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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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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 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
卷六
卷七 

  神宗

  △熙宁二年己酉,一○六九

  1、十一月案:钱大昕《四史朔闰考》:是月甲子朔。 乙丑,命枢密副使韩绛同制置三司条例司。初,陈升之既拜相,遂言制置三司条例司难以签书,欲以孙觉、吕惠卿领局,而升之与王安石提举。案:原阙二字,据《太平治迹统类》补。安石曰:“臣熟思此事,但可如故无可改者。”升之曰:“臣待罪宰相,无所不统,所领职事,岂可称司!”安石曰:“于文反后为司,后者君道也,司者臣道也,臣固宜称司。”升之曰:“今之有司、曹司,皆一职之名,非执政之所宜称。”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执政,有司马、司徒、司空各名一职,何害于理!”曾公亮曰:“今之执政,乃古三公;古之六卿,即今之六尚书也。”安石曰:“三公无官,惟以六卿为官,如周公即以三公为冢宰,盖其他三公,或为司马,或为司徒,或为司空。古之三公,犹今三司;古之六卿,犹今两府也。宰相虽云‘无所不统’,然亦不过如故冢宰而已。冢宰惟掌邦治,至邦教、邦政、邦礼、邦刑、邦事,则虽冢宰,亦有所分掌矣!”升之曰:“若制置百司条例则可,今但制置三司一官条例则不可。”安石曰:“今中书支百钱以上物及补三司吏人,皆奏得旨乃施行,至于制置三司条例司,何故乃以为不可?”上曰:“乃者陈升之在枢密院,今俱在中书,并归中书何如?”安石曰:“先王制事,各因时势所宜。唐、虞兵刑,皆在士官,以皋陶一人领之。后世兵事,愈多而重,则分为司马、司寇两官,非欲茍变先王之法,以时势不同故也。今天下财用困急,尤当先理财。《易》曰:‘理财正辞。’先理财然后正辞,先正辞然后禁民,为非事之序也。孔子曰:‘既庶矣富之,既富矣教之。’孟子‘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此陛下之所以理财,特置一司,使升之与臣领之之意也。”特置一司于时事宜恐不须并,升之以为并之无伤。安石曰:“令分为一司,则事易商议,早见事功。若归中书,则待四人无异议,然后草具文字,文字成,须遍历四人看详,然后出于白事之人,亦须待四人皆许,则事积而难集。陛下既使升之与臣执政,必不疑升之与臣专事而为奸。况制置司所奏请皆关中书审复,然后施行,自不须并入。”争于上前,日高不决,乃皆退。他日又对,升之固以为不可置司,上欲使安石独领,安石以为非便,曰:“陛下本置此司,令中书、枢密各差一人,今若与韩绛同事甚便。”上曰:“朕有是命。”升之深狡多数,善傅会以取富贵。为小官时,与安石相遇淮南,安石深器之。安石时为扬州签判,有《送升之序》。及安石用事,务变更旧制,患同执政者间不从奏设制置条例司,引之共事,凡所欲为,自条例司直奏行之,无复龃龉。升之心知其不可,而竭力赞助,或时为小异,阳若不与安石皆同者。安石不觉其诈,深德之。安石推升之使先为相,升之既登相位,于条例司事遂不复肯关预,安石固以请,升之曰:“兹事曷归之三司,何必揽取为己任也!”安石大怒,二人于是乎始判。《纪事本末》卷六十六。案:《宋史•陈升之传》:由是忤安石,称疾归卧逾十日,帝数敦谕,乃出。会母丧,去位。

  2、丙寅,邢恕为崇文院校书。《长编》卷二百十一:三年五月乙巳,胡宗愈言:“新进士,崇文校书未有法度。”恕堂除近地,试衔知县。原注:熙宁二年十一月三日初为校书,十年三月己巳复为校书。案:程俱《麟台故事》卷二:熙宁中,以前河南府永安县主簿邢恕为崇文院校书。先是,御史中丞吕公著荐恕以为贾谊、马周之流,召对,而有是命。乃诏今后应选举可试用人,并令除崇文院校书,以备访问任使,二年取旨,或除馆职,或合入差遣。《宋史•邢恕传》:恕从习程颢学,因出入司马光、吕公著门。登进士第,补永安主簿。公著荐于朝,得崇文院校书。王安石亦爱之,因宾客谕意,使养晦以待用,恕不能从,而对其子雱语新法不便。安石怒,谏官亦言新进士未历官而即处馆阁,开奔竞路,出知延陵县,县废不复调,浮沈陜、洛间者七年,复为校书。

  3、己巳,司封员外郎、直史馆蔡延庆,右正言、直集贤院孙觉?同修起居注。上初欲用苏轼及孙觉,王安石曰:“轼岂是可奖之人?”上曰:“轼有文学,朕见似为人平静,司马光、韩维、王存俱称之。”安石曰:“邪恁之人,臣非茍言之,皆有事状。作《贾谊论》,言优游浸渍,深交绛、灌,以取天下之权;欲附丽欧阳修,修作《正统论》,章望之非之,乃作论罢章望之。其论都无理。非但如此,遭父丧,韩琦等送金帛不受,却贩数船苏木入川,此事人所共知。司马光言吕惠卿受钱,反言苏轼平静,斯为厚诬。陛下欲变风俗息邪说,骤用此人,则士何由知陛下好恶所在?此人非无才智,以人望人诚不可废,若省府推、判官有阙,亦宜用,但方是通判资序,岂可便令修注?”上乃罢轼不用。《纪事本末》卷六十二。

  4、庚午,迩英讲读毕,上留司马光,问以变更宗室法,光》对曰:“此诚当变更,但宜以渐,不可急耳。”《纪事本末》卷六十七。

  5、甲戌,中书、枢密院言:“伏以祖宗受命百年,皇族日加蕃衍,而亲疏之施未有等衰,甄叙其才,未能如古。臣等今议定方今可行之制:宣祖、太祖、太宗之子,皆择其后一人为宗,令世世封公,补环卫之官,以奉祭祀,不以服属尽故杀其恩礼。祖宗袒免亲,将军以下,愿出官者听。仍先令经大宗正司投状上闻,委大宗正选择本官尊长,同太学教授结罪保明,才行堪与不堪任使,复委大宗正审察闻奏。就试武官者,试读律,写家状;就试文官者,试说一中经,或论一首。将军换诸司副使,太常丞、正率换内殿崇班、太子中允,并与州郡监当,一任无败阙,与亲民;副率换西头供奉官、大理评事,监当一任满,如职事傒集,操守修饬,即委本州长吏,及监当,保罪保明,与亲民差遣;无保明,即依外官条例。祖宗袒免亲未赐名授官者,除右班殿直;年十五,与请授;二十,许出官愿文资者,与试知县,并令监当考试;及任满有无保明,准上条以上出官,并特与支赐;愿锁厅应举者,依外官条例。其袒免亲,更不赐名授官,只许今应举。应进士者,止试策论;明经者,止习一大经,试大经大义及策。初试考退不成文理者,馀令覆试,取合格者以五分为限,人数虽多,毋过五十人。累经覆试不中年长者,当特推恩,量材录用。以上出官者,虽在外俸钱,依在京分数,许依审官、三班迁法指射差遣,仍许不拘远近差注;授文官者,与进士出身,同锁厅;应进士、明经举有出身人,至员外郎,与迁左曹。宗室不出官者,袒宗元系磨勘至正观察使止,袒免亲至遥郡防奭使止;非袒免亲至遥郡刺史止,袒免亲见任官合奏荐子孙者,许以外官例奏荐。袒免亲以下见任官不出官父祖俱亡者,许在京置赁居第,仍许随处置产业;其出官者,置田宅如外官之法。袒免女嫁赐钱减半,婿与三班奉职;非袒免女即量加给赐,更不与婿官。婿有官者,与免入远,许依审官、三班院、流内铨法指射差遣,班行仍免短使。其袒免亲娶妻,量加给赐,以上嫁娶,官司更不勘验管句;其非袒免亲嫁娶,即依庶姓之法,毋得与非士族之家为婚姻。袒免亲以外两世贫无官者,量赐田土;其孤幼无依及老贫失所者,不以世数,所在具名闻奏,当议特加存恤。今所降新制内合具条件者,令所司议定闻奏。”于是诏曰:“自我祖宗,惇叙邦族,大则疏封于爵土,次则通籍于闺台,并留京师,参朝奉请。然以世叙浸远,皇秩益藩,属有亲疏,则恩有隆杀;才有贤否,则禄有重轻。今而一贯于周行,是亦奚分于流品。虽敦睦之道诚广,而德施之义未周,故廷臣数言,宰司继请,谓宜裁定,限以等彜。朕惟亲戚之间,经史有训,汉、唐之世,典故具存。或以九族辨尊卑,或以五宗纪远近,或听推恩而分子弟,或许自试而效才能,或宗子之贤得从科举,或诸王之女自主婚姻,尽前世之所行,顾当今之未备。况我朝制作,动法先王,岂宗室等衰乃无定者!因俾群公之合议,将为一代之通规。载览奏封,具陈条目,以为祖宗昭穆,是宜世世之封;王公子孙,抑有亲亲之杀,若乃服属之既竭,洎乎才艺之并优,在随器以甄扬,使当官而勉懋。至于任子之令,通婚之仪,凡日有司之常,一用外官之法。佥言既久,朕意何疑,告于将来,用颁明命。宜依中书、枢密所奏施行。”吕夷简在仁宗时,改宗室补环卫官,骤增廪给,其后费大而不可止。至韩琦为相,尝议更之而不果,及上即位,遂欲改法。于是王安石为上具道措置之方,上曰:“祖宗之后,择一人为宗,或者曰若立嫡,则人不服。朝廷法制,茍富于礼,岂患不服!”曾公亮、陈升之曰:“立子可也,不必分嫡庶。”安石曰:“今庶长得传封爵,则嫡母私其子,以害庶长者多矣。母害其子,法之所难加;而今之所难及若嫡子传爵位,则庶长无祸。盖于今立嫡,非但正统,亦所以安庶长也。”上曰:“善。”《纪事本末》卷六十七。案:王偁《东都事略》:十一月甲戌,诏裁宗室授官法,惟宣祖、太祖、太宗之子,择其后一人为公,世世不绝;其馀元孙之子,将军以下,听出外官;袒免之子,更不赐名授官,许令应举。

  6、庚辰,御迩英阁,司马光读《资治通鉴》至曹参代萧何为相,一遵何故规。因言参以无事镇海内,得持盈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使汉常守萧何之法久而不变,可乎?”光曰:“何独汉也!夫道者,万世无弊,夏、商、周之子孙,茍能常守禹、汤、文、武之法,何衰乱之有乎?”案:《皇朝类苑》卷十五此下有云: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旧。”虽周,亦用商政也。《书》曰:“毋作聪明,乱旧章。”然则祖宗旧法,何可变也?汉武帝用张汤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宣帝用高帝旧法,但择良二千石使治民,而天下大治。元帝初立,愿改宣帝之政,丞相衡上疏言:“窃恨国家释乐成之业,虚为此纷纷也。”陛下视宣帝、元帝之为政,谁则为优?荀卿曰:“有治人,无治法,”故为治在得人,不在变法也。 上曰:“人与法,亦相表悰耳。”光曰:“茍得其人,则何患法之不善;不得其人,虽有善法,失先后之施矣。故当急于得人,缓于立法也。”《纪事本末》卷五十三。案:《续宋编年资治通鉴》迩英进读至萧何、曹参事,光曰:“参不变萧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光曰:“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书》曰:‘无作聪明,乱旧章。’汉武帝用张汤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汉始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又毕氏《通鉴考异》云:王应麟《玉海》云,熙宁二年十一月庚辰,司马光读《通鉴汉纪》曹参事,因言参得守成之道。《宋史•神宗纪》,是月壬午书御迩英听讲。而庚辰之讲不书。按《东都事略》司马光传,后数日,吕惠卿进讲,因言先王之法云云,又曰前日光言非是。所谓前日,乃庚辰也,所谓后数日,乃壬午也。《宋史本纪》及《司马光传》混而为一。案:毕说是也。惠卿云云,亦见《纪事本末》壬午日。《皇朝类苑》卷十五所载,亦分系庚辰、壬午二日。

  7、壬午,御迩英阁,吕惠卿讲咸有一德:“咎单遂训伊尹相汤,立典型以传后世。及其殁也,咎单惧沃丁,废而不用。于是训其事以告之。与曹参遵萧何之法,其文则似是,其实则非也。先王之法,有一岁一变者,则《月令》‘季冬节国以待来岁之宜’,而《周礼》‘正月始和,布于象魏’是也。有数岁一变者,案:《东都事略•司马光传》作“五年一变者”。 则尧、舜“五载修五礼”,《周礼》“十二载修法则”是也。有一世一变者,案:《东都事略》司马光传作“三十年一变者。” 则“刑罚世轻世重”是也。有数十世而变者,则夏贡、商助、周彻、夏校、商序、周庠之类是也。有虽百世不变者,尊尊亲亲贵贵长长,尊贤使能是也。臣前日见司马光以为汉惠、文、景三帝皆守萧何之法而治,武帝改其法而乱,宣帝守其法而治,元帝改其法而乱。臣按何虽约法三章,其后乃以为九章,则何已不能自守其法矣。惠帝除挟书律、三族令,文帝除诽谤、妖言,除秘祝法,皆萧何法之所有,而惠与文除之,景帝又从而因之,则非守萧何之法而治也。案:《皇朝类苑》卷十五所载,与此文小异,且多数语。据云:惠帝除三族罪、妖言令、挟书律,文帝除收孥令,安得谓之不变哉?武帝以穷兵黩武,奢淫厚敛,而盗贼起。宣帝以总核名实,而天下治。元帝以任用恭显,杀萧望之,而汉道衰。皆非由变法与不变法也。夫以弊则必变,安得坐视其弊而不变耶?《书》所谓“无作聪明,乱旧章”者,谓实无聪明,而强作之,非谓旧章不可变也。 光之措意,盖不徒然,必以国家近日多更张旧政而规讽;又以臣制置三司条例,看详中书条例,故有此论也。臣愿陛下深察光言,茍光言是,则当从之;若光言为非,则陛下亦当播告之,修不匿厥旨,召光诘问,使议论归一。”上召光前,谓光曰:“卿闻惠案:原脱上三字,据《皇朝类苑》卷十五补。 卿之言乎?其言何如?”光对曰:“惠卿之言,有是有非。惠卿言汉惠、文、武、宣、元,治乱之体,是也。其言先王之法,有一岁一变,五岁一变,一世一变,则非也。《周礼》所谓‘正月始和,布于象魏’者,乃旧章也,非一岁一变也。亦犹州长、党正、族师于岁首四时之首月属民而读邦法也。案:《皇朝类苑》卷十五此下有“岂得为时变也”六字。 天子恐诸侯变礼易乐,坏乱旧政,故五载一巡狩,以考察之有变乱旧章者,则削黜之,非五岁一变也。刑罚世轻世重者,盖新国、乱国、平国,随时而用,非一世一变也。案:《东都事略•司马光传》作“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平国用中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 且臣所谓率由旧章,非坐视旧法之弊而不变也。臣承乏侍经筵,惟知讲读经史,有圣贤事业可以裨益圣德者,臣则委曲发明之,以助万分,本实无意讥惠卿。”案:《东都事略》司马光传及《皇朝类苑》卷十五,与此上数语文异。据云:且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大坏更造,必得良匠,又得美材。今二者皆无有,臣恐风雨之不庇也。讲筵之官,皆在此,乞陛下问之。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制置三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而已,则胥吏足矣。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何也? 惠卿曰:“司马光备位侍从,见朝廷事有未便,即当论列。有官守者,不得其守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岂可但已?”光曰:“前者,诏书责侍从之臣言事,臣遂上此疏,指陈得失,如制置条例司之类,皆在其中,未审得达圣听否?”上曰:“见之。”光曰:“然则臣不为不言也,至于言不用而不去,则臣之罪也。惠卿责臣,实当其罪,臣不敢辞。”上曰:“相共讲是非耳,何至乃尔。”王珪进曰:“光所言,盖以朝廷所更之事,或利少害多者,亦不必更耳。”因目光令退。珪进读《史记》,光进读案:原脱上六字,据《皇朝类苑》卷十五补。 通鉴毕,降阶,上命迁坐墩于阈内御坐前,皆命就坐。案:《皇朝类苑》卷十五此下有云:王珪礼辞,不许,乃皆再拜而坐。 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每更一事,举朝士大夫汹汹,皆以为不可,又不能指明其不便者,果何事也?”案:《皇朝类苑》卷十五此下有云:珪对曰:“臣疏贱,在阙门之外,不能尽知;使闻之道路,又不能知其虚实也。”上曰:“据所闻言之。” 光曰:“朝廷散青苗,兹事非便。”案:《皇朝类苑》卷十五此下有云:今闾里富民乘贫者乏无之际,出息钱以贷之,俟其收获,责以谷麦。贫者寒耕热耘,仅得斗斛之收,未离场圃,已尽为富室夺去。彼皆编户齐民,非有上下之势,刑罚之威,徒以富有之故,尚能蚕食细民,使困瘁,况县官督责之严乎,臣恐细民将不聊生矣。 吕惠卿曰:“光不知此事,彼富室为之,则害民,今县官为之,乃可以利民也。”案:《皇朝类苑》卷十五此下有云:昨者,青苗钱令民愿取者则与之,不愿者不强也。 光曰:案:《东都事略•司马光传》、《皇朝类苑》卷十五此下有云:愚民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臣闻作法于凉,共弊犹贪;作法于贪,其弊若何? “昔太祖案:《愧郯录》卷十五引文作“太宗”。平河东,轻民租税,而戍兵甚众,命和籴粮草以给之,当是时人稀物贱,米一斗十馀钱,草一围八钱,民皆乐与官为市,不以为病。 其后人益众,物益贵,而转运司常守旧价,不肯复增,或更折以茶布,或复支移、折变,岁饥租税皆免,而和籴不免,至今为膏肓之疾,朝廷虽知其害民,以用度乏,不能救也。臣恐异日青苗之害亦如河东之和籴也。”案:《东都事略•司马光传》、《皇朝类苑》卷十五此下有云:上曰:“陜西行之久矣,民不以为病也。”光曰:“臣陜西人也,见其病,不见其利。朝廷初不许也,有司尚能以病民,况今立法许之乎?”上曰:“坐仓籴米,何如?”王珪等皆起对曰:“坐仓甚不便,朝廷近罢之,甚善。”上曰:“未尝罢。”光曰:“今京师有七年之储而钱常乏,若坐仓钱益乏,米益陈,奈何?”惠卿曰:“坐仓得米百万石,则岁减东南百万之漕,以其钱供京师,何患无钱?”光曰:“东南钱荒而米狼戾,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馀,取其所无,农皆病末矣。” 惠卿曰:“光所言皆吏不得人,故为民害耳。”光曰:“如惠卿言,乃臣前日所谓‘有治人而无治法也’。”吴申曰:“司马光之言可谓至论。”光曰:“此等细事,皆有司之职所当讲求,不足烦圣虑。陛下但当择人而任之,有功则赏,有罪则罚,此乃陛下职尔。”上曰:“然,‘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惟有司之牧者。’此也。”案:《皇朝类苑》卷十五此下有云:上复与众人讲论治道,至晡后,王珪等请起,上命赐汤。 上复谓光曰:“卿勿以吕惠卿言遂不慰意。”光曰:“不敢。”遂退。《纪事本末》卷五十三,又卷六十八。案:《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吕惠卿进读,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变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变者,巡狩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变者,刑罚世轻世重是也;有百年不变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前日光言非是,其意以讽朝廷,且讥臣为条例司官耳。”上问光:“惠卿言何如?”光曰:“布法象魏,布旧法,何名为变?若四孟月朔属民读法,为时变月变耶!诸侯有变礼易乐者,王巡狩则诛之,王不自变也。刑新国用轻典,平国用中典,乱国用重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公卿侍从皆在此,愿陛下问之。三司使掌天下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尚焉用例?茍用例,则胥吏足矣。今为看详条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对,则诋之曰:“光为侍从何不言,言而不从何不去。”光曰:“臣上疏指陈得失,如制置条例司,皆在中,未审曾达圣听否?”上曰:“见之”。光曰:“然则臣不为不言也,至于言不用而不去,则臣之罪也。”上曰:“相与论是非而已,何至是。”讲毕,赐坐户外,将出,上命徙户内,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每更一事,举朝士大夫汹汹,皆以为不可,又不能指名其不便者。”光曰:“朝廷散青苗钱,兹事不便。”吕惠卿曰:“公不知此事,彼富室为之,则害民;今县官为之,乃所以利民也。”光曰:“青苗出息,富民为之,尚能以蚕食下户,至饥寒流离,况县官法令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彊也。”光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彊,富民亦不彊也。臣闻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何?昔太宗平河东,立和籴法以给戍卒,时人稀物贱,米斗十馀钱,草束八钱,民皆乐与官为市。其后人益众,物益贵,而转运常守其价,不增,岁饥税皆免而和籴不免,遂为河东患。臣恐异日之青苗,犹河东之和籴也。”上复谓光曰:“卿勿以吕惠卿言遂不慰意。”光曰:“不敢。”遂退。

  8、是月,以宋氏为才人。《长编》卷二百四十四:熙宁六年四月庚子,以才人宋氏为婕妤。原注:云:二年十一月为才人,六年四月一日生皇子。案:《十朝纲要》:贵妃宋氏熙宁二年十一月为才人,六年四月进婕妤。元丰二年进充媛,八年进婉仪。政和三年进贵妃。熙宁二年十一月生成王佾,六年四月生唐王俊。

  知璧州林英差提举开封府界常平仓事,太常博士、知鄞县张峋提举两浙常平仓事,前宣州司理王醇管勾两浙常平仓事。《长编》卷二百二十二:四年四月癸酉,三人不推行新法被责事。原注:知璧州林英二年十一月差府界,知鄞县张峋二年十一月差两浙,前宣州司理王醇二年十一月差两浙,据以辑入。案:张峋两浙提举,王醇两浙勾管,皆见本文。

  《续宋编年资治通鉴》:程颢谓王安石曰:“介甫行新法,人方疑以为不便,今乃引用一副当小人,或为险要,或为监司,何也?”介甫曰:“方新法之行,旧时人不肯而前,因一切有才力候法行已成,即逐之,却用老成者守之,所谓知者行之,仁者守之。”颢曰:“以斯人而行新法,介甫误矣。君子难进易退,小人反是,若小人得路,岂可去也?若欲去,必成仇敌,他日将悔之。”安石默然。后果有卖金陵者,虽悔之,何及也。

  又:京师郡国地震,元发三上疏指陈致灭之由,大臣不悦,出公知秦州。上面谕曰:“秦州,非朕意也。”已而留不遣。他日,奏事殿中,上曰:“朕欲擢卿执政,卿逾月不对,而大臣力荐用唐介矣。”元发曰:“臣恨未有死所报,陛下知遇,岂爱官职者?”唐淑问、孙觉言公短,上不信,悉以其言示之,所以慰劳之者甚厚。元发顿首曰:“陛下无所疑,臣无所愧,足矣。”河朔地大震,涌沙出水,坏城池庐舍,命元发为安抚使。官吏皆幄寝,居民恐惧,弃家而茇舍,元发独即屋下,曰:“民恃吾以生,屋摧身死,吾当以身同之。”民始归安其室。乃命葬死者,食饥者,除田税,察惰吏,修堤防,缮甲兵,督盗贼,河朔遂安。使还,大臣将除公并州,上复留。案:元发即滕甫。《东都事略•滕元发传》云:滕元发初名甫,以避高鲁王讳,改字为名。此后文及甫为文及,邓润甫为邓温伯,皆以避讳改。

  1、闰十一月案:钱大昕《四史朔闰考》:是月甲午朔。 庚子,初修御河。先是,议者请于武城县入大河故道,下五股河。都水监刘彜同程昉相视,而通判冀州王庠谓开葫卢河为便。彜等以其地浅漫沮洳,用功多焉,不若开乌礻阑堤、大小流港,横绝大河,入五股河,以复故道。乃令提举便籴皮公弼、提举常平王广廉再视,而议与彜、昉合,于是发邢、洺、磁、相、赵、镇六州兵夫凡六万浚之。《长编》卷二百十二:熙宁三年六月甲戌,新修御河成。原注:去年闰十一月庚子初修,又载议者请于武城县云云。辑入。案:《宋史•河渠志》五:御河源出卫州共城县百门泉,自通利、乾宁入界河,达于海。熙宁二年九月,刘彜、程昉言:“二股河北流今已闭塞,然御河水出冀州下流,尚当疏导,以绝河患。”先是,议者欲于恩州武城县开御河约二十里,入黄河北流故道,下五股河,故命彜、昉相度。而通判冀州王庠谓,第开见行流处,下接胡卢河,尤便近。彜等又奏:“如庠言,虽于河流为顺,然其间漫浅沮洳,费功尤多,不若开乌礻阑堤东北至大、小流港,横截黄河,入五股,复故道,尤便。”遂命河北提举便籴粮草皮公弼、提举常平王广廉案视,二人议协,诏调镇、赵、邢、洺、磁、相州兵夫六万濬之,以寒食入役。毕沅、徐干学《通鉴》并云:闰月庚子,诏调镇、赵、邢、洺、磁、相六州兵夫濬御河,以寒食入役,从刘彜、程昉请也。又案:明年正月丙辰,韩琦论奏,乃诏辍三万云云,可参考。《宋史•程昉传》云:熙宁初,为河北屯田都监。河决枣彊,酾二股河导之使东,为锯牙,下以行竹落塞决口。加带御器械。河决商胡北流,与御河合为一。及二股东流,御河浅淀。昉以开浚功,迁宫苑副使。

  2、壬寅,条例司言:“西京左藏库副使高遵裕等十一人各乞置交子务,本司详交子之法,用于成都府路,人以为便。今河东公私苦运铁钱劳费,宜试如遵裕等议行交子之法,仍令转运司举官置务。”从之。《纪事本末》卷四十五,又卷六十六。案:《续宋编年资治通鉴》:河东行交子法,置务于潞州。考《宋史》,置交子务壬子日,毕氏《通鉴》同。或乞置在初九日壬寅,诏置在十九日壬子也,三年七月壬辰罢。见《长编》卷二百十三。又案:《宋史张景宪传》云:陜西转运司议,欲限半岁令民悉纳钱于官,而易以交子。景宪言:“此法可行于蜀耳,若施之陜西,民将无以为命。”其后卒不行。

  3、戊申。《长编》卷二百十四:八月己未,杨汲淤田尽力,命兼都水。原注:二年闰十一月戊申可参照。案:《编年备》要:侯叔献与杨汲提举淤田,引水于畿县、澶州间,岁坏民田庐,而朝廷不知。六年秋,赐二人田各十亩。九年冬,罢淤田司。《宋史•河渠志》五:秘书丞侯叔献言:“汴岸沃壤千里,而夹河公私废田,略计二万馀顷,多用牧马。而计马而牧,不过用地之半,则是万有馀顷常为不耕之地。观其地势,利于行水。欲于汴河两岸置斗门,泄其馀水,分为支渠,及引京、索河三十六陂,以灌溉民田。”诏叔献提举开封府界常平,使行之,而以著作佐郎杨汲同提举。叔献又引汴水淤田,而祥符、中牟之民大被水患,或以为非。沈存中《笔谈》云:熙宁中,初行淤田法,论者以为《史记》所载“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粪且溉,长我禾黍”,所谓粪即淤也。予出使至宿州,得一石碑,乃唐人凿六陡门,发汴水以淤田,于下泽获其利。刻石以颂刺史之功,则淤田之法其来久矣。又案:《宋史•杨汲传》云:权都水丞,与叔献行淤田法,瘠土皆为良田。而《河渠志》则云:熙宁元年,秘书丞侯叔献提举水利,引汴水淤田,而祥符、中牟之民大被水。是《宋史》本传与《志》所载美恶两异其说,而《志》以为熙宁元年,《长编》原注则以为二年。今考《玉海》卷二十二,载熙宁二年闰月十五日侯叔献》言云云,又载戊申以提举府界常平使行之。《长编原注为不误。

  4、己酉,著作佐郎曾布差看详衙前条例。《长编》卷二百二十五:熙宁四年七月壬辰日,御史中丞杨绘奏疏云:“熙宁二年闰十一月十六日,差看详衙前条例。”据以辑入。案:邵伯温《闻见前录》:吕惠卿丁父忧去。王荆公未知心腹所讬可与谋事者,曾布时以著作佐郎编敕,巧黠善迎合荆公意,公悦之。数月间,相继除中允、馆职、判司农寺。《宋史•王安石传》:惠卿遭丧去,安石未知所讬,得曾布信任之亚于惠卿。又《曾布传》:以韩维、王安石荐,上书言为政之本有二,曰:厉风俗,择人才。其要有八,曰:劝农桑,理财赋,兴学校,审选举,责吏课,叙宗室,修武备,制远人。大率皆安石指也。神宗召见,论建合意,授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加集贤校理,判司农寺,检正中书五房。凡三日,五受敕告。与吕惠卿同创青苗、助役、保甲、农田之法,一时故臣及朝士多争之。布疏言:“陛下以不世出之资,登延硕学远识之臣,思大有为于天下,而大臣玩令,倡之于上,小臣横议,和之于下。人人窥伺间隙,巧言𧮪诋,以哗众罔上。是劝沮之术未明,而威福之用未果也。陛下诚推赤心以待遇君子而厉其气,奋威以屏斥小人而消其萌,使四方晓然皆知主不可抗,法不可侮,则何为而不可,何欲而不成哉?”布欲坚神宗意,专任安石以威胁众,使毋敢言。故骤见拔用,遂修起居注、知制诰,为翰林学士兼三司使。韩琦上疏极论新法之害,神宗颇悟,布遂为安石条析而駮之,持之愈固。

  5、壬子,条例司奏:“差官提举诸路常平、广惠仓,兼管勾农田水利差役事。河东、湖南、梓州、利州、夔州各二员,江西、湖北、成都府、广东、广西、福建各一员;又差官同管勾陜西、江西、湖北、成都府、广东、广西、福建各一员,并令邠门引上殿。”从之。《纪事本末》卷六十八。案:《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十一月,除诸路提举常平官。上脱“闰”字。《宋史于闰月下》云:是月,差官提举常平、广惠仓,兼管勾农田水利差役事。《纪事》亦俱不系日。王偁《东都事略》云:闰月壬子,置诸路提举常平、广惠仓,行青苗法。应郡县每岁春秋未熟,据民等第,以常平、广惠仓钱敛散取息。今依《东都事略补“壬子”二字。 时天下常平钱谷见在一千四百万贯、石,诸路各置提举二员,以朝官为之,管勾一员,京官为之,或共置二员,开封府界一员,凡四十一人。《纪事本末》卷六十八。都官员外郎游烈除广东路》提举常平等事。《长编》卷二百十九:四年春正月己酉,游烈送审官东院,以亲老愿从便地。原注:云:游烈除广东常平乃二年闰十一月壬子,逾岁未赴。据《长编》本文云云及原注辑人。

  6、上问府兵之制曰:“府兵与租庸调法相须。”安石曰:“今上番者即以衣粮给之,则无贫富皆可入卫出戍,虽未有租庸调法,亦可为也。但义勇不当刺手背,刺何补于制御之实?今既良民为之,当以义礼奖养,刺手背但使其不乐而实无补也。”又云:“臣愿择其乡闾豪杰为之将校,量加奖拔,则人自悦服。今募兵宿卫,乃有积官至刺史、防、团者,移此与彼,固无不可。陛下审择近臣,使皆有政事之才,则他时可将此等军。今募兵出于无赖之人,尚可为军厢主,则近臣以上,岂不足此辈!此乃先王成法,社稷之长计也。案:“分将此等军”至“今社稷之长计也”,据《长编》卷二百二十三原注增入。 且祖宗朝北戎无警,即便罢兵,今即讲和,而屯兵至多,徒耗钱帛。”案:《长编》卷二百二十三无此二十五字。 上极以为然。案:以上五字。据《长编》卷二百二十三原文增入。又案:《长编》卷二百二十三原注:云:“上曰府兵与租庸调法”云云至“当以礼义奖养”,已附二年闰十一月十九日。又“臣愿择其乡闾”云云至“上极以为然,”亦已附二年闰十一月十九日,惟“上尝论租庸调法”至“何由而立哉”,附四年五月九日,馀并两存之。《纪事本末》文略有删节,据彼文增辑。 文彦博曰:“自古皆募营兵,遇事息即罢。汉文帝以恭俭,故至武帝时府库充实,然因用兵,卒致公私匮乏。”上曰:“文、景恭俭,岂是庶事不为!以致富盛,盖能立制度,所以有成效也。如仁宗朝,何尝横有费用,止缘众人妄耗物力,府库遂空。”韩绛曰:“朝廷须修法度,爱惜财帛,乃能体息生灵,一人独俭,未足成化。”陈升之曰:“已议暗消本路特兵于京东,招补亦将有序,不数年,可见效矣。”吕公弼曰:“缘边之兵不可多减,若遇大阅,人数全少,北戎观之,非便。”彦博曰:“自有遣戍日,不至阙事也。”上曰:“卿等可详议以闻。”《纪事本末》卷六十六。案:《长编》卷二百四十三:六年三月癸亥。可参考。

  7、是月,提举开封府界常平仓事林英改两浙路提举常平等事。《长编》卷二百二十二:四年四月癸酉,英自置提举未尝出巡,诏讻替。原注:知璧州林英二年十一月差府界,闰月改两浙。此据本文及原注辑入。

  1、十二月癸亥朔,诏:“近降宗室授官条例制外,其后妃公主及臣僚荫补亲属例有当裁定者。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自今本服大功以上亲,并与右侍禁、奉礼郎;小功,左班殿直,试大理评事;缌麻,右班殿直,试秘书省校书郎,异姓准此。有服女之婿,本服大功以上女,右班殿直;小功女,三班奉职;缌麻女,三班借职。诸妃、大长公主遇南郊,许奏有服亲两人,圣节更不许奏。使相:子,西头供奉官;亲孙、弟侄,与右侍禁;大功以下亲,三班奉职。枢密使、副使,宣徽、节度使:子,右侍禁;亲孙、弟侄,右班殿直;大功,奉职;小功以下亲,借职。六统军诸卫上将军、节度、观察留后、观察使、内客省使:子,左班殿直;亲孙、弟侄,右班殿直;大功以下亲,借职。诸卫大将军、内诸司使、枢密院诸房副承旨:子,奏职;亲孙、弟侄,借职;大功以下亲,三班差使殿直;缌麻以下亲,更不许奏。宰相使相:子,大理评事,馀依旧。宰相、枢密使、参知政事、枢密副使许奏有服外亲,其待制及观察使以上,三次南郊许奏?姓准此。郎中以下,该荐者,四次南郊许奏大功以下亲一人;少卿监以下,更不许奏。缌麻亲又照应省府及职司等诸般职任差遣,各随正资序奏荐亲属外,其权及权发遣者,班序、衣赐、杂给、支赐等,并依正权官例,即不得依正入资序人例奏荐恩泽。”《纪事本末》卷六十七。

  2、乙丑,安石奏以李定编《三司岁计及南郊式》。《长编》卷二百十:熙宁三年四月己卯,定权监察御史悰行。原注:云:编式乃二年十二月三日。又见《纪事本末》卷六十一原注云云。辑入。案:《宋史沈括传》:故事,三岁郊邱之制,有司案籍而行,藏其副,吏沿以干利。坛下张幔,距城数里为园囿,植采木、刻鸟兽绵络其间。将事之夕,法驾临观,御端门,陈仗卫以阅严警,游幸登赏,类非斋祠所宜。乘舆一器,而百工侍役者六七十辈。括考礼沿革,为书曰《南郊式》。即诏令点检事务,执新式从事,所省万计。

  3、丙寅,王安石议建三馆祗候。《长编》卷二百十一:熙宁三年五月壬寅,章奏付三馆,令明其条贯。原注:付三馆,盖朱本缘安石意增入。安石议建三馆祗候,见二年十二月丙寅,至四年六月罢。

  4、丁卯,拨边费钱十万缗储永兴军,充买盐钞本钱。《长编》卷二百十九:熙宁四年春正月庚戌,诏陜西已行交子,罢永兴盐钞。原注:云:二年十二月五日,拨钱十万充买钞本钱。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增二十万。案:《纪事本末》卷七十六云:熙宁初,薛向为江、淮等路发运使,请即永兴军买卖盐场,又以边费钱十万缗储永兴军为盐钞本钱,继又增二十万。《纪事》不系日,今据原注辑此。

  5、庚午,工部郎中、直龙图阁、知齐州王广渊为京东路转运使。《长编卷》二百十一:五月丁巳,广渊由京东转运使为河东转运使。原注:广渊为京东漕在二年十二月八日。案:《东都事略•广渊传》:神宗即位,中丞司马光、御史刘述蒋之奇复言广渊倾巧邪佞,不宜留侍左右。出知齐州,改京东路转运使。

  6、甲戌。《长编》卷二百十八:熙宁三年十二月壬申,文彦博对资政,顾问京东等路禁军数,遂诏并军额。原注:熙宁二年十二月可参考。案:原文已佚。马氏端临《文献通考》卷百五十三云:熙宁二年,诏并废诸军营。陜西马步军营三百二十七并为二百七十,马军额以三百人,步军以四百人。其后,总兵之拨拼者,马步军五百四十五营?为三百五十五人。京师之兵,类皆拨并,畿甸诸路及厢军,皆会总畸零,各定以常额。凡并营,先为缮新其居室,给迁徙费;军校溢员者,以补他军之阙,或随所并兵入逐指挥,依高下同领。

  7、乙亥,上论有边兵已不足以守,虽费衣粮,然犹不可减。王安石曰:“今若更减,即诚无以待缓急,不减则废困无有已时。若不能治兵,稍复古制,则中国决无富强之理。”上因言义勇可使,分为四番出戍。吕公弼曰:“须先省得募兵,乃可议此。”安石曰:“计每岁募兵所死亡之数,乃以义勇补之可也。”案:《宋史•兵志》五云:陈升之欲令渐戍近州,安石曰:“陛下若欲变数百年募兵之弊,则宜果断,详立法制。不然,无补也。”帝以为然,曰:“须豫立定条法,不要宣布,以渐推行也。”两府议上番,或以为一月,或以为一季,且令近戍,彦博又以为难使远戍。 上问:“唐都关中,府兵多在关中则为强本。今都关东而府兵盛,则京师更不足待外方。”安石曰:“府兵处处可为,又可令入卫。”公弼与韩绛皆以入卫为难。文彦博曰:“曹、濮人专为盗贼,岂宜使入卫!”安石曰:“曹、濮人岂可应募诸班诸军者!应募皆暴滑无赖之人尚亦以为虞,义勇皆良民,又以有物力户为将校,岂可却以为虞?”陈升之欲令义勇以渐戍近州,安石曰:“药不瞑眩疾不瘳,陛下若欲变数百年募兵之弊,则宜果断,详立法制,令本末备具,不然无补也。”上以为须豫立定条法,不要宣布,以渐推行可也。枢密退,安石白上曰:“陛下以为柴世宗能开土疆服天下者,何也?”上曰:“莫是能果断否?”安石曰:“柴世宗能使兵威服振作,非但高平之战能斩樊爱能,而已天下盗贼、杀人、亡命日募以为樊军。史臣以为当时孤子寡妇,见仇雠而不敢校,后悔之莫有贷者。臣谓史官不足以知世宗,世宗非悔也。方中国兵弱,以为非募此等人不足以胜诸僣伪之国,及所募以足,则法不可久弛,故不复贷其死,此乃定计数于前,必事成功于后,岂以为失策而更悔也?世宗募盗贼、杀人、亡命者以为禁卫,不以为虞者,诚系帝王威略故也。今当平世,发义勇入卫,有爵赏之功,禄赐之利,而乃更忧其为变,恐非笃论。盖今人习见募兵而不见民兵之事久,故一闻此议,则不能无骇。然募兵之法不变,乃实有可忧。”《纪事本末》卷六十六。原注:此据《实录》乃二年十二月十三日,朱本系三年十二月。案:《长编》卷二百十八:熙宁三年十二月乙丑,中书言司农定保甲条例。原注:云:二年十二月十三日即此条,彼文亦可参考。朱本之误由此。

  8、太常侍丞鞠真卿责知寿州。《长编》卷二百十八:熙宁三年十二月甲子,降知寿州、太常丞鞠真卿为太子中允,坐前任江南转运使,抑勒百姓,以苗米折纳钱劾去官勿论,特责之。原注:云:去年十二月乙亥责寿州,今又责。

  赐宗谕手札。《长编》卷二百二十:熙宁四年二月戊辰,赐宗晟宅。原注:云:二年十二月赐宗谕手札可参考。案:原文已佚。

  9、癸未,上谓王安石、韩绛案:《太平治迹统类》作“韩维”。曰:“吕公著言:‘条例司近转疏脱,所举官皆是奴事吕惠卿得之,并非韩绛、王安石所识。’”安石曰:“自外举者,诚或非臣等所识,然取于众议,若谓奴事吕惠卿,则惠卿在条例司用事已来,几日在外,人如何奴事得?”《纪事本末》卷六十六。

  10、乙酉,《长编》卷二百十四:八月己未,杨汲以淤田尽力,命兼都水。原注:二年十二月乙酉可参照。案:原文已佚。《玉海》卷二十二云:十二月二十三日,命于夹河引汴水溉田。是月癸亥朔乙酉为二十三日。

  诏:“近制,皇族非袒免以下,更不得赐名授官,止令应举。自今如生子及其死亡者,即关报。遂袒免下袭公爵者,令各置籍,岁终上玉牒所;其未有出官者,依旧入大小学。”《纪事本末》卷六十七。

  11、丁亥,兵部上陜西、河北、河东义勇数:陜西路二十六郡旧籍十五万三千四百,益以环、庆、延州保毅、弓箭手三千八百,总十五万六千八百,为指挥三百二十一;河北三十三郡旧籍十八万九千二百,今籍十八万六千四百,为指挥四百三十;而河东二十郡,自庆历后总七万七千,为指挥一百五十九。凡三路义勇之兵,总四十二万馀三千五百人。河东、陜西弓箭手数:河东七郡旧籍七千五百,今籍七千;陜西十郡并寨户旧籍四万六千三百,惟秦凤有寨户,陜西无户籍数。其后义勇浸消,悉联以为保甲云。《纪事本末》卷六十六。原注:联为保甲在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此并据《兵志》第三卷熙宁二年事增入。

  12、是月,有中旨下开封府减价买浙灯四千馀枝,权开封府推官、殿中丞、直史馆苏轼言:案:《宋史全文资治通鉴》、毕沅《通鉴》均同此,在二年十二月。《东坡集》、王宗稷《东坡年谱》,均作四年正月。两相岐异,必有一误。详辨见五月末《议贡举》下。《东坡集》载《奏状》云:右臣蔊蒙召对便殿,亲奉德音,“以为凡在馆阁,皆当为朕深思治乱,指陈得失,无有所隐者”。自是以来,臣每见同列,未尝不为道陛下此语,非独以称颂盛德,亦欲以朝廷之间,如臣等辈,皆知陛下不以疏贱间废其言,共献所闻,以辅成太平之功业。然窃谓空言率人,不如有实而人自劝,欲知陛下能受其言之实,莫如以臣试之。故臣愿以身先天下,试其小者,上以补助圣明之万一,下以为贤者卜其可否,虽以此获罪,万死无悔。臣伏见中使传宣下府市司,买浙灯四千馀盏,有司具实直以闻。陛下又令减价收买,见已尽数拘收,禁止私买,以须上令。臣始闻之,惊愕不信,咨嗟累日。何者?窃为陛下惜此动也。臣虽至愚,亦知 “陛下游心经术,动法尧、舜。穷天下之嗜欲,不足以易其乐;尽天下之玩好,不足以解其忧,而岂以灯为悦者哉?此不过以二宫之欢而极天下之养耳!案:《东坡集》此下有云:然大孝在乎养志,百姓不可户晓,皆谓陛下以耳目不急之玩,而夺其口体必用之资。 且卖灯皆细民,案:《东坡集》作“卖灯之人,例非豪户”下又有云:“举债出息,畜之弥年,衣食之计,望此旬日。陛下为民父母,唯可添价贵买,” 安可贱售其值?案:《东坡集》此下有云:此事至小,体则甚大。凡陛下所以减价者,非欲以与此小民争此豪末,岂以其无用而厚费也。如知其无用,何必更索,恶其厚费,则如勿买。且内庭故事,每遇放灯,不过令内东门杂物务临时收买,数目既少,又无拘收督迫之严,费用不多,民亦无憾。 故臣愿急罢之。”案:《东坡集》作“愿追还前命”下又有云:“凡悉如旧。京城百姓,不惯侵扰,恩德已厚,怨讟易生,可不慎欤?可不畏欤?近日小人妄造非语,士人有展年科场之说,商贾有京城榷酒之议,吏忧减俸,兵忧减廪。虽此数事,朝廷所决无,而此纷纷,亦有以见陛下勤恤之德,未信于下,而有司聚敛之意,或形于民。方当责己自求,以消谗慝之口,而台官又劝陛下以严刑悍吏,捕而戮之,亏损圣德,莫大于此。而又重以买灯之事,使得因缘以为口实,臣实惜之。方今百事未除,物多及敝,陛下纵出内帑财物,不用大司农钱,而内帑所储,孰非民力。与其平时耗于不急之用,曷若留贮以待乏绝之供,故臣愿陛下将来放灯,与凡游观苑囿,宴好赐予之类,皆饬有司务从俭约。顷者诏旨裁减皇族恩例,此实陛下至明至断,所以深计远虑,割爱为民。然窃揆其间,不能无少望于陛下,惟当痛自刻损,以身先之,使知人主且犹如此,而况于吾徒哉!非惟省费,亦且张怨。昔唐太宗遣使往凉州,讽李大亮献其名鹰。大亮不可。太宗深嘉之。诏曰:‘有臣若此,朕复何忧!’明皇遣使江南采,江州刺史倪若水论之,为反其使。又令益州织半臂背子、琵琶捍拨、镂牙合子等,苏许公不奉诏。李德裕在浙西,诏造银盝子妆具二十事,织绫二千匹,德裕上数极论,亦为罢之。使陛下内之台谏有如此数人者,则买灯之事,必须力言;外之有司有如此数人者,则买灯之事,必不奉诏。陛下聪明睿圣,追迹尧、舜,而并臣不以唐太宗、明皇事陛下,窃尝咎之。臣忝备府寮,亲见其事,若又不言,臣罪大矣。陛下若赦之不诛,则臣又有非职之言大于此者,忍不为陛下尽之;若不赦,亦臣之分也。谨录奏闻,伏候敕下。” 上纳其言。轼因奏书献上曰:案:《东坡集》《上神宗皇帝书》亦在四年,与《纪事本末》异年,必有一误。《集》中《书》云: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事,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何者?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顾此买灯毫朆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曾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戎虏矣。有君如此,其忍负之,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它。乃者臣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臣之所欲言者三。 “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案:《东坡集》此下有云: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服强暴。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书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朆。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理之必然,不可逭之灭也,其为可畏,从古已然。茍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则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昔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怨难犯,专欲难成。而孔子亦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唯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至富彊,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失也。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间,岂愿如此!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反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今经百年,未尝阙事。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贤者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小人则以其意而度朝廷,遂以为谤。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夔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刻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而甚者至以为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何者?未置此司,则无其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而今岁之人皆虚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故臣以为消谗慝以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贤君圣相,夫岂其然!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此司之设,无乃?长而无名。智者所图,贵于无迹。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面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日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岂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与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孟轲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若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违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以此为术,其谁不能!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汉武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籍,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策。宋文帝元嘉之政比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至孝武,以为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故景陵王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便行,驱迫邮传,折辱守宰,公私劳扰,民不聊生。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裴宽等二十九人?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时张说、杨玚、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及使百官集议都省,公卿以下,惧融威势,不敢异辞。陛下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曾未数岁,是非较然。臣恐后视今,犹今视昔。且其所遣,尤不适宜,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何者?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何尝言长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遂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茍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扰!凡有擘画,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若官格沮,并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才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申陈。或官私误兴功役,当得何罪?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官司虽知其疏,岂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何则?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罪轻,人多爱身,势必如此。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茍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摇,甚非善政。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田之讼,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山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用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雕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至于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今遂欲两税之外,别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自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惓十四年应于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今两税如故,奈何复欲取庸?圣人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别出科名哉!万一后世不幸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毒,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此其所以借口也。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而民无所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耳,何名役之?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茍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欤?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且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陜西粮草,不许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于今几日,议论已摇,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纵使此今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借使万家之邑,止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民自足,无操瓢乞匄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且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代,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必然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以臣愚见,恐未可凭。何以明之?臣顷在陜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常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今虽未至于此,亦望陛下审听而已。昔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贾人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者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未之闻也。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予钱,其卖也后期而予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缘何而得?朝庭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以予之,此钱一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陛下以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德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古之英主,无出汉高,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曰:“趣销印。”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戏;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说,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徇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惓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惓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道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存而长;道德诚浅,风俗诚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生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是古之贤君不以弱而亡道德,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以此而察之。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有篡逆之臣;卫至弱也,季札知其后亡。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逄滑知楚之必复。晋武既平吴,何曾知其将乱?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而王氏之衅生;宣宗收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消兵而庞勋之乱起。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世有尫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暴亡。若元气犹存,则尫羸而无害;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道引关节,吐故纳新,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以空,僵仆无日,天下之势,与此无殊。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护元气。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以彼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刘晏为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德宗初既位,擢崔祐甫为相,祐甫以道德宽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荡然,天下想望,庶几贞观。及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我仁祖之驭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丧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则仁祖可谓知本矣。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且天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茍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汉文欲拜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德,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自古用人,必须历试诸难,有卓异之器,必有已试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关、张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关羽果以为言。以黄忠豪勇之资,先主君臣之契,尚须虑此,况其他乎!世尝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贾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策。然请为属国,欲以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昔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说,尤不可信矣!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说。用之晚岁,其术必精,不幸丧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岂弃材之主,绛、灌岂敝贤之士!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及七国发难,而错之术亦穷矣。文、景优劣,于斯可见。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幸自名,则其不得者必皆以沈沦为叹。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选人之改京官,常须十年以上,荐更险阻,计析豪釐,其间一事聱牙,常至终身沦弃。今乃以一人之荐举而与之,犹未称,其章服随至,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者。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怵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已振监司之体,各怀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静为心,使奸无所缘而民德归厚。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内重之弊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外重之患必有大国问鼎之忧。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我国家租赋籍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然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争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圣人深意,流俗岂知?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而养猫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畜狗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一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群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谏议以死争之。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欤?其未得之也,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茍容。及观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世以亡秦;卢杞忧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祸乃至于丧邦。孔子之言,良不为过。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有亡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人臣茍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羹,同如济水。孙宝有言,周公大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不悦,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敛衽谢之。若使言无不同,意而不合,更唱叠和,何者非贤?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缘知觉?臣之所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臣非敢历诋新政,茍为异论。如近日裁减恩例,定任子孙式,修完器械,阅习鼓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乾纲之必断。物议既允,臣敢有词!至于所献之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舜岂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毋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成王岂有是哉?周昌以汉高为桀、纣,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书之史册,以为美谈。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数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也?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已期窜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又具述所以然之状,陛下颔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得,岂不殆哉!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经月,夜以继昼,表成复毁,至于再三。感陛下听其一言,怀不能已,卒进其说。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轼素不为安石所喜,使权开封府推官,欲以多事困之也。而轼决狱精敏,声闻益远,论事益不休。《纪事本末》卷六十二。案:毕沅《通鉴》节载此疏,年月同此,云《书》上,安石见而深恶云。

  《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十二月,重失入死罪法。案:《宋史•本纪》:癸酉日。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三云:熙宁二年敕,今后官失入死罪一,追官勒停;二人,除名;三人,除名编管。胥吏失入一,人千里;二人,恶远州军;三人者,敕配于千里外牢城。自后注:浸轻易犯第不知自何人始耳。

  又:令诸路预给钱和买绢。案:《编年备要》:行预买法。《太平治迹统类》:三年正月,右正言李常言:“臣近闻京东转运使王广渊以陈汝义所进羡馀钱五十万贯,随和买绢钱俵散。今却每贯纳见钱一贯五百,于常岁折科和买之外,又取二十五贯。”《宋史食货志》:熙宁三年,御史程颢言:“京东转运使和买绢,增数抑配,率千钱课绢一匹,其后和买并税绢,疋皆输钱千五百。”时王广渊为转运使,谓和买如旧,无抑配。颢言其迎合朝廷意。安石谓广渊在京东尽力以赴事功,不宜罪以迎合。乃诏所给内帑别额绢钱五十万缗,收其本储之北京,息归之内帑。

  仁和张大昌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