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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书治要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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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七 群书治要 卷第十八
唐 魏徵 等奉敕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日本尾张刊本
卷第十九

群书治要卷第十八

    秘书监钜鹿男臣魏徵等奉 敕撰

  汉书六

司马相如字长卿蜀郡人也为郞尝从上至长

杨猎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豕驰逐野兽相如

因上疏谏其辞曰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

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期贲育臣之愚窃以为

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兽

猝然遇逸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

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逢𫎇之伎

力不得施用枯木朽株尽为难矣是胡越起于

毂下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虽万全而无患

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且夫清道而后行中

路而驰犹时有衘橛之变况乎渉丰草骋丘墟

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害也不

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危

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盖明者远见于

未萠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臧于隐微而发

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埀

堂此言虽小可以谕大臣愿陛下留意幸察上

善之

公孙弘菑川人也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乃学

春秋武帝初即位弘年六十以贤良对䇿焉武

帝制曰盖闻上古至治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

犯阴阳和五谷登六畜蕃甘露降风雨时嘉禾

兴朱草生山不童童无草木也泽不涸麟凤在郊薮

龟龙游于沼河洛出图书父不丧子兄不哭弟

舟车所至人迹所及跂行喙息咸得其宜朕甚

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

凶之效安所期焉仁义礼智四者之宜当安设

施属统埀业天文地理人事之纪子大夫习焉

其悉意正议弘对曰臣闻上古尧舜之时不贵

爵赏而民劝善不重刑罚而民不犯躬率以正

遇民信也末世贵爵厚赏而民不信也夫厚赏

重刑未足以劝善而禁非必信而巳矣是故因

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

无用之器即赋敛省不夺民时即百姓富有德

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

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姧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

凡此八者治之本也故民者业之即不争理得

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此有天下之

急者也故法不远义则民服而不离和不远礼

则民亲而不暴故法之所罚义之所去也和之

所赏礼之所取也礼义者民之所服也而赏罚

顺之则民不犯禁矣故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

犯者此道素行也臣闻之气同则从声比则应

今人主和德于上百姓和合于下故心和则气

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天地之和

应矣故阴阳和风雨时甘露降五谷登山不童

泽不涸此和之至也故形和则无疾无疾则不

夭故父不丧子兄不哭弟德配天地明并日月

则麟凤至龟龙在郊河出图洛出书远方之君

莫不悦义奉币而来朝此和之至也臣闻之仁

者爱也义者宜也礼者所履也智者术之原也

致利除害兼爱无私谓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谓

之义进退有度尊卑有分谓之礼擅杀生之柄

通壅塞之涂权轻重之数论得失之道使远近

情伪必见于上谓之术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

用也皆当设施不可废也得其要术则天下安

乐法设而不用不得其术则主弊于上官乱于

下此事之情属统埀业之本也桀纣行恶受天

之罚禹汤积德以王天下因此观之天德无私

亲顺之和起逆之害生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纪

也太常奏弘第居下䇿奏天子擢为第一拜为

博士待诏金马门后为丞相

卜式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时汉方事匈奴式

上书愿输家财半助边上使使问式欲为官乎

式曰自小牧羊不习仕宦不愿也使者以闻上

乃召拜式为中郞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吿天

下尊显以风百姓初式不愿为郞上曰吾有羊

在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既为郞布衣草𫏋而

牧羊岁馀羊肥息上过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独

羊也治民亦犹是矣以时起居恶者辄去无令

败群上奇其言欲试使治民拜式缑氏令缑氏

SKchar之迁齐王大傅转御史大夫

赞曰公孙弘卜式兒宽皆以鸿渐之翼困于燕

渐进也鸿一举而进千里者羽翼之材也弘等皆以大材初为俗所薄若燕爵不知鸿志

远迹羊豕之间非遇其时焉能致此位乎是

时汉兴六十馀载海内艾安府库充实而四夷

未宾制度多阙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

以蒲轮迎枚生见主父而叹息群士慕向异人

并出卜式㧞于刍牧弘羊擢于贾竖卫青奋于

奴仆日䃅出于降虏斯亦曩时板筑饭牛之朋

巳汉之得人于兹为盛儒雅则公孙弘董仲舒

兒宽笃行则石建石庆质直则汲黯卜式推贤

则韩安国郑当时定令则赵禹张汤文章则司

马迁相如滑稽则东方朔枚皋应对则严助朱

买臣历数则唐都洛下闳协律则李延年运筹

则桑弘羊奉使则张骞苏武将率则卫青霍去

病受遗则霍光金日䃅其馀不可胜纪是以兴

造功业制度遗文后世莫及孝宣承统纂修洪

业亦讲论六艺招选茂异而萧望之梁丘贺夏

侯胜韦玄成严彭祖尹更始以儒术进刘向王

褒以文章显将相则张安世赵充国魏相丙吉

于定国杜延年治民则黄霸王成龚遂郑弘召

信臣韩延寿尹翁归赵广汉严延年张敞之属

皆有功迹见述于后世参其名臣亦其次也

严助会稽人也建元三年闽越举兵围东瓯东

瓯吿急太尉田蚡以为越人相攻击其常事又

数反复不足烦中国往救也自秦时弃不属于

是助诘蚡曰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诚能何

故弃之且秦举咸阳弃之何伹越也上廼遣助

以节发兵浮海救东瓯遣两将军将兵诛闽越

淮南王安上书谏曰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

臣安窃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翦发文身之

民也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治也三代之盛胡

越不与受正朔非强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为

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自汉初

定以来七十二年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

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臣闻越非有城

郭邑里也处谿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

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势

阻虽百不当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攻之不可

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

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

易行之甚难越人名为藩臣贡酎之奉不输大

越国僻远珍奇之贡宗庙之祭皆不与也大内都内也一卒之用不给

上事自相攻击而陛下以兵救之是反以中国

而劳蛮夷也越人愚戆轻薄负约反复其不用

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壹不奉诏举兵诛

之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间者数年岁比不

登赖陛下德泽振救之得毋转死沟壑今发兵

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而逾领轿竹舆车也领

山岭也不通车运转皆担舆也拕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

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虵猛兽夏

月暑时欧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曾未施兵接

刄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

将军间忌将兵击之先臣淮南厉王长也会天暑多雨楼

船卒水居击櫂未战而病死者过半亲老哭泣

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

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以为记曾未

入其地而祸巳至此矣臣闻军旅之后必有凶

年陛下德配天地明𧰼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

木一人有饥寒不终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凄怆

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

暴露中原霑渍山谷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

朝不及夕臣安窃为陛下重之不习南方地形

者多以越为人众兵强能难边城为边城作难也臣窃

闻之与中国异限以高山人迹绝车道不通天

地所以隔外内也且越人绵力薄材不能陆战

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险而

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兵未血刄而病死者

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臣闻

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甲以诛死其民

未有所属陛下使重臣临存施德埀赏以招致

之此必委质为藩臣世供贡职陛下以方寸之

印丈二之组镇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㦸而

威德并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

欲屠灭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

则复相群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疲倦

食粮乏绝男子不得耕稼树种妇人不得纺绩

织絍丁壮从军老弱转饷居者无食行者无粮

民苦兵事亡逃者必众随而诛之不可胜尽盗

贼必起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从臣恐变

故之生姧邪之作由此始也周易曰高宗伐鬼

方三年而克之鬼方小蛮夷高宗殷之盛天子

也以盛天子伐小蛮夷三年而后克言用兵之

不可不重也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

敢校也如使越人𫎇死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

在前行故曰颜也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

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陛下四海为境九

州为家八薮为囿江汉为池生民之属皆为臣

妾陛下埀德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乐

业则泽被万世施之无穷天下之安犹泰山而

四维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间而烦

汗马之劳乎是时汉兵遂出逾岭适会闽越王

弟馀善杀王以降汉兵罢上嘉淮南之意

吾丘寿王字子戆赵人也丞相公孙弘奏言民

不得挟弓弩十贼彍弩百吏不敢前害寡而利

多此盗贼所以繁也禁民不得挟弓弩则盗贼

执短兵短兵接则众者胜以众吏捕寡贼其势

必得盗贼有害无利则莫犯法臣愚以为禁民

无得挟弓弩便上下其议寿王对曰臣闻古者

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讨邪安居则以制猛

兽而备非常有事则以设守卫而施行陈及至

周室衰微诸侯力政强侵弱众暴寡海内抏弊

巧诈并生是以智者陷愚勇者威怯苟以得胜

为务不顾义理故机变械饰所以相贼害之具

不可胜数秦兼天下废王道立私议去仁恩而

任刑戮堕名城杀豪杰销甲兵折锋刄其后民

以耰鉏棰挺相挞击犯法滋众盗贼不胜至于

赭衣塞路群盗满山卒以乱亡故圣王务教化

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今陛下昭明德建太

平举俊材兴学官宇内日化方外乡风然而盗

贼犹有者郡国二千石之罪非挟弓弩之过也

礼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明示有事也大

射之礼自天子降及乎庶人三代之道也愚闻

圣王合射以明教未闻弓矢之为禁也且所为

禁者为盗贼之以攻夺也攻夺之罪死然而不

止者大姧之于重诛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挟之

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是擅贼威

而夺民救也窃以为无益于禁奸而废先王之

典使学者不得习行其礼不便书奏上以难丞

相弘弘诎服焉

主父偃齐国人也上书阙下所言九事其八事

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曰臣闻国虽大好战必

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天下既平春蒐秋狝所

以不忘战也且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

末节也故圣王重之夫务战胜穷武事未有不

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战胜之威并吞战国海内

为一功齐三代务胜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谏曰

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

而制轻兵深入粮食必绝运粮以行重不及事

得其地不足以为利得其民不可调而守也

胜必弃之非民父母靡弊中国甘心匈奴非

完计也秦皇帝不听遂使𫎇恬将兵而攻胡𨚫

地千里以河为境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

露师十有馀年死者不可胜数终不逾河而北

是岂人众之不足兵革之不备哉其势不可也

又使天下飞刍挽粟转输北河率三十锺而致

一石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

帷幕百姓靡弊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死者相

望盖天下始叛也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

边闻匈奴聚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谏曰

夫匈奴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景今陛下盛德

攻匈奴臣窃危之高帝不听遂至代谷果有平

城之围高帝悔之廼使刘敬往结和亲然后天

下无干戈之事故兵法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

秦常积众数十万人虽有覆军杀将系虏单于

适足以结怨深仇不足以偿天下之费也夫匈

奴行盗侵驱所以为业天性固然上自虞夏殷

周禽兽畜之不比为人夫不上观虞夏殷周之

统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以大恐百姓所

疾苦也且夫兵久则变生事苦则虑易使边境

之民靡敝愁苦将吏相疑而外市与外国交市若章邯之比

故尉他章邯得成其私此得失之效也书奏

召见廼拜为郞中偃数上疏言事岁中四迁偃

说上曰古者诸侯地不过百里强弱之形易制

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

淫乱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逆京师今以法割

削则逆节萠起前日朝错是也今诸侯子弟或

十数而嫡嗣代立馀虽骨肉毋尺地封则仁孝

之道不宣愿陛下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

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必

稍自销弱矣于是上从其计

徐乐燕人也上书曰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

不在瓦解古今一也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

陈渉无千乘之尊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非

有孔曾墨子之贤陶朱猗顿之富然起穷巷奋

𣗥矜偏袒大呼天下从风此其故何也由民困

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以乱而政不修此

三者陈渉之所以为资也此之谓土崩故曰天

下之患在乎土崩何谓瓦解吴楚齐赵之兵是

也七国谋为大逆号皆称万乘之君带甲数十

万威足以严其境内财足以劝其士民然不能

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于中原者此其故何

也非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渉也当是之时

先帝之德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诸侯无境

外之助此之谓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

由此观之天下诚有土崩之势虽布衣穷处之

士或首难而危海内况三晋之君或存乎天下

虽未治也诚能无土崩之势虽有强国劲兵不

得还踵而身为禽也况群臣百姓能为乱乎此

二体者安危之明要贤主之所留意而深察也

间者关东五谷数不登年岁未复民多穷困重

之以边境之事推数循理而观之民宜有不安

其处者矣不安故易动易动者土崩之势也故

贤主独观万化之原明安危之机修之庙堂之

上而销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无土崩之

势而巳矣臣闻图王不成其弊足以安安则陛

下何求而不得何威而不成奚征而不服哉

严安临菑人也以故丞相史上书曰臣闻邹子

曰政教文质者所以云救也当时则用过则舍

之有易则易之故守一而不变者未睹治之至

也秦王并吞战国称号皇帝壹海内之政坏诸

侯之城民得免战国人人自以为更生乡使秦

缓其刑罚薄赋敛省傜役贵仁义贱权利上笃

厚下佞巧变风易俗化于海内则世世必安矣

秦不行是风循其故俗为智巧权利者进笃厚

忠正者退法严令苛谄谀者众日闻其美意广

心逸欲威海外当是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挂于

越宿兵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馀年丁男

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死者相

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叛豪士并起不可胜载

也然本皆非公侯之后无尺寸之势起闾巷杖

𣗥矜应时而动不谋而俱起不约而同会至乎

伯王时教使然也秦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灭世

绝祀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强不变

之患也今徇南夷朝夜郞降羌僰略秽州东夷

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龙城议者美之此人臣

之利非天下之长䇿也今中国无狗吠之警而

外累于远方之备靡弊国家非所以子民也行

无穷之欲甘心快意结怨于匈奴非所以安边

也祸挐而不解兵休而复起近者愁苦远者惊

骇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鍜甲磨劔矫箭控弦

转输军粮未见休时此天下所共忧也夫兵久

而变起事烦而虑生今外郡之地或几千里列

城数十带胁诸侯非宗室之利也上观齐晋所

以亡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览秦之所以灭

刑严文刻欲大无穷也今郡守之权非特六卿

之重也地几千里非特闾巷之资也甲兵器械

非特𣗥矜之用也以逢万世之变则不可胜讳

也天子纳之

贾捐之字君房贾谊之曾孙也元帝初珠厓又

反发兵击之诸县更叛连年不定上与有司议

大发军捐之建议以为不当击上使侍中王商

诘问捐之曰珠厓内属为郡久矣今背叛逆节

而云不当击长蛮夷之乱亏先帝功德经义何

以处之捐之对曰孔子称尧曰大哉韶曰尽善

禹曰无间以三圣之德地方不过数千里欲与

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故君臣歌德

含气之物各得其宜武丁成王殷周之大仁也

然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

不过朔方是以颂声并作视听之类咸乐其生

越裳氏重九译而献此非兵革之所能致及其

衰也南征不还秦兴兵远攻贪外虚内务欲广

地不虑其害而天下溃叛赖圣汉初兴平定天

下至孝文皇帝闵中国未安偃武行文则断狱

数百民赋四十丁男三年而一事时有献千里

马者诏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日五十里

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之马独先安之于是还

马与道里费而下诏曰朕不受献也其令四方

无求来献当此之时逸游之乐绝奇丽之赂塞

故谥为孝文庙称大宗至孝武皇帝大仓之粟

红腐而不可食都内之钱贯朽而不可校廼探

平城之事录冒顿以来数为边害籍兵厉马因

富民以攘服之西连诸国至于安息东过碣石

以玄菟乐浪为郡北却匈奴万里制南海以为

八郡则天下断狱万数民赋数百造盐铁酒榷

之利以佐用度犹不能足当此之时冦贼并起

军旅数发父战于前子斗于后女子乘亭鄣孤

儿号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巷哭遥设虚祭想魂

乎万里之外淮南王盗写虎符公孙勇等诈为

使者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今天下

独有关东关东大者独有齐楚民众久困连年

流离离其城郭相枕席于道路人情莫亲父母

莫乐夫妇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此

社稷之忧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

挤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助饥

馑保全元元也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与禽

兽无异本不足郡县置也独居一海之中多毒

草虫虵水土之害人未见虏战士自死又非独

珠厓有珠犀玳𤦛也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

其民譬犹鱼鳖何足贪也臣窃以往者羌军言

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馀万

万大司农钱尽廼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

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无功乎求

之往古则不合施之当今又不便臣愚以为非

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以为

愿遂弃珠厓专用恤关东为忧对奏丞相于定

国以为捐之议是上乃从之遂下诏曰珠厓虏

杀吏民背叛为逆今议者或言可击或言可守

或欲弃之其指各殊朕日夜惟思议者之言羞

威不行则欲诛之狐疑避难则守屯田通于时

变则忧万民夫万民之饥饿与远蛮之不讨危

孰大焉且宗庙之祭凶年不备况避不嫌之辱

哉今关东大困仓库空虚无以相赡又以动兵

非特劳民凶年随之其罢珠厓郡捐之数召见

言多纳用时中书令石显用事捐之数短显以

故不得官后稀复见

东方朔字曼倩平原人也武帝即位待诏金马

建元三年上始微行北至池阳西至黄山南

至长杨东游宜春夜出夕还后上以为道远劳

苦又为百姓所患乃使吾丘寿王举籍阿城以

南盩厔以东宜春以西提封顷亩及其价直

除以为上林𫟍属之南山寿王奏事上大悦朔

进谏曰臣闻谦逊静悫天表之应应之以福骄

溢靡丽天表之应应之以异今陛下累郞台恐

其不高弋猎之处恐其不广如天不为变则三

辅之地尽可以为𫟍何必盩厔鄠杜乎奢侈越

制天为之变上林虽小臣尚以为大也夫南山

天下之大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从汧

陇以东商雒以西厥壤肥饶汉兴去三河之地

止霸产以西都泾渭之南此所谓天下陆海之

地秦之所以虏西戎兼山东者也其山出玉石

金银铜铁豫章檀柘异类之物不可胜原此百

工所取给万民所仰足也又有秔稻梨栗桑麻

竹箭之饶贫者得以人给家足无饥寒之忧故

酆镐之间号为土膏其价亩一金今规以为𫟍

绝陂池水泽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国家

之用下夺农桑之业弃成功就败事损耗五谷

是其不可一也且盛荆𣗥之林而长养麋鹿广

狐莵之𫟍大虎狼之墟又坏人冡墓发人室庐

令幼弱怀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

也骑驰东西车骛南北又有深沟大渠夫一日

之乐不足以危无堤之舆不敢斥天子故言舆是其不可

三也故务𫟍囿之大不恤农时非所以强国富

人也夫殷作九市之宫纣于宫中设九市也而诸侯叛灵

王起章蕐之台而楚人散秦兴阿房之殿而天

下乱粪土愚臣忘生触死逆盛意犯隆指罪当

万死上乃拜朔为大中大夫给事中赐黄金百

斤然遂起上林𫟍武帝时公主贵人多逾礼制

天下侈靡趋末百姓多离农亩上从容问朔朕

欲化民岂有道乎朔对曰尧舜禹汤文武成康

上古之事经数千载尚难言也臣不敢陈愿近

述孝文皇帝之时当世耆老皆闻见之贵为天

子富有四海身衣弋绨足履革舄以韦带劔莞

蒲为席衣缊无文集上书囊以为殿帷以道德

为丽以仁义为准于是天下望风成俗昭然化

之今陛下以城中为小图起建章尤凤阙右神

明号称千门万户木土衣绮绣狗马被缋𦋺宫

人𬖂玳𤦛埀珠玑设戏车教驰逐饰文采丛珍

怪撞万石之钟击雷霆之鼔作俳优舞郑女上

为淫侈如此而欲使民独不奢侈失农事之难

者也陛下诚能用臣之计推甲乙之帐甲乙帐名

之于四通之衢却走马示不复用则尧舜之隆

宜可与比治矣易曰正其本万事理失之豪𣯛

差以千里愿陛下留意察之朔直言切谏上常

用之设非有先生之论其辞曰非有先生仕吴

进不称往古以厉主意退不扬君美以显其功

默然无言者三年矣吴王怪而问之曰谈何容

易夫谈有悖于目咈于耳谬于心而便于身者

或有悦于目顺于耳快于心而毁于行者非有

明王圣主孰能听之吴王曰何为其然也中人

以上可以语上先生试言寡人将听焉先生对

曰昔者关龙逢深谏于桀而王子比干直言于

纣此二臣者皆极虑尽忠闵主泽不下流而万

民骚动故直言其失切谏其邪者将以为君之

荣除主之祸也今则不然反以为诽谤君之行

无人臣之礼戮及先人为天下咲故曰谈何容

易是以辅弼之臣瓦解而邪谄之人并进遂及

飞廉恶来革等二人皆纣时佞臣也二人皆诈伪巧言利

口以进其身阴奉雕琢刻镂之好以纳其心务

快耳目之欲以苟容为度遂往不戒身没被戮

宗庙崩弛国家为墟故卑身贱体悦色微辞愉

愉呴呴终无益于主上之治则志士仁人不忍

为也将俨然作矜严之色深言直谏上以拂主

之邪下以损百姓之害则忤于邪主之心历于

衰世之法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谈何

容易于是吴王惧然易容捐荐去几危坐而听

先生曰接舆避世箕子阳狂此二子者皆避浊

世以全其身者也使遇明王圣主得赐清燕之

闲宽和之色发愤毕诚图画安危揆度得失上

以安主体下以便万民则五帝三王之道可几

而见也故伊尹𫎇耻辱负鼎爼以干汤太公钓

于渭之阳以见文王心合意同谋无不成计无

不从深念远虑引义以正其身推恩以广下本

仁祖义裒有德禄贤能诛恶乱总远方壹统类

美风俗此帝王所由昌也上不变天性下不夺

人伦则天地和洽远方怀之故号圣王于是裂

地定封爵为公侯传国子孙名显后世民到于

今称之以遇汤与文王也太公伊尹以如此龙

逢比干独如彼岂不哀哉故曰谈何容易







群书治要卷第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