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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侠隐记/第73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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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毛唐被他们找著,真是出其不意。他以为他们走得很远的了,谁知冤家路窄,又遇在一块,心里未免大惊。随后看见他们请他坐下,晓得未有目前之险,先放了心,盘算一个脱身之法,很留心看这四个人的举动。心里却明白,讲到用诡计,这四个人还不是自己的敌手。他记得自己有把长剑,挂在身的左边。达特安请他坐的时候,他把剑挪过来,以便右手随时好拔剑。

达特安以为毛唐要说许多不中听的话,让他先开口。阿拉密自言自语道:“我们就要听他胡说。”颇图斯很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懂得,为什么还有这些礼节?为什么不先动手,把这条毒蛇打死?”阿托士坐在房角不响,一额都是汗。毛唐却也不开口,交著腿坐在那里等。达特安见他不开口,自己先说道:“我看你改扮改得真快,比得上马萨林从意大利带到法国的变把戏人。你在法国的时候总也看见过。”毛唐不答。达特安说道:“刚才你不是装刺客的么?”毛唐答道:“但是我现在的情形,倒很象是个被刺的。”达特安道:“你既然现在同君子人坐在一块,你身边也有一把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毛唐道:“无论什么利器,也抵不住四把长剑,四把小刀。你们同伴另藏的利器,更不必说了。”达特安说道:“你错了,那几个不是我们的同伴,是我们的跟人。你不要弄错了。”毛唐笑而不答。达特安又问道:“请问你为什么又改了装?你戴起面具同假须倒还好看,你使那把斧子还有点本事,为什么现在不拿来用?你为什么不带到这里来?”毛唐道:“因为我记得当年阿们特地方那件事,我要碰见四个刽子手,自然就有四把斧子,我何必带来。”达特安让他这一顶,很不高兴,皱了眉头,说道:“你说的话我不去管。你的年纪虽然轻,你犯的罪恶却是很重。你所说的阿们特地方之事,同现在的事体毫不相干。我们不能请你的母亲同我们比剑,但是你是个人,使剑的本事很好,为什么不同我比剑?”毛唐说道:“原来你要同我比剑么?很好。”说完,两眼冒火,立刻就要动手。

颇图斯看见有架好打,登时跳起来。达特安道:“不要著急。我们要先安排好了,也要象个样。颇图斯,你请坐下。毛唐,你不要著急,我同你老实的说,你是不是要杀我们一两个?”毛唐道:“我要把你们都杀了。”达特安回头对阿拉密说道:“毛唐说法国话说得很到家,好极了,我们彼此不至误会了。”回头对毛唐说道:“这几位也都很想杀你,我晓得他们是做得到的,但是他们要做得很冠冕的,我先给你个凭据看看。”一面说,一面把帽子摔在楼板上,把椅子推在墙边,使手势均力敌,叫同伴照办,鞠躬对毛唐说道:“我要动手了,我第一个先要同你比剑。虽然我的剑短,你的剑长,也不要紧,我的手却极圆熟。”颇图斯说道:“且慢,我要先同他比,你们是没得话说的。”阿拉密道:“对不住,还是该我先来。”只有阿托士一个人,动也不动,坐在那里,仿佛连呼吸都没有。达特安道:“好朋友,不要著急,自然要轮到你们的。你看我们的仇人是著急要打架,你看他拔剑拔得很快,站的地步站得很好。毛唐是个比剑的好手,那是无疑的了,自然是给你们机会同他比的。请你们先坐下等到,同阿托士一样。况且我同他要算特别的帐,你们让我先动手,你们不必争先,我不许你们争先。”

这是第一次达特安不肯让人。颇图斯只好退后,阿拉密夹了剑,阿托士坐在房角,还是不响不动,心里却是十分难受,比他们都动心。达特安对阿拉密说道:“你先把剑插在鞘里,不然,这一位要误会你的意思。”回头对毛唐说道:“我要动手了。”毛唐道:“我看你们的举动,不由得我不佩服。你们这件事体同我最有关系,似乎应该先同我商量。你们中人是自己商量谁先同我比剑,为什么不同我商量?我痛恨你们,那是不必说的了,不过我恨你们是有分别的,有深浅的。我自然是盼望把你们都杀了,不过我杀第一个的机会多,杀第二个的机会少,杀第三、第四个的机会更少。我自然是应该挑选谁是第一个先同我比剑,你们若是不答应的话,你们就先把我杀了,我不同你们比剑了。”

四个人听了这番话,面面相觑。颇图斯、阿拉密两个人齐声说道:“你说的不错。”达特安、阿托士两个人不响,是默许的意思。毛唐说道:“好极了,我先挑那个把德拉费伯爵藏起来,自认做阿托士的那一位先同我比。”阿托士跳起来摇头说道:“我同你万无比剑之理,你还是请我的朋友相打罢。”说完,又坐下不动。众人听了,十分诧异。停了一会,没人说话。后来毛唐说道:“哈哈!你们四个人之中,先有一个降伏了么?”达特安气得冒火,抢上前喊道:“谁敢在我面前说阿托士是个懦夫?”阿托士微笑说道:“达特安,你随他高兴什么说什么样。”达特安问阿托士道:“你打定主意,不同他打么?”阿托士道:“我打定主意,我绝不同他比剑。”达特安道:“很好,我们就不谈。”回头对毛唐说道:“你听见了,德拉费伯爵不愿意同你比剑。你随便再挑一个同你比罢。”毛唐道:“他若是不同我打,我就不必挑了。你们写了名字放在帽子里,我随便去抽,抽著那一个就是那一个。”达特安说道:“这个法子倒不错。”阿拉密道:“这却公道。”颇图斯道:“这个法子很浅,我为什么就想不到?”达特安说道:“阿拉密,你去写,要好好的写,同你从前写信给米桑报告这一位朋友的母亲要行刺巴金汗公爵一样的写法。”

毛唐听了他这一番挖苦的话,也不理他。阿拉密走到克林维勒写字的桌子,拿一张纸,扯做三块,把三个人的名字写好了,交给毛唐看过,搓成纸团,放在帽里,拿给毛唐。毛唐拿了一个放在桌上,不去打开。达特安气冲冲的想道:“我宁愿这张纸上是我的名字,不愿将来升官。”阿拉密打开纸团一看,满脸的不高兴,喊出达特安的名字。达特安听见了是自己,高兴的跳起来,喊道:“原来老天还有点公道。”回头对毛唐说道:“你现在没有什么不满意了。”毛唐道:“一点都没有。”拔出剑来,把剑尖靠在靴尖上。

达特安现在晓得是自己去比剑,别人不能占先,他倒安静起来,先把袖子卷起,把右脚的靴底在楼板上擦,恐防太滑闪倒。一面擦拭,一面看见毛唐转身挪动,那样子很特别的,达特安道:“你预备好了么?”毛唐道:“我专候你。”达特安道:“我先招呼你,你要防备了,你是个有阅历的好剑手。”毛唐道:“我也是的。”达特安道:“那便更好。我只好不留情的了,你要招架了。”毛唐道:“且慢,我要你答应我,不要两个打一个。”颇图斯说道:“你这个毒蛇!你这句话是挖苦我们么?”毛唐道:“不是的。我问过之后,我好放心。”达特安自言自语道:“他问这句话,不过是缓兵之法,不晓得要出些什么诡计。”说完摇头,很小心的四围看。阿拉密道:“我们都是君子,我们一定不干预,你可以相信我们的话。”毛唐道:“既然这样,我请你们站在房角上,同德拉费伯爵一们。他虽然不肯打,倒很明白比剑的规矩。比起剑来,是很要点地方的。”阿拉密道:“我尽叫你够地方。”颇图斯道:“这个人未免太麻烦。”达特安道:“你们走开罢。他既然麻烦,我们总不叫他说闲话。”

毛唐不理,阿拉密同颇图斯各人站在一个房角,两个比剑的人在房中间。达特安道:“你该预备好了。毛唐道:“我预备好了。”两个人抢上前一步,交起剑来。比了一会,达特安说道:“比得倒好玩。”阿拉密道:“你要小心,不要只管玩。”颇图斯很著急的说道:“你要留神。”毛唐微笑。达特安道:“这是鬼笑,一定是恶鬼教你笑的。”毛唐不答,要缠绕他,夺达特安的剑。达特安欺他瘦小,谁知毛唐颇会用力,费了点事,才招架住。毛唐急忙向后退,达特安道:“你换地步么?随你的便。你现在是在灯影里,我看不见你的脸,我也不算吃亏。你不晓得你自己的脸极难看,害怕的时候尤其可怕。你看看我,你照著镜子,从来不曾见过我这样的忠厚脸。”达特安只管说,毛唐总是不理会,逐渐换地步,换到达特安起初站的地方,一面换地步一面笑,笑到达特安急了。达特安说道:“我要想法子,不要你换地步了,你也在诡谲了。”说完,提起全副精神进攻。毛唐只管还是换地步,达特安一点空也讨不著。那个房间的地方本来不大,毛唐换地步已经到了墙,一只左手摸著墙。达特安道:“我看见你退到那里去!诸位大约从来没看过一个蝎子钉在墙上,让我钉给你们看。”达特安用尽精力,一连直刺三趟,就同闪电一样。毛唐却招架秀如法,一点也不受伤,达特安有点寒心,三个同伴也替他著急。

达特安看见离他敌手太近,跳后一步,第四次向前刺去,谁知板壁上开了一个洞,毛唐钻入墙洞不见了,那幅板壁重新合拢起来,把达特安的剑一夹,把剑夹断了。达特安大惊,往后一跳,原来毛唐不歇的换地步,就是要慢慢走到那个秘密门,就是刚才克林维勒打从那里走的。毛唐走到了那个地方,他只要摸著一个扣子,只要用力一按,那幅板墙就自己分开,毛唐就不见了,无影无形的,同鬼一样。达特安大骂,毛唐在墙壁里大笑。阿拉密是最不信鬼的,听了也打战。达特安说道:“你们都来,把墙攻破了。”阿拉密走上前说道:“他简直的是个恶鬼。”颇图斯说道:“我见他是逃走了,捉不著的。”说完,全个身子去推板墙,一点也推不动。阿托士道:“只好让他跑罢。”达特安道:“他不停的换地步,我就觉得古怪,谁会知道他是用这个诡计。”阿拉密道:“总算我们的运气不好,他是有鬼护住的。”

阿托士倒有点高兴,说道:“我看倒是上帝送来的好运气。”达特安耸一耸肩,说道:“阿托士你疯了。你怎么能对我们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晓得我们是在危险之中么?”颇图斯说道:“你讲什么?”达特安道:“我们现在所干的事,不是杀人,就是为人所杀。阿托士,你最好谈抵罪的说话,你还不晓得毛唐要杀我们去抵我们杀他母亲的罪么?”阿托士道:“我自然晓得。”达特安道:“你的迟疑不决,真是可怜。我恐怕不多时刻,克林维勒的铁甲兵就把我们围困起,把我们做了肉酱,我们赶快走罢。”阿托士道:“你说得不错。我们赶快走。”颇图斯道:“走到那里去?”达特安道:“我们先回客寓,把马匹行李取了,找道回法国去,好在已经预备好一条船等我们。”达特安把断剑放在鞘里,拾起帽子,跑下楼梯,三个朋友跟他下来。跟人在外面等,达特安问他们,他们说,并没看见毛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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