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卷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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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讫时间 起太宗淳化五年正月尽是年四月
帝 号 宋太宗
年 号 淳化五年(甲午,994)
春正月甲寅朔,上制元旦、除夕诗各二章,赐近臣,俾之属和。翰林学士张洎,上表解释诗意,凡数千言。上甚悦,命宰相召至中书銟谕。
先是,上谓翰林学士韩丕曰:“卿早在嵩阳,当时辈流,颇有遗逸否?”丕以田诰及杨朴、万适对,上悉令召之。诏下,而诰卒。朴至,对于便殿,不愿仕进,上赐以束帛,与一子出身,遣还乡。适最后至,公车拒之,不得见,寓居京师半年,几至寒饿。丕时巳罢翰林,因为上言其事,甲子[1],命适为梁县主簿。始受,太医赵自化怪其色变,为诊脉曰:“君将死矣!”适犹勉赴朝谢,举止山野,人皆笑之。后数日,果卒。朴,圃田人;适,宛邱人,俱以歌诗得名。自化,洛阳人也。
上语蒙正曰:“夫否极则泰来,物之常理。晋、汉兵乱,生灵凋丧殆尽。周祖自邺南归,京城士庶,皆罹掠夺,下则火光,上则彗孛,观者恐栗,当时谓无复太平日矣。朕躬览庶政,万事粗理,每念上天之贶,致此繁盛,乃知理乱在人。”蒙正避席曰:“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常见都城外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觽,未必尽然。愿陛下视近以及远,苍生之幸也。”上变色不言。蒙正侃然复位,同列咸多其亢直。
它日,上欲遣人使朔方,谕中书选才而可责以事者。蒙正退,以名上,上不许。他日又问,复以前所选对,上亦不许。他日又问益急,蒙正终不肯易其人。上怒,投其手奏于地曰:“何太执耶!必为我易之。”蒙正徐对曰:“臣非执,盖陛下未谅尔。”因固称:“其人可使,馀不及。臣不欲用媚道妄随人主意以害国事。”同府皆惕息不敢动,蒙正搢笏俛而拾其书,徐怀之而下。上退,谓亲信曰:“是翁气量我不如。”既而卒用蒙正所选,复命,大称旨。上于是益知蒙正能任人,而嘉其有不可夺之志。〈此二事并据富弼所作蒙正神道碑,别本实录“火光”“彗孛”等语乃至道元年正月壬戌,又载吕端、苏易简对答,与此不同,今不取。〉
初,右谏议大夫许骧知成都府,及还,言于上曰:“蜀土久安,其民流窳易扰,愿谨择忠厚者为长吏,使镇抚之。”时东上阁门使吴元载实代骧为成都。元载颇尚苛察,民有犯法者,虽细罪不能容,又禁民游宴行乐,人用胥怨。王小波起为盗,元载不能捕灭。于是,东上阁门使郭载受命知成都,行至梓州,有日者潜告载曰:“成都必陷。公往,亦当受祸。少留数日,则可免。”载怒曰:“天子诏吾领方面,阽危之际,岂敢迁延!”遂行。
先是,李顺引觽攻成都,烧西郭门,不利,去,攻汉州、彭州,戊午、己未两日,连陷之。载既入城,贼攻愈急,己巳,城陷。载与运使樊知古斩关而出,帅馀觽奔梓州。
李顺入据成都,僭号大蜀王,改元曰应运,遣兵四出侵掠,北抵剑关,南距巫峡,郡邑皆被其害焉。 灵州及通远军皆言赵保吉攻围诸堡寨,侵掠居民,焚积聚。上闻之,怒曰:“保吉叛涣砂碛中十年矣,朝廷始务含容,赐以国姓,授以观察使,赐予加等,俸入优厚,仍通其关市,又以绥、宥州委其弟兄,可谓恩宠俱隆矣。乃敢如是,朕今决意讨之。”癸酉,命马步军都指挥使李继隆为河西兵马都部署,尚食使尹继伦为都监,以诛保吉。
上始闻李顺攻劫剑南诸州,命昭宣使、河州团练使王继恩为西川招安使,率兵讨之。军事委继恩制置,不从中覆。诸州系囚,非十恶、正赃[2],悉得以便宜决遣。〈实录及会要并于此下即书以张咏知成都。按成都记及他书,咏至成都乃今年九月。继恩出师,知成都当郭载死,雷有终代之,咏又代有终者。实录、会要皆误矣。实录既于此下即书咏知成都,四月辛丑又书张咏知封驳司,按此,则其误明甚,然咏知封驳亦在前矣,此岂申命耶?按宋祁所作墓铭、韩琦所作碑,乃是春除,既而留不行,及秋乃令赴任。〉
吏部尚书宋琪上书言边事,曰:
臣顷任延州节度夷判官[3],经涉五年,虽未尝躬造夷落[4],然常令蕃落将和断公事,岁无虚月,戎夷之事,熟于闻听。大约党项、吐蕃,风俗相类,其帐族有生、熟户,接连汉界、入州城者谓之熟户,居深山僻远、横遏寇略者谓之生户。其俗多有世仇不相往来,遇有战斗,则同恶相济,传箭相率,其从如流。虽各有鞍甲,无魁首统摄,并皆散漫山川,居常不以为患。
党项界东自河西银、夏,西至灵、盐,南距鄜、延,北连丰、会。厥土多荒隙,是前汉呼韩邪所处河南之地,幅员千里。从银、夏洎青、白两池,地惟砂碛,俗谓平夏,拓拔,盖蕃姓也。自鄜、延以北,地多土山柏林,谓之南山,野利,盖羌族之号也[5]。 从延州入平夏有三路:一、东北自丰林县苇子驿至延川县[6],接绥州入夏州界;一、正北从金明县入蕃界,至芦关[7]四五百里,方入平夏,是夏州南界;一、西北历万安镇经永安城[8],出洪门,至宥州四五百里,是夏州西界。我师如入夏州之境,宜先招到接界熟户,使为向导,其强壮有马者,令去官军三五十里,踏白先行。缘此三路,土山柏林,溪谷相接,而复隘□不得成列,蹑此向导踏白,可使步卒多持弓弩枪金□屈随之,以三二千人登山侦逻[9],俟见坦途宁静,可传号勾马,遵路而行,我皆严备,保无虞也。
长兴四年,夏州李仁福死,有男彝超擅称留后。当时诏延州安从进与李彝超换镇,彝超据夏州,固不奉诏,朝廷命邠州药彦稠总兵五万,送从进赴任。时顿兵城下,议欲攻取,军储不继,遽命班师。而振旅之时,不能严整,失戈弃甲,遂为戎人之利。
臣又闻党项号为小蕃,非是勍敌,诚如鸡肋。若得出山布阵,止劳一战,便可荡除。深入则馈运艰难,穷追则窟穴幽邃,莫若缘边州镇,分屯重兵,俟其入界侵渔,方可随时掩击,非惟养勇,亦足安边。凡乌合之徒,势不能久,利于远斗,以骋兵锋[10],莫若持重守疆,以挫其锐。彼无城守,觽乏糇粮,威赏不行,部族分散,然后密令觇其保聚之处,预于麟、府、鄜、延、宁、庆、灵、武等州约期会兵,四面齐进,绝其奔走之路,合势击之,可以翦除,无緃类矣。仍先告谕诸军,击贼所获生口资畜,许为己有,官司不问。如此,则利诱于心,人百其勇也。
灵武路自通远军入青冈峡五百里,皆蕃部熟户。向来人使商旅经由,并在部族安泊,所求赂遗无几,谓之“打当”,亦如汉界逆旅之家宿食之直也。此时大军或须入其境,则向导踏白,当如夏州之法。况彼灵州,便是吾土,刍粟储蓄,率皆有备,缘路五、七程,不烦供馈,止令逐部兵骑[11],裹粮轻赍,便可足用,谚所谓“磨镰杀马”,劫一时之力也,旬浃之馀,固无阙乏矣。
又臣曾受任西川数年,经历江山,备见形胜要害。利州最是咽喉之地,西过桔柏江,去剑门百里,东南去阆州,水陆二百馀里,西北通白水、清川[12],〈案宋史地里志,清州乃绍庆之羁縻州,白水砦亦属绍庆黔江县,原本作青州误。〉是龙州入川大路,邓艾于此路破蜀,至今庙貌存焉。其外三泉、西县,兴、凤等州,并为要冲。请选有武略重臣镇守之。奏入,上密写其奏,令李继隆、王继恩等择利而行。
左正言、直昭文馆王禹偁言:
伏矩国家出偏师讨李继迁,臣有便宜,比欲论奏,忽奉差使,仍放朝辞。奔命以来,在公少暇,必料天威大振,逆竖已擒,尚恐稽诛,敢伸前志。
臣淳化二年任商州团练副使之日[13],故团练使翟守素两曾夏州驻泊,因与臣同看报状,伏见李继迁进奉事。是时,臣离阙下才是数月,守素因问臣云:“继迁几时有银州观察使之命?”臣遂言七月间在中书当直,曾除此官,兼赐改姓名,恩渥优异。守素言:“此贼未是由衷,必恐终怀反侧。”又言:“继迁曾被左右暗箭射之,横贯于鼻,偶然不死,今面上疮痕尚存。”臣自闻此语,常贮于心,以为此贼不必劳力而诛,自可用计而取。
况讨伐之义,权变为先,引古证今,取则不远。汉光武时,彭宠据有渔阳,攻伐未下,家奴窃发肘腋,斩首而来。唐元和中,李师道父子盗据全齐四五十年,崛强难制,其裨将刘寤倒戈攻城,遂至族灭。近代梁太祖时,刘知俊兄弟以同州叛入李茂贞,梁祖下诏曰:“有捉得知俊者,赏钱一万贯,与节度使。得其弟者,赏钱五千贯,与刺史。”一月之间,生擒其弟。
谚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兵法曰:“使贪使愚。”言贪者利其财,愚者不计其死也。今继迁本是匹夫,偷生假息,苦无财利,以结人心。伏望圣慈察臣愚见,明数罪恶,晓谕蕃戎及部下逼胁之徒,边上骁雄之士,多署赏赐,高与官资,但如梁太祖捉刘知俊兄弟,信赏必行,使左右生心,蕃戎并力,继迁身首,不枭即擒。恐小蕃力所不加,则少以官军应接,何必苦烦睿略,多举王师。且自陕以西,岁非大稔,加之馈饷,转恐凋残。河北虽是丰登,须修边备。况此贼通连北敌,朝廷具知,周亚夫所谓“击东南而备西北”,正在此时也。不可忿兹小竖,弗顾远图。 臣本自草莱,擢居台阁,虽罹谴放,寻沐甄收。每欲酬恩,恨无死所,智小谋大,惟俟诛夷,报国捐躯,岂复顾虑。〈此据禹偁奏议附见。本传云屡献讨贼迁便宜,此疏盖其一也。又本传云:自解州召还,为左正言,俄直昭文馆,求外任以便奉养。时使曹州决狱,就知单州,赐钱三十万[14]。至郡十五日,召为礼部员外郎,复知制诰。按直昭文馆在四年十一月,改礼外、知诰在五年四月。此云“虽罹谴放,寻沐甄收”,当是召还为左正言、直昭文馆以后。又云“忽奉差使,仍放朝辞”,当是决狱曹州时。因正月命李继隆讨继迁,故附正月末。〉
二月甲申朔,上始闻成都陷,召宰相谓曰:“岂料贼势猖炽如此,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忍令陇、蜀之民陷于涂炭!去年以来,连雨数月,此亦兵气之应,朕当部分军马,旦夕讨平之。”遂命少府少监雷有终、监察御史裴庄并为峡路[15]随军转运使,工部郎中刘锡、职方员外郎周渭为陕府西至西川随军转运使,马步军都军头、勤州刺史王果帅兵趋剑门,崇仪使、带御器械尹元〈元,未见。〉帅兵由峡路以进[16],并受昭宣使王继恩节度。或言庄本蜀人,不宜复遣入蜀,上益信倚之。 李顺分遣数千觽北攻剑门。剑门疲兵才数百,都监、西京作坊副使开封上官正奋励士卒,出御之。会成都监军、供奉官宿翰〈翰,未见。〉领麾下投剑门,适与正兵合,遂迎击贼觽,大破之,斩馘几尽。馀三百人奔还成都,顺怒其惊觽,悉命斩于城东门外。初,朝廷深以栈路为忧,正等力战破贼,自是阁道无壅,王师得以长驱而入。奏至,上喜。甲辰,以正为六宅使、剑州刺史、充剑门兵马部署,翰为崇仪使、昭州刺史。 己酉,以两川盗贼,徙封益王元杰为吴王,领淮南、镇江节度使。先是,诸王领节度使,必兼大都督府长史。翰林学士张洎草元杰制,上言:“按前史,皇子封王,以郡为国,置傅、相、内史,佐王为理,如不之国,朝廷命卿大夫临郡,即称内史行郡事。唐以扬、益、潞、幽、荆五郡为大都督,置长史、司马为上佐,即内史之职也。其大都督之号,非亲王不授,或亲王遥领,别命大臣临郡,皆是长史、副大使知节度使事。今吴王实居大都督之任,复加长史,乃自为上佐,其名不正,望付中书门下商议施行。”宰相吕蒙正曰:“襄王、越王皆领长史,今吴王独为大都督,居二王之上,恐亦非便。”上曰:“业已差误,异日别有除授,并改之。” 初,考功郎中姚坦为益王府翊善,坦好直谏。王尝作假山,所费甚广。既成,召僚属,置酒共观之,觽皆折叹其美,坦独俛首不视。王强使视之,坦曰:“但见血山,安得假山!”王惊问其故,对曰:“坦在田舍时,见州县督税,上下相急以剥民。里胥临门,捕人父子兄弟,送县鞭笞,血流满身,愁苦不聊生。此假山皆民租赋所出,非血山而何?”时上亦为假山,未成。有以坦言告于上者,上曰:“伤民如此,何用山为!”命亟毁之。
王每有过失,坦未尝不尽言规正,宫中自王以下,皆不喜。左右乃教王称疾不朝,上日使医视之,逾月不瘳。上甚忧之,召王乳母入宫问疾增损状。乳母曰:“王本无疾,徒以翊善姚坦检束王起居,曾不得自便,王不乐,故成疾尔。”上怒曰:“吾选端士为王僚属者,固欲辅佐王为善尔。今王不能用规谏,而又诈疾,欲使朕逐去正人以自便,何可得也!且王年少,未必出此,必尔辈为之谋尔。”因命捽至后园,杖之数十。召坦,慰谕之曰:“卿居王宫,为髃小所嫉,大为不易。卿但能如此[17],无患谗言,朕必不听也。”〈石介圣政录谓闻坦语亦毁山者,真宗也,盖误以元杰此事为封□王时故耳。据本传,乃元杰为益王时。元杰二十三岁,自益改封吴,真宗初乃自吴改封□,其封益时才十二岁,故太宗得云:“王年少,不知出此也。”本传载此事殊不详,颇讥坦讦直,盖真宗尝召坦戒令婉辞,非太宗也。本传但云上,不云真宗,疑传亦以上为太宗也,今并从圣政录及司马光记闻所载,然记闻犹以益王为□王,今改之。〉
令诸路转运使,每岁部内诸州民租转输他郡者,通水运处,当调官船,不通水运处,当计度支给,勿得烦民转输。〈此据本志,在此月。〉
上谓宰相曰:“幸门如鼠穴,何可塞之!但去其甚者,斯可矣。近来纲运之上,舟人水工有少贩鬻,但不妨公,一切不问,却须官物至京无侵损尔。”吕蒙正对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人情伪,君子岂不知?盖以大度容之,则庶事俱济。昔曹参以狱市为寄,政恐奸人无所容也。陛下如此宣谕,深合黄、老之道。”〈实录别本在二月戊申,今附此。〉 三月甲寅,诏王继恩戒前军所至处,其贼党敢抗王师,即当诛杀;本非同恶,偶被胁从而能归顺者,并释之,倍加安抚。 以大理评事陈舜封为殿直。舜封父善奏声[18],隶教坊为伶官,坐事黥面流海岛。舜封举进士及第,任望江主簿,转运使言其通法律,宰相以补廷尉属。因奏事,言辞颇捷给,举止类倡优,上问谁之子,舜封自言其父,上曰:“此真杂类,岂得任清望官!盖宰相不为国家澄汰流品之所致也。”遂命改秩。
宋、亳民市牛江、淮间,未至,上以时雨沾足,虑其耕稼失时。会太子中允武允成〈允成,未见。〉献踏犁,以人力运之,不用牛,上亟令秘书丞、直史馆陈尧叟等往宋州,依其制造成以给民,民甚赖焉。
戊辰,复以国子学为国子监,改讲书为直讲,从判学李至之请也。
诏:“两京、诸道州府军监管内县,自今每岁以人丁物力定差,第一等户充里正,第二等户充户长,不得冒名应役。民所纳夏税馀租,随其数各异己名以输,不得异户合钞,其有疋帛零丈尺者,止依时估上等价,折纳缗钱。”〈食货志云里正、户长迄今循其制,盖指天圣末年也,当考。〉
赵保忠闻李继隆将兵来诛赵保吉,乃先携其母及妻子、卒吏壁野外,上言已与保吉解仇,贡马五十匹,乞罢兵。上怒,立遣中使命继隆移兵击保忠。于是继隆兵压境,保忠反为保吉所图,欲并其觽,缚牙将赵光祥,夜袭保忠帐。保忠方寝,闻难作,单衣披发,仅以身免,骑骏马走还城中,资财器用,保吉悉夺之。
初,保忠再遣其指挥使赵光嗣入贡,光嗣颇输诚款,诏补供奉官,再迁礼宾副使。保忠动静,光嗣必以闻。及保忠阴结保吉,光嗣潜知之,因出家财散士卒,誓以效顺。保忠既还,光嗣执之,幽于别所,丁丑,开门纳王师。继隆入夏州,擒保忠,系以银铛□,槛送阙下,收获牛羊、铠甲数十万。保吉引觽遁去。
裨将侯延广等议诛保忠及出兵追保吉,继隆曰:“保忠几上肉尔,当请于天子。今保吉远窜,千里穷碛,难于转饷,宜持重,未易轻举也。”延广等服其言。〈秦翰传云:王师次延州,翰虑保忠遁逸,即乘驿先往,矫诏安抚,以缓其计。及王师至,翰又讽保忠以地主之礼郊迎,因并驱而出,保忠遂就擒。按保忠先已出次野外,既为保吉所袭[19],乃还,光嗣遂执之,安得与翰俱迎王师也?〉
初,环州民与吐蕃相贸易,多欺夺之,或至斗讼,官又弗直,故蕃情常怨。及崇仪使柳开知州事,乃命一其物价,平其权量,擒民之欺夺者置于法,部族翕然向化。是春,徙知邠州。时调民送军储环州,岁已再运,民皆荡析产业,而转运司复督运[20]。民数千人入州署号诉,且曰:“力所不逮,愿就死矣。”开即移书转运使曰:“开近离环州,知其刍粟,计不增大兵,可支四年。今蚕农方作,再运已劳[21],老幼疲弊,畜乘困竭,奈何又苦之!如不罢,开即驰诣阙下,白于上前矣。”卒罢之。〈据张景行状,开移邠州乃淳化五年春,故附见于此。〉
夏四月壬午朔,诏:“应天下主吏,先逋欠官物,令元差官典及旁亲人均配填纳者,凡四十五万贯、疋、斤、石,勿复理。自今守藏、掌庾、管榷等亏欠官物,止令主吏及监临官均偿之。”〈实录载此诏,乃云始令官吏均偿。按本志,则官吏均偿盖旧矣,但不及旁亲人尔,今从本志。〉
癸未,以吏部侍郎兼秘书监李至,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张洎,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张佖、范杲同修国史。先是,上语宰相曰:“太祖朝事,耳目相接,今实录中颇有漏略,可集史官重撰。”苏易简对曰:“近代委学士扈蒙修史,蒙性选怯,逼于权势,多所回避,甚非直笔。”上曰:“史臣之职,固在善恶必书,无所隐尔。昔唐玄宗欲焚武后史,左右以为不可,使后代闻之,足为鉴戒。”因言:“太祖受命之际,固非谋虑所及。昔曹操、司马仲达皆数十年窥伺神器,先邀九锡,至于易世,方有传禅之事。太祖尽力周室,中外所知,及登大宝,非有意也。当时本末,史官所记殊阙然,宜令至等别加缀辑。”故有是命。 上因谓吕蒙正等曰:“朕以宰相之任,所职甚重,欲修唐朝书考之事,以责卿等辅佐之效。又念考第之设,亦空言尔,莫若抚夷夏,和阴阳,使百度大理,一人端拱无事,此宰相之职也。岂有居其位而不知其任乎!”
甲申,上闻赵保忠既成擒,诏以赵光嗣为夏州团练使,高文岯为绥州团练使,削保吉所赐姓名,复为李继迁。〈稽古录载复李继迁姓名在至道元年九月,与实录、本传不同,今两存之。〉
上以夏州深在沙漠,本奸雄窃据之地,欲隳其城,迁民于银、绥间,因问宰相夏州建置之始。吕蒙正对曰:“昔赫连勃勃,后魏道武末,僭称大夏天王。自云徽赫与天连,又号其支庶为‘铁伐氏’,云刚锐如铁,可以伐人。蒸土筑城,号曰‘统万’,言其统领觽多也。自赫连筑城以来,颇与关右为患,若遂废毁,万世之利也。”乙酉,诏隳夏州故城,迁其民于绥、银等州,分官地给之,长吏倍加安抚。
李继隆遣其弟洛苑使继和与监军真定秦翰等入奏,以为朔方古镇,贼所窥觎之地,存之可依以破贼[22];并请于银、夏两州南界山中增置保戍,以扼其冲,且为内属蕃部之蔽,而断贼粮运,皆不报。
丙戌,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张佖言:“史官之职,掌修国史,不虚美,不隐恶。凡天地日月之祥,山川封域之分,昭穆继世之序,礼乐师旅之政,本于起居注以为实录,然后立编年,示褒贬。伏矩圣朝编年,谓之日历,惟纪报状,略□敕文。至于圣政嘉言,皇猷美事,髃臣之忠邪善恶,庶务之沿革弛张,汗简无闻,国经曷纪[23]。谨案六典故事[24],起居郎掌修记事之史。凡记事,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必书其朔日甲乙以纪历数,典礼文物以考制度,迁拜旌赏以劝善[25],诛罚黜免以惩恶,季终则授之国史。起居舍人掌修记言之史,录天子制诏德音,如记事之制[26]。臣欲请置起居院,修左右史之职,以记录为起居注,与时政记逐月终送史馆,以备修日历。如此,则圣朝稽古,必焕发于典坟,信史成文,固度越于周、汉矣。”上览奏而嘉之,乃置起居院于禁中,命起居舍人、史馆修撰梁周翰掌起居郎事,秘书丞、直昭文馆李宗谔掌起居舍人事。
参知政事苏易简言:“故知制诰赵羁几尝追补唐武宗以来实录,其家今寓睢阳。”诏遣殿中丞、直史馆南安钱熙乘传往取其书。熙得羁几所著会昌以来日历二十六卷及它书,凡百卷来上,实录盖未成也。诏赐其家钱十万。
丙申,以虢州团练使[27]梁勖为镇国行军司马。初,王化基治祖吉狱,询其土豪王姓者,云:“吾小民,见州将贫乏,相醵率为一日之寿,岂知其犯法哉!”怅叹不已。化基诘其前后郡守,王言:“三十年以来,惟梁都官不受一钱,馀无免者。”梁都官,乃勖也,有文词,太祖常欲令知制诰,为时宰所忌,遂止。化基因言于上,时勖己老病,不任吏事,特授华州行军司马,给郎中俸料。〈勖,未见。〉
丁酉,掌起居郎事梁周翰言:“请自今崇德殿[28]、长春殿皇帝宣谕之言、侍臣论列之事,望依旧中书修为时政记;其枢密院事涉机密,亦令本院编纂,各至月终送史馆。自馀百司,凡乾封拜除改、沿革制置之事,悉条报本院,以备编修。令郎与舍人分直崇政殿,以记言动,别为起居注[29],每月先进御,后降付史馆。”从之。起居注进御,自周翰始也[30]。
上尝谓左右曰:“大凡帝王举动,贵其自然。朕览唐史,见太宗所为,盖好虚名者也。每为一事,必豫张声势,然后行之,贵传简册,此岂自然乎!且史才甚难,务摭实而去爱憎,乃为良史也。” 壬寅,王继恩言王师由小剑门路入研口寨,破贼,斩首五百级,逐北过青强岭,遂平剑州。〈按张洎集,赐王继恩诏云大军十八日到挠州界,其取剑州必在此数日前,既无可考,姑从实录,俟奏到乃书之。〉
先是,陈滑蔡颍郢邓金房州、信阳军,皆不禁酒,太平兴国初,京西转运使程能请榷之。自能建榷酤之议,所在置官吏局署,取民租米麦给酝酿,以官钱市樵薪及官吏、工人、役夫俸料,岁计所获利无几,而主吏规其盈羡。又酝齐不良洁,酒多醨坏不可饮。至课民婚葬,量户大小令酤,民被其害,州县苦之。岁或小俭,物贵,殆不偿其费。上知其弊,戊申,下诏募民自酤,输官钱减常课十之二,使其易办。民有应募者,检视其资产,长吏及其大姓共保之,后课不登者,均偿之。是岁,又取诸州岁课钱少者四百七十二处,募民自酤,或官卖麹收其值。后民应募者寡,犹多官酿。〈罢四百七十二处榷酤,在今年九月己未,依本志并书之。〉
校勘记
[编辑]- ↑ 甲子原作“即日”,宋本、宋撮要本均作“甲子”。宋会要选举三四之三一作“正月十一日”,按本书上编著“正月甲寅朔”,则十一日亦应为“甲子”。今据改。
- ↑ 非十恶正赃“正赃”原作“真赃”,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三、宋史卷四六六王继恩传改。案宋正赃有六,见刑统卷四。
- ↑ 臣顷任延州节度判官“节度”下原有“使”字,据编年纲目卷五、宋史卷二六四宋琪传及奏议卷三二二御边改。
- ↑ 虽未尝躬造夷落“夷落”原作“蕃落”,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议改。
- ↑ 盖羌族之号也“羌”原作“寇”,据同上书改。
- ↑ 延川县原作“延州县”,据宋本及上引宋史、奏议改。案寰宇记卷三六及宋史卷八七地理志,延州属县有延川。
- ↑ 芦关原作“芦门”,据上引宋史、奏议改。又宋史卷八七地理志延安府塞门塞条下出芦关,至道后废。
- ↑ 永安城原作“承安城”,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议改。
- ↑ 以二三千人登山侦逻“以”字原阙,据上引宋史、奏议补。
- ↑ 以骋兵锋“骋”原作“逞”,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议改。
- ↑ 止令逐部兵骑“部”,同上书均作“都”。
- ↑ 清川原作“清州”,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奏议改。按寰宇记卷八四龙州条、方舆纪要卷七三龙安府条,原刊所谓“白水、清川”,并在龙州,即邓艾破蜀所经之路,非绍庆之清州、白水砦也。案因版刻之讹而误考。
- ↑ 臣淳化二年任商州团练副使之日“二年”原作“三年”,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会要职官六四之八改。
- ↑ 赐钱三十万“三”原作“二”,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二九三王禹偁传改。
- ↑ 峡路原作“陕路”,据各本改。案宋史卷二七八雷有终传:“李顺之乱,王师西征,命与裴庄为峡路随军转运使、同知兵马事。”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三李顺之变、治迹统类卷三太宗平李顺均作“峡路”。
- ↑ 崇仪使带御器械尹元帅兵由峡路以进“峡路”原作“陕路”,据各本及上引长编纪事本末、治迹统类改。
- ↑ 卿但能如此“但”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治迹统类卷三太宗圣政、宋史全文卷四上补。
- ↑ 舜封父善奏声“奏”,宋本作“秦”。
- ↑ 既为保吉所袭“袭”原作“迫”,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 ↑ 而转运司复督运宋史卷四四○柳开传、续通鉴卷一七“运”上均有“后”字,疑是。
- ↑ 再运已劳阁本同。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书均作“再运半发”。寻文义,宋本为胜。
- ↑ 存之可依以破贼“存”原作“有”,据宋本及宋史卷二五七李继隆传改。
- ↑ 国经曷纪“曷”原作“莫”,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职官二之一○改。
- ↑ 谨案六典故事“六典”二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 ↑ 迁拜旌赏以劝善“旌”原作“推”,据同上书改。
- ↑ 如记事之制“记”字原阙,据宋会要职官二之一一补。
- ↑ 以虢州团练使梁勖为镇国行军司马宋本“使”上有“副”字。
- ↑ 崇德殿原作“崇政殿”。案宋会要方域一之四、一之六及宋史卷八五地理志,崇德殿即视朝之前殿,每诞节称觞及朔望御此殿;其西即长春殿,乃常日视朝之所,两殿正如本编所谓“皇帝宣谕之言、侍臣论列之事”所从出。下文崇政殿乃阅事之所,即“以记言动,别为起居注”之地。原刊盖涉下而误,今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职官二之一一、曾巩南丰类卷卷四九史官条改。
- ↑ 别为起居注“为”原作“无”,据上引宋会要改。案治迹统类卷二九作“别撰起居注”。
- ↑ 自周翰始也“翰”原作“汉”,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南丰类□卷四九史官条、宋史卷四三九梁周翰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