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论
外观
为天子侍从之臣,拾遗补阙,其常任也。天子虽明圣,不谓无失;人臣虽非大贤,不谓当职。而不陈君之失,与其有失播诸天下而改之,不若传诸朝廷而改之之善也;传诸朝廷而改之,不若初见闻诸左右而改之之善也。
翰林居天子左右为近臣,则谏其失也,宜先于众人。见君之失,而智不及辨与,则不明;智及辨之而讳言与,则不忠。侍从者,择其忠且明而居之者也。唐之初设翰林,百工皆入焉,猥下之职也。其后乃益亲益尊,益亲益尊故责之益重。今有人焉,其于官也,受其亲与尊,而辞其责之重,将不蒙世讥乎?
官之失职也,不亦久乎?以宜蒙世讥者,而上下皆谓其当然,是以晏然而无可为,安居而食其禄。自唐及宋及元、明,官制因革,六七百年。其不革者,御史有弹劾之责而兼谏争,翰林有制造文章之事而兼谏争。弹劾、制造文章所别也,谏争所同也。其为言官也,奚以异?入而面争于左右,出而上书陈事,其为谏也,奚以异?今也独谓御史言官,而翰林不当有谏书,是知其一而失其一也。是故君子求乎道,细人求乎技。君子之职以道,细人之职以技。使世之君子,赋若相如、邹、枚,善叙史事若太史公、班固,诗若李、杜,文若韩、柳、欧、曾、苏氏,虽至工犹技也。技之中固有道焉,不若极忠谏争为道之大也。徒以文字居翰林者,是技而已,若唐初之翰林者,则若是可矣。
今之翰林,固不可云皆亲近居左右,然固有亲近居左右者。且翰、詹立班于科、道上,谓其近臣也。居近臣之班,不知近臣之职可乎?明之翰林,皆知其职也,谏争之人接踵,谏争之辞连䇲而时书。今之人不以为其职也,或取其忠而议其言为出位。夫以尽职为出位,世孰肯为尽职者?余窃有惑焉,作《翰林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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