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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翼 (四库全书本)/全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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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翼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十四
  老子翼        道家类
  提要
  等谨案老子翼三卷明焦竑撰竑有易筌已著录是编辑韩非以下解老子者六十四家而附以竑之笔乘共成六十五家各采其精语裒为一书其首尾完具自成章段者仿李鼎祚周易集解之例各标举姓名列本章之后其音义训诂但取一字一句者则仿裴骃史记集解之例联贯其文缀本章末句之下上下篇各为一卷附录及考异共为一卷不立道经徳经之名亦不妄署篇名体例特为近古所采诸说大抵取诸道藏多非世所常行之本竑之去取亦特精审大旨主于阐发元言务明清浄自然之理如葛长庚等之参以道家炉火禅学机锋者虽列其名率屏不录于诸家注中为博赡而有理致盖竑于二氏之学本深于儒学故其说儒理者多涉悠谬说二氏之理者转具有别裁云乾隆四十五年二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 费 墀










  老子翼原序
  老子明道之书也而唐王真也者至以为谭兵而作岂其佳兵善战之言亦有以启之欤余曰老子非言兵也明致柔也天下之喜强者莫逾于兵而犹然以柔诎也即无之而不柔可知巳柔也者刚之对也道无不在而独主柔而宾刚何居余曰老子非言柔也明无为也柔非即为道而去无为也近刚非外于道而去无为也远故自柔以求之而无为可㡬也夫无之不能不有犹之柔之不能无刚也而建之以常无有夫建之以常无有则世之仁义圣智不至绝而弃之不止也是亦归于举一而废百者耳余曰老子非言无之无也明有之无也无之无者是舍有以适无者也其名为輐断有之无者是即有以证无者也其学为归根茍物之各归其根也即芸芸并作而卒不得命之曰有此致虚守静之极也盖学者知器而不知道故易明器即道见色而不见空故释明色即空得有而不得无故老明有即无审知有之即无也则为无为事无事而为与事举不得以碍之矣斯又何绝弃之有故曰老子明道之书也余㓜好刚使气读老子如以耳食无异也年二十有三闻师友之训稍志于学而苦其难入有谭者以所谓昭昭灵灵引之忻然如有当也反之于心如马之有衔勒而户之有枢也参之近儒如契之有合也自以为道在此矣顾二十年以来触涂成窒有窒必有疑考古多乖有乖必有反盖未尝暂去于怀也顷岁困衡既久浸以成疴偃息之馀俄有独寤乃喟然叹曰乡也未尝不非意识而或思灭识以𧼈寂未尝不贵无心而不知本心之自无知慕清浄而不知无垢之非浄知有真我而不知无物之非我皆谭者有以误之也自此驰求意见寂无影响而余亦幸为无事人矣时友人翟徳孚好言老子间举以相讯余以近寤疏之徳孚未尝不击节也属余章为之解因取家藏老子故暨道藏所收遍读之得六十有四家博哉言乎其间叛道离经之语虽往往有之而合者为不少矣吟讽迥环继以太息嗟乎老氏五千言或以为尽容成子书列子又言谷神不苑为黄帝书故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古之圣人可以明道不必皆已出也况余之于斯秋毫之端万分未处一者乎于是辍不复作苐取前人所疏手自排缵为一编而一二肤见附焉德孚亦方解阴符未竟也俟其成当并出以示学者今姑叙之藏于家峕万历丁亥冬仲焦竑弱侯序








  钦定四库全书
  老子翼
  采摭书目
  洪武御注
  开元御注
  政和御注
  开元疏
  开元广疏义
  韩非子有解老喻老二篇
  河上公注
  严君平指归
  锺会注
  王辅嗣注
  鸠摩罗什注
  肇法师注
  傅奕校定古本唐太史令有老子注今惟古本一篇存
  杜光庭广圣义后蜀广徳先生天复辛酉著广圣义五十卷陆希声注唐相
  李约注唐兵部郎勉子
  顾欢注
  李荣注
  司马氏论四卷温公
  王介甫注
  苏子由注四卷元符庚辰造
  陆农师注宋中大夫知亳州时造
  张文濳义
  吕吉甫注四卷元丰间进
  王补之义无咎
  王元泽注
  程俱老子论见北山集
  陈象古注二卷丞议郎建中靖国间造
  陈碧虚藏室纂微熙宁间造
  薛致玄纂微开题科文疏
  李息斋注嘉谋著道徳经先天道徳经二解藏本强思斋玄徳纂疏二十卷干徳间造
  章安解义十卷政和间进
  江澂疏义十四卷政和间进
  鹤林彭耜集注十八卷
  董思靖集解
  饶阳李霖取善集
  赵志坚疏义
  邵若愚直解本来子绍兴间造
  程泰之注大昌吏部尚书龙图阁学士乾道间造易老通言赵秉文集解宋学士
  时雍全解
  龙兴观碑次解无名氏
  叶梦得解
  刘仲平注
  刘巨济注泾宋职方郎中
  刘辰翁点校道徳经
  黄茂材注知荆门军事淳熙间造
  林鬳斋口义𨓜翰林学士景定间造
  白紫清老子解玉蟾
  刘师立节解真静子绍熙间造
  刘惟永集义大徳间造
  丁易东解石潭大徳间枢密院编修
  吴幼清注
  林志坚注
  旴江危大有集义
  邓锜道徳三解大徳间造
  张嗣成训颂至治间造
  李道纯会元至元间造
  杜道坚原旨当涂人大徳间造
  原旨发挥
  薛君采集解蕙亳州人考功郎中嘉靖间造王纯甫老子亿道武城人祭酒礼部侍郎嘉靖间造周易亿四卷老子亿四卷李宏甫解老载䞇温陵人姚安太守所著有李氏春秋老子解荘子内篇解心经
  提纲

  焦氏笔乘余旧读书所札记间及老子者今悉附入












  钦定四库全书
  老子翼卷一
  明 焦竑 撰
  上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可道如礼不虚道之道常者恒久不变也母者言物自此生也欲如性之欲也之欲犹意也情也徼窍通物所出之孔窍也又边际也归也陈景元曰大道边有小路曰徼丁易东云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或以无名有名为读或以无与有为读然老子又曰道常无名始制有名是可以无与有为读乎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有常无常有为读者有无欲有欲为读者庄子曰建之以常无有正指老子此语则于常无常有断句似也然老子又曰常无欲可名于小是又不当以庄子为证据老子以读老子可也
  程俱论可道之道以之制行可名之名以之立言至于不可道之常道不可名之常名则圣人未之敢以示人非藏于密而不以示人也不可得而示人焉耳故西方之圣人其所示见设为乘者三演为分者十二命之曰教若夫传于教外者则其不可道与不可名者也中国之圣人祖唐虞宪文武以订诗书礼乐之文命之曰经若夫其所以言犹履之非迹者则其不可道与不可名者也故老子著五千之文将以示天下迪后世盖非退于道冥而独于已者故其发言之首以谓可道之道可名之名者五千文之所具也若夫于圣之所不传者不可得而言也
  苏子由注莫非道也而可道不可常惟不可道而后可常耳今夫仁义礼智此道之可道者也然而仁不可以为义而礼不可以为智可道之不可常也惟不可道然后在仁为仁在义为义礼智亦然彼皆不常而道常不变不可道之能常如此夫道不可道况可得而名之乎凡名皆其可道者也名既立则圆方曲直之不同不可常矣自其无名形而为天地天地位而名始矣自其有名播而为万物万物育而名不可胜载矣故无名者道之体而有名者道之用也圣人体道以为天下用入于众有而常无将以观其妙也体其至无而常有将以观其徼也若夫行于徼而不知其妙则麤而不神留于妙而不知其徼则精而不变矣以形而言有无信两矣安知无运而为有有复而为无未尝不一哉其名虽异其本则一知本之一也则玄矣凡远而无所至极者其色必玄故老子常以玄寄极也言玄则至矣然犹有玄之心在焉玄之又玄则尽矣不可以有加矣众妙之所从出也
  吕吉甫注凡天下之道其可道者莫非道也而有时乎而殆则非常道也凡天下之名其可名者莫非名也而有时乎而去则非常名也万物芸芸各归其根而不知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为道而至乎常则心凝形释物我皆忘夫孰知道之可道而名之可名哉则常道者固不可道也故曰道乃久没身不殆常名者固不可名也故曰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不殆不去是之谓常道常无名则无名者道也天地之所自而始也故曰无名天地之始太初有无无有无名有无无则一亦不可得有无名则一之所起有一而未有形也既谓之一则虽未有形且已有名矣名为一而名之者为二二与一为三万物纷纷自此生矣故曰有名万物之母知常曰明明则无所不见也故惟常为可以观方其无欲也则涤除玄览而无疵于此观其妙故曰常无欲可名于小矣方其有欲也则万物并作而芸芸于此观其徼故曰万物皆往归焉而不知主可名于大矣惟小所以见其妙惟大所以见其徼也此两者其出则同顾其名异而已其名异也其实未尝异其实未尝异则有欲之与无欲求其所出皆不可得不可得则其所出也故同谓之玄玄之为色黒与赤同乎一也天之色玄阴与阳同乎一也名之出玄有欲与无欲同乎一也同乎一固妙矣然妙乎一矣未妙乎多也妙乎我矣未妙乎物也玄之又玄则同者亦不可得同者不可得则一之与多我之与物莫不皆妙也万物之所以妙出于此而已故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李息斋注常者不变之谓也物有变而道无变物之变至于念念迁谢俯仰之间未尝少停至所谓道则无始无终天地有尽而此道无尽是之谓常常之为道不可行而至不可名而得使其可行即非常道使其可名即非常名自未始有天地而真常之理已具于无名之初故无名为天地之始及天地既判高下之名生万物自是而滋故可以名者物之母也圣人体真常之道以出入于有无之间故妙者大道也无也徼者小道也有也吾欲观其妙则与妙同入而归于无吾欲观其徼则与徼同出而游于有妙即徼徼即妙有即空空即有其本同其末异故同谓之玄不独此也至于玄之又玄即能使众徼之间无非众妙是谓众妙之门言其于徼妙有无之间无拣择而皆妙也
  笔乘徼读如边徼之徼言物之尽处也晏子曰徼也者徳之归也列子曰死者徳之徼皆指尽处而言盖无之为无不待言已方其有欲之时人皆执以为有然有欲必有尽及其尽也极而无所更往必复归于无斯与妙何以异哉故曰此两者同谓之玄虽然老子亦不得已为未悟者言耳实非舍有以求无也茍其舍有以求无则是有外更有无安得为无盖当其有时实未尝有此乃真无也故不灭色以为空色即空不捐󠄂事以为空事即空不然其所谓无者为对有之无而所谓有者为对无之有亦恶得谓之常无常有哉噫安得知常者而与之一论此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声音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倾不平也生成形倾和随皆以喻美恶善不善相形而有处上声夫音符
  陆希声注夫人之所谓美恶皆生于情以适情为美逆情为恶以至善不善亦然然所美者未必美所恶者未必恶所善者未必善所不善者未必不善如此者何情使然也夫人之性大同而其情则异以殊异之情外感于物是以好恶相缪美恶无主将何以正之哉在乎复性而已何则情之所生必由于性故圣人化情复性而至乎大同所谓有无之相生者情性也情性之相因犹难易之相成也夫为治者以情化性则难成以性正情则易成所谓长短之相形者美恶也美恶之相夺犹高下之相倾也所谓声音之相和者善不善也善不善之相资犹先后之相随也於乎世之多故由此六者天下所以不治万物莫得遂性圣人将复其性先化其情善者固已善不善者吾亦因而善之使善信者固已信不信者吾亦因而信之使信故用无弃物教无弃人使在物无恶在人无不善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易曰其道甚大百物不废此之谓也是以圣人体无名则无为而事自定用有名则不言而教自行使万物各遂其性若无使之然者如天地之生物而不有其用如百工之为器而不恃其成如四时之成岁而不居其所夫惟如此是以其道可常其名不去也苏注天下以形名言美恶其所谓美且善者岂信美且善哉彼不知有无长短难易高下声音前后之相生相夺皆非其正也方且自以为长而有长于我者临之斯则短矣方且自以为前而有前于我者先之斯则后矣茍从其所美而信之则失之远矣当事而为无为之之心当教而言无言之之意夫是以出于长短之度离于先后之数非美非恶非善非不善而天下何足以知之万物为我作而我无所辞我生之为之而未尝有未尝恃至于成功亦未尝以自居也此则无为不言之报圣人且不知其为美且善也岂复有恶与不善继之哉圣人居于贫贱而无贫贱之忧居于富贵而无富贵之累此所谓不居也我且不居彼尚何从去哉此则居之至也
  吕注天下皆知美之为美善之为善而欲之知恶与不善而恶之然自离道言之则虽美与善皆离乎道矣自出于道言之则虽恶与不善皆非道之外也由是观之则美斯恶善斯不善岂虚言哉是故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是之谓有无之相生难事作于易而易亦由难之故无难是之谓难易之相成有鹤胫之长而后知有凫胫之短有凫胫之短而后知有鹤胫之长是之谓长短之相形以高为是而百谷为川渎之源则高有以倾乎下以下为是而川渎为百谷之归则下有以倾乎高是之谓高下之相倾黄钟为君则馀律和之馀律为君则黄锺和之是之谓声音之相和自秋冬而望春夏则春夏前而秋冬后自春夏而望秋冬则秋冬前而春夏后是之谓前后之相随凡此六者当其时适其情天下谓之美谓之善不当其时不适其情天下谓之恶谓之不善夫岂知所谓至美至善哉则美与恶善与不善亦迭相为往来兴废而已岂常也哉是故圣人知其如此也以常道处事而事出于无为以常名行教而教出于不言事出于无为则终日为而未尝为教出于不言则终日言而未尝言则美与恶善与不善吾何容心哉若然者无往不妙无往不妙则万物之作吾不见其作与作之者不见其生与生之者不见其为与为之者则虽作不作虽生不生虽为不为吾何辞何有何恃哉此所以功成而不居也夫冇居则有去在已无居夫将安去哉
  陆农师注美至于无美者天下之真美也善至于无善者天下之真善也真美离斯天下皆知美之为美真善散斯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故有无者以言乎其道难易者以言乎其徳长短者以言乎其体高下者以言乎其位声音者以言乎其交感前后者以言乎其始终此势之然也夫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者将以使人冥于真善混于真美复归于朴而与天地为徒与造化为友者矣若然者万物之息与之入而不逆万物之作与之出而不辞吾何容心哉
  王无咎义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彼无心于为与言者顺万物性命之理而已则万物之作也吾亦与之作而不辞万物之生也吾亦与之生而不有万物之为也吾亦与之为而不恃万物之成也吾亦与之成而不居盖其作也生也为也成也皆顺性命自然之理因物与时而非我也则吾亦何必辞何必有何必恃何必居故曰万物并作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作然后生生然后为为然后成此其序也息斋注老子五千言上可以通于妙下可以通于徼以之求道则道得以之治国则国治以之修身则身安其言常通于是三者此其所以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者欤此章言吾之本性自未始有物孰为美孰为恶孰为善孰为不善及有生既立形名遂分人皆知美之为美而不知恶之名已从美生人皆知善之为善而不知不善之名已从善起盖天下之物未有无对者有无之相生难易之相成长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倾声音之相和前后之相随有其一未有无其二圣人知之必立于物之先顺物自然为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不取善不舍恶未尝执一未尝不一终日为未尝为终日言未尝言是以万物并作吾从而与之作作而不辞万物并生吾从而与之生生而不有方其有为非我之为顺物而已故为而不恃及其有功非我之功应物而已故功成而不居由其不居于末而居于先以吾所居者不可得而去是以物不能去
  吴幼清注五者皆言其偶独声音不言者盖止曰辟翕清浊则人不知其为言声音也言声音则其有辟翕清浊之相偶自可知故止言其实而不言其偶也圣人以不事而事故其事无所为以不教而教故其教无所言无为不言则虽有美有善而人不知是以其美其善独尊独贵而无可与对若有为之事冇言之教则人皆知其为美为善而美与恶对善与不善对非独尊独贵不可名之美善矣老子一书之中凡诸章所言皆不出此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治去声无知之知如字知者之知去声夫音符王辅嗣曰心怀智腹怀食虚有智而实无知也骨无知以干故强之志生事以乱故弱之
  苏注尚贤则民耻于不若而至于争贵难得之货则民病于无有而至于盗见可欲则民患于不得而至于乱虽然天下知三者之为患而欲举而废之则惑矣圣人不然未尝不用贤也独不尚贤耳未尝弃难得之货也独不贵之耳未尝去可欲也独不见之耳夫是以贤者用而民不争难得之货可欲之事毕效于前而盗贼祸乱不起是不亦虚其心而不害腹之实弱其志而不害骨之强也哉今将举贤而尚之宝货而贵之衒可欲以示之则是心与腹皆实也若举而废之则是志与骨皆弱也心与腹皆窦则民争志与骨皆弱则无以立矣不以三者衒之则民不知所慕澹然无欲虽有智者无所用巧矣即因三者之自然而不尚不贵不见所谓为无为也
  吕注圣人知夫美斯恶善斯不善而我无容心焉故虽縻天下之爵因任而已而贤非所尚也聚天下之财养人而已而难得之货非所贵也民之争常出于相贤知贤非上之所尚则不争矣故曰举贤则民相轧民之盗常出于欲利知货非上之所贵则不为盗矣故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君子之所欲者贤也小人之所欲者货也我皆不见其可欲则心不乱矣然不尚贤者非遗于野而不用也不贵难得之货者非委之地而不收也内不以存诸心外不以遗其迹而已矣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心藏神而腹者心之宅虚其心则神不亏而腹实矣肾藏志而骨者肾之馀弱其志则精不摇而骨强矣虚其心而腹实则常使民无知也弱其志而骨强则常使民无欲也智者知贤非上之所尚而货非上之所贵则为之非所利故不敢为也夫唯如此则为无为而无不治也
  李宏甫注争盗之原圣人启之也故上者争善其次盗国皆起于见可欲焉耳可欲者众则民志乱矣恶能治乎太上于此岂真有以治之哉亦曰不见可欲而已夫腹之所以不充者心累之也今一不见有可欲可尚可贵之事则心虚而腹自实矣骨之所以不刚者志败之也令一不敢为悖乱争盗之事则志弱而骨自强矣所以然者无欲故也夫民生有欲无知则已圣人者又日引之使有知也陈之仁义礼乐导之法制禁令设为宫室衣服车马冠婚䘮祭之事以启其无涯之知而后从而节其无穷之欲是犹汎滥滔天而徐以一苇障之也胡可得欤太上则不然常使混混沌沌无有知也无有欲也纵有聪明知识者出欲有所作为而自不敢则天下皆归于无为矣夫无为由于无欲无欲由于无知夫一人何以能使民之无知哉曰太上者固自谓未尝有知也固不见有可以治乎民者而使吾心之欲之也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冲本作盅器之虚也李约云帝生物之主也群化皆处后唯道独居其先象似也道性谦故不言定处其先而云似
  苏注夫道冲然至无耳然以之适众有虽天地之大山河之广无所不遍以其无形故似不盈者渊兮深眇吾知其为万物宗也而不敢正言之故曰似万物之宗人莫不有道也而圣人能全之挫其锐恐其流于妄也解其纷恐其与物构也不流于妄不构于物外患已去而光生焉又从而和之恐其与物异也光至洁也尘至杂也虽尘无所不同恐其弃万物也如是而后全则湛然常存矣虽存而人莫之识故曰似或存耳道虽常存终莫得而名然亦不可谓无也故曰此岂帝之先帝先矣而又先于帝则莫或先之者矣
  吕注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则冲者阴阳和也阴为虚阳为盈道之体则冲而其用之则或不盈其体冲也故有欲无欲同谓之玄其用之不盈也故虚心弱志而常使民无知无欲唯其如此故渊兮似万物之宗而求其为宗者固不可得也似之而已然则何以得此道哉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而已心出而入物为锐挫其锐而勿行物至而交心为纷解其纷而勿扰锐挫而纷解则知常之明发乎天光光者尘之外在光不皦故和之而不别尘者光之内在尘不昩故同之而不异夫唯如此则所谓宗者湛兮似或存矣渊兮者言乎其深也湛兮者言乎其清也或不盈者非可以为定虚也似或存者非可以为定存也盈虚存亡吾无所容心则吾安能知其所自生哉见其生天神帝而已故曰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盖有吾有知有谁而道隐矣吾不知谁则亦不知吾矣此真道之所自出也生天以先象神帝以始帝则其为形器之先可知矣息斋注道冲虚而妙迫而取之若不可得故曰或不盈然其深妙愈用而愈不穷物物自道而道未尝物故曰似万物之宗古之学道者未尝有进而必为之志挫其锐者不必为也未尝有畏而不为之心解其纷者无不为也未尝取善而为美和其光者不取善也未尝恶恶以为非同其尘者不舍恶也湛然自住而不住于湛然故似或存吾不知其始故不知谁之子吾不知其先故象帝之先
  邵弁注锐者所以争挫其锐则解纷矣光者所以辨和其光则同尘矣上二其字以巳言下二其字以人言
  宏甫注夫冲漠而不盈者道也而用之者或见其盈则失其所以冲漠者矣故渊乎常止虽万流归之而不见其盈圣人体道于身渊深静远无有涯涘一似万物之宗而非有以宗之也故常挫其锐以示不能解其纷以示不用和光以游于世同尘以谐于俗湛兮常寂似亡若存焉耳然此果伊谁之子乎吾恐此道也虽黄帝未易当之意者其在帝之先欤夫海为众流之宗而海无有也但见其渊乎而已矣圣人为万物之宗而圣人无有也但见其湛兮而已矣彼骋能挟才露光駴众者皆自以其有而求通于物者也非万物之宗矣夫惟无其宗者乃可以为万物之宗而其谁能信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橐他各反橐籥冶铸所用致风之器也橐者外之椟所以受籥也籥者内之管所以鼓橐也屈郁也抑而不伸之意数音朔屡也
  苏注天地无私而听万物之自然故万物自生自死死非吾虐之生非吾仁之也譬如结刍以为狗设之于祭祀尽饰以奉之夫岂爱之时适然也既事而弃之行者践之夫岂恶之亦适然也圣人之于民亦然特无以害之则民全其性死生得䘮吾无与焉虽未尝仁之而仁亦大矣排之有橐与籥也方其一动气之所及无不靡也不知者以为机巧极矣然橐籥则何为哉盖亦虚而不屈是以动而愈出耳天地之间其所以生杀万物雕刻众形者亦若是而已矣见其动而愈出不知其为虚中之报也故告之以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之不穷也
  吕注夫道冥于象帝之先而不知谁之所自出则体此道者仁恶足以名之哉夫仁人心而已矣天地体此道者也无所事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体此道者也无所事仁以百姓为刍狗刍狗之为物无所事仁而畜之者也万物者与天地同体者也百姓者与圣人同体者也天地圣人自视犹刍狗则其视万物百姓亦若是而已则生之畜之长之育之何所事仁哉夫唯不仁是之谓大仁然则天地之间其犹橐籥固可见矣盖橐籥之为物唯其虚而不屈所以动而愈出者也则人也而体此道者言出于不言而已言无言则为无为可知也发于身而为言见于事而为为或言或为其实一也何则言为之体如是而已不知此则言不出于不言言不出于不言则异乎橐籥之虚动矣其多而数穷不亦宜乎孔子曰夫今之歌者其谁乎知此则知言出于不言矣言出于不言人莫不然也然而不能者以其心不丽乎有则丽乎无不丽乎取则丽乎舍不能适与道相当故也不有不无不取不舍而适与道相当者是之谓守中守中而不已则知言之所以言矣则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之为务也
  王纯甫注刍狗喻圣人过化之妙橐籥喻圣人存神之妙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则老子自危自戒之言也盖道本不可言而斥之以不仁道本不可名而状之以橐籥知者固得意而忘言矣不知者不赌其真而徒与我哓哓也则吾说穷矣中也者中也虚也无也不可言且名者也守此而心思路绝言语道断其何穷之足虑老子著书谈道而其言如此则其不得巳之心为何如也后世学者果不得于刍狗百姓之言而遂疑其有土芥斯民之意且曰申韩之惨刻原于道徳也自史迁已然况其他乎此即多言数穷之一验也老子盖预知之矣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谷喻也以其虚而能受受而不有微妙莫测故曰谷神牝能生物犹前章所谓母也谓之玄牝亦幽深不测之意薛君采曰老子书其遣词多变文以叶韵非取义于一字之间也如是谓玄牝则读牝如𠤎以叶上句曰玄牝之门则特衍其词与下句相叶或随语生解既叶玄牝又指一处为玄牝之门则失之矣
  苏注谷至虚而犹有形谷神则虚而无形也虚而无形尚无有生安有死邪谓之谷神言其徳也谓之玄牝言其功也牝生万物而谓之玄焉言见其生之而不见其所以生也玄牝之门言万物自是出也天地根言天地自是生也绵绵微而不绝也若存存而不可见也能如是虽终日用之而不劳矣
  吕注谷有形者也以得一故虚而能盈神无形者也以得一故寂而能灵人也能守中而得一则有形之身可使虚而如谷无形之心可使寂而如神则有形与无形合而不死矣古之人以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其说是也合则不死不死则不生不生者能生生是之谓玄牝玄者有无之合牝者能生者也故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道之生天地由此而已故曰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以为亡邪则绵绵而未尝绝以为存邪则恶睹其存哉若存而已若亡而非绝若存而非存则吾之用之存之无所容心吻合而已何勤之有哉
  杜道坚注列子亦有此章然不言出于老子而言黄帝书则知老子五千文引用坟典古语为多如经中凡称是以圣人称古之所谓称建言有之称故圣人云称用兵有言是皆明述古圣遗言故孔子述而不作窃有比焉惟信而好古者可与言此道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苏注天地虽大而未离于形数则其长久盖有量矣然老子之言长久极于天地盖以人所见者言之耳若夫长久之至则所谓天地始者是也天地生物而不自生立于万物之外故能长生圣人后其身而先人外其身而利人处于众人之表故能先且存如使天地与物竞生而圣人与人争得则天地亦一物耳圣人亦一人耳何以大过之哉虽然彼其无私非求以成私也而私以之成道则固然耳
  吕注长短形也久近时也天以时行者也嫌不足于形故以长言之地以形运者也嫌不足于时故以久言之天地之根出于玄牝玄牝之体立于谷神之不死不死则不生不生者能生生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不自生故能长生犹谷神而已矣然则圣人岂以有其身为累哉縁于不得已而物莫之能止故曰后其身而身先立于无何有而物莫之能害故曰外其身而身存身者吾之私也后其身外其身则公而无私矣无私也乃能成其私
  程俱论天地人一原耳天之所以为天地之所以为地人之所以为人固同而天地之能长且久而人独不然何哉天不知其为天地不知其为地今一受其形而为人则认以为已曰人耳人耳谓其养生不可以无物也则骋无益之求谓其有身不可以不爱也而营分表之事厚其生而生愈伤养其躯而身愈病其不为中道天者亦幸矣老氏之旨如此而未之思者以谓黄老之徒率畏死而求长生者岂不惑哉夫人而无生道安所载然世之丧其生者盖反以有其生为累有其生者且犹老氏之深戒而谓其外于道而求生者乎未之思也
  息斋注天施地生施生之道在天地未尝一日舍由其施物不已其生物不测天未尝爱其施地未尝息其生是之谓不自生由其不自生万物恃之以生故能长生圣人亦然知此心不变不坏浩然与天地同流故于此身无可爱者一心之运知无不为举措之间无非善利由其所得以非身为身故天下之有身莫我若也是谓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人所以不能成物者以其自私也我无自私故能成人之私物得其私我得其得是谓两得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㡬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处上声恶去声㡬平声治去声夫音符尤过也
  苏注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又曰天以一生水盖道运而为善犹气运而生水也故曰上善若水二者皆自无而始成形故其理同道无所不在无所不利而水亦然然而既已丽于形则于道有间矣故曰㡬于道然而可名之善未有若此者也故曰上善避高趋下未尝有所逆善地也空虚静默深不可测善渊也利泽万物施而不求报善仁也圆必旋方必折塞必止决必流善信也洗涤群檅平准高下善治也遇物赋形而不留于一善能也冬凝春泮涸溢不失节善时也有善而不免于人非者以其争也水唯不争故兼七善而无尤
  吕注传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谓之继则已离道而非道之体矣上善者道之所谓善者也非天下皆知善之为善者也故若水焉盖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而上善亦然则虽未足以为道㡬于道矣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下之也故以居则善地蜺桓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故以心则善渊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故以与则善仁行险而不失其信故以言则善信其派为川谷其委为渎海故以政则善治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故以事则善能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故以动则善时要之出于不争而以居善地为本故曰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故无尤吴注上善若水者盖水之善以其灌溉浣濯有利万物之功而不争处高洁迺处众人所恶卑污之地故㡬于有道者之善也彼众人所善则居之善必得地心之善必如渊渊谓静深与之善必亲仁与谓伴侣仁谓仁人言之善必有信政之善贵其治事之善贵其能动之善贵其时时谓当其可七者之善皆择取众人之所好者为善可谓之善而非上善也夫唯有道者之上善不争处上而甘于处下有似于水故人无尤之者尤谓怨咎众人恶处下而好处上欲上人者有争心有争则有尤矣
  宏甫注言天下之善者莫善于水而圣人之善若之何谓善盖凡利于物者或不能以无争而能不争者又木必能泽于物也水之善固利万物而不争者也何以见其不争也众人处上彼独处下众人处高彼独处卑众人处易彼独处险众人处顺彼或处逆众人处洁彼或处秽所处尽处众人之所恶夫谁与之争乎不争则无尤矣此所以为上善也居善地七句皆圣人利万物而不争之实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揣初委反遗唯季反持而盈之谓盈而持之也揣而锐之谓锐而揣之也古文多倒语耳惧其溢而左右以枝之曰持惧其折而节量以治之曰揣
  苏注知盈之必溢而以持固之不若不盈之安也知锐之必折而以揣先之不知揣之不可必恃也若夫圣人有而不有尚安有盈循理而后行尚安有锐无盈则无所用持无锐则无所用揣矣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四时之运成功者去天地尚然而况于人乎
  吕注持所以防溢而盈之则重溢也如欲勿溢则如勿盈故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所以虑失而锐之则重失也如欲勿失则如勿锐故曰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持而盈之则金玉满堂莫之能守矣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揣而锐之则富贵而骄自遗其咎矣然则何以免此患哉法天之道而已矣盖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此所以无私而成其私也封人之告尧曰退已其法天之道之谓乎元泽注持而盈之有意于有所以失之唯忘有有之为有而有之以为有则无失无溢矣揣者巧于度情锐者利于入物且事物无尽而吾持一身以遇其变则揣锐之工有时而困矣岂可长保乎故至人因时乘理而接以无我则其出无方而所应不穷也寒暑相推物极则返阴阳代运天道固然而世之愚者一遭其变一犯其名则终身有之认以为巳曾不知造化之密移吉凶之倚伏故终至于坐蒙忧患无以自存唯至人不然藏金玉而不宝居富贵而不荣凡物之来寄者如阴影集身窅然不知其在彼邪在我邪然则岂持盈以为慎揣锐以为工乎茍非无我之妙其何以与于此天之道大矣而莫尚乎是
  刘师立解盈则必虚戒之在满锐则必钝戒之在进金玉必累戒之在贪富贵易淫戒之在傲功成名遂必危在乎知止而不失其正此言深欲救人谓非必处山林绝人事然后可以入道虽居功名富贵之域皆可勤而行之
  息斋注知其盈而持之不若未尝盈之为善也知其锐而揣之不若未尝锐之为得也知盈而持知锐而揣巳为不善况盈而不持锐而不揣者乎盈而益贪锐而益骄金玉满堂莫知其止富贵而骄未能骄物先丧巳心是为自遗其咎四时之运功成者退天道如此况于人乎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载乘也营如经营怔营之营白虎通曰营营不定貌是也营魄虽滞载而乘之言无住著也训营为魂为卫为止皆于义未协言魂载魄者虽近但不曰魂载魄而曰载营魄后人亦何从而知其指言魂也况以此载彼离而二之亦非抱一之旨乎涤如水之濯除如粪之除天门以此心而言开阖以心之运动变化而言庄子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本此畜许六反养也长上声宰制也
  苏注魄之所以异于魂者魄为物魂为神也易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魄为物故杂而止魂为神故一而变谓之营魄言其止也盖道无所不在其于人为性而性之妙为神言其纯而未杂则谓之一言其聚而未散则谓之朴其归皆道也各从其实言之耳圣人性定而神凝不为物迁虽以魄为舍而神所欲行魄无不从则神常载魄矣众人以物役性神昏而不治则神听于魄耳目困以声色鼻口劳于臭味魄所欲行而神从之则魄常载神矣故教之以抱神载魄使两者不相离此固圣人所以修身之要至于古之真人深根固蒂长生久视其道亦由是也神不治则气乱强者好斗弱者喜畏不自知也神治则气不妄作喜怒各以其类是之谓专气神虚之至也气实之始也虚之极为柔实之极为刚纯性而亡气是之谓致柔婴儿不知好恶是以性全性全而气微气微而体柔专气致柔如婴儿极矣圣人外不为魄所载内不为气所使则其涤除尘垢尽矣于是其神廓然玄览万物知其皆出于性等观浄秽而无所瑕疵矣既以治身又推其馀以及人虽于爱民治国一以无心遇之茍其有心则爱民者适以害之治国者适以乱之也天门者治乱废兴所从出也既以身任天下方其开阖变会之间众人贵得而患失则先事以徼福圣人循理而知天命则待唱而后和易曰先天而天弗违非先天也后天而奉天时非后天也言其先后常与天命会耳不然先者必蚤后者必莫皆失之矣故所谓能为雌者亦不失时而已内以治身外以治国至于临变莫不有道也非明白四达而能之乎明白四达心也是心无所不知然而未尝有能知之心也大心一而已茍又有知之者则是二也自一而二蔽之所自生而愚之所自始也今夫镜之于物来而应之则已矣又安得知应物者乎本则无有而以意加之此妄之源也其道既足以生畜万物又能不有不恃不宰虽有大徳而物莫之知也故曰玄徳吕注夫人之有其身久矣而欲退之以体天之道而不为功名之所累者岂不难哉然亦有道矣人生始化曰魄魄与精为一则寂然而已既生魄阳曰魂魂与神往来而魄㫄精出入则魄隙而不营一离而不抱矣载者终而复始之谓也营者环而无隙之谓也虽巳为人矣而载营魄抱一湛然无为如其生之始化则能无离矣能无离则专气而不分致柔而无忤而能如婴儿矣能如婴儿则涤除悔吝玄览观妙凡动之微我必知之而能无疵矣所以养中者如此则虽爱民治国不以事累其心而能无为矣内之涤除玄览而无疵外之爱民治国而无为则天门开阖常在于我而能为雌矣不将不迎应而不藏则明白四达而能无知矣道至于无知则真知也是其所以人貌而天也夫何功名之累哉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者乃其所以为天也玄徳无他天徳之谓也
  息斋注载初也营造也魂者人之阳魄者人之阴自初造魄抱魂于魄能使魂魄相抱一而不离乎婴儿者阳气未散内和以柔非婴儿之能然乃専气之效不期致而致之故专气致和一而不杂能如儿子乎超然玄览非不善也然此心未忘则不足以语道故能涤除玄览使之无疵乎以爱爱民爱始不周以事治国国始不治清静临民民将自化故曰能无为乎阳动而开阴静而阖一开一阖变化所出然动而不已必穷动已而阖守静养动故曰能为雌乎内外明白中心洞然虽不渉事为然犹为静尘所累必能自知无自然后知不为碍故曰能无知乎圣人于物生之若父母畜之若子孙然生而不取以为有为而不恃以为功长而不自以为主非体玄徳不能矣
  宏甫注人知魄之载神而不知神之载魄载魄则神营魄载之则不神然则一神焉耳矣抱元守一则神魄自不相离而庶乎知神之为矣营营卫也夫婴儿百无一知也而其气至专百无一能也而其气至柔专气致柔能如婴儿则可为抱一矣瑕疵未涤则玄关不开玄关不开则形质留阂涤除玄览而能无疵则可为抱一矣爱民治国非神其谁为之而不能以无为也故知抱一者不欲分心以爱民务爱民者不免役神以治国是二之也安能抱一而无离乎天门开阖非神其谁主之而不能以自主也故有开则将不待迫之而自起有阖则逆不能无事而常定是内淫也安能抱一而无离乎此无他皆起于不知神之所为故也夫神至虚也虚则自然明白神至灵也灵则自然四达而其谁能离之然惟其有知也是以无知能无知斯知之矣有知则魄载神无知则神载魄神载魄则一魄载神则二故不可以有知也又不可以不知也知此者是谓玄徳夫玄徳深且远矣是故可生而不可有可为而不可恃可长而不可宰呜呼尽之矣
  笔乘古者魂魄或合而言之左氏心之精爽是谓魂魄是也或分而言之左氏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是也大抵清虚则魄即为魂住著则魂即为魄如水凝则为冰泮则为水其实一耳夫魄之营营日趋于有而此云载者知七情无体四大本空如人载于车舟载于水乘乘然无所归也如此则化有为无涤情归性众人离之而为二我独抱之而为一入道之要孰切于此专气致柔者老子曰心使气曰强庄子曰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盖心有是非气无分别故心使气则强专于气而不以心间之则柔夫专气致柔所谓纯气之守也非婴儿其孰能之玄览玄妙之见也疵病也众人之疵粗而易除学者之疵微而难遣何以故道之所谓疵则学者狃之为独见者也金屑虽精入眼成翳以觉为碍以解为䌸可胜病乎是故当涤除之也老子之示人可谓尽矣然智者除心不除事昩者除事不除心茍其误认前言不至以輐断为学者㡬希故又示之曰我言载营魄者非拱默之谓也即爱民治国而能无为也所谓为无为也专气致柔者非郁闭之谓也即天门开阖而能为雌也所谓雄守雌也涤除玄览者非晦昧之谓也即明白四达而能无知也所谓知不知也夫爱民治国天门开阖明白四达其于生之畜之为之长之皆不废矣而无为也为雌也无知也则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者也非玄徳而何关尹子曰在已无居形物自著庄子曰老子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其说亦甚明矣绌老子者犹谓其弃人事之实而独任虚无也则未考其文而先有意以诬之者耳岂不妄哉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毂古木反轮所辏也考功记曰毂也者所以为利转也当平声埏始然反埴市力反考功记曰埏和埴黏也和水土烧以为陶也半门曰户牖窗也
  苏注竭知尽物以为器而器之用常在无有中非有则无无以致其用非无则有无以施其利是以圣人常无以观其妙常有以观其徼知两者之为一而不可分则至矣
  吕注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车吾所乘也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器吾所用也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室吾所居也乘则观乎车用则观乎器居则观乎室其用未尝不在于无其则不远矣至于身则不知吾之所以用者何邪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有之为利而无无之为用则所谓利者亦废而不用矣有无之为用而无有之为利则所谓用者亦害而不利矣是故圣人入而未尝有物也所以为无之之用出而未尝无物也所以为有之之利故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徳也
  吴注辐轮之轑也毂轮之心也无空虚之处也埏和土也埴土之黏腻者为器谓以水和黏腻之土为陶器也凡室之前东户西牖户以出入牖以通明车载重行远器物所贮藏室人所寝处故有此车有此器有此室皆所以为天下利也故曰有之以为利然车非毂錧空虚之处可以转轴则不可以行地器非中间空虗之处可以容物则不可以贮藏室非户牖空虚之处可以出入通明则不可以寝处车以转轴者为用器以容物者为用室以出入通明者为用皆在空虚之处故曰无之以为用人之实腹有气所以存身所谓为利也虚心无物所以生气所谓为用也故取三物为喻
  薛君采解章内虽互举有无而言顾其指意实即有而发明无之为贵也盖有之为利人莫不知而无之为用则皆忽而不察故老子借数者而晓之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令并平声爽平声差也行去声鸠摩罗什曰不知即色之空与声之空与聋盲何异为腹犹易艮其背之意不为目犹阴符机在目之意李约云目无厌圣人不为腹知足圣人为之目视外故云彼腹实内故云此
  苏注视色听音尝味其本皆出于性方其为性而未有物也至矣及目縁五色耳縁五音口縁五味夺于所縁而忘其本则虽见而实盲虽闻而实聋虽尝而实爽也圣人视色听音尝味皆与人同至于驰骋田猎未尝不为而难得之货未尝不用也然人皆以为病而圣人独以为福何也圣人为腹而众人为目目贪而不能受腹受而未尝贪故也彼物之自外至者也此性之凝于内者也
  吕注目之所以为目者色色而非色也属乎五色则失其所以为目而无异乎盲矣耳之所以为耳者声声而非声也属乎五音则失其所以为耳而无异乎聋矣口之所以为口者味味而非味也属乎五味则失其所以为口而无异乎爽矣万物无足以挠之者心之所以静而圣也逐乎外则罔念而发狂矣事莫不然而驰骋田猎为尤甚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行所以全也求乎外则辱殆而行妨矣物莫不然而难得之货为尤甚腹无知者也目有见者也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有见有欲之追求取此无知无欲之虚静也息斋注目能视色然目以色盲耳能听音然耳以声聋口能尝味然口以味亡田猎驰骋取货无厌皆由心能取而生然亦由能取而丧盖神藏于内而耳目心口分神之用为视为听为尝为知若视不出色是以色夺视也听不出声是以声夺听也尝止于味是以味夺口也心止于取是以取夺心也四者夺于物则目犹盲也耳犹聋也口犹爽也心犹狂也曷若返而求之使见不以色见见为目闻不以声闻闻为耳尝不以味尝尝为口知不以心知知为心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腹者受而不取纳而不留易足以无情非如目之无厌愈见而愈不足也目驰于外腹止于内圣人专内而忘外故去彼取此
  吴注凡所欲之外物皆害身者也圣人但为实腹而养已不为恱目而徇物也故悉去彼在外之诸妄而独取此在内之一真上言目盲耳聋口爽心狂行妨五者下但言不为目盖举一以包其四董思靖曰前章言虚中之用此则戒其为外邪所实然目必视耳必听口必味形必役心必感是不可必静惟动而未尝离静则虽动而不著于物乃湛然无欲矣染尘逐境皆失其正而要在于目是以始终言之夫子四勿必先曰视释氏六根眼色居首皆此意也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者可以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可以托天下为吾之为去声贵大患若身当云贵身若大患倒而言之古语类如此
  苏注古之达人惊宠如惊辱知宠之为辱先也贵身如贵大患知身之为患本也是以遗宠而辱不及忘身而患不至所谓宠辱非两物也辱生于宠而世不悟以宠为上而以辱为下者皆是也若知辱生于宠则宠固为下矣故古之达人得宠若惊失宠若惊未尝安宠而惊辱也所谓若惊者非实惊也若惊而已贵之为言难也有身大患之本而世之士难于履大患不难有其身故圣人因其难于履患而教之以难于有身知有身之为难而大患去矣性之于人生不能加死不能损其大可以充塞天地其精可以蹈水火入金石凡物莫能患也然天下常患亡失本性而惟身之为见爱身之情笃而物始能患之矣生死疾病之变攻之于内宠辱得失之交撄之于外未有一物而非患也夫惟达人知性之无坏而身之非实忽然忘身而天下之患尽去然后可以涉世而无累矣人之所以骛于权利溺于富贵犯难而不悔者将以厚其身耳今也禄之以天下而重以身任之则其忘身也至矣如此而以天下与之虽天下之大不能患之矣
  吕注宠者畜于人者也下道也宠而有其宠则辱矣吾之所以有辱者以吾有惊未得之则惊得之既得之则惊失之若吾无惊吾有何辱则宠之有辱者亦若是而已贵者畜人者也上道也贵而有其贵则有患矣吾之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故吉亦我所患凶亦我所患若吾无身吾有何患则贵之有大患者亦若是而已言身则知惊之为心言惊则知身之为累也无心则无惊无惊则无辱无身则无累无累则无患昔者舜以匹夫而友天子则可谓宠矣而若固冇之则何辱之有巍巍乎有天下可谓贵矣而不与有焉则何大患之有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宠而招辱则贱其身矣非可以寄天下者也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贵而罹患则危其身矣非可以托天下者也若夫宠而不有其宠贵而不有其贵如舜者乃真可以寄托天下者也元泽注贵者在物之上而有国家有之而不能忘则为患大矣譬人有身而珍之则寒署疾痛万绪皆作岂非大患乎市南子有曰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者也贵者有人宠者见有于人唯圣人能免此二者万物与我为一则与道玄同而万变皆忘吉凶息矣而愚者不能自解恃形为已故形之所遭触途生患老子先明宠贵之累而宠贵之累皆縁冇身而生故因譬贵之若身遂及无身之妙庄子曰忘其所不忘而不忘其所忘是之谓诚忘亦明此意而孔子母我理与是同学期于此而已然所谓无者岂弃而去之乎但有之而未尝有则不累矣且崇高莫大乎富贵诚能有之以无有则圣人所为济世也亦何患之有其于宠也亦若斯而已矣笔乘人情率上宠而下辱不知辱不自生生于宠也则宠为下矣宠为下故得宠失宠皆若惊然惊者触于物而无著者也过则虚矣贵重也谓难之也人情率有身而难患不知患不自生生于身也无其身则无患矣由此言之世之上宠者是上辱也惊宠与辱同则何辱有身者是有大患也贵身与贵患同则何患夫不以身视身而以大患视身无身者也而顾可以无患所谓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也譬而言之如不轻以身为天下者天下反可寄惜以身为天下者天下反可托则知不有其身而其身反可保也庄子曰越人三世弑其君王子搜患之逃之丹穴越人薰之以艾乘以王舆王子搜援绥登车仰天而呼曰君乎君乎独不可以舍我乎王子搜非恶为君也恶为君之患也此固越人之所欲得为君也夫王子搜恶为君而越人愈迫欲得之则不有其身而身可有也复奚疑哉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曒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抟音团执也诘契吉反曒吉晓反明也李约注夷平也漠漠然无异见也希无也少也或终身不得或亦得之微细也妙也仿佛似有追之又失此三者不可致诘不可致诘则一尚不立何况于三凡物皆上明下暗道无上故不曒无下故不昧绳绳长远不绝也及责其实复归于无故曰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恍有也惚无也谓有不可谓无不可故以恍惚名之不见其首无来时也不见其后无去日也自古有之谓之曰道今欲执之未得其方惟虚其心道将自至然后执之以御群有无不理矣
  苏注视之而见者色也所以见色者不可见也听之而闻者声也所以闻声者不可闻也抟之而得者触也所以得触者不可得也此三者虽智者莫能诘也要必混而归于一而可尔所谓一者性也三者性之用也人始有性而已及其与物构然后分裂四出为视为听为触日用而不知反其本非复混而为一则日远矣若推广之则佛氏所谓六入皆然矣首楞严有云反流全一六用不行此之谓也物之有形者皆丽于阴阳故上曒下昧不可逃也道虽在上而不曒虽在下而不昧不可以形数推也绳绳运而不绝也人见其运而不绝则以为有物矣不知其卒归于无也状其著也象其微也无状之状无象之象皆非无也有无不可名故谓之惚恍道无所不在故无前后可见古者物之所从生也有者物之今则无者物之古也执其所从生则进退疾徐在我矣
  吕注视者无有也故视之不见虽不见也然能玄能黄不可名之以无色也曰夷而已听者无有也故听之不闻虽不闻也然能宫能商不可名之以无声也曰希而已抟者无有也故抟之不得虽不得也然能阴能阳能柔能刚能短能长能圆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凉能浮能沉能出能没能甘能苦能膻能香不可名之以无形也曰微而已凡物求之而不得者或可以致诘而得之此三者终不可致诘者也不可以致诘则隳聪明离形去智而吾得之矣则视也听也抟也混而为一矣视以目听以耳抟以心混而为一则耳如目目如耳心如耳目矣夫失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吾得之也其上非光也故不曒其下非土也故不昧绳绳兮调直而有信虽有信也而不可名故复归于无物而已虽无物也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而未尝无物也是谓惚恍惚则不曒不曒则疑于无物也而非无物也恍则不昧不昧则疑于有物也而非有物也其始无前故迎之而不见其首其卒无尾故随之而不见其后无前无后则不古不今矣虽不古不今而未尝无古今也则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者吾得之以日用矣故曰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所谓古者非异于今也以知古之所自始也所谓今者非异于古也以知今之所从来也诚知古之所自始则知今之所从来矣始无所自来无所从所谓无端之纪也纪者道纪也道不可执也得此则可执之以为徳矣执徳之谓纪
  元泽注三者本一体而人所以求之者或以视或以听或以抟故随事强名虽然所用求者与夫所欲求者未尝不一也唯了吾一则与彼一吻然为一矣推而上之至于无初之初乃知物无所从来则道之情得矣
  李荣注三者希微夷也俱非声色并绝形名有无不足诘长短莫能议混沌无分寄名为一一不自一由三故一三不自三由一故三由一故三三是一三由三故一一是三一一是三一一不成一三是一三三不成三三不成三则无三一不成一则无一无一无三自叶忘言之理执三执一翻滞玄通之教
  息斋注视之不见不可以色求也听之不闻不可以声取也抟之不得不可以形索也既不为色形器之所囿则所谓元明者乃一精明耳方其未散混而为一虽寄于明而不可谓明故曰其上不曒虽不可谓明亦不可谓不明故曰其下不昧未尝须臾可离可去也故曰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虽归于无物不可谓之无物故曰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惚恍者出入变化不主故常之谓也其来无始故迎之不见其首其去无终故随之不见其后试执古道以御今有则今犹古也以今之犹古则知古之犹今是谓道纪道纪者无去来古今之谓也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若冬涉川犹若畏四邻俨若客涣若冰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浑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敝不新成强其丈反豫犹皆兽名豫象属也珑右谓犬为犹象能前知其行迟疑犬先人行寻又回转故迟回不果谓之犹豫俨矜庄貌涣散也木未斲曰朴旷空也冬涉川常难之也畏四邻慎自持也俨若客不敢僭也冰将释如恐陷也若朴质而无文章也若谷虚而无所藏也若浊晦而不分明也皆所谓强为之容也能敝不新成邵弁曰能敝能不新能成也不盈则若敝缺能敝也无事更改能不新也同然皆得能成也纯甫曰能读如耐耐敝者虽旧不坏新成再造之也
  苏注麤尽而微微而妙妙极而玄玄则无所不通而深不可识矣戒而后动曰豫其所欲为犹迫而后应豫然若冬涉川逡巡如不得巳也疑而不行曰犹其所不欲迟而难之犹然如畏四邻之见之也若客无所不敬未尝惰也若冰将释知万物之出于妄未尝有所留也若朴人伪已尽复其性也若谷虚而无所不受也若浊和其光同其尘不与物异也世俗之士以物汨性则浊而不后清枯槁之士以定灭性则安而不复生今知浊之乱性也则静之静之而徐自清矣知灭性之非道也则动之动之而徐自生矣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今所谓动者亦若是耳盈生于极浊而不能清安而不能生所以盈也物未有不敝者也夫唯不盈故其敝不待新成而自去
  吕注古之善为士者将以成圣而尽神也则其为士也虽未至乎圣神所以成圣而尽神者其闻之固已全尽矣微妙玄通深不可识乃所以成圣而尽神也微而后妙妙而后玄玄而后通则深不可识矣唯不可识则其形容安得以拟议哉强为之容而已豫若冬涉川迫而后动不得已而后起也犹若畏四邻闲邪存其诚非物将之则其心不出也俨若客不为主也涣若冰将释方终之以心凝形释骨肉俱融也敦兮其若朴复其初也旷兮其若谷应而不藏也浑兮其若浊无是非彼我之辨也人皆昭昭也孰能浊以静之徐清者乎徐清则无所不照矣人皆取先也孰能安以动之徐生者乎徐生则无所不出矣盖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有为也而欲当则縁于不得已平气也顺心也乃所以徐清也縁于不得已乃所以徐生也此士之所以能成圣而尽神也道之体冲冲也者阴阳之和而盈虚之守而保此道者不欲盈则虚而已然不曰虚而每曰不盈者恐人之累于虚也累于虚则不虚矣故曰或不盈不欲盈而已天下之物有新则有敝有敝则有坏则能不敝者鲜矣夫唯不盈则新敝成坏无所容心是以虽敝不敝不敝则不坏不敝不坏则不新不成矣
  元泽注士者事道之名微而妙玄而通有此道而退藏于密密者性本之内故无迹可见当时为士者异于此矣故称古之善为士者豫者先事而戒之谓至人无心于物迫而后动冬涉者临事逡巡若不得已也庄子曰不从事于务可以无戒而犹戒曰犹至人静密幽深不出性宅故常如畏邻敛行而不纵也俨若客不以事为巳任故其容寂也人生之始同于大空凝为我体如水有冰故为道有冰解冻释者事至于此其容已不滞于一体涣然将释矣窃尝原之人性如水为造化所凝故结而不通彼释者反本而已矣材未为器谓之朴喻性之全体由冰释之后乃能存天性之全而不雕于人伪故若朴也性全不亏而不自有其全故旷然空虚如谷之受且应也水性本清而浊者混于物至人不自洁于物故浑然若浊者也澄性与澄水同加功则动而弥浊唯静以俟之则徐自清矣有道之士所以物莫能浊者以其静之徐清归于寂定感而遂通故徐徐以生终则有始也动之徐生则变动不居非物能止夫谁能安之为此者信阴阳之理乘自然之运而无心其间故皆曰徐言浊则知安之清言安则知动之浊与上篇徼妙之文同不盈之盈乃大盈也如见道之后盈而有之则是自有此道违道远矣道本无体非器所盛用则有馀求之不得故有道者未尝盈而其用不穷也得道者未尝盈则成道者未尝新也道之为用通万物而不敝以其无敝无新不成不败故也敝生于新败生于成士虽成道而常若敝败矣茍得道之初矜其新成则与道异意非大成也经曰大成若缺其用不敝此篇句句有序以至于成成而若敝则尽之矣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开元疏致者令必自来如春秋致师之致作动也如日出而作之作芸芸作之状也常即常道之常以其为万象主故曰王以其为众父父故曰天
  苏注致虚不极则有未亡也守静不笃则动未亡也丘山虽去而微尘未尽未为极与笃也盖致虚存虚犹未离有守静存静犹䧟于动而况其他乎不极不笃而责虚静之用难已虚极静笃以观万物之变然后不为变之所乱知凡作之未有不复也茍吾方且与万物皆作则不足以知之矣万物皆作于性皆复于性譬如华叶之生于根而归于根涛澜之生于水而归于水茍未能自复于性虽止动息念以求静非静也故惟归根然后为静命者性之妙也性可言至于命则不可言矣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圣人之学道必始于穷理中于尽性终于复命仁义礼乐圣人之所以接物也而仁义礼乐之用必有所以然者不知其所以然而为之世俗之士也知其所以然而后行之君子也此之谓穷理虽然尽心以穷理而后得之不求则不得也事物日构于前必求而后能应则其为力也劳而其为功也少圣人外不为物所蔽其性湛然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物至而能应此之谓尽性虽然此吾性也犹有物我之辨焉则㡬于妄矣君之命曰命天之命曰命以性接物而不知其为我是以寄之命也此之谓复命方其作也虽天地山河之大未有不变坏不常者惟复于性而后湛然常存矣不以复性为明则皆世俗之智虽自谓明非明也不知复性则缘物而动无作而非凶虽得于一时而失之远矣方迷于妄则自是而非彼物皆吾敌吾何以客茍知其皆妄则虽仇雠将哀而怜之何所不容哉无所不容则彼我之情尽尚谁私乎无所不公则天下将往而归之矣无所不怀虽天何以加之天犹有形至于道则极矣然而虽道亦不能复进于此矣
  吕注保此道者不欲盈致虚而不极守静而不笃则非不盈之至也众人之于万物也息而后见其复衰而后见其归根而我以虚静之至故见万物之所以作与其所以芸芸在我而不在彼其所以作者乃其所以复也方其所以芸芸者乃其所以归根也故以其并作而观其复则方其芸芸而各复归其根也然则所谓虚者非虚之而虚也直莫之盈故虚也所谓静者非静之而静也夫物芸芸各归其根而不知莫足挠心故静也故归根曰静命者吾之所受以生者也夫唯静则复其所以生而能命物矣故静曰复命道至于能命物则常而不去矣故复命曰常自常观之则吉凶悔吝常见乎动之微明孰加焉故知常曰明不知常者反此则所作不免妄而已能知常而体之则万物与我为一矣故知常容万物与我为一则不内其身而私矣故容乃公万物与我为一而无私焉大也大则圣内圣外王故公乃王圣然后至于神故王乃天天则神矣道者所以成圣而尽神也故天乃道为道而至于常则尽矣故道乃久没身不殆久而至于没身不殆者常之谓已笔乘致虚而不知实之即虚虚未极也守静而不知动之即静静未笃也若此者观无于无而未尝于有观无故耳试观万物方其并作若动且实而实无纤毫动与实者能如是观是为观复复者复其始也夫未能观复即止动求静欲静转动当物芸芸复归其根则一切诸念当处寂灭不求静而自静乃真静也静则复命矣不曰性而曰命者性可言也命不可言也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夫理性非不妙矣而犹有妙在焉举此而穷之尽之了不可得斯为至命则命又非性之方矣有作必有变复命则作而无作谓之真常此非明者不能知也知常则静则吉不知常则妄作则凶方其迷于妄也自是而非彼必不能容知常则善恶两忘是非无朕何所不容哉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即命也至此于道乃全而可以久可以不殆特其馀事耳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之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有不信犹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不知有之一作下知有之今从吴㓜清本
  陆希声注太古有徳之君无为无迹故下民知有其上而已谓帝力何有于我哉徳既下衰仁义为治天下被其仁故亲之怀其义故誉之仁义不足以治其心则以刑法为政故下畏之刑法不足以制其意则以权谲为事故众庶侮之於乎心之有孚谓之诚言之可复谓之信诚既不孚言则不复而犹贵重爽言谓之诚信可乎哉道徳既隐仁义乃彰仁义不行刑法斯作而犹尊尚末术谓之道徳可乎哉圣人则不然执古御今斲雕为朴功成而不执事遂而无为有法无法因时为业使百姓咸遂其性皆曰我自然而然则亲誉畏侮之心皆不生于世矣
  苏注太上以道在宥天下而未尝治之民不知其所以然故亦知有之而已其次以仁义治天下其徳可怀其功可见故民得而亲誉之其名虽美而厚薄自是始矣又其次以政齐民民非不畏也然力之所不及则侮之矣吾诚自信则以道御天下足矣唯不自信而加以仁义重以刑政而民始不信圣人自信有馀其于言也犹然贵之不轻出诸口而民信之矣及其功成事遂则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
  吕注执大象天下往由天下方且释我而忘之其迹孰得而见哉故下知有之而已下知有之者无以尚之故谓之太上则亲之誉之者其次畏之侮之又其次可知已何以论之今夫父子爱钦不言而喻至宾主之际朋友之交欲致其钦之之意必有以文之而后喻何则信之足与不足而已则亲之誉之已出于信之不足而有不信况于畏之侮之乎然则欲使信至足而不至有不信者宜何如哉犹其贵言以复乎道而已贵言者行不言之教也行不言之教则处无为之事可知已至夫功成事遂百姓谓我自然而莫知为之者则孰得而亲誉之哉
  吴注太上犹言最上最上谓大道之世相忘于无为民不知有其上也其次谓仁义之君民亲之如父母及仁义益著则不但亲之而又誉之矣又其次谓智慧之主民畏之如神明及智慧渐穷则不但畏之而又侮之矣信者大道之实也自大道之实有所不足不能如上古之时则君之于民有不以其实者焉而日趋于华于是一降则用仁义再降则用智慧也此下言太上不知有之之事犹兮见前章贵宝重也然如此也宝重其言不肯轻易出口如犬行之疑迟退却盖圣人不言无为俾民阴受其赐得以各安其生及其功既成事既遂而百姓皆谓我自如此不知其为君上之赐也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六亲王辅嗣云父子兄弟夫妇也孝慈孝子慈孙也
  苏注大道之隆也仁义行于其中而民不知大道废而后仁义见矣世不知道之足以澹足万物也而以智慧加之于是民始以伪报之矣六亲方和孰非孝慈国家方治孰非忠臣尧非不孝也而独称舜无瞽叟也伊尹周公非不忠也而独称龙逢比干无桀纣也涸泽之鱼相呴以沫相濡以湿不如相忘于江湖王介甫注道𨼆于无形名生于不足道𨼆于无形则无小大之分名生于不足则有仁义智慧差等之别仁者有所爱也义者有所别也以其有爱有别此大道所以废也智者知也慧者察也以其有知有察此大伪所以生也孝者各亲其亲慈者各子其子此六亲所以不和也忠者忠于己之君谓之忠忠于他人谓之叛吕注道不可名名之为道已非道也则又分而为仁义岂道之全哉则有仁义者固大道之废也贼莫大乎徳有心而心有眼及有眼而内视内视则败矣则智慧出固所以有大伪也伪者徳之反也冇仁义则其弊至于六亲不和而有孝慈矣有大伪则具弊至于国家昏乱而有忠臣矣是故有瞽叟之顽嚚弟象之傲而后有舜有桀纣之暴而后有龙逢比干此无他去本日远而已矣
  息斋注道散则降而生非伪胜则反而贵道降者道之微反者哀之极也方道之未散仁义濳乎其中不可分别指数及其煦煦为仁而人以煦煦怀其仁孑孑为义而人以孑孑怀其义使大道之行以公天下则仁义又何足以进于其前哉不幸而又有小智小慧者窃仁义而行之则伪自此滋乱自此始是之谓降而生非及其末流人伪既多无非非者群非之中稍有自异于是从而贵之故六亲不和然后知有孝慈国家昏乱然后知有忠臣是谓反而贵道方其散则见其似而忘其全及其衰则荡然无馀而贵具似此其所以每降而愈下也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令平声属之欲反
  苏注非圣智不足以知道使圣智为天下其有不以道御物者乎然世之人不足以知圣智之本而见其末以为巧胜物者也于是驰骋于其末流而民始不胜其害矣故绝圣弃智民利百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仁义所以为孝慈矣然及其衰也窃仁义之名以要利于世于是子有违父而父有虐子此则仁义之迹为之也故绝仁弃义则民复孝慈巧所以便事也利所以济物也二者非以为盗而盗贼不得则不行故绝巧弃利盗贼无有世之贵此三者以为天下之不安由文之不足故也是以或属之圣智或属之仁义或属之巧利盖将以文治之也然而天下益以不安曷不反其本乎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而天下各复其性虽有三者无所用之矣故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此则圣智之大仁义之至巧利之极也然孔子以仁义礼乐治天下老子绝而弃之或者以为不同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孔子之虑后世也深故示人以器而晦其道使中人以下守其器不为道之所眩以不失为君子而中人以上自是以上达也老子则不然志于明道而急于开人心故示人以道而薄于器以唯学者惟器之知则道𨼆矣故绝仁义弃礼乐以明道夫道不可言可言皆其似者也达者因似以识真而昧者执似以陷于伪故后世执老子之言以乱天下者有之而学孔子者无大过因老子之言以达道者不少而求之于孔子者常若其无所从入二圣人者皆不得已也全于此必略于彼矣
  吕注圣人知天下之乱始于迷本而失性惟无名之朴为可以镇之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乃所以复吾无名之朴而镇之也夫绝圣弃智绝仁弃义则不以美与善累其心矣绝巧弃利则不以恶与不善累其心矣内不以累其心而外不以遗其迹则民利百倍民复孝慈盗贼无有固其理也盖绝圣弃智绝仁弃义不尚贤之尽也绝而弃之则非特不尚而已绝巧弃利不贵难得之货之尽也绝而弃之则非特不贵而已人之生也万物皆备于我矣则有至足之富能绝圣弃智而复其初则其利百倍矣民复孝慈则六亲皆和而不知有孝慈矣盗贼无有则国家明治而不知有恵臣矣不尚贤使民不争民利百倍民复孝慈则非特不争而已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盗贼无有则非特不为盗而已圣智也仁义也巧利也此三者以为文而非质不足而非全故绝而弃之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乃其所属也见素则知其无所与杂而非文抱朴则知其不散而非不足素而不杂朴而不散则复乎性而外物不能惑而少私寡欲矣少私寡欲而后可以语绝学之至道也
  息斋注圣者不自以为圣智者不自以为智使圣智而可绝皆非圣智也仁者不自以为仁义者不自以为义使仁义而可绝皆非仁义也大巧不见其巧大利不见其利使巧利而可绝皆非巧利也圣人用其实不取其文故其见于外者无其形众人窃其似以乱其真故今见于外者有所属无其形者利物而物不知有所属者徒足以乱天下而已圣人恶伪之足以乱真故欲绝其本原以救末流之弊使天下之人不复怀利心而窃圣智之行假仁义而弃孝慈之实用盗贼而弃巧利之便惟以素朴先民民见其见素抱朴则不敢以文欺物不以私欲示民民见其少私寡欲则不敢以文自欺
  笔乘属如庄子属其性乎仁义之属犹附著也圣智仁义巧利三者繇世道日趋于文故有此名自知道者观之此文也文不足以治天下不若使之属意乎见素抱朴见素抱朴则少私寡欲而天下无事矣素未受采朴未斲器此所谓性之初也实也夫游于性之初故虽有身而实无身其有私焉者少矣虽有心而实无心其有欲焉者寡矣然则见素抱朴乃圣智仁义之精也焉用文之盖老子绝之于彼正欲其属之于此学者不察其意而但知其绝而弃之猥云老子之论荡而不法也斯所谓不得于言者乎
  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㡬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怕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乘乘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忽兮若晦寂兮似无所止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唯上声阿乌何反皆应声唯㳟而阿慢也荒广远也怕古泊字静也兆如龟兆之坼动之微也孩小儿笑也笑则情动而识生矣有归必税驾而不乘乘乘兮无所归无住著也马巨济曰性无馀欠有馀皆分外也享太牢登春台则所得皆分外故曰众人皆有馀遗失也沌如浑沌之沌无知也一作纯小明为昭察苛细也闷莫奔反顽不知痛痒也古谓都为美郊为鄙食音嗣食母乳母也见礼记内则篇苏注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不知性命之正而以学求益增所未闻积之不已而无以一之则以□害方以直害曲其中纷然不胜其忧矣患夫学者之至此故曰绝学无忧若夫圣人未尝不学而以道为主不学而不少多学而不乱廓然无忧而安用绝学邪学者溺于所闻而无以一之则唯之为㳟阿之为慢不可同日言矣而况夫善恶之相反乎夫唯圣人知万物同出于性而皆成于妄如画马牛如刻虎彘皆非其实湣焉无是非同异之辨孰知其相去㡬何哉茍知此矣则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无足怪矣圣人均彼我一同异其心无所复留然岂以是忽遗世法犯分乱理而不顾哉人之所畏吾亦畏之人之所为吾亦为之虽列于君臣父子之间行于礼乐刑政之域而天下不知其异也其所以不婴于物者惟心而已人皆徇其所知故介然不出畦畛圣人兼涉有无无入而不可则荒兮其未可央也人各溺于所好其美如享太牢其乐如春登台嚣然从之而不知其非唯圣人深究其妄遇之泊然不动如婴儿之未能孩也乘万物之理而不自私故若无所归众人守其所知各自以为有馀圣人包举万物而不主于一超然其若遗也沌沌若愚而非愚也世俗以分别为知圣人知群妄之不足辨也故其外若昏其中若闷忽焉若海不见其津涯漂然无定不见其止宿也人各有能故世皆得而用之圣人才全徳备若无所施故疑于顽鄙道者万物之母众人徇物忘道而圣人脱遗万物以道为宗譬如婴儿无所杂食食于母而已
  吕注上绝弃乎圣智仁义之善下绝弃乎巧利之恶不以累其心则绝学矣绝学则无为无为则神神也者鼔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者也故曰绝学无忧唯之与阿出于声一也其相去㡬何善之与恶离乎道一也其相去何若此所以虽圣知犹绝而弃之不以累其心也忧悔吝者存乎介震无咎者存乎悔则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也荒兮其未央哉未央者以言其大而无极则不独畏人之所畏而已何则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所以同乎人也荒兮其未央哉所以同乎天也众人熙熙则不知塞其兑闭其门也如享太牢则不知夫淡乎其无味也如春登台则不知夫视之不足见也我独怕兮其未兆若婴儿之未孩则塞其兑闭其门而无味之足嗜无见之足恱也乘乘兮若无所归以言唯万物之乘而在已无居也众人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故皆有馀我独怕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故独若遗凡此者以言其遗物而离形也我愚人之心也哉以言其无知也纯纯兮以言其不杂也俗人昭昭我独若昏则异乎俗人之昭昭俗人察察我独闩闩则异乎俗人之察察矣忽若晦晦则都无所见也都无所见则非特若昏闷闷而已其动也乘乘兮若无所归其静也寂兮似无所止俗人昭昭俗人察察故皆有以我独若昏我独若闷故颃似鄙凡此者言其去智而忘心也夫视听思虑道之所自而生者也故于道为子而道则为之母众人逐物役智以资其视听思虑则养其子而已而我则遗而去之凡贵养母故也故曰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夫老子神矣何所事养而与众人俗人为异而已欲使为道者知如此而后可以至于道故也然则绝学之大指可知矣而先儒以谓人而不学虽无忧如禽何其未知所以绝学无忧之意矣
  息斋注学不至于无所学非绝学也道以无得为得学以无学为学使道而可得皆仁义也使学而可学皆名数也故圣人以无得为得道以无学为真学故曰绝学无忧若未至于无学则天下之学无穷得其一而遗其二得于此而失于彼则必以得为喜失为忧无时而息矣道之本原未始不同若不揣其本而齐其末则末必至于大异且唯之为恭阿之为慢方其唯阿之间其相去㡬何及其为恭与慢则相去远矣向理为善背理为恶方其向背之间相去㡬何及其为善与恶则相去远矣圣人尝观其始知其本同故反慢而为恭反恶而为善在俄顷之间耳若知唯阿善恶之本同则造于绝学有不难者然圣人出而应世岂能易一世之所欲以随吾之所欲同一世之所见以齐吾见人之所乐吾亦从而乐之人之所畏亦从而畏之但所以异于众者众人𮎰乐无央熙熙然其乐如春登台其美如享太牢其明昭昭然谓英我若其智察察然谓莫我过盖其心实以为乐实以为美实以为明实以为智昧于心性而惟实之知故心外无所见圣人心游于道其应物者非其实也故怕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乘乘兮若无所归匆兮若海漂兮若无所止众人皆有馀我独若遗众人皆有以我独颃且鄙岂真愚人之心哉盖我所异于众人识本达原不流于末是谓贵食母笔乘人之为学忧不得善也吾能绝学则奚忧之有然非强绝也知性本无善也彼为善者虽异于恶而离性则一其少异者如唯与阿之间耳夫以善恶之同而圣人亦不废善者盖人之所畏不得不畏所谓吉凶与民同患也至其心㳺于性初方且𮎰兮未央而岂若善之有涯涘可限量哉故人之乐善如享太牢春登台而我独泊兮如婴儿之未孩无朕兆也乘乘兮无所归无栖泊也人之得善皆有赢馀而我独若遗若愚人之沌沌无知识也人皆昭昭察察皆若有所以而我独昏也闷闷也忽兮若海漂兮无所止也此岂圣人真顽且鄙哉以众皆逐其子我独贵其母不能不与众异耳盖性无善恶而善恶万法皆从此而生故谓之食母董思靖或曰唯阿同出于声善恶同出于为达人大观本实非异正如臧榖亡羊之说也此故太上忘情是非俱泯者之所为然学者直须于善恶不可名处著眼始得若直以为善与恶同耳则是任天下至于恶而不之顾岂理也哉
  纯甫注天非日无以煜物人非学无以致道故曰学者心之白日也圣人乃曰绝学无忧岂诚莽莽然无所用其心哉盖所绝者世俗之学而所贵者食母之学也母者何也徳者万物之母而道又徳之母则圣人所谓母兼道徳而言之也食者味之以自养也味道徳而自养则无为而无不为而其乐不可量矣又奚暇为彼俗学以自取忧也哉圣人所以异于人者以此
  孔徳之容唯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孔大也窈乌了反恍惚窈冥皆不可见之意邓锜云恍惚便是物非恍惚之中更别有物经云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是也窈冥便是精非窈冥之中更别有精张平叔云窈冥莫测是真精是也王辅嗣曰信验也阅自出门者一一而数之言道如门万物皆自此往也汉书此如传舍所阅多矣陆机赋川阅水而成川世阅人而为世其用字之义并同一训经历亦同此义甫美也又始也苏注道无形也及其运而为徳则有容矣故徳者道之见也自是推之则众冇之容皆道之见于物者也道非有无故以恍惚言之然及其运而成象著而成物未有不出于恍惚者也方有无之未定恍惚而不可见及夫有无之交则见其窈冥深眇虽木成形而精存乎其中矣物至于成形则真伪杂矣方其有精不容伪也真伪既杂自一而为二自二而为三纷然错出不可复信矣方其有精不吾欺也古今虽异而道则不去故以不去名之唯未尝去故能以阅众有之变矣甫美也虽万物之美不免于变也圣人所以知万物之所以然者以能体道而不去故耳
  吕注其遗物离形至于若遗其去智忘心至于若鄙则其容之甚徳者也夫将何从哉唯道之从而已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方惚而恍恍则不昩不昩则明明则疑于有物也然其中有象象者疑于有物而非物也故曰无物之象又曰大象无形方恍而惚惚则不曒不曒则晦晦则疑于无物也然其中有物物者疑于无物而有物者也故曰无状之状又曰有物混成恍惚则不测不测则神矣窈冥者神之又神者也神之又神而能精焉故曰窈兮冥兮具中有精精者得道之一而不杂者也天下之物真而不伪信而不忒常而不变未有加于此而天下之始吾于是乎阅之故曰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故为道者不曒不昩存其恍惚无视无听致其窈冥有象此有物有物此有精有精此有信为道至于有信则与吾心符而至物得矣欲知天地万物之所以为天地万物者莫不始于此而已故曰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息斋注孔者大也徳之大者其容亦大道未尝有容而孔徳之容亦依于道故起以道起吾不知其起灭以道灭吾不知其灭道之为物恍惚窈冥而不可常然于恍惚之中有象于恍惚之中有物于窈冥之中有精则无中无不有也有中之有众皆以为有不知有本不实有中反无无中之有人所不知而初不知无中反有盖有中之有有之粗者也唯无中之有然后为有中之真唯其真而不假故不以有而存不以无而亡是谓有信自古及今不变不异其精不去圣人所以能观群有之始而知群有之所由然以其体于至无故能观众有也
  纯甫注孔徳之容即前章泊兮未兆以下是也惟道是从言此盛徳容貌皆从道出此圣人所以贵食母也下乃反复形容道体之妙恍惚窈冥皆幽深微𣺌不可为象之意物即象也真即精也信即真也变文叶韵与诗体相似逐句而为之说则凿矣阅历也众甫天地万物凡自道而出者皆是也众甫与化迁流而道则终古自若故曰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然指阅而言此指恍惚窈冥而言言吾何以知众甫为道所阅哉正以道体恍惚窈冥无可变坏故众甫往而道常存若传舍之阅过客然也苏子瞻曰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与此意合至禅伯云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雕则更明白矣
  笔乘道无形容一可形容即属之徳然知徳容则道亦可从而识如所谓恍惚窈冥是也人之学道喜于有作至恍惚窈冥类苦其芒荡难于凑泊矣不知恍惚无象即象也恍惚无物即物也窈冥无精即精也如释典云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也暂为假常为真恍惚窈冥则不以有而存不以无而亡夫孰真且信于此故曰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也昩者乃谓恍惚窈冥之中真有一物者夫恍惚窈冥则无中边之谓也而物奚丽乎况有居必有去又何以亘古今而常存乎然则曷谓阅众甫也甫始也人执众有为有而不能玄会于徼妙之间者未尝阅其始耳阅众有之始则知未始有始知未始有始则众有皆众妙而其为恍惚窈冥也一矣是所以知众有即真空者以能阅而知之故也释氏多以观门示人悟入老子之言岂复异此故阅众始则前际空观其徼则后际空万物并作观其复则当处空一念归根三际永断而要以能观得之学者诚有意乎知常也则必自此始矣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洼乌瓜反夫音符苏注圣人动必循理理之所在或直或曲要于通而已通故与物不迕不迕故全也直而非理则非直也循理虽枉天下之至直也众之所归者下也虽欲不盈不可得矣昭昭察察非道也闷闷若将敝矣而日新之所自出也道一而已得一则无所不得多学而无以一之则惑矣抱一者复性者也盖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皆抱一之馀也故以抱一终之目不自见故能见物镜不自照故能照物如使自见自照则自为之不暇而何暇及物哉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皆不争之馀也故以不争终之世以直为是以曲为非将循理而行于世则有不免于曲者矣故终篇复言之曰此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夫所谓全者非独全身也内以全身外以全物物我兼全而复于性则其为直也大矣
  吕注能知众甫之然则能抱一致柔能抱一致柔则能曲能枉能洼能敝矣曲者曲之自然者也枉者曲之使然者也天下之物唯水为㡬于道一西一东而物莫之能伤是曲则全也避碍万折而必东是枉则直也善下而百谷归之是洼则盈也受天下之垢而莫清焉是敝则新也唯得一者为足以与此故曰少则得众人所以不能然者以其不一故也故曰多则惑制财用必有式传土木必有式所持者约而所应者博也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亦如是而已故可以曲可以枉可以洼可以敝无往而非一也故因天下之所见而见之而我不自见也则所见无不察故曰不自见故明因天下之所是而是之而我不自是也则所是莫之能盖故曰不自是故彰归天下以功而我不自有也故有功任万物以能而我不自矜也故长如是者无他得一则无我无我则不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矣古之所谓曲则全其要如是而已知所以曲则全则知所以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矣而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皆由是也岂非所谓全而归之哉息斋注物不可以终曲故曲则全物不可以终枉故枉则直洼则必盈敝则必新少则易得多则易惑此盈虚之至理也古之圣人所以能为万物宗者以其抱一也抱一者常与道俱故不自见而因人之见不自是而因物之是不自有其功而因人之功不自矜其长而因人之长唯其立于物之独而不与物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圣人循理而动求其不全不可得以未尝不全而又能致曲以养之其全之也至矣是谓诚全归之宏甫注夫人无不欲全也而失其所以全之道往往以全求全而卒不能全者此天下之通弊也不知五臓六腑四肢百骸至曲也而人赖以全若不曲则不能全矣引绳而直之故以绳为直而不知其枉也茍非枉安能直哉海洼也而常盈日月旧也而常新饮酒食肉少也而以饱以适若务多不已则吐哕随而反伤矣是惑也知此则知圣人抱一之道矣夫一之能多也犹少之能得敝之能新洼之盈枉之直曲之全也是倒行逆流之理而圣人之所以为式于天下者惜乎其不知也由此观之学道者可以反矣夫目至明也而不能自见其目使其见目则不见明矣安能明然则不自是者人必是之不自功者人必推功不自长者人必以为长不争者人必不与之争皆曲全之道也呜呼能全而归之者果谁乎
  笔乘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凡以明少则得也一少之极也抱一而天下式则其得多矣故一国三公不知谁适十羊九牧讵可得刍丧生者繇其多方亡羊者苦于岐路
  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徳者同于徳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徳者徳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信不足有不信飘风疾风也骤雨暴雨也自旦及晡为终朝自早及莫为终日风雨震荡飘忽必不能久岐伯所谓亢则害承乃制也乐入声
  苏注言出于自然则简而中非其自然而强言之则烦而难信矣故曰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可既此所谓希言矣阴阳不争风雨时至不疾不徐尽其势之所至而后止若夫阳亢于上阴伏于下否而不得泄于是为飘风暴雨若将不胜然其势不能以终日古之圣人言出于希行出于夷皆因其自然故久而不穷世或厌之以为不若诡辩之悦耳怪行之惊世不知其不能久也孔子曰茍志于仁矣无恶也故曰仁者之过易辞志于仁犹若此而况志于道者乎夫茍从事于道矣则其所为合于道者得道合于徳者得徳不幸而失虽失于所为然必有得于道徳矣不知道者信道不笃因其失而疑之于是益以不信夫唯知道然后不以得失疑道也
  吕注听之不闻名曰希言而知其所以言则言出于不言而听之不闻矣故曰希言希言者以道言也故曰自然飘风骤雨成之暴戾非出于常然也故虽天地为之尚不能终朝终日之久人之言不出于自然则多而数穷宜矣故唯从事于道者为能无我无我则道也徳也失也吾不见其所以异故道者我则同于道徳者同于徳失者同于失而恢诡谲怪通为一也夫唯不见其所以异而与之同则彼虽有以异我而未尝去我也故曰同于道者道亦得之同于徳者徳亦得之同于失者失亦得之唯其信不足则于是乎有道有徳有失而不同矣故曰信不足有不信
  笔乘道以自然为至而世希言之者喜于作也有作必有辍恶能久乎即飘风骤雨之不能久焉亦可见也从事于道者不然从事于道则自然矣自然则本无可得亦复何失无得无失而随世之得失故为徳为失皆信其所至而无容心焉无不同矣无不同亦无不乐乃其理也夫无不同则求其信且不可得况不信乎茍离道而为徳不能同于失矣离徳而为失不能同于徳矣不能同于徳同于失而欲其同于道者禾之有也所谓信不足焉有不信也皆飘风骤雨之类也或曰首楞严言非因縁非自然而老氏以自然为宗有以异乎余曰无以异也夫所恶夫自然者有所自而自有所然而然也有所自而自有所然而然则是自然也在有物之上出非物之下是释氏之所诃也老𣅧明自然矣独不曰无名天地之始乎知无名则其自也无自其自也无自则其然也无然其自无自其然无然而因若縁曷能囿之故曰精觉妙明非因非縁非自然非不自然离一切相即一切法盖所谓不可道之常道如此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曰馀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跂与企同薛云举踵曰跂张足曰跨立欲増高则反害其立行欲増阔则反害其行赘疣赘也行当作形古字通也食馀人必恶之形赘人必丑之左氏人将不食吾馀庄子附疣县赘出乎形而侈于性是也恶去声处上声
  苏注人未有不能立且行者也茍以立为未足而加之以跂以行为未足而加之以跨未有不丧失其行立者彼其自见自是自伐自矜者亦若是矣譬如饮食适饱则已有馀则病譬如四体适完则已有赘则累吕注⿰𧾷攴之为立非立之常也跨之为行非行之常也则不可久故虽立不立虽行不行也道固无我无我则不争则夫自见自是自矜者亦非其常也故其为道也为馀食赘行而已夫俗人皆嗜之矣而吾复取焉是馀食也性本无是而特侈之是赘行也馀食赘行物或恶之则有道宜其不处也夫道处众人之所恶而曰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何也盖卑虚柔弱者众人之所恶而去之者也故有道者处之见是矜伐者众人之所恶而争之者也是以不处则或处或不处其为不争一也
  息斋注石无足而立风无足而行盖由立者不知其立行者不知其行也足不至地曰跂足越于行曰跨立而跂立必不久行而跨行必不长古之学道者必全于天及其遇物而应不作思虑如人手足耳目内应于心无使之者若使手足耳目思而后应则举动之间莫知所措矣是以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由其有自心也学道而有自心是为馀食赘行夫食者适于饱行者适于事既饱之馀刍豢满前唯恐其不持去行不适事虽仲子之廉尾生之信犹可厌也故食之馀与行之赘此二者物或恶之有道者常行其所自然故食不馀行不赘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混浑通先悉荐反强上声介甫云寂止也寥远也罗什曰妙理常存故曰有物万道不能分故曰混成锺会曰廓然无偶曰独立古今常一曰不改无所不在曰周行所在皆通曰不殆
  苏注夫道非清非浊非高非下非去非来非善非恶混然而成体其于人为性故曰有物混成此未有知其生者盖湛然常存而天地生于其中耳寂兮无声寥兮无形独立无匹而未尝变行于群有而未尝殆俯以化育万物则皆其母矣道本无名圣人见万物之无不由也故字之曰道见万物之英能加也故强为之名曰大然其实则无得而称之也自大而求之则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则远不及矣虽逝虽远然反而求之一心足矣由道言之则虽天地与王皆未足大也然世之人习知三者之大而不信道之大也故以实告之人不若地地不若天天不若道道不若自然然使人一日复性则此三者人皆足以尽之矣
  吕注有气也有形也有质也而天地人之位分可闻也可见也可搏也而耳目心之官辨是物也未见气与形质者也气形质浑沦而未相离者也而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抟之不可得则其形不可得而见也故吾不知其名而命之其义可言也故字之曰道不知其名以心契之也字之曰道以义言之也道之为物用之则弥满六虚而废之莫知其所则大岂足以名之哉强为之名而已大则周行而无不在不止于吾身而已故大曰逝逝则远而不御故逝曰远远而不御则吾求其际而不可得也复归其根而未始离乎吾身也故远曰反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在六合之外则大不足以言之所谓四大者域中而已王者人之复命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者也故域中有四大而王处一焉王者人道之尽者也人以有形而合于无形于地亦然则地之所至人亦至焉故曰人法地天之所至地亦至焉故曰地法天道之所至天亦至焉故曰天法道道则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而以无法为法者也无法也者自然而已故曰道法自然
  息斋注谓之有物者不可名也谓之混成者不可修也先天地生不见其始不见其始则不知其终既无始终则独立不改然虽独立未尝独立周行万物无所不入而无有危殆天下之物无不由之而出生生不穷故可以为天下母然谓之独立非独立谓之周行非周行谓之天下母非天下母吾皆莫知其名字之曰道强名之曰大谓之大矣然其大未尝见大而尝化故曰逝谓之逝矣然其实未尝去无所不周故曰远谓之远矣然其一念之间无所不具故曰反由其大而能逝远而能反故非大非细非远非近皆不可名是之谓道及道降而生物天地区分域中四大自世人言之则王之大不及天地之大天地之大不及道之大而此言四大王居一焉遂以王配道若无难者夫以一人之身喜怒哀乐之节尚可位天地肓万物而况于王乎茍能转以相法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则王之配道人何难哉
  李约注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是谓域中四大盖王者法地法天法道之三自然而理天下也天下得之而安故谓之法凡言人属者耳其义云法地地如地之无私载法天天如天之无私覆法道道如道之无私生成而已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例也后之学者谬妄相传皆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则域中有五大非四大矣岂王者只得法地而不得法天法道乎天地无心而亦可转相法乎又况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是道为天地之父自然之子支离决裂义理疏远矣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根本也躁者动之甚而烦扰也君主也韩非云制在已曰重不离位曰静重则能使轻静则能使躁故曰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菅子曰动则失位静则自得离去声辎庄持反古者凡吉行乘乘车师行乘兵车皆有辎车在后辎车衣车前后有蔽所以载行者之衣食器械以其累重故称辎重荣观纷华之观也公羊传曰常事曰视非常曰观处上声燕处犹燕居超然高出而无系著也奈如也乘去声失根一作失本一作失臣非今从王辅嗣本
  苏注凡物轻不能载重小不能镇大不行者使行不动者制动故轻以重为根躁以静为君行欲轻而不离辎重荣观虽乐而必有燕处重静之不可失如此人主以身任天下而轻其身则不足以任天下矣轻与躁无施而可然君轻则臣知其不足赖臣躁则君知其志于利故曰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吕注轻者先感重者后应应者感之所自生则重为轻之根矣静者役物躁者役于物躁常为静之所役则静为躁之君矣是以君子终日之间其行为可以约赍矣然犹不离辎重则轻之不可以无重也虽有荣观为足以适矣而必有超然之燕处则躁之不可以无静也终日之行与其荣观犹且如此况乎万乘之主任重道远以观天下其可不静且重乎盖迫而后动感而后应不得已而后起则重矣无为焉则静矣茍其动常在于得已之际而不能无为则是以身轻天下而不重不重则躁而不静矣故曰上无为也下亦无为也是下与上同徳下与上同徳则不臣下有为也上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道上与下同道则不主盖轻则任臣之劳而代之而臣则无为而与上同道则不臣不臣则是失臣也躁则忘君之𨓜而为天下用则君亦有为而与下同道则不主不主则是失君也故曰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息斋注轻必归重躁必归静故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无所不至而不离其本也虽有荣观燕处超然无所不为而常无为也奈何万乘之君不自量其重而徒以身驱驰于天下之细故若以细故自婴则一物足以役之矣又何足以宰制天下邪虽然轻与躁皆足以为病而躁之病犹甚于轻盖轻者役其心浅而躁者役其心深轻之失不过失于所轻而止躁之失则中君内扰失静之全故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宏甫注有辎重则虽终日行而不为轻何也以重为之根也常燕处则虽荣观而不为躁何也以静为之君也故轻则失重根躁则失静君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计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大迷是为要妙瑕玉玷也谪直革反责也筹策计数者所用之筭以竹为之楗其偃反拒门木也横曰阙竖曰楗结系也绳索也约束也袭相传袭也一作掩袭之袭言密用也傅奕云是以圣人常善救人二十字独见河上本古本无之
  苏注乘理而行故无迹时然后言故言满天下无口过万物之数毕陈于前不计而知安用筹筭全徳之人其于万物如母之于子虽纵之而不去故无关而能闭无绳而能约彼方挟策以计设关以闭持绳以结其力之所及者少矣圣人之于人非特容之又善救之我不弃人而人安得不归我乎夫救人于危难之中非救之大者也方其流转生死为物所蔽而推吾至明以与之使暗者皆明如灯相传相袭而不绝则谓善救人矣圣人无心于教故不爱其资天下无心于学故不贵其师圣人非独吾忘天下亦能使天下忘我故也圣人之妙虽智者有所不喻故曰要妙
  吕注车行则有辙徒行则有迹则行固不能无辙迹者也知行之所以行则行出于不行故曰善行无辙迹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则言固不能无瑕谪者也知言之所以言则言出于不言故曰善言无瑕谪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筭唯得一而忘言者为能致数致数则其计不可穷矣故曰善计不用筹筭天门无有辟阖在我我则不辟谁能开之故曰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天下有常然者约束不以𬙊索因其常然而结之故曰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故行而不以此则行不能无辙迹言而不以此则言不能无瑕谪计也闭也结也而不以此则虽用筹筭而乱虽有关楗而开虽有绳约而解所存于已者不能无敝何暇人物之救哉圣人唯能体道以善此五者是以常善救人而无弃人常善救物而无弃物矣何则此五者性命之理所同然者也唯圣人以知常之明而救之于所同然之际耳行之言之计之闭之结之而莫知其所以然则其明袭而不可得见故曰是谓袭明唯其善救也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明人之不善何弃之有哉虽然志道者忘心善人者虽不善人之师而吾不知其师之为可贵也不善人虽善人之资而吾不知其资之为可爱也不贵其师不爱其资则虽智者有所不知而远迷矣夫唯以智求之而不得此道之所以为要妙也故曰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董注轮辗地为辙迹夫与道为一何迹之有谪过也惟和以天倪故无口过道一而已总括万有是谓善计无门无房四达皇皇而天地之大亦不能出乎其外是谓善闭妙本湛然不为法缚不求法脱堂堂密密了无间然所谓不可须臾离也茍溺于刻意尚行执言滞句用心计度以求道而不达方便之门则反为教相所缚不能彻见万法根元矣所谓善结者无为而已夫救人于危难特救其形耳而且未必能搏岂足善哉惟彼方执著有为迷其性于暗蔽之中而我以兼容容之以先觉觉之使彼之天光自发如明灯之传袭无尽而在我者既以与人已愈多则其明亦何限量哉故曰常善常之为言无时不然也
  息斋注行未有无迹言未有无瑕计未有非筹𥮅闭未有非关楗结未有非䋲约唯得道者行不以足故无辙迹言不以口故无瑕谪计不以心故无筹筭闭不以关楗故不可开结不以䋲约故不可解由其以至常为体而妙于用常故能无所不善常之为道人人而有物物而得既谓之常则不以人而多不以物而少由人与物虽有常而失其真常故圣人每以真常救之以真常救人则人无弃人以真常救物则物无弃物然亦岂圣人能为此哉由人与物皆有此明圣人还以其元明示之故曰是谓袭明至于袭明则均于一惟人无善无不善故善人不善人之师言不善人之可以为善人也不善人善人之资言不善人之本同善人也若不贵其师而不师其善不爱其资而甘于为恶虽有多智祇益为迷反本还原是谓要妙
  程俱论善行善言善计善闭善结皆常善也唯常善也故能救人无弃人救物无弃物有为之善其能尔乎唯无积也故能为人已愈有与人已愈多住相之施其能尔乎推是道以济天下而度群生亦何儒释老之分哉
  宏甫注自谓有法可以救人是弃人也圣人无救是以善救然则无关者善闭无约者善结无䇿善计无谪善言无迹善行皆可知矣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徳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徳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徳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守保守也复并扶又反谿谷众水所注天下极言之也式法也忒爽也足全也长上声制裁断也割分裂也
  吕注雄动而雌静雄刚而雌柔雄倡而雌和知其雄守其雌则笃静致柔和而不倡者也故为天下谿谿之为物受于谷而输于江海受而不拒输而不积物之能通而无迕者也能通则常徳不离矣人之生也常徳内全与物无迕及为物之所迁则日益以离唯能笃静致柔和而不倡则常徳不离而复归于婴儿矣白于色为受采于物为明于行为金于数为四黒于色为不受染于物为晦于行为水于数为一知其白守其黒不受万物之染若晦若水终之于抱一抱一则能曲能枉能洼能敝故可以为天下式为天下式无往而非一则常徳不忒矣不离者不离其故处而已而未必能不忒也不忒则不差矣婴儿之为物专气致柔不失其一体之和而已复归于无极则婴儿不足以言之也草木之蕃也为荣其谢也为辱人之所以为荣辱亦若是而已知其荣守其辱去华归根虽被以天下之所甚恶而不能累焉故为天下谷谷之为物虚而能盈应而不藏而江海之源所自出者也能为天下谷则反乎其源矣故常徳乃足则又非特不忒而已复归其朴朴者真之全而物之混成者也唯其混成而未为器故能大能小能曲能直能短能长能圜能方无施而不可则无极不足以言之也然则守其雌守其黒守其辱足矣安用知其雄与白与荣哉盖守之以为母知之以为子守之以为经知之以为变也朴散则为器器之为物能大而不能小能曲而不能直能短而不能长能圜而不能方故圣人用之为官长而已非容乃公公乃王之道也若夫抱朴以制天下其视天下之理犹庖丁之视牛未当见全牛也行之于所无事而已恢恢乎其于游刃有馀地矣何事于割哉故曰大制不割
  息斋注雄动而作雌静而处动必归静雄必归雌故为天下谷白者欲其有知黑者欲其无知有知以无知为贵知白以守黑为贤故为天下式荣者我加于人辱者人加于我我加于人而人能受则其益在人人加于我而我能受则其益在我故为天下谷然道之常岂有所谓雄雌白黒荣辱者哉曰知曰守者非常徳也及散而为徳以徳自处若用其雄用其白用其荣则失常徳矣若用其雌常徳不离复归于婴儿用其黒常徳不忒复归于无极用其辱常徳乃足复归于朴所谓婴儿曰无极曰朴者真常也故真常不可得而知不可得而守必使可知可守者复归于常然后为道及朴散为器圣人以道制器犹不失于道故用之为官长官长者视天下犹官长之非如家而私之也故官而不私长而不宰是谓大制不割
  纯甫注此言圣人以无御有徼妙同玄之道知知子之知也有运用之意守守母之守也有主宰之意雌雄以刚柔言黒白以明晦言荣辱以贵贱言谿谷在下众流所归也式法也亦归之之意常徳真常之徳婴儿言其和也无极言其虚也朴言其质也皆指常徳言之此章变文叶韵反复吟咏亦与诗体相类既曰守雌为谿矣又曰常徳不离覆而言之非为谿之后复有不离之功也既曰常徳不离矣又曰复归婴儿申而言之非常徳之外复有婴儿可归也下二者放此盖天下之事非柔所能独济者固有时而用刚也非晦所能独理者固有时而用明也非贱而在下所能独成者固有时而在上也此圣人所以必知其雄知其白知其荣也然刚不生于刚而生于柔明不生于明而生于晦贵不生于贵而生于贱是刚也明也贵也物之末也子也去道远者也柔也晦也贱也物之本也母也去道近者也此圣人所以必守其雌守其黒守其辱也圣人守此而天下之母在我矣其子焉往所以为谿为谷为式而天下归之者正以此真常之徳未之离焉耳其常徳不离则虽至刚以决天下之事至明以烛天下之情至贵以莅天下之贱然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功成而不居未尝不复归其根也圣人之有天下而不与也以此婴儿无极朴实人固有之道故以复归言之官长群有司之长也朴可以割而为器而器不可以为朴官长可以统群有司而群有司不可以为官长圣人为母不为子犹之为朴不为器为官长不为群有司正其本而已不然逐子忘母纷纷然惟雄白荣之求与物相刃相摩而莫之能止则身之不暇治而况天下之归哉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故物或行或随或呴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取如左氏取我田畴而伍之史记取高帝约束纷更之之取为治之也司马温公曰为之则伤自然执之则乖通变呴音许一音虚羸力为反载始也又任载也隳许规反去上声陆农师云去甚慈也去奢俭也去泰不敢为天下先也三者圣人所以取天下也
  苏注圣人之有天下非取之也万物归之不得已而受之其治天下非为之也因万物之自然而除其害耳若欲取而为之则不可得矣凡物皆不可为也虽有百人之聚不循其自然而妄为之必有龃龉不服者而况天下乎虽然小物寡众犹有可以力取而智夺者至于天下之大有神主之不待其自归则叛不听其自治则乱矣阴阳相荡高下相倾大小相使或行于前或随于后或呴而暖之或吹而寒之或益而强之或损而羸之或载而成之或隳而毁之皆物之自然而势之不免者也世之愚人私已而务得乃欲拒而违之其祸不覆则折唯圣人则知其不可逆顺以待之去其甚去其奢去其泰使不至于过而伤物而天下无患矣此不为之至也尧汤之于水旱虽不能免而终不至于败者由此故也易之泰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三阳在内三阴外物在泰极矣圣人惧其过而害生故财成而辅相之使不至于过此所谓去甚去奢去泰也
  吕注圣人抱朴以治天下故大制不割则其取天下常以无事而已取之也者得天下之心使之不去者也则将欲取天下而为之者非所以取天下也非所以取而取之吾是以见其不得也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天下之为器神器也唯神道可以御神器神无思也无为也而为之则御之非其道矣故不可为也为者所以求成而适足以败之执者所以求得而适足以失之也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巍巍乎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凡此者真知所以取天下者也非为而执之者也是以凡物有行则有随有呴则有吹有强则有羸有载则有隳事势之相生不得不然也则安可以执而为之哉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凡以辅万物之自然而已其敢为也哉
  元泽注至人体神合变与物为一虽兼制天下而未尝有有故能从容无为而业无不济糠秕土苴将陶铸帝王若夫块然有而以已遇物则虽六尺之身运转妨滞若将不容而况天下之大欤取者取物是其有我为者造作是其有为有已有为之人方且存乎忧患之间而何暇治人乎圣人心超有无不物于物故阴阳交代而我法不迁茍为有有则物与为敌万变纠错不可胜图矣故独行于前而不知随者在后如形影之不舍呴之欲温而不知吹者之已至如寒暑之相生知强而已则羸者有时而来知载而已则隳者应乎而至此皆造化之大情朝暮之常态有有者不知由已不了故有此患而更与为竞夫如是则虽介然一物之微而忧患之大充塞天壤安能操神器而不累乎圣人心合于无以酬万变方其为也不以经怀如镜应形适可而止分外之事理所不为彼有有者妄见诸相矜已乐能为之不已故事辄过分此由不知行随呴吹强羸载隳之反复故尔
  息斋注圣人体道以为质不得已而受形于天地之间由天下不得圣人则不治故不得已取天下而为之然圣人视此身犹寄也以天下寄其所寄岂肯强其所无以失真常之道哉由不知道者以天下为实有而我始君之于是以有为挠之以有物执之而不知其所为者反足以败之其所执者反足以失之盖物之在天下或往可以行或止可以随或嘘之可暖或吹之可寒或强而壮或羸而损或任而载或弱而隳物之不齐物之情也若必欲为之执之使行者为随嘘者为吹强者为羸载者为隳则虽天且不可而况于人乎圣人因其自然知其所受受者有不可变但去其甚去其奢去其泰使可行可嘘可强可载者不至于过而或随或吹或羸或隳者不至于不及是谓以吾自然辅其自然
  薛注物各有自然之性岂可作为以害之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惟因其自然而已圣人所谓甚奢泰者非谓后世夸淫逾侈之事凡増有为于易简之外者皆是也汉书黄霸传凡治道去其泰甚者耳其言本此而意实不同事有太过者去之小而无害不必改作此汉人之意也物有固然不可强为事有适当不可复过此老子之本意也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好去声还旋通易曰师众也处上声善即有道者也不得已为之难也庄子曰不得已而后动又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又托不得已以养中皆与老子语合果而勿矜以下五而字当读如于字人方果于彼我独果于此也矜自恃也伐夸大也骄恣肆也已止也早已言不久也
  苏注圣人用兵皆出于不得已非不得已而欲以强胜天下虽或能胜其祸必还报之楚灵齐湣秦始皇汉孝武或以杀其身或以祸其子孙人之所毒鬼之所疾未有得免者也兵之所在民事废故田不修用兵之后杀气胜故年谷伤凡兵皆然而况以兵强天下者邪果决也徳所不能绥政所不能服不得已而后以兵决之耳勿矜勿伐勿骄不得已四者所以为勿强也壮之必老物无不然者惟有道者成而若缺盈而若冲未尝壮故未尝老未尝SKchar以兵强天下壮亦甚矣能无老乎无SKchar
  吕注人主者无为者也佐人主者有为者也取天下不能无事而为之不已其弊至于以兵强之虽佐人主者任在于有为犹为不以道也况于主道之无为乎所以然者以其事好还而已以道服天下则天下莫敢不服而以兵强天下亦将阻是而抗我矣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师之毒天下如此故善用兵者果而已果者克敌者也敌而克之造攻自鸣条朕哉自毫克敌之谓也此出于不得已非所恃以取强也果而勿矜其能果而勿伐其功果而勿骄其势其果常出于不得已是乃果而勿强之道也如果而矜其能果而伐其功果而骄其势则是果于强非果于不得已者也凡少则壮壮则老物之情也道也者贵于守柔以为强乃所以久而不殆者也若以兵强天下则是弃柔而用壮壮而必老则物而已岂道之所以物物哉故曰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息斋注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是谓好还兵之不胜其害未易一二数使幸而胜其杀气之应地不能使之生天不能使之和故荆棘生于屯战之所饥馑起于军旅之后则其不胜者可知矣故善战者因其不得已果于一决而不以是取强果者不久之谓也内持不得已之心外为一战之决故未尝矜未尝骄未尝伐未尝强皆生于不得已也若得已而不巳兵老而气衰犹人壮之必老是为不道人之不道尚犹不尽年而死而况于兵之老乎
  宏甫注天道好还而以兵强佐人主者不知道者也夫知其不可以取强而遂已非果断不能也而惟善者能果故历言当果数事其旨深矣物壮则老此天道也惟知强壮之可恃不知老败之将至是谓不道不道之事不可以不早已夫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澹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言居上势则以丧礼处之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佳谓佳之也温公曰兵愈佳则害人愈多恶去声处上声下并同左为阳为生右为阴为死恬澹安静也美即佳也乐去声纯甫云此章自兵者不祥之器以下似古之义疏混入于经者详其文义可见
  苏注以之济难而不以为常是谓不处
  吕注文觌而武匿者天地之道阴阳之理也兵而佳之是乃器之不祥而物之或恶也是以有道者不处故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其所贵异乎平居之时则是固以不祥之器处之而非君子之器也非所以佳之也必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故胜而不美也非所以佳之也天将救之以慈卫之慈者天下所以乐推而不厌也则杀人者岂其乐哉而美之则是乐杀人也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也故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言以䘮礼处之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䘮礼处之夫以䘮礼处之则是不祥之器而不美之可知巳以悲哀泣之则是不乐杀人也可知已老子之察于礼学者如此而谓老子绝灭礼学岂知其所以绝灭之意乎
  息斋注兵不可佳而佳犹人不可杀而杀故不乐杀人然后可以言兵孙吴之论兵审虚实辨奇正其言详矣然虚实奇正之本孙吴本必知之也老氏曰恬淡为上胜而不美夫以恬淡言兵诚若不类然不知恬淡则静静者胜之本也狂躁则动动者败之基也梁襄问孟子曰天下恶乎定曰定于一曰孰能一之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使果不嗜杀人则定天下有不难者自古及今不嗜杀人者必兴嗜杀人者必亡嗜杀人而暂成者有己未有嗜杀人而多历年者也故君子战胜以䘮礼处之不祥之器有道者不处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王辅嗣注道无形不系常不可名以无名为常故曰道常无名也朴之为物无心亦无名故将得道莫若守朴夫智者可以能臣也勇者可以武使也巧者可以事役也力者可以重任也朴之为物愦然不偏近于无有故曰莫能臣也抱朴无为不以物累其真不以欲害其神则物自宾而道自得天地相合则甘露不求而自降我守其真性无为则民不令而自均也始制谓朴散始为官长之时也遂任名以号物则失治之母故知止所以不殆川谷求于江与海非江海召之世行道于天下者不令而自均不求而自得故曰犹川谷之于江海也
  苏注朴性也道常无名则性亦不可名矣故其为物舒之无所不在而敛之不盈毫末此所以虽小而不可臣也故匹夫之贱守之则尘垢糠秕足以陶铸尧舜而侯王之尊不能守则万物不宾矣冲气升降相合为一而降甘露吻然被于万物无不均遍圣人体至道以应诸有亦露之无不及者此所以能宾万物也圣人散朴为器因器制名岂其徇名而忘朴逐末而丧本哉盖亦知复于性是以乘万变而不殆也江海水之锺也川谷水之分也道万物之宗也万物道之末也皆水也故川谷归其所钟皆道也故万物宾其所宗
  吕注道常无名名之为道则与道乖矣方其无名固未始有物也其朴可谓小矣而天下不敢臣夫何故天地资之以始万物恃之以生则天下孰有敢臣其所自始与其所自生哉夫是之谓真君万物莫不有真君焉是之谓也侯王若能守则是以真君君万物万物孰有得其真君而不宾者乎故曰圣人作而万物睹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马或为之纪而莫见具形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则交通成和之至也侯王执道纪而万物宾之也亦若是而已孰得见其形哉故人莫之令而自均也无名之朴无思也无为也工宰一动则始制有名而名亦既有矣于是之时亦将知止则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破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则何殆之有哉此王侯所以守之之道也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其有不归之者邪
  息斋注此言道与器相与为循环轻重也道常无名不可得而见然匹夫得之朴虽小天下不敢臣知尊之无以加于我也侯王虽大若不能守则万物不宾盖能宾之者在此而不在彼也譬如天地虽有高下然至合以降甘露非有人使之而无不齐者是天地未尝不同也由是观之道虽小不必轻侯王虽大不必贵天地虽判不必离虽道散而为物物各有名而天亦未尝遂弃物也唯其未尝弃物物立于天地之间而不殆者以天犹生之也故物不以道散而亏道不以物生而散譬犹川谷之为云雨江海之为浸润川谷之气未尝不通于江海而江海之气未尝不通于川谷若以道观之则未尝一日而不循环若以器取之则水陆之分有不同者矣
  笔乘道常首章所谓常道也无名首章所谓无名也以其未雕未琢故谓之朴以其曰希曰微故谓之小然能见小而守之者鲜矣侯王若能守是见小曰明者也知子守母者也如此则静为动君而动为之臣一为万主而万为之宾又孰有臣朴者哉始即无名天地之始制者裁其朴而分之也始本无名制之则有名矣茍其逐于名而莫止则一生二二生三将巧历不能筭而种种名相皆以为实与接为构穷万世而不悟阴阳之惨殆孰甚焉所谓不知常妄作凶也诚知无可以适有则有亦可以之无是故贵其止止者镇以无名之朴也知止则不随物迁淡然自足殆无从生矣此非强之也物生以道生物灭以道灭万物皆作于道万物皆归于道我之性宅我自复之夫何难之有故江海水之宗也川谷水之派也异派必会于宗殊名必统于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不失其所即易之止其所也罗什曰在生而不生曰久在死而不死曰寿
  苏注分别为智蔽尽为明分别之心未除故止于知人而不能自知蔽尽则无复分别故能自知而又可以及人也力能及人而不能及我能克已复性则非力之所及故可谓之强也知足者所遇而足则未尝不冨矣虽有天下而常挟不足之心以处之是终身不能富也不与物争而自强不息物莫能夺其志也物变无穷而心未尝失则久矣死生之变亦大矣而其性湛然不亡此古之至人能不生不死者也
  吕注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自知然后能知人则明者固智之所自出也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自胜然后能胜人则强者固力之所自出也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能自知非所以知常也则知常者乃所以自知也明至于自知则其于知人也何有守柔曰强与接为构日以心斗非所以守柔也则守柔者乃所以自胜也强至于自胜则其于胜人也何有有自知之明则知万物皆备于我而无待于外慕也故曰知足者富有自胜之强则于道也勤行而已矣无事于他求也故曰强行者有志知其足于已而强行之则能存其所存而不为物之所迁矣故曰不失其所者久能存其所存则虽死而未尝亡也故曰死而不亡者夀
  息斋注知在外为智在内为明胜在外为力在内为强智与力为妄明与强为真入道之门皆由于此人所以不能入道者以自见不明而为物所胜也若内明则自不骛外不骛外则渐能胜物积日既深自然入道凡不足者盖不知我之有也万物皆备于我返照内观知取诸一身而足不亦富乎知足心生渐离诸有有力未全未能充其所见必有强志乃能力行见清静根渐返于道虚中证实所得不移无古无今浩然常住是谓不失其所等视死生有如旦暮生而不有死而不亡是之谓夀
  农师注列子之不化庄子之不死佛氏之不灭与死而不亡同意是以圣人之生也与死同谓之神圣人之死也与生同谓之寿言其生死之未有异也夫唯生死同状而万物一府故夫身如蜩甲蛇蜕寓之而已盖蜩之甲巳死而其蜩未尝亡蛇之蜕已腐而其蛇未尝丧何则其真者虽死不灭也曰夫至人不焚于火不溺于水虎不能搏兕不能触乘虚不坠触石不碍而未尝有死则又曰死而不亡何也盖圣人之于时随之而已时之所当行圣人不强避时之所当止圣人不强为视其天而已故有能之而能不为之是以有生而不死有死而不亡者也
  大道汎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爱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知主可名于大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汎无系著也
  苏注汎兮无可无不可故左右上下周旋无不至也世有生物而不辞者必将名之以为已有世有避物而不有者必将辞物而不生生而不辞成而不有者唯道而已大而有为大之心则小矣
  吕注可以左而不可以右可以右而不可以左在物一曲者非大道也大道则无乎不在故汎兮其可左右也凡物之大者则不可名于小小则不可名于大是道也以其可以左右也故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成功不居衣被万物而不为主夫唯不居不为主故常无欲常无欲则妙之至者也故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知主则容之至者也故可名于大虽然既大矣而可名于小则非大也既小矣而可名于大则非小也非大非小此道之所以隐于无名也然则道之所以为大也果不在大也圣人体道者也则其所以能成其大者岂自大也哉
  息斋注大道汎兮充满八极及其用之如在左右万物非道不生而道木尝言其能也万物非道不成而道未尝自名其功也万物非道不养而道未尝自以为主也方其小则不见其朕及其大则未尝主万物万物悉归焉圣人亦然终不自以为大而万物终无以过之唯其不取大故能成其大
  笔乘可名于小尔言不可名小可名于大尔言不可名大既云可左可右所以非小非大非小非大所以成其大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可既林希𨓜云大象者无象之象也天下往者执此而往行之天下也既尽也
  希声注大象者道也夫能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则天下万物皆归往之矣夫圣人视民如赤子唯恐具伤而况有事伤之乎未尝有以伤之则归而往之者莫有受其伤矣莫受其伤则天下皆安其夷泰矣夫乐司以恱耳饵可以适口则旅人为之留连为之欢餍然非其所安不可久处故易曰鸟焚其巢旅人先𥬇后号咷也夫执大象者则不然不以欲乐示于人故言之出口淡乎其无味教之入心泊乎其不美希乎夷乎虽不足以视听然用之不穷酌之不竭弥乎千万年而不可以既
  苏注道非有无故谓之大象茍其昭然有形则有同有异同者好之异者恶之好之则来恶之则去不足以使天下皆往矣有好有恶则有所利有所害好恶既尽则其于万物皆无害矣故至者无不安无不平无不泰作乐设饵以待来者岂不足以止过客哉然而乐阕饵尽彼将舍之而去若夫执大象以待天下天下不知好之又况得而恶之乎虽无臭味形色声音以恱人而其用不可尽矣
  吕注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与江海万物归焉而不知主是无形也无形也者大象也则孰将保我而不往哉故曰执大象天下往失道而天下往则去之而已则其往也不能无害执道而天下往则虽相忘于道术而未尝相离也故往而不害安平泰平者安之至泰者平之至有乐之可乐有饵之可嗜则止者过客而已道之出言淡乎其无味则非饵之可嗜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则非乐之可乐若然者用之岂可既乎过客止则为之蘧庐而已非可久者也用之不可既则百姓日用而不知而安平泰之所自出也
  息斋注道降而有象象生则物往从之愚者往而不返智者往而不害往而不返者失道而从物也往而不害者与道俱也既与道俱往不离道无所不安无所不平无所不泰与道为一心不知道道不知心若知道而行则有不安有不平有不泰矣圣人之于形器如过客之寓于旅亭暂住而去未尝有顾惜之心茍为欲乐所饵过客止于所寓留而不去未有不为患者故圣人执大象而往虽从于物其心常与道俱味无味之味视无色之色听无声之声用无用之用即于形器之间全收道用此其所以安平泰也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胜刚弱胜强鱼不可脱于深渊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歙音吸敛也聚也张𨳩大也深渊原作渊邦原作国今从韩非本
  苏注未尝与之而遽夺则势有所不极理有所不足势不极则取之难理不足则物不服然此几于用智也与管仲孙武无异圣人与世俗其迹固有相似者也圣人乘理而世俗用智乘理如医药巧于应病用智如商贾巧于射利圣人知刚强之不足恃故以柔弱自处天下之刚强方相倾相轧而吾独柔弱以待之及其大者伤小者死而吾以不校坐待其毙此所谓胜也虽然圣人岂有意为此以胜物哉知势之自然而居其自然耳鱼之为物非有爪牙之利足以胜物也然方托于深渊虽强有力者莫能执之及其脱渊而陆则蠢然一物耳何能为哉圣人居于柔弱而刚强者莫能伤非徒莫能伤也又将以全制其后此不亦天下之利器也哉鱼惟脱于渊然后人得制之圣人唯处于柔弱而不厌故终能服天下此岂与众人共之者哉
  吕注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天之道物之理人之事其势未尝不如此者也于张知歙于强知弱于兴知废于与知夺非知㡬者孰能与于此哉故曰是谓微明然则能歙之张之弱之强之废之兴之夺之与之者无形而柔弱者也为其所歙所张所弱所强所废所兴所夺所与者有形而刚强者也则柔弱之胜刚强也明矣人之不可以离柔弱犹鱼之不可以脱于渊鱼脱于渊则获人离于柔弱则死之徒而已矣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问驰骋天下之至坚而入于无问则器之利者也操利器以驭天下国家则其所以图维运动者常在于无形之际安可使知其所自来哉故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元泽注阴阳之情如循环然往穷必反盛极必衰观乎月满之亏日中之昃则万物一致断可知矣唯至人深达先㡬明乎无朕故养生则裕于屈伸处已则适乎消长莅事则知成败之数御敌则达擒纵之权古之人所以酬酢万变而澹然无事者以此道也然则虽鬼神之幽将不能窥而况于人乎易曰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见形则知刚强之制柔弱识理则悟柔弱之胜刚强至人深达微明之义故谦而不元冲而不盈不与物争而亦莫能与之争也虽然此道本之言𠂀若夫变化无常则一柔一刚一弱一强孰能定之顾虽刚强而柔弱不能胜者动契乎理而心不离乎柔弱也由此观之又知柔弱之胜刚强矣此所谓利器者也鱼㢲伏柔弱而自藏于深𣺌之中以活身者也圣人退处幽密而操至权以独运斡万物于不测故力旋天地而世莫睹其健威服海内而人不名以武岂暴神灵而使众得而议之哉尝窃论之圣人之所以异于人者知㡬也夫以刚强遇物则物之刚强不可胜敌矣天下皆以刚强胜物也吾独寓于柔弱不争之地则发而用之其孰能御之者观夫天道则秋冬之为春夏亦一验矣彼圣人者自藏于深渺之中而托柔弱以为表故行万物于术内而神莫能知其所自此所谓密用独化者邪易曰㢲以行权庄子曰于鱼得计义协于此纯甫注将欲云者将然之辞也必固云者已然之辞也造化有消息盈虚之运人事有吉凶倚伏之理故物之将欲如彼者必其已尝如此者也将然者虽未形已然者则可见能据其已然而逆睹其将然则虽若幽𨼆而实至明白矣故曰是谓微明柔之胜刚弱之胜强正此理也虽然谓之微明则微而明可也明其微不可也何谓微而明韬此理以自养静深敛退优游自得如鱼之不脱于渊是也何谓明其微炫此理以示人启衅招尤借寇诲盗如以邦之利器示人是也庄子胠箧一篇盖明此意利器兵也设喻之言盖微明之理圣人用之则为大道奸雄窃之则为纵横捭阖之术其害有甚于兵刃也故圣人喻之以利器云
  息斋注此圣人制心夺情之道心之为物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欲以止止之转止转动圣人知其不可强止故欲歙反张之欲弱反强之欲废反兴之欲夺反与之夫□止动以止止之止不可得必固反之以动求止自动观妄动已而竭妄废真还自然归止动虽欲动动心不起心既不起止亦不生此圣人歙心弱志废情夺欲之道微而难见故曰是谓微明此之微明既柔且弱而能胜天下刚强之欲以其不离道母也若离道母则如鱼之脱于渊鱼既不可脱于渊则国之利器亦不可示人以此示人人亦将有不信者矣此篇世之解者不循其本多以孙吴之兵说杂之此诗礼之所以发冡也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道常言道之天常也介甫云言道之主故曰万物将自宾言道之变故曰万物将自化作动也镇者压定之使不动也罗什曰心得一空资用不失万神从化伏邪归正
  希声注道之所以为常者以其体无名故无为用有名故无不为侯王能守此始与母之术则万物之理得而天下正所谓我无为而民自化也茍利欲之情一有萌兆必以此大道之质奠而正之使无得动夫上徳无为而无以为则同于道矣下徳为之而有以为则同于徳矣得于徳者必失于道故有无为之心必有无为之迹后世将寻其迹而忘其本或为无为而至有为故云无名之朴亦将不欲者将使心迹兼忘至于玄之又玄也夫能心迹兼忘事理玄会则天下各正性命而无累于物之迹矣首篇以常道为体常名为用而极之于重玄此篇以无为为体无不为为用而统之以兼忘始末相贯尽其体用也
  苏注道常者无所不为而无为之之意耳圣人以无为化物万物化之始于无为而渐至于作譬如婴儿之长人伪日起故三代之衰人情之变日以滋甚方其欲作而上之人与天下皆靡故其变至有不可胜言者茍其方作而不为之动终以无名之朴镇之庶几可得而止也圣人中无抱扑之念外无抱朴之迹故朴全而用大茍欲朴之心尚存于胸中则失之远矣
  吕注万物皆有名也而道常无名则有名者莫不为之宾故言万物将自宾则以无名言之虽然此知无为而已无为而无不为则未尝有夫无为也故万物将自化自化则我与万物莫非道也孰知万物之宾与其所以宾哉故方其自宾也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者复于无名之朴而已方其自化也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而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也无名之朴亦将不欲则岂特无为而已而亦未始有夫无为音也天下之动正夫一者也侯王守道以至于此则可谓不欲以静矣天下其有不自正者乎夫老子真人也宐不弊弊然以天下万物为事而于侯王如此其谆谆何也道以修之身为真以修之天下为普使侯王者知而守之则修之天下不亦普乎夫不啬其道而欲与天下同之仁也欲同之天下而先之侯王义也而学者顾见其言有绝弃仁义则曰老子槌提吾仁义而小之也吾所不取呜呼彼不见其所以绝弃之意宜其不取焉耳
  息斋注道自无而入有始于喜怒哀乐之萌而极于礼乐刑政之备极而不反化化无穷则愈失道矣故圣人于其将流则复以朴镇之既镇以朴朴亦无名虽用无名之朴亦将若不欲茍有用朴之心则朴非其朴矣不欲以静民将自正














  老子翼卷一
<子部,道家类,老子翼>



  钦定四库全书
  老子翼卷二
  明 焦竑 撰
  下篇
  上徳不德是以有徳下徳不失徳是以无徳上徳无为而无以为下徳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故失道而后徳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也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无以为以用也仍一作扔夫音符前识如释典前尘之前非有诸巳之谓也处上声苏注圣人从心所欲不逾矩非有意于徳而德自足其下知徳之贵勉强以求不失盖仅自完耳而何徳之有无为而有以为之则犹有为也唯无为而无以为者可谓无为矣其下非为不成然犹有以为之非徒作而无术者也仁义皆不免于为之矣其所以异者仁以无以为为胜义以有以为为功耳徳有上下而仁义有上无下何也下德在仁义之间而仁义之下者不足复言故也自徳以降而至于礼圣人之所以齐民者极矣故为之而不应则至于攘臂而强之强之而又不应于是刑罚兴而兵甲起则徒作而无术矣忠信而无礼则忠信不见礼立而忠信之美发越于外君臣父子之间夫妇朋友之际其外灿然而中无馀矣故顺之则治违之则乱治乱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发故曰乱之首也圣人玄览万物是非得夫毕陈于前如鉴之照形无所不见而孰为前后世人视止于目听止于耳思止于心冥行于万物之间役智以求识而偶有见焉虽自以为明而不知至愚之自始也世之鄙夫乐其有得于下而忘其上故喜薄而遗厚采华而弃实非大丈夫孰能去彼取此
  吕注道之可道非常道则庸有得而有之者乎上德者以无得为得唯其无得乃所以得也故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徳者以不失之为得者也唯其不失故虽得而非徳故曰下徳不失徳是以无徳上徳无为非故无为也率徳之自然而实无以为也下德不知出此而为之故不能不有以为也夫徳无以为足矣而且有仁焉则是为之也然上仁者之于仁无所事仁而仁者也是为之而无以为也仁则不可独者也必有义焉虽上义不得不为者也是为之而有以为也仁者施之而已义则择所施之宜者也未责所报也礼则施报矣来而不往非礼往而不来亦非礼施报之义也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以其往而不来虽不以礼继之犹不为非礼以礼之理固如是也上仁上礼上义犹如此则其下者不论而见矣由是观之失道而后德失徳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岂虚言哉礼之相责望者如彼则忠信自此薄乱争自此起而智谋之所以用也是礼虽所以治乱适所以首乱也前识虽所以用智乃所以始愚也夫何故人之治常生于厚厚则其性薄则其伪去性而作伪未有不乱者也人之自知常在于明明则其实智则其蕐离实而务华则未有不愚者也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蕐故忘仁义绝礼学遗智慧而志于道徳之大全是之谓去彼取此
  息斋注上德不徳则在仁而仁在义而义惟其所之未尝执也下徳不失徳则仁之不可为义义之不可为礼既已为之则不可得而变故上徳不失道道常无为而无为之之心下徳不失徳徳则有为而有为之之迹矣上徳无为仁是也仁近于道故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仁近于道故亦无为亦无以为降而为义义者宜也以义宜物则有以为为不失宜为而未失又降而为礼礼者理也以礼理物茍莫之应而吾必欲理之则有攘臂而仍之者盖不可得谓之道可得谓之徳徳在人谓之仁仁不失其宜谓之义义以正物谓之礼故失道而徳失徳而仁失仁而义失义而礼自然之次也自道五降而至于礼五降之后不足观矣夫礼由乱而作因其有长幼无礼则乱故立礼以救之然至攘臂而仍之则礼亦随丧然则礼者乱之首也多知不足以为道由其多知惑乱本真知不从真浮𡚶无实然则多知者愚之始也故礼为忠信之薄而识为知道之蕐圣人处厚不处薄贵实不贵蕐故常不失道本
  宏甫注无为也而亦无无为也是谓上徳黄帝是也其次虽为之而实无为是谓上仁尧之仁如天是也又其次不惟为之而且有必为之心是上义也舜禹以下圣人是也夫失道而徳失徳而仁失仁而义至于失义而后礼则所以为之者极矣故为而不应则至于攘臂攘臂不应则刑罚甲兵相因而起矣是乱之首而忠信之薄也凡此者皆以识智在前为道之障不知徳也仁也义也礼也皆道之蕐而愚民之始有真智者所不处也夫蕐者不实实则厚蕐则不厚安有大丈夫而不知处厚乎欲处厚者所当去识求智而后无为大道可几也
  严君平解虚无无为开导万物谓之道人清静因应无所不为谓之徳人兼爱万物博施无穷谓之仁人理名正实处事之宐谓之义人谦退辞逊恭以守和谓之礼人此五者皆可道之陈迹非至至者也至至者一尚不存安有其五故帝王根本道为之元徳为之始道失而徳次之徳失而仁次之仁失而义次之义失而礼次之礼失而乱次之凡此五者道之以一体而世主之长短也故所为非其所欲所求非其所得不务自然而务小薄也夫礼之为事中外相违华盛而实亏末隆而本衰礼薄于忠权轻于威信不及义徳不逮仁为治之末为乱之元诈伪所起忿争所因故庄子曰圣人行不言之教道不可致徳不可至仁可为也义可亏也礼相伪也此之谓也
  韩非解仁者谓其中心欣然爱人也其喜人之有福而恶人之有祸也生心之所不能已也非求其报也故曰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也义者君臣上下之礼父子贵贱之差也知交朋友之接也亲疏内外之分也臣事君宐下怀上子事父宐贱敬贵宐知交朋友之相助也宐亲者内而疏者外宐义者谓其宜也宜而为之故曰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也礼者所以貌情也群义之文章也君臣父子之交也贵贱贤不肖之所以别也中心怀而不谕故疾趋卑拜而明之实心爱而不知故好言繁辞以信之礼者外饰之所以谕内也故曰礼以情貌也凡人之为外物动也不知其为身之礼也众人之为礼也以尊他人也故时劝时衰君子之为礼以为其身故神之为上礼上礼神而众人贰故不能相应故曰上礼为之而莫之应众人虽贰圣人之复恭敬尽手足之礼也不衰故曰攘臂而仍之礼为情貌者也文为质饰者也夫君子取情而去貌好质而恶饰夫恃貌而论情者其情恶也须饰而论质者其质衰也何以论之和氏之璧不饰以五采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其质至美物不足以饰之夫物之待饰而后行者其质不美也是以父子之间具礼而不明故曰礼薄也凡物不并盛阴阳是也理相夺予威徳是也实厚者貌薄父子之礼是也由是观之礼繁者实心衰也然则为礼者事通人之朴心者也众人之为礼也人应则轻欢不应则责怨今为礼者事通人之朴心而资之以相责之分能无争乎有争则乱故曰夫礼者忠信之薄也而乱之首乎
  笔乘首乱始愚极言礼智流弊所至耳庄子举老子此言而论之曰今已为物也欲复归根不亦难乎其易也其惟大人乎虽然既归其根孰为物孰为非物故又曰匿而不可不为者事也远而不可不居者义也亲而不可不广者仁也节而不可不积者礼也中而不可不高者徳也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此数者虽有上下先后之异而以圣人用之皆道也盖圣人百虑同归二际俱泯岂复有彼此去取邪
  㫺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矦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其致之一也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矦王无以贞而贵高将恐蹷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矦王自谓孤寡不穀此其以贱为本邪非乎故致数舆无舆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裂破毁也发发泄也歇消灭也竭枯竭也蹷音厥颠仆也数上声
  苏注一道也物之所以得为物者皆道也天下之人见物而忘道天知其清而已地知其宁而已神知其灵而已谷知其盈而已万物知其生而已矦王知其为天下贞而已不知其所以得此者皆道存焉耳致之言极也天不得一未遽裂也地不得一未遽发也神不得一未遽歇也万物不得一未遽灭也矦王不得一未遽蹷也然其极必至此耳天地之大矦王之䝿皆一之致夫一果何物也视之不见执之不得则亦天地之至微也此所谓贱且下也本也㫺之称孤寡不穀者亦举其本而遗其末耳轮辐盖轸衡轭毂轊会而为车物物可数而车不可数然后知无有之为车所谓无之以为用者也然则天地将以天为天地邪矦王将以贵为矦王邪大与䝿之中有一存焉此其所以为天地矦王者而人莫或知之耳故一处贵而非贵处贱而非贱非若玉之琭琭䝿而不能贱石之落落贱而不能贵也
  吕注道一而已而得之则得之者与道为二非一也唯其得之而无得故谓之得一也㫺之得一者莫不然也仰之而天也得一以清故覆焉而不倾俯之而地也得一以宁故载焉而不陷神无形而至寂者也以得一故妙乎有生而灵谷有形而至虚者也以得一故应乎所感而盈其众为万物以得一故生而无极其尊为矦王以得一故能制天下之动而贞夫一则一之不可不致也如此故一者天之所以清地之所以宁寂之所以灵虚之所以盈万物之所以生而矦王之所以为天下贞者也使天无以清则裂地无以宁则发神无以灵则歇谷无以盈则竭万物无以生则灭而矦王也无以为贞而唯贵高之知其得不蹷邪故贵以贱为本则未有贵者乃贵之所自而立也高以下为基则未有高者乃高之所自而起也然则贵而无其贵高而无其高乃侯王之所以为天下贞而不蹷者邪是以孤寡不榖人之所恶而贱也而贵高以为称者以其所本为在此也故致数而极之以至于一则贵不异乎贱卑不离乎高而誉出于无誉矣誉无誉则毁无毁矣誉无誉则不可得而贵毁无毁则不可得而贱玉可贵故琭之石可贱故落之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不可得而贵贱之谓也
  息斋注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一者何也天之清地之宁神之灵谷之盈物之生矦王之贞极其致无不同知天之所以清即知地之所以宁知神之所以灵即知谷之所以盈知物之所以生即知矦王之所以贞易曰天下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天下何思何虑言其未尝不一也若不知一则必自异自异则绝物矦王绝物物亦绝之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矦王自称孤寡不穀此岂非知贵以贱为本邪轮盖辐轸会而为车物物有名而车不可名仁义礼智合而为道仁义可名而道不可名赏罚刑政合而为治赏罚可名而治不可名茍有可执使其迹外见贵者如玉贱者如石皆可以指名而人始得而贵贱之矣
  宏甫注矦王不知致一之道与庶人同等故不免以贵自高高者必蹷下其基也贵者必蹷贱其本也何也致一之理庶人非下矦王非高在庶人可言贵在矦王可言贱特未知之耳今夫轮辐盖轸衡轭毂轊会而成车人但见有此数者曷尝有车哉然而名之曰车而不曰轮辐盖轸衡轭毂轊也由此观之则所谓高下䝿贱者可知矣人见其有贵有贱有高有下而不知其致之一也曷尝有高下贵贱者哉彼䝿而不能贱贱而不能䝿据吾所见而不能致之一也则亦琭琭落落如玉如石而已矣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反复也须溪云反者动之极则必归也是其反也正以其动也非动无反
  苏注复性则静矣然其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动之所自起也道无形无声天下之弱者莫如道然而天下之至强莫加焉此其所以能用万物也世不知静之为动弱之为强故告之以物之所自生者盖天下之物闻有母制子未闻有以子制毋者也
  介甫解道之用所以在于弱者以虚而已即在天者而观之指我亦胜我䠓我亦胜我则风之行乎太虚可谓弱矣然无一物不在所鼔舞无一形不在所披拂则风之用在乎弱也即在地者而观之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则水之托于渊虚可谓弱矣然处众人之所恶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则水之用在乎弱也又曰反非所以为动然有所谓动者动于反也弱非所以为强然有所谓强者盖弱则能强也虽然言反而不言静言弱而不言强言动则知反之为静言弱则知用之为强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亦若此而已矣
  吕注道之周行万物非不逝也而其动常在于反所谓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者是也运动乎天地非不强也而其用常在于弱所谓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者是也故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唯有为能生天下之物而无又能生天下之有则道之动在于反而其用在于弱可知已然则欲反而弱者无他致一以极乎无而已矣
  赵志坚注反归本也凡人以移故就新为动为道者舍末反本故云道之动盖身安心寂不动也舍有归无云动也亦犹远曰返先既不去非远也为无体名远也今亦不来非近也为身有之名返也道无来往而有远返之名心本安然亦有反动之义内心虚静外行柔弱者是反本之行故云弱者道之用有者气也物虽未形已有是气故云有天地万法从一气而生故云生于有无道也一气从道生故言生于无推极生源指道为极欲令学者归心有所前言反者反归此无也
  息斋注天下万物生而为有自有反无然后为道故曰反者道之动天下之有皆生于无有则必强反强为弱则可以渐求于道故曰弱者道之用反者自有而求无弱者致无而求道
  笔乘天下之物生于有所谓有名万物之母是已有生于无所谓无名天地之始是已无必生有是故贵其反反者反于无也有生于无是故贵其弱弱者无之似也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上徳若谷大白若辱广徳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且成建立也偷茍且也渝羊朱反变改也传奕音义云古本作输广雅曰输愚也或作揄董遇作揺今从王弼傅奕作渝应人之乏而终以见还曰贷赵志坚云贷者暂借非长与也且者权成非久固也欲使蒙贷者不长往得成者非久住感贷荷成速归于道
  希声注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道也者通乎形外者也形而下者谓之器器也者止乎形内者也上士知微知彰通乎形外故闻道而信则勤行之中士在微彰之际处道器之间故闻道而疑信相半故若存若亡下士知彰而不知微止乎形内故闻道则大笑之不唯笑之且将非之矣夫道也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茍不为下士所非笑则不足以为道矣夫体道者与日月合其贞明而其光不耀斯明道若昧也与天地合其易简而其用不可为典要斯夷道若类也与四时合其运行而其动必反于玄妙斯进道若退也常处卑下而终不可渝斯上徳若谷也常居溷浊而终不可涅斯大白若辱也衣被天下而不有其仁斯广徳若不足也生畜万物而不显其功斯建徳若偷也复其性以御其情斯质真若渝也正乎内而行乎外斯大方无隅也以若拙之匠陶甄天下而不为近功斯大器晚成也以不言之教鼔动万物而不事小说斯大音希声也事无事莫睹其用斯大象无形也为无为莫识其体斯道隐无名也夫唯善济贷于万物而不责其报是以万物受其生成而不知其徳故下士闻此道而笑之不信其能若此耳
  苏注道非形不可见非声不可闻不先知万物之𡚶廓然无蔽卓然有见未免于不信也故下士闻道以为𮎰唐谬悠而笑之中士闻道与之存亡出没而疑之惟了然见之者然后勤行服𭙶而不怠孔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斯所谓上士也哉建立也古之立言者有是说而老子取之下之所陈者是也无所不照而非察也若止不行而天下之速者莫之或先也或夷或类所至则平而未尝削也上徳不徳如谷之虚也大白若辱者使白而不受污此则不屑不洁之士而非圣人也广徳若不足者广大而不可复加则止于此而已非广也建徳若偷因物之自然而无立者外若偷惰而实建也质真若渝体圣抱神随物变化而不失其贞者外若渝也大方无隅全其大方不小立圭角也大器晚成器大不可近用也大音希声非耳之所得闻也大象无形非目之所得见也道之所寓无所不见凡此十二者皆道之见于事者也而道之大全则隐于无名惟其所寓推其有馀以贷不足物之赖之以成者如此
  吕注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则闻道者死生固不足以累其心岂茍知之而已哉上士闻道真闻之者也真闻之则无所复疑特勤而行之而已矣夫道亦何以勤行为哉曰观诸心以契其所闻则勤行之谓也中士闻道闻之而未审焉者也故若存若亡若存若亡则不能勤行之一出焉一入焉而已矣下士闻道闻之而不信者也故大笑之所以大笑者以情求之而不得故也使道而可以情求则彼不笑之矣故曰不笑不足以为道若古之建言者有之凡皆不可以情求之谓也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焉是之谓明道若昧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均则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是之谓夷道若类为道者日损损之又损之以至于无为是之谓进道若退上徳者无为而无以为者也然其应如响斯不亦若谷乎大白者涤除玄览而无疵者也然受天下之垢斯不亦若辱乎广徳者廓乎其无不容也而未尝自见自是自矜自伐也斯不亦若不足乎善建者不拔而建之以常无有乃确然有见者也故曰建徳若偷体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间而非所惊也故曰质真若渝大方体之无南无北奭然四解沦于不测无东无西始于玄冥反于大通此大方之无隅也大成若缺然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馀此大器之晚成也大音者听之不可闻故希声大象者视之不可见故无形凡此者皆道也然谓之明而若昧谓之夷而若类谓之进而若退以至音而希声象而无形名与实常若相反者也唯道为能如此故既以为人已愈有既以与人已愈多而生之畜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莫非道也故曰夫唯道善贷且成
  元泽注窃尝论此篇曰道不远人而世莫能睹者不明故也故首之以明道大道甚夷而惟明者能由之以进故次曰夷道也进道也进于道而复乎性命之常则不德之徳也故次之以上徳上徳者自得其徳而不同乎庶物者也故不染而白以其白自异于物则安能若谷乎故次之以若辱不辱而洁则是伯夷之隘也安能广乎故若辱而后曰广徳上徳而能广则是与人为徒而可以为君师矣故曰建徳若偷偷者不汲汲乎有建者也建徳则有所立而离本近伪矣故又要在乎不易吾真故次之以质真其序至此则道之在我者体既具矣故曰大方无隅有大方以为体则所以应无方之传而可以绪馀为人矣故曰大器大器者业也至人以其糠秕土苴为器而器未尝不大也孔子以管仲为小器则帝王之功其大器乎道虽为此而要其终则未尝为也未尝有也故曰大音也大象也然则既尽之矣故能与道为一而供万物之求成万物之性也呜呼是道也不可以识识而况于以言言乎而余论之者亦其粗而已矣
  息斋注上士闻道虽众人识诋不能使之不勤中士闻道虽不能无信亦不能使之无疑下士闻道虽圣人复起不能使之不笑盖胶于有者天下皆是彼方以有为实今遂告以有之非实而无之为真其谁不疑且笑故不笑不足以为道亦理之当然不足怪也上士之勤非能勤也有见而勤下士之笑非故笑也无见而笑上不至于勤下不至于笑不能无见而又不能信其所见虽使之不疑不可得也古之立言盖有之矣明道者自明非色之明外不得而见其明故曰其明若昧进道者自进非力之进外不得而知其进故曰其进若退夷道无所不平彼以彼之平犹吾平也故曰若类上德无所不容彼虽恢奇谲怪而吾以一视之故曰若谷大白不污其性茍性不污和其尘皆可也故曰若辱广徳必有见于大茍见于大虽欲使之息不可得也故曰若不足建徳者内立自性自性有立则接物必简故曰若偷质真者不徇于外外不徇则惟吾所之故曰若变大方无隅非廉隅可得而察也大器晚成非成不成可得而尽也大音希声非声音可得而知也大象无形非形器可得而执也中下之人方役其所见而议吾之迹以实昧实退实类实辱实偷实渝其不侮笑者几希矣盖大道无名隐而不可见至其贷以曲成乃其小小者尔非其实也上士知其无名略其贷而识其大故亦不可以议其名中下之士执其贷且成者以议全此其所以愈议而愈非也
  笔乘上士者恬惔寂寞虚无无为者也勤于此则勤行之至而实无所勤行也斯所谓天然县解矣而下士恶足以知之君平曰中士所闻非至美也下士所见非至善也中士所眩下士所笑乃美善之美善者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惟孤寡不穀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凡动物背止于后阴静也耳目口鼻居前阳动也故曰负阴抱阳植物则背寒向煖而冲气运乎其间木绝水曰梁木负栋亦曰梁取其力之强也故曰强梁金人铭曰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盖古人尝以此为教而我亦教之但老子独尊之曰教父者如言万物之母之谓母主养父主教故言生则曰母言教则曰父
  苏注夫道非一非二及其与物为偶道一而物不一故以一名道然而道则非一也一与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是以往而万物生物虽有万不同而莫不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者盖物生于三而三生于一理之自然也世之人不知万物之所自生莫不贱寡小而贵重大然王公之尊而自称孤寡不榖古之达者盖已知之矣
  吕注道之在天下莫与之偶者英与之偶则一而已矣故曰道生一既谓之一则谓之者与所谓为二故曰一生二有一有二则有三矣故曰二生三故唯无名则已茍谓之一则其适遂至于三三立而万物生矣故曰三生万物凡幽而不测者阴也明而可见者阳也有生者莫不背于幽而不测之阴向于明而可见之阳故曰万物负阴而抱阳负则背之抱则向之也虽然必有冲气以为之和盖阴与阳二也冲气一也万物不得一无以生故也故人之所欲者轩冕富贵也而其所恶者孤寡不榖也轩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傥来寄也而遂有之以为固则向阳而不知反之甚者也古之制名者以其所恶为王公称者欲其贵而不㤀贱高而不㤀下抱而知所负向而知所反以不失乎冲一之和而已故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也人之所教亦我义教之我之所教道也教而不以我义者则亦非道而已盖唯通于道者为得一得一则无我无我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反是死之徒而已君子之教人虽或不同然至于反一而无我教之所自而生也故曰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息斋注道生一方其为道则一亦未生一既不生则安得有二无二则一不散故所以谓之不二言其未有一也及其有一即有二有阳即有阴有阴有阳则又有阴阳之交故有二则有三至于三则无所不有矣万物抱阳一也负阴二也阴阳交而冲气为和三也万物孰不具此三者然要其本则必归于道道者未有一之谓也由其本生于道故末而不失道是以天下之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孤寡不榖而王公以为称盖损之生益也强梁者不得其死盖益之生损也夫惟损益同源故自损则必益自益则必损圣人未尝益而自以孤寡不榖为称盖欲使人知强梁者不得其死也是谓人之所教我亦教之亦其应世之迹不得不然欤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驰骋役使也坚犹刚强不曰刚强而曰坚变文叶韵也无间无内也至刚者天下莫能胜而至柔能役之无内者天下莫能破而无有能入之二语皆设喻以明无为之有益也
  苏注以坚御坚不折则碎以柔御坚柔亦不靡坚亦不病求之于物则水是也以有入有捍不相受以无入有无未尝劳有未尝觉求之于物则鬼神是也是以圣人唯能无为故能役使众强出入群有吕注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观于物则水是也无有入于无间观于物则气是也水以其柔弱故几于道然而不能无形者也而犹攻坚强者莫之能先气以其无质故𠲒于神然而不能无气者也犹能入于无间而况以无形之至柔太易之未见气于以驰骋天下之至坚而入于无间则孰不为之动而亦何入而不自得哉故曰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而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是亦不知反其宗而已矣息斋注物本非物坚者伪体也虽天下之至坚其极必归于无今天下之至柔已能驰骋天下之至坚况于无之真岂不足以破有之伪乎故无有能入无间无间者蹈水火入金石其精不亡之谓也无为之为其为以道不言之教其教以天故无有能及之者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多犹重也薛云知足者乐今有之已多无求者也无求奚辱知止者惧后进之有损知几者也知几奚殆
  苏注先身而后名贵身而贱货犹未为忘我也忘我者身且不有而况于名与货乎然贵以身为天下非忘我不能故使天下知名之不足亲货之不足多而后知贵身知贵身而后知㤀我此老子之意也不得者以亡为病及其既得而患失则病又有甚于亡者惟齐有无均得䘮而后无病也爱甚则凡可以求之者无所不为能无费乎藏之多则攻之者必众能无亡乎
  吕注烈士之所徇者名也而至于残生伤性则不知身之亲于名也故曰名与身孰亲贪夫之所徇者货也而至于残生伤性则不知身之多于货也故曰身与货孰多所徇者名则世谓之君子所徇者货则世谓之小人君子小人之所徇虽或不同而亡其所存则一也然则得名与货而亡其存则不知亡之病于得也故曰得与亡孰病是故爱名欲以贵其身也以甚爱之故并其良贵而失之是大费也蓄货欲以富其身也以多藏之故并其至富而害之是厚亡也夫唯有徳者知至贵之在已而无待于名也故知足而不辱知至富之在已而无待于货也故知止而不殆不辱不殆则可以长久矣
  息斋注名不亲于身货不多于身得不偿其亡而世人毎贪于名溺于货徇于得者由其无所见也我爱于物爱多则我费物藏于我物众则我劳小则辱大则危有不可胜悔者君子则不然知物之备于我自反而足故于外无求虽欲辱之不可得也知吾之所止止于至道故非道不为虽欲危之不可得也是以为常常故能久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𤍠清静为天下正苏注天下以不缺为成故成必有敝以不虚为盈故盈必有穷圣人要于大成而不恤其缺期于大盈而不恶其冲是以成而不敝盈而不穷也直而不屈其直必折循理而行虽曲而直巧而不拙其巧必劳付物自然虽拙而巧辩而不讷其辩必穷因理而言虽讷而辩成而不缺盈而不冲直而不屈巧而不拙辩而不讷譬如躁之不能静静之不能躁耳夫躁能胜寒而不能胜𤍠静能胜𤍠而不能胜寒皆滞于一偏而非其正也唯泊然清浄不染于一非成非缺非盈非冲非直非屈非巧非拙非辩非讷而后无所不胜可以为天下正矣吕注万物始乎是终乎是是大成也然始无所始终无所止故若缺唯其若缺故其用日新而不敝万物酌焉而不竭是盈也然益之而不加益故若冲唯其若冲故其用日给而不穷大直者曲之而全枉之而直者也故若屈大巧者刻雕众形而不为巧者也故若拙大辩者不言而辩者也故若讷如是无它凡以有本故也本者何也今夫寒𤍠者天地之所为有形之所不免也而一躁焉则可以胜寒一静焉则可以胜𤍠以一时之躁静犹可以胜天地之所行况夫体无为之清静以为天下正则安往而不胜者乎故以言其成则若缺而不敝以言其盈则若冲而不穷其直若屈而伸其巧若拙而工其辩若讷而谕此之谓有本
  息斋注成与缺冲与盈直与屈巧与拙辩与讷皆物之形似者也惟道无名以形求之皆不可得故虽成若缺虽盈若冲虽直若屈虽巧若拙虽辩若讷盖其成不以形其盈不以器其直不以壮其巧不以心其辩不以口故世以形似求之皆不可得也盖世之言道术未有不偏如躁胜寒而不可以胜𤍠静胜𤍠而不可以胜寒要其各有所止也惟清静无为虽不求胜物而天下之物莫能胜之故曰清静为天下正
  叶梦得注寒暑者天地之气也有人于此躁犹可以胜寒静犹可以胜𤍠茍知其所胜孰往而不可为则清胜浊静胜动其效亦可见矣而况于缺之胜成冲之胜盈屈之胜直拙之胜巧讷之胜辩惟其不察此故必求其能胜之者茍求胜之终非其正也唯清静为天下正
  吴注以成为成以盈为盈以直为直以巧为巧以辩为辩小矣若缺则非成若冲则非盈若屈则非直若拙则非巧若讷则非辩乃为成之大盈之大直之大巧之大辩之大者也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却屏去也粪粪田也吴㓜清本粪下有车字以张衡东京赋却走马以粪车为证戎马战马也郊交也二国相交之境也戎马生于郊言兵久不还也一性之内无欠无馀人能安之无往不足故曰知足之足常足
  希声注夫天下有道之世虽有甲兵无所用虽有健马无所乘天下无道之时天子则外攘四夷诸矦则外侵邻国故兵甲动于境内戎马驰于四郊桑梓尽于樵薪荆棘生于陇亩矣夫无道之君毒痡天下原其所以其恶有三心见可欲非理而求故罪莫大焉求而不已必害于人故祸莫大焉欲而必得其心愈炽故咎莫重焉然自非圣人不能无欲欲则不能无求求而不知足祸之甚者也嗟乎凡非真性皆外物也夫焉得而有之人皆有至足者能知至足之足则无所不足矣
  苏注天下各安其分则不争而自治故却走马而粪田以其可欲者示人固有罪矣而不足其足者其祸又甚所欲必得者其咎最大匹夫有一于身患必及之矦王而为是则戎马之所自起也唯知足者所寓而足故无不足
  吕注天下有道民之智能已于耕食之间而盗争销于无欲之际而其死已脱矣故曰郤走马以粪天下无道见可欲以为造兵之本虽有封彊之界不能定也故曰戎马生于郊然则罪之所由生者何耶可欲而已矣故曰罪莫大于可欲由可欲故不知足则虽有馀而不止也平为福有馀为祸故曰祸莫大于不知足由不知足故欲得欲而得之则怨咎之招而兵之所以不已也故曰咎莫大于欲得故不知足者虽足而不足则知足之足常足也可知矣
  息斋注天下有道则能使兵为民天下无道则能使民为兵人能知道则能使色为空人不知道则能使空成色可欲者爱也不知足者取也欲得者有也由爱生取由取生有众有横生遂为无穷之咎若知取不必外是谓知足知足则无不足矣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
  苏注性之为体充遍宇宙无远近古今之异古之圣人其所以不出户牖而无所不知者特其性全故耳世之人为物所蔽性分于耳目内为身心之所纷乱外为山河之所障塞见不出视闻不出听户牖之微能蔽而绝之不知圣人复性而足乃欲出而求之是以弥远而弥少也性之所及非特能知能名而已盖可以因物之自然不劳而成之矣
  吕注天下之所以为天下者果何邪见天下之所以为天下则不出户而知之矣天道之所以为天道者果何邪见天道之所以为天道则不窥牖而见之矣今夫天下之大固无穷也必待出而后知之则足力之所及者寡矣所知者几何哉天道之远固不测也必待窥而后见之则目力之所及者寡矣所见者几何哉故曰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知天下之所以为天下故不行而知见天道之所以为天道故不见而名夫何故以其备于我故也知之于所不行名之于所不见则不为而成矣
  章安注出户而知知其所可知尔窥牖而见见其所可见尔天下之大天道之广岂可以知知以见见乎出户则离此而有所知其知能几也窥牖则即彼而有所见其见岂远也圣人密运独化不以知知故无所不知不以见见故无所不见天下者物之所在使然者也天道者道之所在自然者也其粗在物其妙在道皆不离当体而尽夫知见何事于出何待于窥出户则有行窥牖则有见圣人不行而本乎智不见而本乎心故天下之事皆可得而知天道之妙皆可得而名能知能名故不为而为成其所自成也
  息斋注出而求天地者求其形也天地不可以形尽而可理尽故其出弥远其知弥少若知其理之在此则虽闭户可也圣人知不在形故不必行名不在色故不必见成不在事故不必为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之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矣故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取开元疏云犹摄化也无事即无为也无为自化清静自正故曰取天下常以无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故曰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罗什注损之者无麤而不遣遣之至乎㤀恶然后无细而不去去之至乎㤀善恶者非也善者是也既损其非又损其是故曰损之又损是非俱㤀情欲既断徳与道合至于无为已虽无为任万物之自为故无不为也
  苏注不知道而务学闻见日多而无以一之未免为累也孔子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茍一日知道顾视万物无一非妄去妄以求复性是谓之损孔子谓子贡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去𡚶以求复性可谓损矣而去𡚶之心犹存及其兼㤀此心纯性而无馀然后无所不为而不失于无为矣人皆有欲取天下之心故造事而求之心见于外而物恶之故终不可得圣人无为故无事其心见于外而物安之虽不取天下而天下归之矣
  吕注为学者未闻道者也未闻道而求之则不得不博故日益为道者已闻道者也已闻道者而为之则期至于无为而已故日损而损之者未免乎有为也并其损之者而损焉而后至于无为无为者无有而已无不为者乃所以无无也此之谓绝学无忧无忧之谓神神也者物物而非物者也则取于天下也何有由此观之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观庄周之所以应帝王者而深求之则可知已
  黄茂材注无所不知而后可以言学故学欲日益益者已化然后可以言道故道欲日损然益者可以进损者不可彊损而未能兼㤀其损未为损也直须瞥地脱落前后际断乃至无为之地故能无所不为而应用不穷施于天下绰绰然矣
  息斋注为学所以求知故日益为道所以去𡚶故日损知不极则损不全故日益者所以为日损也若损之又损𡚶去真全则无为矣至于无为则凡有为未尝不无此又未易以损益论也及其无为之至虽取天下而有之尚犹不见其事若以有事取之取一物尚不可得而况于取天下乎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徳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徳信矣圣人在天下惵惵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无常心心无所主也惵图协反为去声浑胡本反
  苏注虚空无形因万物之形以为形在方为方在圆为圆如使空自有形则何以形万物哉是以圣人无心因百姓之心以为心无善不善皆善之无信不信皆信之善不善在彼吾之所以善之者未尝渝也可谓徳善矣信不信在彼而吾之所以信者未尝变也可谓徳信矣不然善善而弃不善信信而弃不信岂所谓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哉天下善恶信伪方各自是以相非相贼不知所定圣人忧之故惵惵为天下浑其心无善恶无信伪皆以一待之彼方注其耳目以观圣人之予夺而吾一以婴儿遇之于善无所喜于恶无所嫉夫是以善者不矜恶者不愠释然皆化而天下始定矣
  吕注人心其神矣乎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操存舍亡则无常体之可测出入无时则非今昔之可求莫知其乡则非方所之可得神则若是人心亦然圣人先得我心之尽者也故无常心而以百姓心为心犹之鉴也无常形以所应之形为形而已圣人之视已心也如此则其视百姓心亦若是而已则善不善信不信亦何常之有哉故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知其心之善不善无常而以徳善之故也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知其心之信不信亦无常而以德信之故也物得以生之谓徳形体保神各有仪则之谓性性修反徳徳至同于初则徳者性之所自出而无不善不信明矣圣人之在天下惵惵然不已为百姓浑其心浑其心也者使善信者不以自异而不善不信者不自弃故也百姓皆注其耳目唯圣人之为视听而圣人皆孩之孩之也者遇之以慈侍之以厚虽有不善不信犹善而信之知其心之无常犹已而已矣元泽注善恶生乎𡚶见𡚶见生乎自私公于大道则虽目睹善恶而心无殊想矣故圣人因世之情强立毁誉而心知善恶本非其实故不善之善非怜而恕之乃不觉有异也㤀善恶之实真善也是以万法虽殊等为实相信与不信混为一体知一切相无非𡚶者故能视不善犹善知一切相无非实者故能视不信犹信当𡚶知实当实知𡚶此圣智所以异于众人也
  息斋注甚矣心之为天下害也庄子曰贼莫大于徳有心而心有眼盖心之为物潜天而天潜地而地无远不至而世人但以分别为心分别心生𡚶有所见遂䘮其全此庄周所以谓之贼也圣人之心常与道俱道无所不在吾心亦无所不在故无常心及其出而应世知其相从于𡚶故取舍之心未尝生也善吾从而善不善亦吾从而善于天下无不善是谓徳善信吾从而信不信亦吾从而信于天下无不信是谓徳信怵怵然常恐天下之人徳有心而心有眼穿凿取与不见大全故每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用耳目所接者为明而不知其非明也圣人皆孩而畜之使不为非明所乱然则非明者岂释氏所谓无明者欤
  宏甫注百姓有善不善而圣人皆善之百姓有信不信而圣人皆信之夫圣人曷尝有善信之心哉一以百姓之心为善信故也是谓同徳之善而非一人之善同德之信而非一已之信故曰徳善徳信也夫天下之人各一其心也久矣圣人则合天下之人而浑为一心百姓皆注其耳目以我观彼以此视我各相是非不可一也圣人见此不喜闻彼不怒一以婴儿遇之是以彼亦不矜此亦不愠释然皆化而天下定矣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也如此此太上治世之大旨所以能无为者哉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者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避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出谓自无而见于有入谓自有而归于无庄子万物皆出于机入于机又曰其出不忻其入不讵又曰有乎出有乎入皆以出为生入为死夫音符摄生如摄政摄官之摄不认生为已有如暂焉管摄之也不期而会曰遇兕音似山海经兕出湘水之南苍黒色尔雅云形如野牛一角重千斤
  苏注性无生死出则为生入则为死用物取精以自滋养者生之徒也声色臭味以自戕贼者死之徒也二者既分生死之道矣吾又知作而不知休知言而不知默知思而不知㤀以𧼈于尽则所谓动而之死地者也生死之道以十言之三者各居其三矣岂非生死之道九而不生不死之道一而已矣不生不死则易所谓寂然不动者也老子言其九不言其一使人自得之以寄无思无为之妙也有生则有死故生之徒即死之徒也人之所赖于生者厚则死之道常十九圣人常在不生不死中生地且无焉有死地哉
  吕注生者死之徒死者生之始则生死相为出入而已矣生之徒十有三则由生而得生非幸生者也死之徒十有三则由死而得死非不幸而死者也民之生动之死地十有三则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养其外而病攻其内非不以生为事顾不得其道而动之死地者也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盖由生得生由死得死者固不必论而以生为事而反之死地其失为在此也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焉老子之于此固已体之而言盖以疑之言闻以质之何也此庄周所谓重言耶尝试论之人之所以遇虎兕被甲兵而虎兕甲兵之所以能伤人者以吾有身故也今我视吾心莫知其乡则吾心不可得吾心不可得则吾身与物亦不可得内不见有身外不见有物则孰为死地孰为虎兕甲兵而投其角措其爪容其刃哉然则善摄生者夫何以加此
  元泽注至人不知死不知生故亦莫能死亦莫能生故曰未尝死未尝生也彼偏乎阴阳而与生死为徒者及徇欲为咎动之死地者凡是三类所见则殊而原其所以迷大道之至正而不免于生死者由𡚶有其生而矜生过厚故耳或曰彼为道而至乎枯槁者岂生生之厚乎曰吾之所以为我不死不生湛尔常一唯当息𡚶而彼乃执其所见更为枯槁故虽志趋空寂而不知其为有我之尤者也无死地者由其无生彼无生者湛然常生而不自生故未尝死未尝生道至乎此则虽其形有禅而神未尝变安得死乎此中国之神圣而西方之佛也若然者变化无常水火不能焦濡斫挞不能创病乘虚触实往无不通则物欲有之而不得况能伤之哉或曰然则何以谓之摄生曰降此一等便为死生所有故摄生必至于此然后生常存也是比于含徳之厚者又为至矣
  笔乘生之徒十有三此练形住世者也死之徒十有三此珣欲㤀生者也人之生动之死地十有三此断灭种性者也凡此十分之中率居其九皆生生之厚者也夫有生必有死是生固死之地矣兕虎甲兵将安避之善摄生则无生矣故兕之角无所投虎之爪无所措兵之刃无所容何者彼无地以受之也厚生者九无生者一老子于十者之中阙一自拟其旨微矣然圣人无生非故薄之也本无生也昔人云爱生者可杀也爱洁者可污也爱荣者可辱也爱完者可破也本无生孰杀之本无㓗孰污之本无荣孰辱之本无完孰破之知此者可以出入造化游戏死生
  程俱论万物之变莫大乎死生人之为道超然于死生之际则无馀事耳生果来乎死果往乎以生为实来则吾之所从来者宜可知矣南北邪东西邪上下邪审不可以言也而谓之实来可乎以死为实住则吾之所从往者宜可知矣心邪物邪人邪天邪审不可以言也而谓之实往可乎然则吾之生也前不知其所起后不知其所断贯万古而常存者湛然也然后晓然知我之未尝生未尝死也将以奚为死地哉道生之徳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徳道之尊徳之贵夫莫之爵而常自然故道生之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徳畜许六反夫音符长上声下同
  希声注夫物生而后畜畜而后形形而后成其所由生者道也其所以畜者徳也形其材者事也成其用者势也万物以能生故尊道以能畜故贵徳道徳以生畜之故自然为万物所仰岂有授之爵位而后见尊贵哉然道者真精之体徳者妙物之用体可以兼用用不可以兼体道可以体徳徳不可以兼道故禀其精谓之生含其炁谓之畜遂其形谓之长字其材谓之育权其成谓之亭量其用谓之毒保其和谓之养䕶其伤谓之覆此之谓大道既生之而不执有既为之而不矜恃既长之而不宰制此之谓玄徳营𩲸章言人同于道徳今此章言道徳同于人是以其辞同而其理通也
  苏注道者万物之母故生万物者道也及其运而为徳牧养群众而不辞故畜万物者徳也然而道徳则不能自形因物而后形见物则不能自成远近相取刚柔相交积而为势而后兴亡治乱之变成矣形虽由物成虽由势而非道不生非徳不畜是以尊道而贵徳尊如父兄贵如矦王道无位而徳有名故也恃爵而后尊贵者非实尊贵也
  吕注万物之生常本于无名之物而其畜常在于一而未形而物得以生之际无名者道也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者徳也及其为物则特形之而已非其所以生且畜也已有形矣则裸者不得不裸鳞介羽毛者不得不鳞介羽毛以至于㓜壮老死不得不㓜壮老死皆其势之必然也故曰道生之徳畜之物形之势成之然则势出于形形出于徳徳出于道道徳本也形势末也本尊而末卑本贵而末贱是以万物奠不尊道而贵徳道之尊徳之贵夫莫之爵而常自然此其所以能以无为之柔弱而胜形势之刚强则王矦之所以宾化万物者在此而不在彼也然则虽曰道生之徳畜之物形之势成之至本而言之则生之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莫非道也而道终无名焉故曰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徳
  元泽注此四者皆道也以其各得其道故但为徳为徳则畜之而已然畜之所以为徳也及乎得其得而成形则物而已矣物有其形则远近相取刚柔相交各因其势而成状故德者道之分物者徳之器势者物之理明乎道徳则形势不足知而应酢无难矣命于天则为天子命于天子则为诸矦有所受命则出命者能贱之矣唯道万物之先而制其命孰能假之故常自然也
  息斋注物非道不生非徳不畜自其有形以至于势长莫不以道徳为主道之尊徳之贵至于此极矣然不自尊其尊不自贵其贵其施于物非有心于物也莫之命而常自然自然而生自然而畜凡所以长育成熟以至于养之覆之莫非自然者由其自然故未尝望物之报生不辞劳施不求报是谓玄徳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殁身不殆塞其兊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兊济其事终身不救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谓袭常兊口也人之有口家之有门皆喻物所从出者塞而闭之藏有于无守母者也参同契云耳目已之宝闭固勿发扬兑口勿以谈希之顺以洪即此义不可目窥曰小不可力得曰柔遗唯季反袭常犹前言袭明密而不露也记曰揜而充裘曰袭
  苏注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道方无名则物之所资始也及其有名则物之所资生也故谓之始又谓之母其子则万物也圣人体道以周物譬如以母知其子了然无不祭也虽其智能周之然而未尝以物㤀道故终守其母也天下皆具此道然常患㤀道而徇物目悦于色耳悦于声开其悦之之心而以其事济之是以终身而陷溺不能救夫圣人之所以终身不勤者唯塞而闭之未尝出而徇之也悦之为害始小而浸大知小之将大而闭之可谓明矣趋其所悦而不顾自以为强而非强也唯见悦而知畏之者可谓强矣世人开其所悦以身徇物往而不反圣人塞而闭之非绝物也以神应物用其光而巳身不与也夫耳之能听目之能见鼻之能臭口之能尝身之能触心之能思皆所谓光也盖光与物接物有去而明无损是以应万变而不穷殃不及于其身故其常性湛然相袭而不绝矣
  吕注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则经所谓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者是也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道常无名而为天下母何也盖有名徒为万物母而未足为天下母无名天地之始则自天而下皆生于无名故曰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也闻道易得道难得道易守道难今我既得其母以与心契矣非特闻之而已也则知天下之物皆我之所出也知天下之物皆我之所出而我常守之而不失则天下孰能以其所出而害其所自出哉此其所以殁身不殆也塞其兊闭其门终身不勤此则守其母之谓也心动于内而吾纵焉是之谓有兊有兊则心出而交物我则塞其兊而不通不通则心不出矣物引于外而吾纳焉是之谓有门有门则物入而扰心我则闭其门而不纳不纳则物不入矣内不出外不入虽万物之变芸芸于前各归其根而不知矣夫何勤之有哉古之人有能废心而用形者以此道也若开其兊而不塞济其事而不损则我之心直为物之逆旅莫适守者何恃而不亡哉此所以终身不救也夫惟守其母者毎见其心于动之微则寂然不动矣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故曰见小曰明守无形之至柔而物莫之能胜也故曰守柔曰强既用其光以照其动之微复归其明以反于寂然也则未尝开兊济事以至于不救何殃之有哉如是则袭于知和而深不可见矣故曰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谓袭常
  息斋注道为物母物为道子古之得道者能使子母不离而道物为一盖物从道出物不异道子从母出子不异母物不异道而世欲弃物以求道子不异母而世欲弃子而求母本不异而自异之是以终不得而一也使人知物即道子即母知之守之则左右逢其原有不难者凡物不自道而用物以遗道者以人开其兊也兊者突也穴其突以济其欲心荡而精衰则物随而䘮必闭其兊塞其门神不外出旋元自归自然子母不离道与物一矣古之至人保其身而身存者用此道也人之患在于不谨其小不养其微若自小而谨之自微而养之虽小必明虽微必强故曰见小曰明知柔曰强明者本也光者明之所自出也元明为本其末分而为视为听为觉为触者皆其光也道自本流于末学自末求其本故曰用其光复其明是谓袭常常即本明光自明而光今以光归其明故曰袭常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惟施是畏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资货有馀是谓盗竽非道哉介然有知犹言微有知也夸张曰施啬之反也夷平也路狭而捷为径除治也传曰粪除先人之敝庐是也青赤为文色丝为采传奕云采是古文绣字资货一作财货盗竽误作盗夸今从韩非本
  韩非解朝甚除也者狱讼繁也狱讼繁则田𮎰田𮎰则府仓虚府仓虚则国贫国贫而民俗淫侈民俗淫侈则衣食之业绝衣食之业绝则民不得无饰巧诈饰巧诈则知采文知采文之谓服文采狱讼繁仓库虚而有以淫侈为俗则国之伤也若以利剑刺之故曰带利剑诸夫饰智故以至于伤国者其私家必富私家必富故曰资货有馀国有如是者则愚民不得无术而效之效之则小盗生由是观之大奸作则小盗随大奸唱则小盗和竽也者五声之长者也故竽先则锺瑟皆随竽唱则诸乐皆和今大奸作则俗之民唱俗之民唱则小盗必和故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而资货有馀者是之谓盗竽矣
  希声注老氏言若吾嚣然略无知道之心始欲希于当世则唯所行之为务务其茍合于当世也使我介然微有知常之明方将行于大道则唯所施而是畏畏其不合于大道也夫大道之云犹亨衢也亨衢平易无往不达以其大直不患小迂而世人欲速由于捷径是以崎岖迷惑不达所趋故圣人病之慎所施教畏其导民于邪路终不合于大道焉噫入其国其政教可知也观朝阙甚修除墙宇甚雕峻则知其君好土木之功多嬉游之娱矣观田野甚𮎰芜则知其君好力役夺民时矣观仓廪甚空虚则知其君好末作废本业矣观衣服多文彩则知其君好淫巧蠹女工矣观佩带皆利剑则知其君好武勇生国患矣观饮食常餍饫则知其君好醉饱忘民事矣观资货常有馀则知其君好聚敛困民财矣凡此数者皆盗用民力以为夸毗故谓之盗夸盗夸者非有道之治也然则盗用之云阴取之而民不知也所谓唯施是畏其在此乎
  苏注体道者无知无行无所施设而物自化今介然有知而行于大道则有施设建立非其自然有足畏者矣大道夷易无有险阻世之不知者以为迂远而好径以求捷故凡舍其自然而有所施设者皆欲速者也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岂复饰末废本以施设为事夸以诲盗哉
  吕注君子之于道不可以不刳心心刳而无馀虽万变陈于前而不足以挠吾之静夫何施而畏哉使我不能刳心而有介然之知行于大道则唯施是畏求其周行不殆不可得也况夫开其兊济其事者耶大道之为体不知而知则夷之甚者也而民乃欲以有知求之是好径而不知所由也人之生以食为本而食必出于田田治而仓实仓实而食足食足而财丰财丰而廷治以知其本之所自出故也今以介然有知之心而行于大道则已不得其母不得其母则其子非吾有也非吾有而取之犹之洒扫其庭内芜其田虚其仓而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资财有馀亦非其有而取之矣非盗夸无以为也岂道也哉
  息斋注道不在知知者邪思也真道必明明而非知知不可及故施之不尽用之不穷使我介然以有知之心而行大道所知有限而道无穷怵怵然恐其施之不足是谓惟施是畏盖大道甚夷而民好径好径者知之为贼也使行于无知则凡所见闻无非道者岂不荡然广大心逸日休哉后世不然朝甚除除者治也除治其朝廷则外饰者至矣田甚芜则心不治仓甚虚则行不修方且服文采以眩人带利剑以威众积饮食财货而无所用之是谓盗夸如此则去道远矣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祭祀不辍修之于身其徳乃真修之于家其徳乃馀修之于乡其徳乃长修之于邦其徳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邦一作国汉人避高帝讳改之于韵不叶今从韩非本
  苏注世岂有建而不拔抱而不脱者乎唯圣人知性之真审物之𡚶捐物而修身其徳充积实无所立而其建有不可拔者实无所执而其抱有不可脱者故至其子孙犹以祭祀不辍也身既修推其馀以及外虽至于治天下可也天地外者世俗所不见矣然其理可推而知也修身之至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皆吾之所及知也然安知圣人以天下观天下亦若吾之以身观身乎岂身可以身观而天下独不可以天下观乎故曰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言亦以身知之耳
  吕注凡物以建而立者未有不拔者也唯为道者建之以常无有则善建而不抜矣凡物以抱而固者未有不脱者也唯为道者抱神以静则善抱而不脱矣夫唯所建所抱者如此则其传岂有穷哉此子孙所以祭祀不辍也世之所谓修徳者或修之于天下国家而不知其本真乃在吾身也故曰修之身其徳乃真或修诸其身而不能推之于天下国家者故曰修之家其徳乃馀修之乡其徳乃长修之国其徳乃丰修之天下其德乃普也庄周以为道之其以治身其绪馀以为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其说出于此也然则何观而修之身哉以身观身而已矣何谓以身观身今吾观吾身之所有何自也则知吾身之所自而有矣又观吾身之所以观者何自也则知吾观之所自而观矣既知吾身之所自而有又知吾观之所自而观则所以修之身者已足而无待于外也以家观家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亦若是而已矣古之所以藏天下于天下者用是道也含徳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䘒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毒虫蜂虿之类以尾端肆毒曰螫猛兽虎豹之类以爪按拏曰据攫鸟雕鹗之类以羽距击触曰搏赵志坚曰以四指握拇指为握固䘒子垂反说文云赤子阴也号平声嗄所嫁反声嘶也又啼极无声曰嗄一作嗌不嗄黄茂材云古本无嗌字嗌不嗄庄子之文后人増入之祥凶吉之候也
  苏注老子之言道徳每以婴儿况之者皆言其体而己未及其用也夫婴儿泊然无欲其体则至矣然而物来而不知应故未可以言用也道无形体物莫得而见也况可得而伤之乎人之所以至于有形者由其有心也故有心而后有形有形而后有敌敌立而伤之者至矣无心之人物无与敌者而曷由伤之夫赤子所以至此者唯无心也无执而自握无欲而自作是以知其精有馀而非心也心动则气伤气伤则号而哑终日号而不哑是以知其心不动而气和也和者不以外伤内也复命曰常遇物而知反其本者也知和曰常得本以应万物者也其实一道也故皆谓之常生不可益而欲益之则非其正矣气恶𡚶作而又以心使之则强梁甚矣益生使气不能听其自然日入于刚强而老从之则失其赤子之性矣
  吕注人之初生其徳性至厚也比其长也耳目交于外心识受于内而益生日益多则其厚者薄矣为道者损其所益生性修反徳徳至同于初故曰含徳之厚比于赤子夫赤子之为物特以其受冲气之和积而未散而犹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况夫充纯气之守通乎物之所造而其和大同于物者夫孰能害之魏文侯之间卜商是也盖唯精为能致和何以言之今夫赤子不知所取而握固不知所与而䘒作则精也使赤子也介然有取与之知则不一而粗矣其能如是乎故曰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䘒作精之至无所忧愠故虽终日号而嗌不嗄则和也使赤子也有所忧愠则气戾而不和其能若是乎故曰终日号而嗌不嗄和之至夫形全精复与天为一精而又精反以相天精而至于相天则其充冲气之和以至大同于物不足异也故致道之极则至于复命复命曰常含德之厚则至于知和知和亦曰常则道徳虽有间及其会于常则同也知常则常因其自然而不益生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奚以心使气为哉故益生则曰祥祸福无有则无人灾祥者祸福兆于此而人灾随之矣心使气则曰强强梁者死之徒夫致虚而守柔者道也道乃久没身不殆致实而强则物而已物壮则老其道也哉故曰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苏注道非言说亦不离言说然能知者未必言能言者未必知唯塞兑闭门以杜其外挫锐解纷和光同尘以治其内者默然不同而与道同也可得而亲则亦可得而疏可得而利则亦可得而害可得而贵则亦可得而贱体道者均覆万物而孰为亲疏等观逆顺而孰为利害不知荣辱而孰为贵贱情计之所不及此所以为天下贵也
  吕注知至于知常则知之至也知之至则默而成之而无不理也何所容心哉茍为不能无言则不能无我虽知之非真知者也故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则默而成之之道也若然者万物一府死生同状无所甚亲无所甚踈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就利不违害故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荣通不丑穷故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夫可得而亲疏利害贵贱者则贵在于物而物能贱之不可得而亲疏利害贵贱者贵在于我而物不能贱也其为天下贵不亦宜乎然则知道者固终不言故曰今以言言道则言非道也而知者乃以言为知则是知知矣斯言所以不得不出也以其言出于无言虽言犹不言也夫道岂默然也哉
  碧虚注君平曰五味在口五音在耳如甘非甘如苦非苦如商非商如羽非羽而易牙师旷能别之其所以别之者口不能言也音味尚尔况妙道乎所以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也塞兊闭门已见第五十二章然彼则约道清净以塞耆欲爱悦之端此则宗道无言故兴损聪弃明之说夫道无形不可以目视不可以口传故心困焉不能知口辟焉不能议此至人不待收视缄口而自塞兊闭门也挫锐解纷和光同尘已见第四章然彼则就道以论功此则据人以明行至人与天同心而无知与道同身而无体则进锐纷乱之心于何而有光尘分别之意于何而生哉故至人之游处显则与万物共其本晦则与虚无混其根语默随时而不殊卮言日出而应变是以谓之玄同也
  元泽注不言者非密而不言诚无所事言何则不见一法故也不见一法故物物而不物于物况可得而亲疏贵贱之乎可得而亲疏贵贱者物而已矣彼物物而不物于物故冀之爵而常贵也
  息斋注世之所有皆为梦境故知者不言知言之未尽也世之昧者以梦为实𫍢𫍢诵说终不离梦故言不知由其见之未至也塞其兑谨其出也闭其门□其入也挫其锐者治其内也解其纷者理其外也和其光者抑其在已也同其尘者随其在物也无出无入无内无外无已无物是谓玄同既得其同谓之亲而远谓之疏而近谓之利而不喜谓之害而不惧谓之贵而不高谓之贱而不下凡物不足以名之故能为天下贵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技巧奇物滋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苏注古之圣人柔远能迩无意于用兵唯不得已然后有征伐之事故以治国为正以用兵为奇虽然此亦未足以取天下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唯体道者廓然无事虽不取天下而天下归之矣人主多忌讳下情不上达则民贫而无告利器权谋也明君在上常使民无知无欲民多权谋则其上眩而昏矣人不务本业而趋末技则非常无益之物作矣患人之诈伪而多为法令以胜之民无所措手足则日入于盗贼矣
  吕注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其来久矣则其所以治国用兵者固不同也治国者不可以不常且久者也故以正而不以奇正者所以常且久也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故有道者不处兵而常且久则是处之也故以奇而不以正奇者应一时之变者也以奇故不能不有以为以正故不以智治国国之福也治国而无所事智则有事之不可以取天下也明矣故曰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何以知无事之足以取天下哉以有事不足以取天下而知之也夫唯为不出于无为而至于有事则天下多忌讳以避其所恶则失业者众而民弥贫人多利器以趋其所好则下难知而国家滋昏民弥贫而多利巧国家滋昏而奇物滋起此法令所以滋彰而盗贼多有也法禁于法之所加而不能禁于法之所不加令行于令之所听而不能行于令之所不听民贫而多利巧则令有所不听矣国家昏而奇物滋起则法有所不加矣此所以滋彰而盗贼多有也若然者凡以有事取天下之过也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此则取天下常以无事之证也盖其失之也由有事故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多利器而国家滋昏惟其如此故民多利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也其复之也由无为故好静无为故民自化而绝巧弃利奇物不起好静故民自正而盗贼无有由无为好静故无事而无欲以无事故民自富而无忌讳之贫以无欲故民自朴而无利器之昏其序然也
  息斋注我以正治人由人之本正也以奇用兵由兵之本奇也以无事取天下由天下之本无事也凡我之应物者岂以我哉亦由物而已矣古之圣人能以天下为一身中国为一人者其治自心出也我多忌讳则禁防必设禁防既设则民安得而不贫我以利示民则民多趋利民既趋利则国安得而不昏我以巧示民则民多伎巧伎巧既胜则奇物安得不滋我以法治民则民亦窃法以自便上下相冒则盗贼安得而不多圣人示以无为示以好静示以无事示以无欲天下各以其所示者报之故曰德犹风也民犹草也草上之风必偃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邪正复为奇善复为祅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闷音门缺残缺也一作𡙇𡙇失望貌以其察察宜无不及故人望之而卒失望也极终也奇邪也廉棱也刿居卫反割也皆谓芒利伤物也
  苏注天地之大世俗之见有所眩而不知也盖福倚于祸祸伏于福譬如老穉生死之相继未始有止而迷者不知也夫惟圣人出于万物之表而揽其终始得其大全而遗其小察视之闷闷若无所明而其民醇醇各全其性矣若夫世人不知道之全体以耳目之所知为至彼方且自以为福而不知祸之伏于后方且自以为善而不知妖之起于中区区以察为明至于察甚伤物而不悟其非也可不哀哉知小察之不能尽物是以虽能方能廉能直能光而不用其能恐其陷于一偏而不反也此则世俗所谓闷闷也
  吕注以正治国以无事取天下则其政闷闷闷闷者言其不以察为快也故其民淳淳淳淳者言其不𣻏于薄也以智治国以有事为天下则其政察察察察者反闷闷者也故其民缺缺缺缺者言其不全于朴也淳淳故安于徳性而不为祸福奇正善祅之所迁是不染于薄也缺缺故避祸而未必免求福而未必得以为正也而有时乎为奇以为善也而有时乎为祅而祸福奇正善祅未知孰在也徒令智多而难治是不全于朴也何则时有终始世有变化祸福淳淳至有所拂者有所宜有所拂者世所谓祸而有所宜则福所倚也有所宜者世所谓福而有所拂则祸所伏也则孰知其极而避就之耶自殉殊而有所正者有所差则所谓正者果未可知也今为正者后或为奇此为奇者彼或为正善与祅亦然则天下之祸福正奇善祅果未可定也民自有知以来迷而执之其日久矣奈何重之以察察之政而使之不得反朴而全乎是以圣人方而不割故不以一人断制利天下廉而不刿故胜物而不伤直而不肆故能曲全而枉直光而不耀故用其光复归其明此无它取此闷闷而去彼察察故也
  息斋注其政闷闷若无求于民而民不以巧应上故其民醇醇察察若有得于已而民以巧求免故其民缺缺天下之事祸福之相为倚㐲所从来久矣政闷闷者无得在我而有得在民政察察者有失在民而有得在我我得则彼失我福则彼祸自然之理也昧者不知理道之正专以察为明以求侥幸之福遂使正复化而为奇善复化而为祅人之迷其日久矣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赏罚刑政盖有设而不用其极则能使奇者反而为正祅者变而为善故曰教化之行引中人而纳于君子之域教化之废引中人而陷于小人之途此不可不知也
  农师注其无正邪盖有正者有正正者所谓正正者无正是也夫唯无正故能超乎吉凶之表而无祸无福以知其极也若夫未能致于无正之地而流于吉凶之域则一祸一福其运如轮其循如环终于迷而已故曰正复为奇善复为妖民之迷其日固久
  治人事天莫若啬夫惟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徳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服一作复柢一作蒂花趺也
  韩非解众人之用神也躁躁则多费多费之谓侈圣人之用神也静静则少费少费之谓啬啬之为术也生于道理夫能啬也是从于道而服于理者也众人离于患陷于祸犹未知退而不服从道理圣人虽未见患祸之形虚无服从于道理以称蚤服故曰夫唯啬是谓蚤服知治人者其思虑静知事天者其孔窍虚思虑静故徳不去孔窍虚则和气日入夫能令故德不去新和气日至者蚤服者也故曰蚤服是谓重积德苏注凡物方则割廉则刿直则肆光则耀唯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此所谓啬也夫啬者有而不用者也世患无以服人茍诚有而能啬虽未尝与物较而物知其非不能也则其服之早矣物既已服敛藏其用至于殁身而终不试则德重积矣德积既厚虽天下之刚强无不能克则物莫测其量矣如此而后可以有国彼世之小人有尺寸之柄而轻用之一试不服天下测知其深浅而争犯之虽欲保其国家不可得也吾是以知啬之可以有国可以有国则有国之母也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以啬治人则可以有国者是也以啬事天则深根固蒂者是也古之圣人保其性命之常不以外耗内则根深而不可拔蒂固而不可脱虽以长生久视可也盖治人事天虽有内外之异而莫若啬则一也
  吕注治人而不以人之所以为人者治之则人不可得而治矣事天而不以天之所以为天者事之则天不可得而事矣精神四达并流而无所不极化育万物其名为同帝则人之所以为人而天之所以为天者也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则人其有不可得而治天其有不可得而事者乎故曰治人事天莫如啬也夫唯啬其精神而不用则早复者也茍为不啬而费之至于神敝精劳虽欲反其精神亦无由入矣其于复也不亦晚乎故曰夫唯啬是谓早复人之生也固足于徳夫诚能啬而早复之则德日益以充故曰早复谓之重积徳重积徳则德之至者也至徳者火不能𤍠水不能溺寒暑不能害而禽兽不能灭则安往而不克哉故曰重积徳则无不克夫有所不克则其道有时而极也无所不克则执知其极哉故曰无不克则莫知其极夫有土者有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莫知其极则不物而能物物者也虽有土而无其累矣故曰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殁身不殆故曰有国之母可以长久然则啬之为道是谓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也精神者生之根啬而藏之则根深而生长矣长生者视之蒂卫而保之则蒂固而视久矣
  息斋注外以治人内以事天皆莫若啬啬者无所不啬之谓也谨于内闲于外内心不驰外心不起之谓啬故能早服内服其心外服其形寂然不动则徳有所积积于不积则无不胜无不胜则无不治虽有国犹可也人知其可以有国而不知其可以有国者由其有本也本积既厚则其尘垢糠秕犹将陶铸尧舜况其下者哉此所谓深根固蒂治人事天之道
  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之夫两不相伤故徳交归焉莅力至反圣人亦不伤之一作伤人以下徳交归焉观之作之为是之指神而言也
  韩非解工人数变业则失其功作者数揺徙则亡其功一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则亡五人之功矣万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则亡五万人之功矣然则数变业者其人弼众其亏弥大矣凡法令更则利害易利害易则民务变务变之谓变业故以理观之事大众而数揺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而数挠之则贼其泽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贵静不重变法故曰治大国者若烹小鲜人处疾则贵𨢤有祸则畏鬼圣人在上则民少欲民少欲则血气治而举动理举动理则少祸害夫内无痤疽瘅痔之害而外无刑罚法诛之祸者其轻恬鬼也甚故曰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治世之民不与鬼神相害也故曰非其鬼不伤人也其神不伤人也鬼祟也疾人之谓鬼伤人人逐除之之谓人伤鬼也民犯法令之谓民伤上上刑戮民之谓上伤民民不犯法则上亦不行刑上不行刑之谓上不伤人故曰圣人亦不伤民上不与民相害而人不与鬼相伤故曰两不相伤民不犯法则上内不用刑罚而外不事利其产业上内不用刑罚而外不事利其产业则民蕃息民蕃息而畜积盛民蕃息而畜积盛之谓有德凡所谓祟者魂𩲸去精神乱精神乱则无徳鬼不祟人则魂𩲸不去魂𩲸不去则精神不乱精神不乱之谓有徳上盛畜积而鬼不乱其精神则徳尽在于民矣故曰两不相伤则徳交归焉言其徳上下交盛而俱归于民也
  苏注烹小鲜者不可挠治大国者不可烦烦则人劳挠则鱼烂圣人无为使人各安其自然外无所烦内无所畏则物莫能侵虽鬼无所用其神矣非其鬼之不神亦有神而不伤人耳非神之不伤人圣人未尝伤人故其鬼无能为耳人鬼所以不相伤者由上有圣人也故徳交归之
  吕注得有国之母以治国虽大无难也烹鱼者不可以烦而烹小鲜者尤当全之而不割者也治大国者亦若是而已烹而割之则伤矣以道莅天下者谓之大制亦不割以伤之而已及其至也则其鬼不神凡以不伤之所致也何以言之鬼之为道非不神也厥与人杂扰而见其神则不能不伤人而所以不神者以圣人为能以道莅天下使人不淫其性不迁其德无大喜大怒以干阴阳之和所谓处混𦬆之中与一世而得澹汉焉者也则是圣人亦不伤人也唯圣人为能不伤人故阴阳和静鬼神不扰万物不伤群生不天则其神不伤人也神不伤人则无以见其灵响而神焉由此观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也由其神不伤人故不神也非其神不伤人由圣人亦不伤人故其神不伤人也使圣人之于人不能全其朴而伤之而人失其性至于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人之所以伤神者为多则神其能不伤人乎夫唯神不伤人则神归徳于人神不伤人而人亦归徳于神矣故曰夫两不相伤故徳交归焉
  息斋注治国者圣人之馀事不啻如烹小鲜虽恢奇谲怪道通为一故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使鬼而有神凡恢奇谲怪皆化而为道道岂有伤人者乎本欲吾不伤人故其幽至于鬼神皆不能以神伤物大而政治幽而鬼神两不伤故人鬼之心交归焉非至德其能如是乎
  程俱论圣人不伤氏固也而能使鬼神亦不伤人何哉盖人之在道道之在人犹鱼之在水水之在鱼也亦何生死之辨乎方其以道莅天下天下之民其生也泊焉所以善其生也其死也寂然所以善其死也寂然而已鬼安得而神乎生也如彼死也如此尚安得有灵响祟厉之为哉
  宏甫注烹小鲜者搅之则烂故圣人以无为治天下虽有神奸无所用之非圣人能绝之使不神也虽神而自不能为人之伤也何也以圣人未尝伤人也夫圣人不伤人神亦不能为人之伤是两不相伤也但不伤则徳归焉岂别有徳以不伤之哉夫徳即伤之矣
  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而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苏注天下之归大国犹众水之趋下流也众动之赴静犹众高之赴下也大国能下则小国附之小国能下则大国纳之大国下以取人小国下而取于人
  吕注知以道治其国固不伤其人矣而不知所以交天下者则已虽不伤人而有伤其人者矣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交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是乃所以交天下而保其人之道也盖天下之交牝而牝常以静胜牡而所以胜者由以静为下故也大国诚能居下流以致天下之交则牝以静为下而胜牡之道也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则所谓或下以取之也下以取之者言大之于小宜若可以无下而下之者以取之故也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则所谓或下而取之者也下而取之者言小之于大不得不下而取之故也盖大国不𬨨欲兼畜人而小国不过欲入事人今大者下小小复下大两者各得其所欲则其有不取之者乎取之者言得其心而不失之谓也然则大者小者莫不为宜下而独曰大者宜为下何也小而不能下大非徒不能取大国而亦灾祸及之矣则不嫌于不宜故曰大者宜为下而已
  息斋注国大而能降以求物则物必交归之牝以静而下物故牝常胜牡以大国而下小国则必得小国以小国而下大国则必得大国故大国或下小国以取小国或下大国而取者各获其心之谓也故大国不过欲畜小国小国不过欲事大国夫如是而后两者各得其所孟子曰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以大事小乐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故大国尤宜为下
  吴注交会也大国者诸小国之交会如水之下流为天下众水之交会也牝不先动以求牡牡常先动以求牝动求者招损静俟者受益故曰以静胜牡动求者居上静俟者居下故曰以静为下或曰牝字其一疑衍大国不恃其尊谦降以下小国则能致小国之乐附小国甘处于卑俯伏以下大国则能得大国之见容下以取谓大国能下以取小国之附下而取谓小国能下而取大国之容也大国下小国者欲兼畜小国而已小国下大国者欲入事大国而已两者皆能下则大小各得其所欲然小者素在人下不患乎不能下大者非在人下或恐其不能下故曰大者宜为下章首下流之喻以喻大国非在人下而能下者牝牡之喻以喻小国素在人下而能下者
  林希逸注大国不过欲兼畜乎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乎人二者皆非自下不可惟能自下则两者皆得其欲然则知道之大者常以谦下为宜矣此句乃一章之结语其意但谓强者须能弱有者须能无始为知道一书之意往往如此解者多以其说喻处作真实说以故失之独黄茂材云此一篇全是借物明道此言最当但不能推之于他章耳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为天下贵行去声先悉荐反苏注凡物之见于外者皆其门堂也道之在物譬如其奥物皆有之而人莫之见耳夫唯贤者得而有之故曰善人之宝愚者虽不能有然而非道则不能安也故曰不善人之所保盖道不远人而人则远之今诚有人美言之则可以为市于世尊行之则可以加于人矣朝为不义而夕闻大道妄尽而性复虽欲指其不善不可得也而又安可弃之哉立天子置三公将以道救人耳虽有拱璧之贵驷马之良而进之不如进此道之多也道本在我人患不求求则得之矣道无功罪人患不知知则凡罪不能污也
  吕注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则未有一物而不足于道者也室之有奥深邃燕闲而尊者之所处也万物莫不有深邃燕闲尊高之处则道是也故曰道者万物之奥唯其如此故善人之宝而不善人之所保也何则善人知其善之所自出则得之而有无穷不赀之富非其宝耶不善人知其不善至于此而玄同则虽有万恶涣然而释矣非其所保耶夫言之美者可以市行之尊者可以加人则人无善不善固知美所美而尊所尊也有道者之于人犹天地也天无不覆地无不载非特美言尊行之比也则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所以享于上者礼之恭币之重者也然不如坐进此道以道之为天下贵虽坐而进之过于恭礼重币也天子三公所以坐而论者不过此而已矣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求以得则所谓善人之宝有罪以免则所谓不善人之所保也唯其如此此所以为天下贵而古之所以不得不贵也
  息斋注奥者藏也道为万物之所贵如奥之能藏物贤者以道为宝故乐得其得不贤者非道莫保故乐免其罪由其根于人心之自然无使之者故言依于道则其美可市行依于道则其尊可加于人茍非人心之自然则言而不从行而不应矣由人各根于道不幸而陷于不善则圣人亦何忍弃之故立天子置三公非茍利其富贵也盖不欲遂弃人于不善还以斯道善之而已使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出一善言建一善行使天下之人不失其善则其利岂小补哉由其以道觉民是谓坐进此道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以其善者不日而得其善使不幸而至于不善则亦足以自免于恶此岂不足以为天下贵邪
  吴注万物之奥万物之最贵者奥室之西南隅寝庙之制有堂有室室在内故室为贵室中之制东南隅曰㝔东北隅曰宦西北隅曰屋漏奥尊者所居故奥为贵道之尊贵犹寝庙堂室之奥拱璧合拱之璧驷马一乘之马拱璧先驷马犹春秋传言乘韦先十二牛也坐跪也朝聘之享驷马陈于外执拱璧以将命曰先朝聘以拱璧驷马为至贵而未足贵也不如跪而进此道之尤贵
  叶注夫妇之愚未有求道而不得一有闻焉虽向所尝以为罪者可以一洗皆空则道之为贵果在此不在彼也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徳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为营为也纯甫云人皆有所为圣人亦人耳独无所为乎但众人所为者有为之事圣人所为者无为之道此其所以异也事所为之条件也味所为之理趣也作起也
  苏注圣人为无为故无所不为事无事故无所不事味无味故无所不味其于大小多少一以道遇之而已盖人情之所不㤀者怨也然及其爱恶之情㤀则虽报怨犹报徳也世人莫不畏大而侮小难多而易少至于难而后图大而后为则事常不济矣圣人齐大小一多少无所不畏无所不难而安有不济者哉吕注有道者其为常出于不为故为无为为无为故事无事事无事故味无味何则方吾之为也求其为者不可得则为出于不为矣有为则有事为而无为则事亦无事也非徒无事也虽味之而无味矣味之者反复寻绎之之谓也道之为物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虽反复寻绎之复归于无物而已矣唯其如此故可以大可以小可以多可以少多少举在于我而所谓怨者固无常心则不善者吾亦善之徳善不信者吾亦信之徳信而皆报之以徳矣人之所难㤀者怨也而以徳报之则它不足以累其心矣非徒然也而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以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而我常无作也茍有所作必于易与细而见之则所谓知几其神者是也能得之于吾心则其推之于天下国家无难矣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以为大于其细而不为大于其大故也出诺易也复言难也不慎重于出诺之际则言难复矣易而图之则易也难而图之则难矣不图之于易图之始而图之于难则难矣此俗人之所以寡信而多难也是以圣人由难之故终无难以难之于其易而不难之于难也
  息斋注为无为则已不劳事无事则人不烦味无味则物不费世所谓大小多少者以形言也圣人游于形器之外故大小多少等而为一夫大小多少尚等而一之又况于恩怨报施之间乎吾所为所施者惟德而已岂知其有所怨岂知其有所报者哉既无恩怨报施之别又无大小多少之异其于天下之故岂有心于为之哉事必求易大必由细自易而往则难者亦易自细而行则大者亦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而大必归之者由其无心也惟其无心于事故未尝先事而期于物岂若世之小夫己未为而先诺事至而多易先诺则必寡信多易则必多难圣人于事未至则常若难之非难之也不以我必于物故若难之惟其难之故终无难笔乘夫事涉于形则有大小系乎数则有多少此怨所由起也惟道非形非数而圣人与之为一以无为为为以无事为事以无味为味爱恶妄除圣凡情尽而泊然栖乎𪫬宅则大小多少一以视之而奚怨之可报哉惟德以容之而已然此无为无事无味也不可力得至易也不可目窥至细也虽至易而至难者待此以解虽至细而至大者待此以成岂可以其易与细而忽之哉学道者亦或有见于此而又以为大之心夺之故易与细不常为我有唯圣人自始至终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而不以世俗所谓大者分其心故难者大者当处寂然了无留碍而大道自此全矣此所谓成其大者也嗟乎此非特起大丈夫见理明用心刚者不能信不能守而可与轻诺多易之流道哉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异判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豪末九成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恃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脆此芮反判一作破成一作层今从傅奕古本未有者心未起时未乱者心未染时几平声复反也恃一作辅非既曰自然矣而又辅之非自然也今从韩非本
  苏注方其未有持而谋之足矣及其将然非泮而散之不去也然犹愈于既成也故为之于未有者上也治之于未乱者次也木也台也行也积小成大治乱祸福之来皆如彼三者圣人待之以无为守之以无执故能使福自生使祸自亡譬如种苗深耕而厚耘之及秋自穰譬如被盗危坐而熟视之盗将自却世人不知物之自然以为非为不成非执不留故常与祸争胜与福生赘是以祸至于不救福至于不成盖其理然也圣人知有为之害不以人助天始终皆因其自然故无不成者世人心存于得䘮方事之微犹有不知而听其自然者及见其几成而重失之则未有不以为败之者矣故曰慎终如始则无败事人皆徇其所欲以伤物信其所学以害理圣人非无欲也欲而不欲故虽欲而不伤于物非无学也学而不学故虽学而不害于理然后内外空明廓然无为可以辅万物之自然而待其自成矣
  吕注其安易持危而持之则难矣其未兆易谋已动而谋之则难矣其脆易破则不可使至于坚其微易散则不可使至于著物皆然心为甚通诸其心则于天下国家无难矣安也未兆也则是为之于未有也脆也微也则是治之于未乱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大生于小也九层之台起于累土高起于下也千里之行起于足下远起于近也则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其本末常如此也为之于未有则是以不为为之也治之于未乱则是以不治治之也已有而为之则为之欲成而反败之已乱而治之则执之欲固而反失之也是以圣人为之于未有则我固无为也故无败治之于未乱则我固无执也故无失民之从事常在既有之后故至于几成而败之以不知其本故也使知大生于小高起于下远始于近慎终如始则无败事也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则滑欲于俗思以求致其明非知此者也学不学以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则缮性于俗学以求复其初者非知此者也
  元泽注不欲之欲非无欲也欲在于不欲耳故不贵难得之货而已圣人所谓无为无执者故未至于释然都㤀也但不于性分之外更生一切耳且民饱食煖衣性所不免欲此而已不为有欲而离性之后更贵难得之货此乃愚人迷妄失本已远故也故圣人常欲不欲以救其迷而反之性不学之学非无学也所学在于不学耳以复众人之所过故也众人逐末多事圣人以不学之学救其过而反之道辅自然者庄子所谓反以相天是也为之则以人灭天矣故不敢为然则万物安乎性命之常而事物无所兆矣夫岂有脆之可泮微之可散者哉
  息斋注圣人常安其所安故其安无不安而其持无所持故曰易持以不持持其安傥有微心之起自其未兆而谋之自其脆而破之自其微而散之故无有挠其安者由持其安于未有治其心于未乱譬如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于无为之中自然而为于无积之中自然而积累日益去善日益积而圣人未尝知也若有意为之即为败之有意执之即为失之由其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世之于道所以难成而易坏者由其有意于为之执之方其始若无所容其勤及其终又不免于怠皆为之执之之咎也使其始不为其始不执则求其勤且不可得而况于怠欤此世所以几成而败也惟圣人以不欲为欲故未尝贵难得之货所谓难得者不必金玉也身外之物皆难得矣众人目过于色耳过于声吾以不学为学𭣣视反听复众人之所过以辅道之自然而不敢为夫岂有为之执之之病哉
  吴注慎终如始又承上文终无难与终不为大二终字而言始虽以为难至终而不以为难始虽不敢以为大至终而自以为大则事几成而败于终者有矣故必慎终如始始以为难而终亦以为难始不为大而终亦不为大则终无败事也
  刘槩注欲众人之所不欲故曰欲不欲不欲众人之所欲故曰不贵难得之货学众人之所不学故曰学不学不学众人之所学故曰复众人之所过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楷式能知楷式是谓玄徳玄徳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乃至于大顺楷模也式法也下微曰深㫄周曰远反乃顺者司马曰物情莫不贵智而有玄德者独贱之虽反于物乃顺于道
  苏注古之所谓智者知道之大全而览于物之终始故足贵也凡民不足以知此而溺于小智以察为明则智之害多矣故圣人以道治民非以明之将以愚之耳盖使之无知无欲而听上之所为则虽有过亦小矣茍以智御人人亦以智应之则上下交相贼耳吾之所贵者德也物之所贵者智也德与智固相反然智之所顺者小而徳之所顺者大也
  吕注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我愚人之心也哉古之善为道者在已若此则推之于民也固非明之将以愚之也察察昭昭则所谓明之也若昏闷闷则所谓愚之也民之失性居华而去实故智多而难治诚欲治之则去智与故镇之以无名之朴则彼将自化而以智治之适所以乱之也盖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而毁则为贼治国而以智则毁其则矣故曰以智治国国之贼治国而不以智则无介然之知其道甚夷而无益生之祥则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故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非特施之于治国而已而于身亦楷式而未尝违也盖知其子守其母殁身不殆则不以智治之而福者也开其兊济其事终身不救则以智治之而贼者也则不以智之与以智非亦我之楷式乎诚知楷式而不违其德可谓玄矣徳而至于玄则深而不可测远而不可量以情观之不能莫逆于心及其至也与物反本无所于逆故曰常知楷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息斋注夫所谓道者不在耳目声色之间而世人目视非色耳听非声为声色之所留碍而不知见闻觉知有出于声色之外者今遽告人曰尔之见闻觉知皆非真也则人孰不怪且笑哉故道非明民将以为愚而怜之可也夫民之愚留碍于声色不知自解吾方示之以无为示之以澹泊且犹未悟而况欲以智示之欤生民之患在于多智智不以正其智为邪今吾未能觉其邪而又以智示之是反开其伪也故以智治国为国之贼倘行其所无事而不开民之机心机心不生则纯白备谓之国福不亦可乎上之所行下之所效未有我静而彼动我素朴而民多欲者故曰知此两者亦楷式能知楷式是谓玄徳玄徳深矣远矣由其与物反是故不可明民由其与道合是故谓之大顺
  刘仲平注不以智治国者开天者也以智治国者开人者也开天则顺顺则行其所无事其政所以不严而治开人则凿凿则失于太察其民所以不淳而缺故曰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后之是以处上而人不重处前而人不能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王之为言天下所归往也处上声下同乐入声苏注圣人非欲上人非欲先人也盖下之后之其道不得不上且先耳
  吕注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则能为天下王者亦善下之而已则玄德者乃所以下下之道也庄周以为以此处下则玄圣素王之道而舜之在下则曰玄徳升闻则玄德者固圣人所以处下之道也以处下之道而居人上乃所以下之也圣人之有天下也以言其位则固欲上人也然以孤寡不穀为称而受国之垢与不祥则以其言下之也以言其序则固欲先人也然迫而后动感而后应不得已而后起则以其身后之也夫惟以其言下之则处上而人不重不重则以戴之为轻矣以其身后之则处前而人不害不害则以从之为利矣不重不害此天下所以乐推而不厌也夫以其言下之以其身后之则不争者也乐推而不厌则天下莫能与之争者也非体玄徳者其能若是乎故曰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息斋注圣人不得已临莅天下其视首出庶物与在民上为何等事哉故有天下而能以言下民能以身后民非㤀天下者不能也是以处民上而民不重不知其有君也处民前而民不害不知其有民也惟其上下相㤀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盖吾之𠩄取者非民之所争也无为之为天下且不见其朕况欲与之争乎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舍其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肖似也夫并音符长舍并上声卫护也
  苏注夫道旷然无形颓然无名充遍万物而与物无一相似此其所以为大也若似于物则亦一物耳而何足大哉道以不似物为大故其运而为徳则亦闷然以钝为利以退为进不合于世俗今夫世俗贵勇敢尚广大夸进锐而吾之所宝则慈忍俭约廉退此三者皆世之所谓不肖者也世以勇决为贤而以慈忍为不及事不知勇决之易挫而慈忍之不可胜其终必至于勇也世以广大盖物而以俭约为陋不知广大之易穷而俭约之易足其终必至于广也世以进锐为能而以不敢先为耻不知进锐之多恶于人而不敢先之乐推于世其终卒为器长也盖朴散而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自朴成器始有属有长矣勇广先三者人之所共疾也为众所疾故常近于死以慈卫物物之爱之如父母虽为之效死而不辞故可以战可以守天之将救是人也则开其心志使之无所不慈无所不慈则物皆为之卫矣
  吕注天下徒见我道之大而谓其似不肖而不知其所以大固似不肖也何以言之太道汎兮其可左右无乎不在者也彼见其无乎不在无可拟者谓之似不肖而不知其无不在而似不肖乃道之所以为大也盖万物莫非道也则道外无物矣道外无物则无所肖者此其所以为大也若有所肖则道外有物矣道外有物则道有所不在其尚得为大乎故曰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盖我道所以如此之大者以吾无我而不争故也夫唯无我而不争故能持人之所难持我有三宝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此皆持人之所难持者也何则人不能无我而不争故勇而不能慈广而不能俭先而不能后则无我不争乃其所以能保此三宝而持之也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而我守之常宽容于物不削于人非慈乎其行身也徐而不费以约为纪非俭乎未尝先人而常随人人皆取先已独取后非不敢为天下先乎夫慈为柔弱矣而能胜刚强是能勇也俭为不费矣而用之不可既是能广也不敢为天下先为后人矣而圣人用之以为官长者皆从我者也是能成器长也今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舍其后且先则刚强之徒而已死不亦宜乎夫自事观之则军旅之事爱克厥威允罔功则慈宜若有所不行也然自本观之则所以能立其威者以慈而已故曰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夫唯慈故俭俭故不敢为天下先则慈者三宝之所自而始也舍其慈则死保其慈则生则慈乃所以卫吾生者也故曰天将救之以慈卫之慈立而三宝举矣元泽注肖者有所似道为万物祖故体道者物当似我我岂似物乎盖有所似则是象彼则彼必大而我小矣凡此三宝皆俗情所谓小而乃至人之所以为大也慈主于爱爱物仁也而独称慈者仁则广德以覆下于末为盛矣老子方语其本故不曰仁曰慈慈者父道仁之本而不假为者也俭之为德寡欲也贵本也爱物也一言而三善至者其俭乎若孔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盖圣人制礼将以为俭而方其为礼也不得独俭非礼则无末非老子则不知本本乎本乎圣人之道于是为至乎于易则谦是也天地人神皆以谦为贵故圣人宝之慈者不争而胜勇莫大焉区区以奢侈自广者其狭甚矣唯无以末伤本无以外灭内者至广也此圣人之行故但为器长而已若道之长则未尝在物后也以人灭天以事胜道借使幸免盖失所以生矣三宝皆天徳而立本者也正如正兵之正正兵之言师整而不动也爱民如子则民爱之如父不令而齐矣彼倒戈攻于后以北者上不慈故也一本作以战则胜战守主于杀伐而尚以慈为徳则馀事可知
  韩非解爱子者慈于子重生者慈于身贵功者慈于事慈母之于弱子也务致其福务致其福则事除其祸事除其祸则思虑熟思虑熟则得事理得事理则必成功必成功则其行之也不疑不疑之谓勇圣人之于万事也尽如慈母之为弱子虑也故见必行之道见必行之道则明其从事亦不疑不疑之谓勇不疑生于慈故曰慈故能勇周公曰冬日之闭冻也不固则春夏之长草木也不茂天地不能常侈常费而况于人乎故万物必有盛衰万事必有弛张国家必有文武官治必有赏罚是以智士俭用其材则家富圣人爱宝其神则精盛人君重战其卒则民众民众则国广是以举之曰俭故能广
  董注此假用兵以明道贵在于守慈也或云若以人身言之则邪念多于敌国利欲胜于锋铦盍亦寡欲以至于无欲以全其所宝乎
  梦得注我自处也易物无所不济难故即三者推慈以为先而终复明之以为战则胜守则固是今之所急也天若救斯民必使有为慈者出而卫之此老氏之所怛然有期于天下者与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争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徳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古者车战为士甲士三人在车上左执弓右持矛中御车掌旗鼓皆欲其强武战卒七十二人在车下盖至争者惟兵故借之以明不争之徳也罗竹曰心形既空孰能与无物者争
  苏注士当以武为本行之以怯若以武行武则死矣圣人不得已而后战若出于怒是以我故杀人也以我故杀人天必殃之以吾不争故能胜彼之争若皆出于争则未必胜矣人皆有相上之心故莫能相为用诚能下之则天下皆吾用也
  吕注士之为言事道而以将人为任者也事道则以不争而胜将人则用人之力若然者何所事武哉故曰善为士者不武为士而无所事武则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争善用人者为之下固其宜也何则体道者不争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则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争是谓不争之徳也体道者能下人能下人者乐为之用而不自用则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用人之力也徳则不争力则用人虽用兵之危我犹无为况其它乎无为为之之谓天德至于无为则与天同而无以加矣故曰是谓配天古之极息斋注圣人身且不有而况于争由其不争凡所应物者皆其不得已也故为士则不武当战则不怒胜敌而不必与之争用人而不必加其上故能以徳服人而人亦乐为之死是谓配天古之极也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仍无敌执无兵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䘮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用兵有言古兵家有此言也行上如宇下户刚反言行列也仍就也诗曰仍执丑虏兵五兵戈矛殳㦸千也说文云拱手执斤曰兵几平声䘮去也抗举也林希逸云此章全是借战事以喻道推此则书中设喻处其例甚明
  苏注主造事者也客应敌者也进者有意于争者也退者无意于争者也茍无意于争则虽在军旅如无臂可攘无敌可因无兵可执而安有用兵之咎耶圣人以慈为宝轻敌则轻战轻战则轻杀人䘮其所以为慈矣两敌相加而吾出于不得已则有哀心哀心见而天人助之虽欲不胜不可得也
  吕注道之动常在于迫而能以不争胜其施之于用兵之际宜若有所不行者也而用兵者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则虽兵犹迫而后动而胜之以不争也而况其它乎何则主逆而客顺主劳而客逸进骄而退卑进躁而退静以顺待逆以逸待劳以卑待骄以静待躁皆非所敌也所以尔者道之为常出于无为故其动常出于迫而其胜常以不争虽兵亦由是故也诚知为常出于无为则吾之行常无行其攘常无臂其仍常无敌其执常无兵安往而不胜哉茍为不能出于无为知主而不知客知进而不知退是之谓轻敌轻敌则吾之所谓三宝保而持之者几于䘮矣故曰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䘮吾宝夫唯以不争为胜者则未有能胜之者也故曰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吴注此申言慈之宝用兵有言者用兵者尝有是言为主肇兵端以伐人也为客不得已而应敌也进寸难进也退尺易退也仍就也不为首兵但为应兵虽为应兵亦不欲战不敢近进宁于远退进战者整其行阵而行攘臂以执兵前进以仍敌不行则虽有行如无行不攘则虽有臂如无臂不执则虽有兵如无兵不仍之则虽有敌在前如无敌也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也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怀玉宗者族之总也道者事之总也
  苏注道之大复性而足而性之妙见于起居饮食之间耳圣人指此以示人岂不易知乎人能体此以应物岂不易行乎然世常患日用而不知知且不能而况行之乎言者道之筌也事者道之迹也使道可以言尽则听言而足矣可以事见则考事而足矣唯言不能尽事不能见非舍言而求其宗遗事而求其居不可得也盖古之圣人无思无为而有汉然不自然不自知者存焉此则思虑所不及是以终莫吾知也使为众人所能知亦不足贵矣被褐怀玉者圣人外与人同而中独异也
  吕注道法自然其言亦希而自然自然则无为则知之行之也不乃甚易乎而天下不能知不能行何耶以言有宗事有君而天下不知其宗与君是以不吾知也何谓宗无为而自然者言之宗也自其宗而推之则言虽不同皆苗裔而已矣其有不知者乎何谓君无为而自然者事之君也得其君而治之则事虽不同皆臣妾而已矣其有不行者乎惟其不知宗之与君此所以不吾知也夫道之所以为天下贵以其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故为天下贵使道而可以知知识识则何贵于道哉故曰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以若辱若愚之容而大白盛徳天下鲜俪者是之谓被褐怀玉
  息斋注道甚易知易行而亦难知难行所谓易知者无道可道无学可学无为可为无事可事岂不甚易知甚易行者哉然至道不可道而言语皆非学不可学而心动即伪为无为而寂然不为者未必是事无事而终日事事者未必非此其所以为难而天下莫知莫行也盖圣人言有宗事有君故言在此而义在彼事虽是而心不同知言之宗则言之差殊不必问也知事之君则事之差殊不必疑也夫唯人之无知是以不我知夫唯不我知此我之所以为贵使我之知不出于众之知则为我者亦不足贵矣
  宏甫注吾言甚易知是以天下莫不知甚易行是以天下莫能行甚矣人之好为茍难也然虽莫能行何者而不行虽莫不知何者而我知乎哉何也以吾言一出于宗而吾行一制于君而我无知焉故也使吾而有知则人亦将以吾之知而知吾矣是以知为天下役也非大君与宗主矣何足贵乎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之不病也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苏注道非思虑之所及故不可知然方其未知则非知无以入也及其既知而存知则病矣故知而不知者上不知而知者病既不可不知又不可知唯知知为病者久而病自去矣
  吕注道之为体不知而能知者也知其不知而以不知知之知之至者也故曰知不知上虽知其不知而以知知之则其心庸讵而宁乎故曰不知知病夫唯知知之为病而病之则反乎无知而知不足以病之矣故曰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以此而已故曰以其病病是以不病南伯子綦曰我悲人之自䘮者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若子綦者可谓病病者乎
  息斋注知者逐物故多伪不知者返本故近真人能知不知为近真知知为多伪则为上矣傥不知知之为伪而徒益其知则是以病为药其病有不可胜言者惟知知之为病是以不病圣人所以不病者以其知之也
  笔乘道以知入以不知化知即释氏之知无也不知即释氏之无知也始以知无遣其有随以不知遣其知万法归无无亦不立非上而何彼于虚空之中横生意见清浄之内忽起山河捏目生华迷头认影则病矣凡有知皆妄也凡有妄皆病也学者方狃以为玄览宝而持之病奚从瘳乎圣人之不能废知犹夫人也而知不为病者知知之为病故耳知其为病则勿药而病瘳矣知不知上所谓生而无生真性湛然也不知知病所谓无生而生业果宛然也唯其病病是以不病所谓知幻即离不作方便也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矣无狭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威畏古通用人不畏其所当畏则大可畏者至矣下文皆畏其所当畏之事狭胡夹反一作狎厌于艳反
  苏注夫性自有威高明光大赫然物莫能加此所谓大威也人常患溺于众妄畏生死而惮得䘮万物之威杂然乘之终身惴惴之不暇虽有大威而不自知也茍诚知之一生死齐得䘮坦然无所怖畏则大威𤍞然见于前矣性之大可以包络天地彼不知者以四肢九窍为已也守之而不厌是以见不出视闻不出听蕞然其甚陋也故教之曰无狭其所居彼知之者知性之大而吾生之狭也则愀然厌之欲脱而不得不知有厌有慕之方囿于物也故教之曰无厌其所生夫唯圣人不狭不厌与人同生而与道同居无广狭净秽之辨既不厌生而后知生之无可厌也圣人虽自知之而不自见虽自爱之而不自贵以眩人恐人之有厌有慕也厌慕之心未㤀则犹有畏也畏去而后大威至也
  吕注民不冥于道而唯识知之尚故生生厚生生厚故轻死轻死故不畏威民至于不畏威则无所不为此天之所自以明威而大降其虐也故曰民不畏威则大威至矣夫唯以道治天下者知夫充满天地包裹六极凡命于天者其居之所同然也勿狭之而已精神四达并流无所不极凡命于天者其生之所同然也勿厌之而已夫民无常在我而已夫唯我不厌是以民亦不厌也则奚不畏威之有哉是故圣人自知以常而不自见以外其身知常而外其身乃所以不狭其居也自爱以啬而不自贵以遗其生爱啬而遗其生乃所以不厌其生也故去彼知识之病而取此不识不知之不病也
  元泽注民朴而主厚则畏威上失其道多乎有为以小其道塞其生故民巧伪雕薄而威不能服也夫如是则天诛所加祸乱将起故曰大威至民性本自广大流通而世教下衰不能使之复朴乃蹙其居之广而使狭厌其生之通而使塞夫唯狭其居故民不淳而伪唯厌其生故民不厚而薄圣人不然使民逍遥乎天下之广居而各遂其浩然之性则其有干威者乎庄子曰狶韦氏之国黄帝之囿尧舜之宫汤武之室此明世世下衰渐狭其居也彼圣人岂有优劣乎而居乃渐狭者所遭之时则然也上不自厌其生而尽性故民亦得尽性也庄子曰不厌其天此之谓也厌者天厌之之厌自见则矜成自贵则贱物此所以自狭其居自厌其生亦以狭民之居厌民之生也自知则明乎性而不为妄自爱则保其身而不为非夫然则岂至于干天之威也董注居者性之地居天下之广居则与太虚同其体矣生者气之聚含太一之至精则与造化同其用矣惟曲士不可以语道茍不溺于小术而实所无以自狭其居则必弃有著无而蔽于断灭以厌其所生矣是以告之以无狭无厌使学者知夫性者气之帅而其大无量当扩而充之以全其大生者道之寓而其用不穷当葆而养之以致其用则养气全生尽性至命而不生厌慕之心所以体无非彊无而无非顽也长生非贪生而生非碍也夫如是则生与道居而道亦未尝厌弃于人矣见贤遍切显也去上声自知则返照无畏而不狭其居自爱则绝外嗜欲而不厌其生惟自知自爱所以居之安也而不自见以矜能不自贵以贱物故无知之之见忘爱之之心也
  息斋注夫欲人之畏爱者皆内不足而外慕者也圣人足于内视人之喜不加益其不畏不加损是以皆与之无为盖居物之上使人畏已者易使人不畏已者难使我㤀人者易使天下兼㤀我者难民不畏威非天下兼㤀我者不能也此岂非所谓道德之威乎圣人之遇物随所遇而安故不狭其所居不厌其所生盖知其所居所生者皆非其实也我惟不自厌故生亦莫吾厌由其自知而不自见其有知由其自爱而不自贵其有爱使其有自见自贵之心则狭其所居厌其所生有不能一日安矣
  吴注威可畏者损寿戕身之事大威大可畏者死也人不畏其所可畏必戕身损寿以速其死有大可畏者至矣庄子曰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狎玩习也所居身之所处厌犹恶而弃之也平日所处凡损寿戕身之事无所畏惮狎习为常安然为之言不畏威也厌所生谓伤生速死是厌恶其所生而弃其命大威至矣夫惟不狎旧本作不厌庐陵刘氏云上句不厌当作不狎今从之夫惟不狎其所居而畏所畏是以不厌其所生而大可畏者不至矣自知自知爱身之道自见自显著所知以示人自贵即后章贵生言贪生之心太重也圣人于自爱之道虽自知于中然含德袭明知若不知不表表示人自见于外虽自爱之笃然体道自然若无以生为亦不切切贪生自贵之过彼谓自见自贵此谓自知自爱上文言不畏则有大威之祸不狎则有不厌之福皆为众人言尔若圣人则不侍畏而自无可畏不待毋狎而自无所狎内有自知自爱之实而外无自见自贵之迹所无者所去也所有者所取也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𦈎然而善谋天网恢恢踈而不失杀犹死也利谓活害谓杀恶去声𦈎音阐舒缓也王作坦严作默不如作𦈎为长盖默则重不言坦则近不争也
  苏注勇于敢则死勇于不敢则生此物理之常也然而敢者或以得生不敢者或以得死世遂侥幸其或然而忍其常理夫天道之远其有一或然者孰知其好恶之所从来哉故虽圣人犹以常为正其于勇敢未尝不难之列子曰迎天意揣利害不如其已患天道之难知是以历陈之不与物争于一时要于终胜之而已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未有求而不应者也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谁召之哉𦈎然舒缓若无所营而其谋度非人之所及也世以耳目观天见其一曲而不睹其大全有以善而得祸恶而得福者未有不疑天网之疏而多失也惟能要其终始而尽其变化然后知其恢恢广大虽踈而不失也
  吕注用其刚强而必于物者勇于敢者也则死之徒是已故曰勇于敢则杀致其柔弱而无所必者勇于不敢者也则生之徒是已故曰勇于不敢则活勇于敢者人以为利而害或在其中矣勇于不敢者人以为害而利或在其中矣然则天之所恶殆非可以知知而识识也故曰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之动也豫若冬涉川犹若畏四邻犹难之若此者以天之恶为不可知故也夫唯不可知则不识不知乃所以顺帝之则也盖天之生物因其材而笃焉栽者培之倾者覆之则未尝与物争者也而物莫能违之者故曰不争而善胜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其行其生未尝差也故曰不言而善应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故曰不召而自来易则易知而其道盈虚与时消息而未尝违故曰坦然而善谋天聦明自我民聦明天明威自我民明威其聦明明威未尝自用而惠吉逆凶犹影响也故曰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夫唯天之道不可知为如此圣人所以勇于不敢而不识不知乃而所以顺之也
  息斋注人皆知勇于敢不知勇于不敢勇于敢者蹈白刃也勇于不敢者蹈中庸也故曰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以两者较之蹈白刃者有害而人轻其害蹈中庸者有利而人不知其利此中庸所以为难者欤轻于用勇人之所嫉天之所恶孰知其故虽圣人犹难之况众人乎盖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𦈎然而善谋知其恶于用勇也自其天之未胜天之未应及来之未至谋之未定而言之则强者或得勇者或胜盖有之矣要其后而徐观之然后知天网恢恢疏而不夫也
  吴注敢为恶之人乃天所恶然天之所恶深昧难测何以知其果为天所恶之人乎其人虽可杀圣人犹有难之之意而不敢轻易杀之也圣人不轻易杀之则为恶者皆得漏网而天网不漏也天之于恶人非如人之以力与争而天定自能胜人非如人之以口与言而其应如响应声其报应之速不待召之而自来至恶有恶报虽用智计不可逃免天虽无心坦然平易而巧于报应有非人谋之所能及此天网恢恢广大似若疏而不密然未尝失一恶人无得漏网者圣人虽不杀之而天自杀之也
  宏甫注胜以不争应以不言求以不召正天之疏而不失也若争而后胜虽不疏必有失矣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人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常有司杀者杀而代司杀者杀是代大匠斵夫代大匠斵希有不伤其手矣斵陟角反
  苏注政烦刑重民无所措手足则常不畏死虽以死惧之无益也民安于政常乐生畏死然后执其诡异乱群者而杀之孰敢不服哉司杀者天也方世之治而有诡异乱群之人恣行于其间则天之所弃也而吾杀之则是天杀之而非我也非天之所杀而吾自杀之是代司杀者杀也代大匠斵则伤其手矣代司杀者杀则及其身矣
  吕注民之为道固常不畏死者也唯无狭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则可以使之畏威而重死矣奈何以死而惧之而欲其畏死乎何以知其然也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则孰敢不畏死而为奇乎然而执之而不胜杀之而不止者则民之不畏死而不可以死惧之明矣然则以道治天下者宜如何哉常有司杀者杀勿代之而已矣何谓常有司杀者杀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则司杀者天之谓也刑戮有出于好恶而不用于天讨则是代司杀者杀也代司杀者杀是代大匠斵代大匠斵希有不伤其手者矣则代司杀者杀其伤可知也
  张耒夫人之生不杀之于衽席饮食之疾病则杀之盗贼刑戮者过半矣则人之于死实未尝知畏也而世之驭物者而欲物之畏不过示之以死亦惑矣故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茍畏死邪则吾取为奇者而杀之宜民之不复为奇也天下未尝无刑而为奇者不止则死之不足以惧物也明矣故曰若使人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也夫物不患无杀之者也万物泯泯必归于灭尽而后止则常有司杀者杀矣窃司杀者之常理而移之以行其畏非徒不足以惧物而亦有所不及者也故曰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冇司杀是代大匠斵希有不伤其手矣然则操政刑死生之柄驱一世之民使从之殆非也
  息斋注此言世之刑法不足恃以为治也民不畏死吾奈何以死惧之使民果畏死有为奇者执而杀之则杀一人足以为治矣然愈杀而愈不可禁则刑之不足恃也秦人用法严其网密而奸宄不胜汉用法疏网漏吞舟之鱼而天下归于汉此亦足以见矣天道福善祸淫是有司杀者于冥冥之中不可逃也若必代司杀者杀如代大匠斵未有不伤手者也
  薛注我朝太祖皇帝道徳经序曰朕自即位以来罔知前代哲王之道问道诸人人皆我见一日试览群书有道徳经一卷见其文浅意奥久之见本经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当是时天下初定民顽吏弊虽朝有十人弃市暮有百人仍为之如此者岂不应经之所云朕乃罢极刑而囚役之不逾年而朕心减朕知斯经乃万物之至根王者之上师臣民之极宝非金丹之术也於戏太祖盖天纵大圣人故其聪明睿智知言之奥如此亶聪明作元后太祖之谓矣仁人之言其利溥哉老子之谓矣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也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也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生生之厚也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税租也纯甫云无以生为者贤于贵生即吾无吾身吾有何患之意此章之言由粗及精要归其重于此耳
  苏注上以有为导民民亦以有为应之故事多而难治上以利欲先民民亦争厚其生故虽死而求利不厌贵生之极必至于轻死惟无以生为而生自全矣
  吕注一夫之耕足以食数口则奚至于饥哉而至于饥者非以其上食税之多故饥邪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徳奚难治哉而至于难冶者非以其上之有为故难治耶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居则奚至于轻死哉而至于轻死者非以其生生之厚故轻死耶是以圣人无事而民自富无欲而民自朴则至于食税之多而饥无有也无为而民自化好静而民自正则至于有为而难治无有也自富自朴自化自正而不饥以难治则至于生生之厚而轻死无有也盖所以生生之厚而至于轻死者以其踶跂好知争归于利而不可止故也夫唯生生之厚遂至于轻死则无以生为者贤于贵生可知矣是故圣人不自见以外其身不自贵以遗其生知其无以生为而已矣
  息斋注上多取则下贫上有为则下乱必然之理也我欲厚其生则不顾人之生我厚而彼薄彼安得不轻死圣人之于生盖不得已彼视其生若无以生为也岂肯厚吾之生而夺人之生哉是之谓贤于贵生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共强大处下柔弱处上脆软也徒类也合手曰共商桑榖生于朝七日大共秦伯怒蹇叔曰墓木拱矣皆合拱也董音如字言人共伐之也处上声
  苏注冲气在焉则体无坚强之病至理在焉则事无坚强之累兵以义胜者非强也强而不义其败必速木自拱把以上必伐矣物之常理精者在上粗者在下其精必柔弱其粗必强大
  吕注道之为物无形而不争则天下之至柔弱而人莫之喻也故以有形喻之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则虽有形者亦以坚强而死柔弱而生而况体无形之道而不致其柔弱其可得乎是以兵强则恃之而骄而敌国之所谋也我骄而敌谋所以不胜也木强则伐伐之所以共而举之也非徒然也而以位言之则天以气在上地以形在下气则柔弱形则坚强臣以有为事上君以无为畜下有为则坚强无为则柔弱坚强居下柔弱处上物之理也然则柔弱之能胜刚强可知矣
  息斋注此章汎言柔弱之必生刚强之必死柔弱虽非所以为道而近于无为刚强虽木离于道而涉于有为无为则去道不远有为则吉凶悔吝随之益远于道矣
  吴注用兵示弱者谋深而工敌轻而玩之故胜恃强者虑浅而骄敌惧而备之故不胜兵法始如处女敌人开户示之弱也后如脱兔敌不及距则能胜之矣秦兵过周超乘三百竟败于殽齐兵入晋桀石投人竟败于鞌此侍强不胜之验也共两手所围也禾之弱而揺动者为近末之小枝强而不揺动者则为近根合共之大干也因言兵而并及于木上文言兵强者为人所胜是处下也不能如胜人者之处上木强者近根之干是处下也不得如小枝之处上推此物理则知人之德行凡坚强者矜已凌人必蹷其贵高而反处人下矣柔弱者众所尊戴而得一处人上矣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馀孰能以有馀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成功而不居其不欲见贤耶抑之举之二句言张弓有馀不足二句言天道凡弛弓俯其体则弣在上弰向下张之而仰其体则弣向下弰在上是抑弣之高者使之向下举弰之下者使之在上天之损有馀如抑其弣而使之下其补不足如举其弰而使之高见贤遍反希声注易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阳主升阴主降阳升极天则降阴降极地则升此则抑高举下盖张弓之象也天道盈虚一章七闰损日之有馀补月之不足人道则不然损其不足之民而奉有馀之君孰能法天之道以为人道损已之有馀以奉天下之不足其唯有道者乎在易损下益上曰损损上益下曰益以下为本也是以圣人能为之而不恃其事能成功而不居其所以其不欲见贤于人故天下谓之似不肖皆损有馀奉不足之旨也
  苏注张弓上筋弛弓上角故以况天之抑高举下天无私故均人多私故不均有道者赡足万物而不辞既以为人已愈有既以予人已愈多非有道者无以堪此为而恃成而处则贤见于世贤见于世则是以有馀自奉也
  吕注天之道无为而已矣无为则无私无私则均犹之张弓也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适于均而已矣夫天之道非故以抑高而举下也无为任物之自然则高者为有馀不得不抑而损下者为不足不得不举而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是也人之道不能无为不能无为则不能无私不能无私则至于损不足以奉有馀不足异也夫唯有道者知未始有物而有为之与功名皆我所馀而天下之所不足而争之故损之以奉天下而不有此故曰孰能损有馀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圣人则有道者也是以为而不恃功成不居其不欲见贤者无它凡以法天之道而已矣
  息斋注裒多以益寡者天之道也裒寡而益多者人之道也惟圣人能以己有馀而奉人不足故其能及万物而不恃其能功盖天下而不居其功利泽施于天下而不欲见其贤唯有道者而后如此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彊者莫之能先以其无以易之也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彊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王正言若反
  苏注正言合道而反俗俗以受垢为辱受不祥为殃故也
  吕注天下之物唯水为能因物之曲直方圆而从之则是柔弱莫过于水者也而流大物转大石穿突陵谷浮载天地唯水为能则是攻坚强者无以先之也所以然者以其虽曲折万变而终不失其所以为水是其无以易之也夫水之为柔弱而柔弱之胜刚强天下莫不知而老子数数称之何也以天下虽莫不知而莫能行也夫聦明睿智足以有临矣则其患者岂在于材力之不足也顾未能损有馀以奉天下持之以柔弱而常为名尸智主事任谋府之所累耳故老子论道徳之将终而数数及此又引圣人言以信之曰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王明所以服天下者在此而不在彼也夫三代之王必先其令闻而曰受国之垢与不祥而为社稷主为天下王何也盖必先其令闻非过名之言也不及名之言也受国之垢与不祥则过名之言也名不足以言之也不及名之言应事应事言之变也过名之言体道体道言之正也正言而曰受国之垢与不祥故曰正言若反汤武之言曰万方有罪在予一人此知以国之垢与不祥而受之者也宏甫注以坚强攻坚强虽能胜之终必缺陷故攻坚强者莫胜于柔弱柔弱者不期胜而自胜也故又戒之曰其无以轻易柔弱为也毕竟柔弱能胜刚强而刚强者不与焉夫山薮藏疾至柔也川泽纳污至弱也茍为社稷之主而不能受多方之垢为天下之王而必欲国家之无夭孽四海之无凶人可得耶虽欲剪除而扑灭之祗自劳耳此盖若反于正言其实天下之正言也不可不察也
  和大怨必有馀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故有徳司契无徳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契苦讣反彻彻法也直列反
  苏注夫怨生于妄而妄出于性知性者不见诸妄而又何怨乎今不知除其本而欲和其末故外虽和而内未㤀也契之有左右所以为信而息争也圣人与人均有是性人方以妄为常驰骛于争夺之场而不知性之未始少妄也是以圣人以其性示人使知除妄以复性待其妄尽而性复未有不廓然自得如右契之合左不侍责之而自服也然则虽有大怨怼将涣然冰解知其本非有矣而安用和之彼无徳者乃欲人人而通之则亦劳而无功矣彻通也天道无私惟善人则与之契之无私也
  吕注复仇者不折镆干虽有忮心不怨飘瓦是以天下平均不由此道则怨之所生也而人欲和之不可胜解矣故曰和大怨者必有馀怨不善者吾亦善之乃所以为徳善和大怨而不免于有馀怨安可以为善哉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是乃使复仇者不折镆干虽有忮心不怨飘瓦而天下平均之道也盖古之献车马执右契右契所以取左契所以与则左契者常以与人而不为物主者也圣人为而不恃功成不居毎以有馀奉天下至于杀人则有司杀者杀而未尝尸之则是执左契以与人而不为物主此其所以无怨而不责于人之道也夫岂以和之为悦乎故有德司契则不责于人而己无德司彻以通物为事者也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无亲而唯善人之与是亦以执左契而不责于人之道也
  息斋注怨之不可和犹火之不可寒水之不可𤍠若强和之必有馀怨以此为善未足也是以圣人治天下如执左契以求于右契恩怨取与吾何心哉如契之合适于符而已茍有不合不强其所无不责之也盖大小长短彼各有契自合其合而吾无容私焉若必欲强通之是司彻非司契也天道亦然天道无亲常不失善盖亦司契而已
  吴注执左契不责于人无心待物也契者刻木为劵中分之各执其一而合之以表信取财物于人曰责契有左右左契在主财物者之所右契以付来取财物之人王元泽曰史记云操右契以责事礼记云献田宅者操右契则知左契为受责者之所执澂谓执左契者已不责于人待人来责于已有持右契来合者即与之无心计较其人之善否和怨者有心于为善人也不若无心待物如执左契而不责于人静中观物而任其自然也有德无心待物无徳有心待物彻通也古者助法周改助为彻法恐八家私田所收之不均故八家私田亦令通力合作而均收之八家所得均平而无多寡之异司左契者任人来取无心计较其人故曰有德司彻法者患其不均有心计较故曰无徳和怨者恐善人受害有心为之亦如司彻者有心于为力弱之家恐其所得者寡矣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车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音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汉书诏天下吏舍无得置什器颜师古注云五人为伍十人为什则共器物故通谓什伍之具为什物不用者无往来免储俯省徭役也舟舆甲兵举其重者言之乐入声望平声相望相闻近也至老死久也近而且久不相往来者各足故也道足则无事咨询财足则不相乞假
  苏注老子生于衰周文胜俗弊将以无为救之故于书之终言其所志愿得小国寡民以试焉而不可得耳民各安其分则小有材者不求用于世什伯人之器则材堪什夫伯夫之长者也事少民朴虽结绳足矣内足而外无所慕故以其所有为美以其所处为乐而不复求也民物繁伙而不相求则彼此皆足故也吕注三代以来至于周衰其文弊甚矣民失其性命之情故老子之言救之以质以反太古之治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此救之以质而反乎太占之道也庄周称至德之世曰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牺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犬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则若此者非特老子之言而已古固有是道也然诗书之所言则止于尧舜三代而老子欲反太古之治何哉曰夫道与世之交相䘮久矣非大道不足使人反性命之情言道而不及其世不足以知大道之已试此其所以必反太古之治也然则世去太古也久矣遂可以尽复乎曰未可也然则其言之何也曰礼至于兼三王乐至于备六代其文极矣然而礼不以玄水大羮而措之醴酒和羮之下乐不以嘒管清声加之朱弦疏越之上者使人知礼乐之意所不得已者如彼而所欲反本复始如此也方斯时也孔子方求文武周公之坠绪而赓之老子论其道与世如此其意犹是而已矣譬之月建已而火始王而金气已生于其间矣此五材所以相继而不绝也故闻古之治虽有什伯之器而不用有舟舆而不乘有甲兵而不陈则举大事用大众非得已也闻其民结绳而用之邻国相望鸡犬相闻至老死而不相往来则烦文倦令督稽𧼈留而足迹接乎诸矦之境车轨结乎千里之外非得已也则不得已者常在于此而所欲复者常在于彼也则其肯烦事为以深治人之过乎然则欲天下不安平泰不可得也即殁而不言犹屏玄水彻疏越其孰知礼之能俭而乐之节乐为反本复始之意乎夫圣人之言岂小补哉
  元泽注小国寡民则民淳厚盖国大民众则利害相摩巧伪日生观都邑与聚落之民质诈殊俗则其验也无道之世民贫土瘠而利欲胜乎好生末盛本衰而贪求在乎外慕故触刑犯险如履平地而车辙足迹交乎四方矣乐生遂性则重死安土无求则不远徙此尽性之治民亦尽其性者也窃尝考论语与孟子之终篇皆称尧舜禹汤圣人之事业盖以为举是书而加之政则其效可以为此也老子大圣人也而所遇之变适当反本尽性之时故独明道徳之意以收敛事物之散而一之于朴诚举其书以加之政则化民成俗此篇其效也故经之义终焉
  吴注十人为什百人为伯什伯之器重大之器众所共也不用者不营为不贪求重大之器无所用也重死者视死为重事而爱养其生不远徙者生于此死于此不他适也老子欲挽衰周复还太古国大则民众难治得小国寡民而治之使其民母慕于外自足于内如此也舟车甲兵非一人所可独用谓什伯之器也无所乘无所陈不用也无所往则无用乎舟舆无所争则无用乎甲兵民淳事简上古结绳之治可复虽有书契亦可不用不但不用什伯之器而已以所食之食为甘以所服之服为美充然自足爱养其生言重死也以此身之居为安而安之以此地之俗为乐而乐之言不远徙也惟老死于所生之处孰肯轻易远徙哉民皆怀土虽相邻之国目可以相望鸡犬之声耳可以相闻如此至近至老死不相往来不但不远徙而已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言不辩辩言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已愈有既以与人已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为人之为去声
  苏注信则为实而已故不必美美则为观而已故不必信以善为主则不求辩以辩为主则未必善有一以贯之则无所用博博学而日益者未必知道也圣人抱一而已他无所积也然施其所能以为人推其所有以与人人有尽而一无尽然后知一之为贵也势可以利人则可以害人矣力足以为之则足以争之矣能利能害而未尝害能为能争而未尝争此天与圣人大过人而为万物宗者也凡此皆老子之所以为书与其所以为道之大略也故于终篇复言之
  吕注道之为物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可以默契不可以情求者也则信言者信此而已安事美善言者善此而已安事辩知言者知此而已安事博由是观之则美者不信辩者不善博者不知可知已何则虽美与辩与博而不当于道故也道之为物未始有物者也圣人者与道合体夫何积之有哉唯其无积故万物与我为一万物与我为一则至富者也故既以为人已愈有既以与人已愈多使其有积也则用之有时而既矣安能愈有而愈多乎老子之言也内观诸心外观诸物仰观诸天俯观乎地无有不契是信也然而下士闻而笑之天下以为似不肖是不美也言之至近而指至远是善也然而非以言为悦是不辩也其知至于无知是知也而其约不离乎吾心是不博也而学者以美与辩与博求之则疏矣老子之道也以有积为不足虽圣智犹绝而弃之是无积也故至无而供万物之求则是愈有而愈多也而学者于是不能刳心焉则不可得而至也凡物有所利则有所不利有所不利则不能不害矣唯天之道无所利则无所不利无所不利则利而不害矣凡物之有为者莫不有我有我故有争圣人之道虽为而无为无为故无我无我故不争是天之道而已矣
  笔乘或曰老氏之为书使人得以受而味焉则近乎美穷万物之理而无不至则近乎辩察万事之变而无不该则近乎博然不知其有信而不美善而不辩知而不博者存何也则以五千言所言皆不积之道耳不积者心无所住之谓也夫积而不积则言而无言矣言而无言故非不为人也而未尝分已之有非不予人也而未尝损已之多斯何恶于辩且博哉茍非不积之道而苐执其意见以与天下争则多言数穷者流非天道也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学者于此而刳心焉老氏之书亦思过半矣故曰教而无教何必杜口于毗耶言乃㤀言自可了心于柱下读者其勉旃哉


  老子翼卷二
<子部,道家类,老子翼>



  钦定四库全书
  老子翼卷三
  附录
  史记老子列传曰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谥曰耼周守蔵室之史也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辶𦮔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蔵若虚君子盛徳容貎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㳺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㳺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老子修道徳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迺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彊为我著书于是老子迺著书上下篇言道徳之意五千馀言而去莫知其所终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盖老子百有六十馀岁或言二百馀岁以其修道而养夀也自孔子死之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而离离五百岁而复合合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隐君子也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于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卬太傅因家于齐焉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李耳无为自化清净自正
  隋薛道衡老子庙碑曰自太极权舆上元开辟举天维而悬日月横地角而载山河一消一息之精灵上生下生之气候固以财成庶类亭毒群品有人民焉有君长焉至若上皇䆳古夏巢冬穴静神习智鹑居鷇饮大礼与天地同节非折疑于爼豆大乐与天地同和岂考击于钟鼓逮乎失道后徳失徳后仁皇王有步骤之殊民俗有淳醨之变于是儒墨争骛名法并驰礼经三百不能检其情性刑典三千未足息其奸宄故知洁其流者澄其源直其末者正其本源源本本其惟大道乎老君感星载诞莫测受气之由指树为姓未详吹律之本含灵在孕七十馀年生而白首自以老子为号其状也三门双柱表耳目之奇蹈五把十形手足之异爰自伏羲至于周氏绵祀历代见质变名在文王武王之时居蔵史柱史之职市朝屡易容貎不改宣尼一睹叹龙徳之难知关尹四望识真人之将隐乃发挥众妙著书二篇率性归道以无为用其辞简而要其旨深而远飞龙成卦未足比其精微获麟笔削不能方其显晦用之治身则神清志静用之治国则反朴还淳既而炼形物表卷迹方外蜺裳鹤驾往来紫府金浆玉酒䜩衍清都参日月之光华与天地而终始渉其流者则摈落嚣尘得其门者则腾骧云雾大椿凋茂非蜉蝣之所知溟渤浅深岂冯夷之能测盛矣哉固无徳而称也庄周云老耼死秦佚吊之三号而出是谓遁天之形虽复傲吏之寓言抑亦蝉蜕之微旨皇帝诞灵纵叡接统膺期照舂陵之赤灮发芒山之紫气珠衡月角天表冠于百王明镜衢樽圣徳会于千祀周道云季多难在时九鼎共海水同飞两日与洛川俱斗天齐地轴之所蛇食鲸吞铜陵玉垒之区狼顾鸱跱黄延姧宄郑阻兵祸大纵毒螫将遍函夏神谋内㫁灵武外驰应欃枪而扫除仗旄𨱆而斩伐共工既翦重立乾坤蚩尤就戮更调风雨宰制同造化之功生灵荷魂魄之赐万方欣戴九服讴歌乃允答天人祗膺揖让升泰坛而礼上帝坐明堂而朝群后昔轩辕颛顼建国不同大昊少昊邦畿各异舜改尧都夏迁虞邑历选前辟义存创造惜十家之产爱兆民之力经始帝居不移天府规模紫极仍据皇图下宇上栋务存卑俭右平左墄聿遵制度朝夕正殿不别起于鸳鸾升降灵台岂更营于𫛛鹊忧劳庶绩矜育苍生念兹在兹发于寤寐棘林肺石特降皇情祝网泣辜深存宽简草缨知耻画服兴惭天无入牢之星地绝城牛之气延阁广内考集群典石渠璧水阐扬儒业缀五礼于将坏正六乐于已崩总章溺志之音大师咸功之颂承华养徳作贰东朝外正万邦内弘三善两离炳耀重日垂明永固洪基克隆鼎祚重以维城磐石多艺多才良佐宝臣允文允武为王室之蕃屏成神化之丹青致世俗于润涂纳烝民于夀域旄头垂象穷发成形獯猃作患其来久矣无上筭以制之用下策而难服自我开运耀徳戢兵感义怀仁称藩请朔稽颡款塞匍匐投掌䍧牱夜郎之所靡漠桑榆之地咸被声教并入提封闽越勾吴不愆贡职夫馀肃慎无绝夷邸遐迩禔福文轨大同自三代之馀六雄竞逐秦居闰位汉杂霸道魏氏则虐深华夏有晋则化成夷狄降斯以后粹驳不分帝迹皇风寂寥千载天命圣徳会昌神道变亿兆之视听复三五之规模固以幽明赞协符瑞彪炳千年灵蔡著天性以效徴三足神乌感阳精而表质春泉如醴出自京师秋露凝甘遍于竹苇星光若月云气飞烟三农应铜爵之鸣五纬叶珠囊之度信可以扬銮动跸肆觐东后玉检金绳登封岱岳而谦以自牧为而不宰尚寝马卿之书未允梁松之奏在青蒲之上常若乘奔处黄屋之下无忘夕愓虽苍璧黄琮事天事地南正火正属神之禔犹恐祀典未弘秩宗废礼永言仁里尚想玄极夀宫灵座麋鹿徙倚华盖𦋺坛风霜凋弊乃诏上开府仪同三司亳州刺史武陵公元胄考其故迹营建祠堂皇上往因历试总斯蕃部犹汉光司隶之所魏武兖州之地对苦相之两城绕涡榖之三水芝田柳路北走梁园沃野平皋东连谯国望水置槷揆景瞻星拟玄圃以疏基横玉京而建宇雕楹画栱磊砢相扶方井圆渊参差交映尊容肃穆仙卫俨而无声神馆虚闲滴沥降而成响清心洁行之士存玄守一之俦四方辐凑千里波属知如在之敬申醮祀之礼显仁助于王者冥福资于黎献允所谓天大道大难㡬者矣若夫名言顿绝幽泉之路莫开形器不陈妙物之功难著腾茂实飞英声图丹青镂金石不可以已而在兹乎岁次敦牂律中姑洗大隋驭天下之六载也乃诏下臣建碑作颂其词曰悠哉振古邈矣帝先四纪维地八柱承天丛生类聚广谷大川至道灵运神功自然五精应感三微相继树以司牧执其象契帝迹惭皇王猷谢帝上徳逾远淳风渐替时乖澹泊俗异冲和尚贤饰智悬法张罗内修尊爼外事干戈鱼惊网密鸟乱弓多真人出世星精下斗龙徳在躬鹤发垂首解纷挫锐去薄归厚日角月角天长地久小兹五岳隘此九州逝将高蹈超然远游青牛已驾紫气光浮玄门洞启神化潜流赖乡旧里涡川遗迹古往今来时移世易灵庙凋毁祠坛虚寂九井生桐双碑碎石维皇受命乃神乃圣响发地钟灮垂天镜宇宙开朗妖氛荡定曜魄同尊参神取正流沙蟠木凤穴龟林异类归款万方宅心鸿胪纳賮王会书琛青云干吕薰风入琴化致鼎平家兴礼让永言柱下犹惭太上乃建清祠式图灵状原隰爽垲亭皋弥望梅梁桂栋曲槛丛楹烟霞舒卷风雾凄清仙官就位羽客来庭穰穰简简降福明灵至神不测理存系象大音希声时振高响遐迩赞颂幽明资仰敬刊金石永播天壤
  敬叔师仲尼仲尼谓敬叔曰吾闻老聃博古而达今通礼乐之原明道徳之归则吾师也敬叔言于鲁君曰孔丘圣人之后将达者也受先臣之命属臣则必师之今孔子将适周观先王之遗制考礼乐之所极斯大业也君盍以车乘赉之臣请与往鲁君与车一乘二马二竖子敬叔俱至周问礼于老聃访乐于苌弘历郊社之所考明堂之则察朝廷之度观明堂四门之墉有尧舜桀纣之象各有善恶之状兴废之戒焉又有周公相成王抱之而负斧扆南面以朝诸侯之图叹曰吾乃今知周公之圣与周之所以王也将去周老子送之曰富者送人以财仁者送人以言吾窃仁者之号送子以言凡当世之士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之非者也博辨闳大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者也为人臣者无以有已为人子者无以有已自周反鲁道弥尊远方弟子之进者盖三千焉孔子叹曰自南宫敬叔之乘吾车吾道加行不然吾道㡬废矣今礼记所引吾闻诸老聃皆是孔子问老子而得礼之要也
  王子年拾遗记曰老君居景室之山与世人绝迹唯老叟五人或乘鸣鹤或著羽衣共谭天地之数所撰经书垂十万言有浮提国献善书二人乍老乍少隐形则出影闻声则蔵形时出金壶器中有黑汁状若淳漆洒木石皆成篆隶科斗之字记造化人伦之始老君所撰经皆写以玉牒级以金绳贮以玉函及金壶汁尽二人乃欲刳心沥血以代墨焉此乃洛州景山太室少室也所说九变长生等经有百万篇多蔵名山石室秘而未行今所出者约六千卷
  关尹子尹喜仕周昭王为大夫善天文豫占东南真气状若龙蛇而西是月融风三扇天理西行知有圣人度关乞出为函谷关令昭王癸丑五月壬午紫气浮空有老人驾青牛白畚车诸子骖乘徐甲为御将度关喜迎拜下风则老子也喜曰大道将隐强为我著书遂馆终南艸楼师事之明年甲寅授道徳五千馀言包络天地玄同造化君臣民物罔不赅僃尊道徳小仁义所以尊皇帝小王伯大抵以明天道明人道正君心正民心其曰以正治国以奇用兵曰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凡数章颇类褒贬五伯之风学者疑昭王时伯业未著或指授经为敬王时殊不知夏商之衰昆吾大彭豕韦已自称伯观昭王江上不返固不待齐楚秦晋之出而伯者之风亦已见矣此老圣著道徳所以兼功力而言也按乾象河鼔三星主天子三军中星大将军左星左将军右星右将军夏官上大司马王五军大国三军已载之周礼及考穆王内传言王西还上终南修草楼则知授经为昭王时明矣关尹亦自著书九篇名关尹子自时其徒晋公孙辛銒字计然学于老子敬王二年壬午南游楚平王礼聘问道既而适越范蠡师之授蠡书十二篇名文子有平王问道章句践位以大夫越伐吴蠡谏曰兵凶器战逆徳阴谋逆徳好用凶器上帝禁之行将不利引文子语也句践不听败于夫椒囚石室赂太宰噽得归尝胆图报吴既沼计然曰句践长颈乌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安乐蠡用其策从五湖游计然亦佯狂遁封禺之地尝登山筹隐今吴兴计筹山是也列御冦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安王四年著书八篇明老子之道庄周字子休号南华子显王三十年楚聘为相不就隐濠上漆园著书五十三篇名庄子今存三十三篇若夫庚桑楚南荣趎崔瞿柏矩士成绮尹文子之徒皆当时师事老子传其道各有著述载在典籍然老子游历商周亦已久矣其亲见犹龙如孔子者可无若人自司马迁以老韩同传而老氏之门人失纪遂使孔老通家之学后世无传焉惜哉
  老子之称经自汉景帝始也吴阚泽对大帝曰许成子原阳子老子庄子皆修身自玩放畅山谷纵汰其心学归澹泊至汉景帝以黄帝老子义体尤深改子为经始立道学𠡠令朝野悉讽诵焉
  班固载老子邻氏有传傅氏徐氏刘向皆有说傅氏三十七篇邻氏四篇徐氏六篇刘向四篇惜乎其书之亡久矣今世所传老子道徳经或总为上下二篇或分八十一章或七十二章河上公分八十一章以上经法天天数奇故有三十七章下经法地地数偶故有四十四章严遵乃以阴道八阳道九以八行九故七十二章上四十章下三十二章全与河上公不合本既各异说亦不同盖莫得而考也观复高士谢守灏曰道徳经唐傅奕考核众本勘数其字云项羽妾本齐武平五年彭城人开项羽妾冢得之安丘望之本魏太和中道士冦谦之得之河上丈人本齐处士仇岳传之三家本有五千七百二十二字与韩非喻老相参又洛阳有官本五千六百三十五字王弼本有五千六百八十三字或五千六百一十字河上公本有五千三百五十五字或五千五百九十字并诸家之注多少参差然历年既久各信所传或以他本相参故舛戾不一史记司马迁云老子著书言道徳之意五千馀言但不满六千则是五千馀矣今道家相传谓老子为五千丈盖举其全数也见老君实录
  杜光庭云五千馀言亦不确定其数文质相半义理兼通局字数而妨文剪文势而就数皆失其旨也司马迁云五千馀言则不定指五千字矣其有删文约数俯就四千九百九十九言而云析三十辐字为三十以满五千字此又胶柱刻舟执迷不通也
  杜光庭笺注六十馀家则有节解上下老君与尹喜解内解上下尹喜以内修之旨解注想尔二卷三天法师张道陵所注河上公章句汉文帝时降居陜州河滨今有庙见存严君平指归十四卷汉成帝时蜀人名遵山阳王弼注字辅嗣魏尚书郎南阳何晏字平叔魏驸马都尉河南郭象字子玄魏晋闲人颍川锺会字士季魏明帝时人隐士孙登字公和魏文明二帝时人晋仆射太山羊祜字叔子注四卷沙门鸠摩罗什本西胡人苻坚时自玉门关入中国注二卷沙门佛图澄后赵时西国胡僧注上下二卷沙门僧肇晋人注四卷梁隐居陶弘景武帝时人贞白先生注四卷范阳卢裕后魏国子博士一名白头翁注二卷刘仁会后魏伊州梁县人注二卷吴郡徴士顾欢字景怡南齐博士注四卷松灵仙人隐青溪山无名氏年代晋人河东裴楚恩注二卷秦人京兆杜弼注二卷宋人河南张凭字长宗明帝太常博士注四卷梁武帝注道徳经四卷梁简文帝作道徳述义十卷清河张嗣注四卷不知年代梁道士臧玄静字道宗作疏四卷梁道士孟安排号大孟作经义二卷梁道士孟智周号小孟注五卷梁道士窦略注四卷与武帝罗什所宗无异陈道士诸糅作玄览六卷隋道士刘进喜作疏六卷隋道士李播注上下二卷唐太史令傅奕注二卷并作音义唐魏徴作义五卷太宗相法师宗文明作义五卷胡超义疏十卷道士安丘作指归五卷道士王玄辩作河上公释义十卷谏议大夫肃明观主尹愔作新义十五卷道士徐邈注四卷直翰林道士何思远作指趣二卷玄示八卷衡岳道士薛季昌作金绳十卷事数一卷洪源先生王鞮注二卷玄珠三卷口诀二卷法师赵坚作讲疏六卷太子司议郎杨上善高宗时人作道徳集注真言二十卷吏部侍郎贾至作述义十一卷金钮一卷道士车若弼作疏七卷任真子李荣注上下二卷成都道士黎元兴作注义四卷太原少尹王光庭作契源注二卷道士张惠超作志玄疏二卷龚法师作集解四卷通义郡道士任太玄注二卷道士冲虚先生殿中监申甫作疏五卷岷山道士张君相作集解四卷道士成玄英作讲疏六卷汉州刺史王真作论兵述义上下二卷道士符少明作道谱策二卷玄宗皇帝所注道徳经上下二卷讲疏六卷
  河上公严君平皆明理国之道松灵仙人魏代孙登梁朝陶隐居南齐顾欢皆明理身之道苻坚时罗什后赵图澄梁武帝梁道士窦略皆明事理因果之道梁朝道士孟智周臧玄静陈朝道士诸糅隋朝道士刘进喜唐朝道士成玄英蔡子晃黄玄赜李荣车玄弼张恵超黎元兴皆明重玄之道何晏锺会杜元凯王辅嗣张嗣羊祜卢氏刘仁会皆明虗极无为理家理国之道此明注解之人意不同也又诸家禀学立宗不同严君平以虗玄为宗顾欢以无为为宗孟智周臧玄静以道徳为宗梁武帝以非有非无为宗孙登以重玄为宗宗旨之中孙氏为妙矣
  广川董逌蔵书志云唐玄宗既注老子始改定章句为道徳经凡言道者类之上卷言徳者类之下卷刻石涡口老子庙中又云唐道士张道相集注道徳经七卷凡三十家其名存者河上公节解严遵王弼何晏郭象锺会孙登羊祜鸠摩罗什卢景裕刘仁会顾欢陶弘景松灵裴处思杜弼张凭张嗣臧玄静孟安期孟智周窦略宋文明禇柔刘进喜蔡子晃成玄英车恵弼今考之新旧唐书艺文志则又有母丘望之湘逸其姓程韶王尚蜀才袁真释恵严恵琳义盈梁旷树锺山传奕杨上善李允愿陈嗣古任真子冯郭玄景先生杨上器韩杜梁武帝梁简文帝贾大隐辟闾仁谞刘仲融王肃戴诜玄宗卢蔵用邢南和冯朝隐白履忠李播尹知章陆徳明陈庭玉陆希声吴善经孙思邈李含光四十家而道相所集郭象刘仁会松灵裴处思杜弼张嗣臧玄静窦略宋文明禇柔刘进喜蔡子晃车恵弼此十四家不著于志按志称道相集注四卷而董所收乃有七卷恐后人之所增也我朝崇宁中再校定道蔵经典此书蔵中已不复见其馀诸家仅存玄宗河上公严遵陆希声四注及𫝊奕所传古本道徳经耳外李约李荣贾清夷各有注说王顾等奉玄宗命撰所注经疏杜光庭又从而为广圣义亦皆唐人并见蔵室始知志所著录犹有未尽惜乎名存而书亡者十盖八九也
  乐臣公学黄帝老子其本师号曰河上丈人不知其所出河上丈人教安期生安期生教毛翕公毛翕公教乐瑕公乐瑕公教乐臣公乐臣公教盖公盖公教于齐高密胶西为曹相国师见史记乐毅传
  汉桓谭曰㫺老耼著虚无之言两篇后世好之者以为过于五经自汉文景之君及司马迁皆有是言见扬雄传严君平卜筮成都市人有邪恶非正之问则依蓍龟为言利害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势导之以善裁日阅数人得百钱足自养则闭肆下(⿱𥫗廉)-- 帘而授老子博览亡不通依老子严周之旨著书十馀万言
  阮籍著通老论曰道者法自然而为化侯王能守之万物将自化易谓之太极春秋谓之元老子谓之道见太平御览
  王辅嗣山阳高平人少而察慧十馀岁便好庄老通辨能言何平叔注老子始成诣王见王注精奇迺神伏曰若斯人可与论天人之际矣因以所注为道徳二论魏氏春秋曰弼论道约美不如晏自然出㧞过之太原王济好言老庄尝云见弼易注所悟者多
  殷仲堪有思理能清言尝云三日不读道徳经便觉舌本间强见世说
  庾子嵩恢廓有度量自谓是老庄之徒曰昔未读此书意尝谓至理如此今见之正与人意暗同见晋阳秋
  阮宣子好老易能言理不喜见俗人时误相逢即舍去傲然无营家无儋石之储晏如也名士传
  周彦伦善言名理每宾客会集周虗席晤语词韵如流听者忘倦尤善老易与张思光遇辄以玄言相滞弥日不解
  阮瞻咸之子也见司徒王戎戎问曰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旨同异瞻曰将无同戎咨嗟良久即命辟之谓之三语掾见晋书本传世说作阮修
  宗测少静𨓆不乐人间豫章王嶷徴为参军答云何为谬伤海鸟横斤山木欲游名山迺挂其祖所画向子平图于壁上赍老庄二书自随子孙拜辞悲泣测长啸不顾
  仲长子光字不曜往来河东佣力自给无室庐绝妻子开皇末始庵河渚间以息身焉卖药为业人莫之知也汾阴生游河渚一见而伏曰东方朔管辂不如也由是显重守令来谒辞以喑疾未尝交语著独游颂河渚先生传以自寓识者知其县解人也有请道者书老易二字示之弹琴饵药以终其世
  王绩嗜酒不任事有奴婢数人种黍春秋酿酒养凫雁莳药草自供以周易老子庄子置床头他书䍐读也游北山东皋著书自号东皋子
  王希夷隐嵩山师黄赜学养生喜读周易老子饵松柏叶杂花年七十馀筋力不衰刺史卢齐卿就谒问政答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言足矣
  贞一先生司马承祯字子微庐天台不出睿宗命其兄承祎就起之既至引入中掖廷问其术对曰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夫心目所知见每损之尚不能已况攻异端而增智虑哉帝曰治身则尔治国若何对曰国犹身也故游心于淡合气于漠与物自然而无私焉而天下治帝嗟叹曰广成之言也开元中再召至都玄宗诏于王屋山置坛室以居善篆隶帝命以三体写老子刊定文句见新唐书隐𨓜传旧书本传云玄宗令以三体写老子经因刊正文句定著五千三百八十言为真本以奏上之
  卢鸿一字颢然隐于嵩山开元六年徴至东都谒见不拜宰相遣通事人问其故奏曰臣闻老君言礼者忠信之薄不足可依山臣鸿一敢以忠信奉见见旧唐书隐𨓜宗元先生吴筠鲁中之儒士也入嵩山为道士久之游天台玄宗遣使徴之既至问以道法对曰道法之精无如五千言其诸枝词蔓说徒费𥿄札耳见旧唐书隐𨓜传新书本传云帝尝问道对曰深于道者无如老子五千文其馀徒丧纸札耳复问神仙冶炼曰此野人事积岁月求之非人主宜留意与旧唐书少异故并录之
  秦系会稽人天宝末避乱剡溪客泉州南安有大松百馀系结庐其上穴石为砚注老子弥年不出人号其所居为高士峰
  唐宪宗顾宰臣曰神仙之事信乎李藩对曰神仙之说出于道家道家所宗老子五千文为本老子指归与经无异彼代好怪之流假托老子神仙之说故秦始皇汉武帝二主受惑卒无所得上深然之见旧唐书宪宗纪
  唐相陆希声著道徳经传四卷其序略云夫老氏之术道以为体名以为用无为无不为而格于皇极者也杨朱宗老氏之体失于不及以至于贵身贱物庄周述老氏之用失于太过故欲绝圣弃智申韩失老氏之名而弊于苛缴刻急王何失老氏之道而流于虚无放诞此六子者皆老氏之罪人也乃为述传以畅宗旨又云昔伏羲氏画八卦象万物穷性命之理顺道徳之和老氏先天地本阴阳推性命之极原道徳之奥此与伏羲同其原也文王观太易九六之动贵刚尚变而要之以中老氏察太易七八之正致柔守静而统之以大此与文王通其宗也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导斯民以仁义之教老氏拟议伏羲弥纶黄帝冒天下以道徳之化此与孔子合其权也此三君子者圣人之极也老氏皆变而通之反而合之研至变之机探至精之归斯可谓至神者矣
  唐兵部郎李约勉之子也注道徳经四卷其说谓世传此书为神仙虚无言又诋太史迁先黄老而后六经之失此流俗之言也以我观之六经乃黄老之枝叶尔开元初诏中书令张说举能治易老庄者集贤直学士侯行果荐会稽康子元及平阳敬会真于说说籍以闻并得侍读俄并兼集贤侍讲学士始行果会真及长乐冯朝隐同进讲能推索老庄秘义会真亦善老子每启篇先熏盥乃读见新唐书儒学传
  李卫公徳裕谏敬宗捜访道士疏曰臣闻道之高者莫若广成玄元人之圣者莫若轩皇孔子㫺轩皇问广成子理身之要广成子云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神将自清无劳子形无揺子精乃可长生又云得吾道者上为皇下为王玄元语孔子云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告子若是已故轩皇发谓天之叹孔子兴犹龙之感前圣于道不其至乎若使广成玄元混迹而至语陛下之道以臣度思无出于此见李文饶集
  香山白文公居易曰夫欲使人情俭朴时俗清和莫先于体黄老之道也其道在乎尚宽简务俭素不眩聪察不役智能而已盖善用之者虽一邑一郡一国至于天下皆可以致清静之理焉㫺宓贱得之故不下堂而单父之人化汲黯得之故不出阁而东海之政成曹参得之故狱市勿扰齐国大和汉文得之故刑罚不用而天下大理其故无他清静之所致耳见白氏长庆集
  张荐明少以儒学游河朔后去为道士通老子庄周之说晋高祖召见问道家可以治国乎对曰道也者妙万物而为言得其极者尸居衽席之间可以治天下高祖大其言延入内殿讲道徳经拜以为师赐号通玄先生后不知所终见五代史一行传
  太祖征太原驻跸镇阳闻道士苏澄隐五代之际屡聘不至召见于行宫澄隐时年八十太祖问以养生对曰臣养生不过精思炼气尔帝王则异于是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朴无为无欲凝神泰和昔黄帝唐尧享国永年得此道也太祖说其言见东都事略隐𨓜传及高道传
  宋太宗语近臣曰朕读老子至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
  鸿濛子张无梦字灵隐好清虚穷老易入华山与刘海蟾种放结方外友事陈希夷先生无梦多得微旨久之入天台山真宗召对问以长久之策无梦曰臣野人也山中尝诵老子周易而已不知其他除著作佐郎固辞还山赐金帛处士号并不受见高道传
  了斋陈忠肃公瓘尝著书二十馀篇曰昭语其序略云玉清昭应宫使王曾请校三馆道经上因言其书不如老氏五千言清静而简约张知白曰陛下留意于此乃治国无为之术见了斋集
  田谏议锡尺木赞序曰龙之兴也阶于木也君之起也人为阶也抑有无位之圣韬灮之贤以名迹相参以材能相济如丘明之才乃仲尼之尺木乎故能发挥春秋以垂声教也尹喜之贤乃老耼之尺木乎故能询谋道徳以贻后世也见咸平集
  陈忠肃公曰老子言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又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夫烹鱼者无所事于烦之也制水火之齐以熟之而已舜无为而治其不以此欤又曰武帝黜黄老而用儒术未尝不本于仁义而观其实效则不异于始皇者㡬希当此之时天下不一日而无事思慕文景不可复得然则黄老亦何负于天下哉又曰疏广谓受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宦成名立而不去惧有后悔于是父子相随移病而归当时贤之后世追诵然其知止之意发于老氏见了斋集
  欧阳文忠公修曰前后之相随长短之相形推而广之万物之理皆然也然老子为书其言虽若虚无而于治人之术至矣又曰道家者流本清虚去健羡泊然自守故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虽圣人南面之治不可易也见本集
  延平先生罗从彦仲素曰老子之书孔子未尝誉亦未尝毁盖以谓誉之则后世之士溺其和光同尘之说而流入于不羁毁之则清静为天下正之论其可毁乎既不誉又不毁其可不略言故止谓窃比于我老彭见罗先生语录
  或问龟山杨文靖公时曰说者谓老彭乃老氏与彭篯非谓彭之夀而谓之老彭也然老氏之书果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乎答曰老氏以自然为宗谓之不作可也见龟山集龟山曰私意去尽然后可以应世老子曰公乃王见语录荥阳吕公希哲尝大书治人事天莫若啬于前坐壁上云修养家以此为养生要术然事事保谨常令有馀持身保家安邦之道不越于此不止养生也吕氏杂录
  东坡苏文忠公轼奉诏撰上清储祥宫碑云臣谨按道家者流本出于黄帝老子其道以清静无为为宗以虚明应物为用以慈俭不争为行合于易何思何虑论语仁者静夀之说自秦汉以来始用方士言乃有飞仙变化之术黄庭大洞之法太上天真木公金母之号天皇太乙紫微北极之祀下至于丹药奇技符箓小数皆归于道家尝窃论之黄帝老子之道本也方士之言末也又盖公堂记云曹参为齐相闻胶西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请之用其言而齐大治其后以其所以治齐者治天下天下至今称贤焉吾为胶西守知公之为邦人也求其坟墓子孙而不可得慨然怀之师其言想见其为人夫曹参为汉宗臣而盖公为之师可谓盛矣而史不记其所终岂非古之至人得道而不死者欤见本集苏子由自题老子解后云予年四十有二谪居筠州筠虽小州而多古禅刹四方游僧聚焉有道全者往黄蘗山南公之孙也行高而心通喜从予游尝与予谈道予告之曰子所谈者予于儒书已得之矣全曰此佛法也儒者何自得之予曰不然予忝闻道儒者之所无何苦强以诬之顾诚有之而世莫知耳儒佛之不相通如胡汉之不相谙也子亦何由而知之全曰试为我言其略予曰孔子之孙子思子思之书曰中庸中庸之言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此非佛法而何顾所从言之异耳全曰何以言之予曰六祖有言不思善不思恶方是时也孰是汝本来面目自六祖以来人以此言悟入者太半矣所谓不思善不思恶则喜怒哀乐之未发也盖中者佛性之异名而和者六度万行之总目也致中极和而天地万物生于其间此非佛法何以当之全惊喜曰吾初不知也今而后始知儒佛一法也予笑曰不然天下固无二道而所以治人则异君臣父子之间非礼法则乱知礼法而不知道则世之俗儒不足贵也居山林木食涧饮而心存至道虽为人天师可也而以之治世则乱古之圣人中心行道而不毁法而后可耳全作礼曰此至论也是时予方解老子每出一章辄以示全全辄叹曰皆佛说也予居筠五年而北归全不久亦化去逮今二十馀年也凡老子解亦时有所刊定未有不与佛法合者时人无可与语思复见全而示之故书之老子之末大观二年十二月十日子由题又曰予㫺南迁海康与子瞻兄邂逅于藤州相从十馀日语及平生旧学子瞻谓予子所作诗传春秋传古史三书皆古人所未至惟解老子差若不及予至海康闲居无事凡所为书多所更定乃再录老子书以寄子瞻自是蒙恩归北子瞻至毗陵得疾不起逮今十馀年竟不知此书于子瞻为可否也政和元年冬得侄迈等所编先公手泽其一曰昨日子由寄老子新解读之不尽卷废卷而叹使战国有此书则无商鞅韩非使汉初有此书则孔老为一使晋宋间有此书则佛老不为二不意老年见此奇特然后知此书当子瞻意然予自居颍川十年之间于此四书复多所删改以为圣人之言非一读所能了故每有所得不敢以前说为定今日以益老自以为足矣欲复质之子瞻而不可得言及于此涕泗而已十二月十一子由再题眉山苏籀颍滨文定公之孙也记其遗言曰公为籀讲老子数篇曰高于孟子二三等矣又曰言至道无如五千文又曰公老年作诗云近存八十一章注从道老耼门下人盖老而所造益妙录录者莫测矣见遗言
  吕吉甫作道徳经传成以元丰元年表进于朝曰臣恵卿言臣闻庖丁奏刀得养生于文恵轮扁释凿议读书于齐桓志之不分道或有在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臣窃以大制散于智慧之伪含生失其性情之初爰有真人起明至教独推原于道徳盖祖述于典坟是以鸡犬相闻庄周指谓神农而上谷神不死列子称为黄帝之书究其微言中有妙物唯恍唯惚视听莫得以见闻不古不今迎随孰知其首尾失之其出弥远至宝秘于荆山而莫知悟之不召自来玄珠索之象罔而可得轩辕华胥之国唐尧姑射之山皆极至游遂臻泰定此书之指其诣不殊曹参师于盖公而相齐国孝文传之河上而为汉宗仅得浅肤犹㡬康阜夫唯俗学不识道真徒见其文有异诗书之迹莫知其指乃是皇王之宗故闻不尚贤则谓遗之野而不收不贵货则谓弃诸地而不用谓绝学则无忧等于禽犊谓绝圣则无法等于鸿荒不知灵府之间有若清眸之上虽留金屑亦翳神光故令善恶之两遗而极冲虚之一致兹难情度冝使智迷遂以允圣之信言列于百家之珍说发兹微学宜属至神伏惟皇帝陛下以高真之质而出应君师以妙本之馀而形为事业蛊饬而庶政交举革当而四方已孚方将齐心服形而捐治物养已之累深根固蒂以𧼈长生久视之门同天下于华胥见神人于姑射深造其极适丁斯时臣性维颛蒙生足忧患每思朝彻以解天弢汎观以考其散殊又损而期于吻合维日不足历年于兹晚于斯文忽若有得即动而静物芸芸而归根由浊以清中𠖇𠖇而见晓遂以其意达之于辞虽云自安未知其可窃谓至人之静鉴实为学者之元龟敢用冒闻以占中否龙随章散固难知其上天马以智専因可取于辨道倘有一言之补敢辞万死之诛所著老子道徳经传凡计四册谨奉表投进以闻臣恵卿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元丰元年正月日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定州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兼知定州军州事及管内劝农使上轻车都尉东平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臣吕恵卿上表按李彦平先生遗书云吕吉甫读庄子至参万岁而一成纯遂大悟性命之理故其老庄二解独冠诸家
  陆陶山农师曰自秦以来性命之学不讲于世而道徳之裂久矣世之学者不幸蔽于不该不遍一曲之书而日汨于传注之卑以自失其性命之情不复知天地之大醇古人之大体也予深悲之以为道徳者关尹之所以诚心而问老子之所以诚意而言精微之义要妙之理多有之而可以启学之蔽使之复性命之情不幸乱于传注之卑千有馀年尚昧故为作传以发其既昧之意虽然圣人之在下多矣其著书以道徳之意非独老子也盖约而为老子详而为列子又其详为庄子故予之解述列庄之详合而论之庶㡬不失道徳之意见经注眉山唐庚子西曰世疑老子西游以谓有慈有俭有不为天下先持是道以游于世何所不容而犹有所去就邪是大不然惟其无往而不容则虽蛮貊之邦行矣此所以为老氏见眉山集
  淮海秦观曰班固赞司马迁以为是非颇谬于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孰谓迁之高才博洽而至于是乎以臣观之不然彼实有见而发耳孟子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扬子亦曰道以导之徳以得之仁以人之义以宜之礼以体之天也合则浑离则散盖道徳者仁义礼之大全而仁义者道徳之一偏黄老之学贵合而贱离故以道为本六经之教于浑者略于散者详故以仁义礼为用迁之论大道也先黄老而后六经岂非有见于此而发哉又曰史称崔浩自比张良谓稽古过之以臣观之浩曾不及荀贾何敢望子房乎夫以其精治身以绪馀治天下功成事遂奉身而退道家之流也观天文察时变以辅人事明于末而不知本阴阳家之流也子房始游下邳受书于圯上老人终曰愿弃人间事从赤松游则其术盖出于道家也浩精于术数之学其言荧惑之入秦彗星之灭晋与夫兔出后宫姚兴献女之事尤异及黜庄老乃以为矫诬之言则其术盖出于阴阳而已此其所以不同也见淮海集
  鼂文元公迥曰古今名贤多好读老庄之书以其无为无事之中有至美至乐之理也又曰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虽圣人矫激太过而善利之心极于深切人能不耽耳目之娱不纵口腹之美勿问有得决定无失并见昭徳新编
  又曰老子曰知常曰明处世之人止知昼夜是常而人如故出世之人以生死为昼夜又知生死是常而性如故是以明心坦然视生死而无怖见耄智馀书
  盱江李泰伯曰韩退之有言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为孔子者习闻其说乐其诞而自小也亦曰吾师亦尝云尔佛之说吾不能详曾子问老子列传则有问礼之事史未足尽信礼记经之属也亦有妄乎见退居类稿
  嵩山景迃生鼂说之曰伏羲文王周公赞易之后惟老氏得易之变通屈伸知柔而贵虚务应而不得殷勤以立言幸乎此书之存也又曰王弼注老子道徳经二篇真得老子之学欤盖严君平指归之流也其言仁义与礼不能自用必待道以用之天地万物各得其一岂特有功于老子哉凡百学者盖不可不知乎此也又曰弼知佳兵者不祥之器至于战胜以丧礼处之非老子之言乃不知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独得诸河上公而古本无有也赖傅奕能辨之尔见本集碧虚子陈景元师事张鸿濛尝著道徳经蔵室纂微篇盖采摭古诸家注疏之精微而参以师传之秘集而成书熙宁中因召见进呈御笔奖谕又有所注南华经章句音义凡二十馀卷今并入藏见碧虚子传并纂微篇序道蔵目录谿堂谢𨓜夀亭记曰孔子所谓仁者夀老子所谓死而不亡者夀释氏所谓无量夀三圣人者其言虽异其意则同盖仁者尽性尽性则死而不亡死而不亡则其夀岂有量哉彼徒见发毛爪齿归于地涕唾津液归于水暖气归火动转归风而以为其人真死矣然不知湛然常存未尝死也见谿堂集
  道乡邹忠公浩曰玄牝之门取诸吾身则鼻也鼻者息之所由以出入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则其息深矣孙叔敖鼻间栩栩然是已庄子曰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㗋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素问曰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蔵升降出入无器不有四者之有而贵常守知此然后知谷神之所以不死又曰虚其心则腹自实弱其志则骨自强并见道乡集
  邵伯温曰康节先公以老子为知易之体以孟子为知易之用论文中子谓佛为西方之圣人不以为过见卲氏闻见录
  西塘郑侠曰侠闻之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易曰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然则进退存亡得丧之理其不一致乎何其知退知亡知足知止之难而圣人丁宁赞叹之深乎曰是皆一也进退有道则进不易而退不难存亡有道则存不喜而亡不忧进退存亡一归于道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孰不一致哉又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又曰惟道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肖也者以所养者小故也俗之所养无非小是以大者为不肖是皆未足与语夫道又曰道大而物小人之营营而卒乎小者累于物也元者善之长而至于大之谓也至而不知其为大则同于道而与世俗不相似故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盖众方察察发较而锥竞我独闷闷以天下为不足为者宜乎其不相似故能成其大大而有之其去世俗不能以寸矣故卒之不肖下士闻之笑而后庶㡬夫道不笑则不足以为道也又曰水善利万物又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㡬于道然则汨之随变则臭腐浊秽不可以濯足亦其自取不㡬于恶乎思复性者以是为鉴知夫清且明者自我性而浊且乱者亦自我之有以来之也去其汨且惑者而清明在躬然后扬波淈泥与之偕而莫吾能化也以其莫吾能化彼将寖寖以明洁而莫之知予力焉又曰水之性清以其出于土也而土汨之是以如是其浊也徐而清之可以鉴毛发人之识明以其出于物也而物惑之是以如是其乱也徐而明之可以烛日月夫曏也清汨之则浊浊而徐之复清曏也明惑之则乱乱而徐之复明也是浊且乱者常自外加我而清且明者在我而已经曰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夫雨露之在天地细故也而犹平均如是况于人之灵识乎又曰三代而上无有孔孟老庄释氏之教遇帝而帝遇王而王而衰周以降乃有三氏之教其实忧世之溺而致所以济之者云耳又尝自作大庆居士序曰居士本儒学以孔氏为宗得老氏之说以明并见西塘集
  叶梦得曰删书断自尧舜而易独及伏羲神农黄帝然后知尧而上盖有其人六经存而不论尝试会之以心则其说曰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孰能与于此然后知伏羲神农黄帝至于尧舜世而相传者皆不出乎易退而质诸老氏则与易异者无㡬又曰论语记窃比于我老彭后孔子者孟子孟子之于儒盖秋毫不以少乱也其拒杨墨排仪秦过于桀纣终不及老氏乃其言尽心知性以至于命则老氏之所深致意也然后知老氏之书孔孟所未尝废又曰老氏之书其与孔子异者皆矫世之辞而所同者皆合于易后老氏数百年复有佛氏者出其辞益荒远深妙而要其至到与老氏殆相为表里并见经注叶梦得曰老氏论气欲専气致柔如婴儿孟子论气以至大至刚直养而无害充塞乎天地之间二者正相反从老氏则废孟子从孟子则废老氏以吾观之二说正不相反人气散之则与物敌而刚専之则反于已而柔刚不可以胜刚胜刚者必以柔则専气者乃所以为直也直养而无害于外则不惟持其志毋暴其气当如曾子之守约约之至积而反于微则直养者乃所以为柔也盖知道之至者本自无二见石林岩下放言
  董思靖云老子之道以清净无为自然为宗以虚明应物不滞为用以慈俭谦下不争为行以无欲无事不先天以开人为治其于治身治人也至矣如用之则太古之治可复也以其所值之时俗尚文胜淳朴之风无复存者而老子抱纯素之道与时偕极必待感而后应故不得位以推是于天下盖知夫时数之有所忤也然终不能恝然道之无传是以有教无类而且眷眷于西方之异俗则其悯当时虑后世之心何如哉犹幸斯文不坠故西关伺驾东鲁见龙而书与言之尚存也河上丈人黄石公乐臣公盖公之徒盖能究其旨而体之敛厥用于一身则在我之天下已羲皇矣及其道之有所授则孝文以之为君子房以之佐汉曹参以之相齐果能通一脉于苛秦之后吁亦一验也然使又有进于是如其人羲皇之则羲皇矣或者见是书词意含洪宽大而不知致察于虚极静笃之时存乎体之至严至密者以为庶政庶事之本乃徒务为闷闷若昏之量而习弊反堕于优游姑息遂有清虚不及用之讥故不经而子视之呜呼惜哉或谓微言隐诀多寓其间以故首章有无在二丹神气水火也虚心实腹则炼铅之旨用兵善战则采铅之方冲字从水从中乃喻气中真一之水三十辐共一毂为取五蔵各有六气之象及准一月火符之数如斯等义今皆略之何则性由自悟术假师𫝊使其果寓微旨亦必已成之士口授纎悉然后无惑区区纸上乌足明哉况是经标道徳之宗畅无为之旨高超象外妙入环中遽容以他说小数杂之乎白乐天云玄元皇帝五千言不言药不言仙不言白日升青天亦确论也
  邵若愚号本来子绍兴中作老子解序其首曰据史记老子为守蔵室之史周衰遂去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著书上下篇言道徳之意五千馀言而去莫知其所终缘史有上下篇目之文后人因之上卷说道下卷说徳今以理考道徳混说无分上下此流俗之言今除去又不知何人不审正文前后本意分为八十一章惟务其华图象阳数此皆戯论无益于人今亦除去此书笺注者多虽能于理则不中虽辩于事则无法只如注玄牝为口鼻是不中理也死之后为涅槃是不中事也如是胸怀臆注语言散失者不欲备举由其未至于道也孔子志于道縁道无形故据于徳以徳为基本本立而道生以其渐也岂可殢徳而不进道此所谓过其门而不入其室也又多以术为道者认秽汁为精以钝浊为朴迟速为性拱手不动为无为不食滋味为恬淡傥来适去为自然休妻独寝为清静如此之徒不可与言至道如抱朴子第八卷云五千文虽出老子然皆汎论较略耳其中了不肯首尾全举其事有何按据者也盖其人多言房中黄白之术执有为为事将好利淫心测度无为之道是故不知首尾又况不及此子者乎又直以轻举者为上士修道徳者其次夫举身隐形变化物象在禁为妖孔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其无益也老子所著长生久视务在进道而不専取且神仙之人居止三山不离于地跨鸾朝帝亦不离天居天地之间兀兀然夀千万岁暂时易短为长报尽还复于死若不进道何异大椿耳此非论说是非恐殢神仙之术不进于道也
  严谷山人江袤曰夫道窅然难言哉谓之道者盖假以名道而实非道也五经之所言言其略老耼列御冦庄周之所言言其详详略虽殊皆有以明道之本问道又曰或问老子著书有道徳篇当时所述欤后人诠次欤余曰此不得而知也余㫺于蔵书家见古文老子其言与今所传大同而小异考其义一也唯次序先后与今篇章不伦亦颇疑后人析之也曰道无所不该而五千文所纪者可道之道耳又离而为徳恐无是义余曰道徳实同而名异曰道曰徳亦何所不可也曰恶有是言哉吾尝读五经诸子凡言道徳皆有小大后先之辨不可槩举可考而知也余曰庄周言一曲之士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本于道徳之不一重叹后之学者为不幸子亦欲蹈之乎曰愿闻其旨曰闻之无乎不在之谓道自其所得之谓徳道者人之所共由徳者人之所自得也试以水为喻夫湖海之涵浸与坳堂之所畜固不同也其为水有异乎江河之倾注与沟浍之湍激固不同也其为水有异乎水犹道也无乎不之而湖海坳堂江河沟浍自其所得如是也谓之实同名异讵不信然学者之于道会之以心视之以神斟酌饱满使自足则徳成而有立进徳者至于徳兼于道则同于初矣由是观之道非有馀于徳也道散而徳彰徳非不足于道也徳成而道隐故圣人则备道全美君子则明道全徳兹所以为异也曰道妙无形徳审有所睹乎曰道无方体徳有成亏有成亏者昭昭于心目之间岂无所睹邪合乎道则无徳之可名别于徳则有名之可辨故曰道无常名徳有定体老子之出当道术之变其立言皆以明至当之归言虽不一如首有尾稽其至也何彼此之辨问徳又曰生于心者不穷是以命于身者无已死而复生生而复死始终之端如循环无穷老氏言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动之死地十有三三三而九自十言之则出乎生死者一而已一者谓何意复命之人乎士之志于道者能修身以俟之直而推之曲而任之庶㡬乎可以语此问命又曰或问老耼列御冦庄周孟轲皆古之得道者也其立言各欲取信后世何自相诋忤如此耼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御冦曰内观者取信于身周曰吾身非吾有轲则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或厌其身之为患而非其有或贵其身之皆备而取之足岂不诋忤邪余曰子未之思也子得其言而未得其所以言且四肢百骸五臓六腑该而存焉者谓之身视听言貌思性所有也亦谓之身身之名则一而所以为身者殊有所谓体有所谓性老耼庄周盖即体而言之者御冦孟轲盖即性而言之者即体言之则四肢百骸五臓六腑有之则有患无之则无患故不可使之有也而所谓无者非亡失而身之谓凡动作语嘿不见而已即性言之则视听言貌思一理所该万物皆备茍内观焉可以取足高之于天卑之于地俯仰洞鉴孰有不备于我者乎孰有不足于身者乎以是言之老耼庄周之言身不得不使之无列御冦孟轲之言身不得不使之观问身又曰或问何者为息余曰循阴阳以左右随子午以消长者是也其运如未尝止之轮其旋如不可尽之环与元气交通昼夜不息老子列御冦所谓冲气者也子知所以守息则知所以养气知所以养气则知所以入道知所以入道则抱一禅定固无殊致也老子曰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子归而求之斯有得也问息又曰庄周言养形之士吹呴呼吸此特其浅浅者尔形神俱妙盖本于袭气毋老子曰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不死之道本于是乎问气又曰孔子曰毋意毋我老子曰及吾无身吾有何患瞿昙曰无眼耳鼻舌身意人之有生形色外具心意内知必使之无者何哉盖无者万善之所归万法之所宗人能外息诸縁⿱冝八 -- 𡨋心于无则与道俱矣其归一致若所谓坐忘息气面壁果殊途哉袤字仲长三衢人严谷山人则其自号也养素丘园以经术教诸生绍兴间大臣荐于朝召对竟力辞还里士论高之并见严谷集
  光庙在潜邸程文简公大昌时为宫僚尝索其所著易老通言大昌以札子缴纳其略曰夫老子之可重者何也秉执枢要而能以道御物是其长也贵无贱有而䍐言世故者亦非其或短于此也故师老子而得者为汉文帝盖其为治大抵清心寡欲而渊默朴厚以涵养天下其非不事事之谓也则汉以大治而基业绵固者得其要用其长故也至于西晋则闻其言常以无为为治本而不知无为者如何其无为也意谓解纵法度拱手无营可以坐治无何纪纲大坏而天下因以大乱故王通论之曰清虚长而晋室乱非老子之罪也盖不得其要而昧其所长也区区之意深望殿下采其秉要之理而以西汉为法鉴其谈治之略而以西晋不事事为戒则老子之精言妙道皆在殿下运用之中矣又尝著潜藩盛徳录内一篇曰某旧得侍谈凡及大道常取易系道器与孔子下学上达之语而参言盖道器学达可从上下立为形容正如烧火薪能生焰是上形之道必资下形之器学乎下可以达乎上是薪虽麤实而其英华能炎能上者也六经论孟说器多而说道少是蓄薪以求生焰者也老庄之书说无多于说有是谓六经说薪已多不必赘言者也儒者之于求道自有六经宜若无藉于老庄矣然老庄之书言微趣深助发道秘尤为精要茍能博取当大有补特不可如晋人谈虚直谓弃捐礼乐刑政而天下可以自治焉耳天下尝有无薪而能自起火焰者邪又曰今道士修老子教者舍道本不言而及方药祈禳等事其讹失本意又益太远惟唐人白居易诗语能明其确曰何况玄元皇帝道徳五千言不言药不言仙不言白日升青天玄元皇帝即老子也道家以老子为教祖而八十一章自清浄寡欲之外别无一语他及如何凿空妄云有药有仙及祈禳胜厌等事邪恭蒙圣谕以某言为是且明诵白诗上语全文益深嘉居易之谈老子能得要妙也并见本集
  永嘉郑伯熊景望曰盖公治黄老曹相国参用于齐而称治儒家多訾黄老言何哉吾尝杜门终日默坐谨动作薄滋味而心和气平百病不侵节以备其无推以散其有不妄求不过忧而老者穉者安于恬淡尝意此理推之天下有馀地何独数百里之齐孔孟之术岂有外是者而訾黄老言何哉盖今道家所谈清净者舍此而趋诞也见郑先生戆语
  薛蕙君采作老子集解成高叔嗣序之曰亳老子所产也初老子著书言天道玄虚自汉以下莫能溯其本旨咸窥见一偏说繇此起故其书日离州人薛考功先生始覃思大道之原究意天人之一折衷群言合于榘度老子之道则灿然大明书成嘉靖九年岁在庚寅之次序曰大道之归一致而百虑圣人之旨同情而异言昔仲尼之门䍐言天道是以后世无得闻焉然周易乾爻配象六龙始于勿用终于穷亢不以吉凶告人用九见群龙无首则吉而仲尼赞之曰用九天徳不可为首也乾元用九乃见天则盖刚而能柔天之道也此与老子何异故称吾见老子其犹龙乎夫学者独患不知天人之一不知天人之一则其议圣人者陋矣自古言仁义礼乐有过于老子者乎然而非不知天也言阴阳刚柔有过于孔子者乎然而非不知人也顾圣人示人有不同其所言者学者之所信也所不言者学者之所疑也故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夫知人而不知天者近乎愚知天而不知人者近乎诬奈何以此议圣人也或曰老子养生之书夫圣人之道内之以养其身则夀而康外之以理乎物则顺而治圣王之事同条共贯岂有他哉作者既皆已没景响仆绝所谓其人与骨皆已朽者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薛氏老子集解二卷藏于家予录其副焉又曰考功薛先生既屏居亳一纪致崇于学庚寅始注老子号曰集解余为序其书刊之甚著先生意未覃尽时复损益丁酉乃成视予读之义加精微要以至道协于大中繇汉以来言老子者盖至是决矣顾世莫有与知老子者又孰以知先生之注序曰始余少读老子谓犹皇帝王伯之降所言殆上皇事尔朴而不华后世弗能用也诚窃之亦足寡营而致治壮益读之则见与圣人之道亡抵牾可施于世特其辞所出抑扬已甚骤不能通愚者欲信之助以灵异繇是遂为儒家所诎置为养生之书其徒守之至言湮晦要之古之圣人所学咸修已治人之事或得有浅深见有纯驳尔柰何绝去使世讳言之老子之书殆于息矣余怀此意未有以明其后仕都质之今祭酒武城王纯父先生孔老所以异柰何纯父荅之耼与尼父意同而言异彼生于周末睹文之盛也疾欲还之古故激言之激则不能无过中已试言之仲尼曰人而不仁如礼何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礼与其奢也宁俭而耼则曰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故激如此去仲尼之辞远矣故尼父之书诵法万世而耼卒废而为它也余藏其牍他日仕山西复质之今京尹曹徳芳先生其言圣人之言道也犹人之名天也中国谓之天矣彼匈奴则谓之撑犂岂有二哉特其辞异耳天固不自知而人强名之又争辨之故学者诚求至于道凡支言可忘也达哉言乎盖二先生皆深于老子者今以观考功之注尤信易大传曰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学者习而常闻如不见其同与一独以其异也遽诋诃之盖读其篇未讫往往已惊岂但老子邪呜呼难言矣百世倘有其人固自知之余何暇置誉毁哉记二先生之语篇首复作序
  李宏甫刻子由解于金陵题其后曰食之于饱一也南人食稻而甘北人食黍而甘此一南一北者未始相羡也然使两者易地而食焉则又未始相弃也道之于孔老犹稻黍之于南北也足乎此者虽无羡于彼而顾可弃之哉何也至饱者各足而真饥者无择也盖尝北学而食于主人之家矣其初盖不知其美也天寒大雨雪三日绝粮七日饥冻困踣望主人而向往焉主人怜我炊黍饷我信口大嚼未暇辨也撤案而后问曰岂稻粱也欤奚其有此美也主人笑曰此黍稷也与稻粱埒且今之黍稷也非有异于向之黍稷者也惟甚饥故甚美惟甚美故甚饱子今以往更不作稻粱想亦不作黍稷想矣予闻之慨然而叹使予之于道若今者之望食则孔老暇择乎自此发愤学道穷日夜不寝不食而时获子由老子解于焦弱矦氏解老子者众矣而子由最高子由之引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夫未发之中万物之奥宋自明道以后逓相传授每令门弟子看其气象为何如者也子由乃独得微言于残篇断简之中宜其善发老子之蕴使五千馀言烂然如皎日学者断断乎不可一日去手也解成示道全当道全意寄子瞻又当子瞻意今去子由五百馀年不意复见此奇特嗟夫亦惟真饥而后能得之也万历二年冬十二月二十日宏甫题
  李宏甫先生既刻子由老子解逾年复自著解老二卷序曰尝读韩非解老未始不为非惜也以非之才而卒见杀于秦安在其为善解老也是岂无为之谓哉夫彼以柔弱而此以坚强此勇于敢而彼勇于不敢已方圆冰炭若矣而谓道徳申韩宗祖可欤苏子瞻求而不得乃强为之说曰老子之学重于无为而轻于治天下国家是以仁不足爱而礼不足敬韩非氏得其所以轻天下之术遂至⿰歺戋 -- 残忍刻薄而无疑呜呼审若是则不可以治天下国家者也老子之学果如是夫老子者非能治之而不治乃不治以治之者也故善爱其身者不治身善爱天下者不治天下凡古圣王所谓仁义礼乐者皆非所以治之也而况一切刑名法术欤故其著书専言道徳而不言仁义以仁虽无为而不免有为义则为之而有以为又甚矣是故其为道也以虚为常以因为纲以善下不争为百谷之王以好战为乐杀人以用兵为不得已以胜为不美以退为进以败为功以福为祸以得为失以无知为知以无欲为欲以无名为名孰谓无为不足以治天下乎世固未知无为之有益也然则韩氏曷为爱之曰顺而达者帝王之政也逆而能忍者黄老之术也顺而达则以不忍之心行不忍之政是故顺事恕施而后四达不御其效非可以旦夕责也逆而能忍者不见可欲是也是故无政不达而亦无心可推无民不安而亦无贤可尚如是而已矣此至易至𥳑之道而一切急功利者之所尚也而一切功利者欲效之而不得是故不忍于无欲而忍于好杀不忍以已而忍以人不忍于忍而忍于不忍学者不察遂疑其原从而曰道徳之祸其后为申韩也如此夫道徳之后为申韩固矣独不曰仁义之后其祸为⿱𫂁么 -- 篡弑乎古今学术亦多矣一再传而遂失之其害不可胜言者岂少哉独老子乎由此观之则谓申韩原道徳之意亦奚不可予性刚使气患在坚强而不能自克也喜读韩非之书又不敢再以道徳之流生祸也而非以道徳故故深有味于道徳而为之解并序其所以语道徳者以自省焉先生名载䞇温陵人仕至姚安太守请老归







  老子翼卷三
  老子翼考异
  古书传世为人所窜易者多矣而老子尤甚开元注明言我独异于人而贵求食于母先无求于两字予所加也则后人之妄增而不及自道者可胜言哉史迁言著书五千馀言亦其大率耳妄者至尽削语助之词以就五千之数是史迁一言为此书祸也薛君采氏作老子集解别为考异一篇附焉顾其所见裁十数本耳余睹卷轴既多异同滋甚其为余所安者已载正经而悉以其馀系之卷末仍名曰考异俟世之好古者参焉弱侯题
  第二章
  斯恶已苏已作矣皆知善之为善皆上一有天下字故有无相生龙兴碑无故字傅奕古本相上并有之字万物作焉而不辞碑本作作而不为始功成而不居古本作功成不处夫唯不居古本作不处
  第三章
  使心不乱古本作使民心是以圣人之治古本治下有也一无之治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一无敢字古本无也字则无不治古本作无不为矣彭耜本无不治矣
  第四章
  冲古本作盅或不盈陆本作不满开元本苏本或下有似碑本作忿渊兮河上陆兮作乎湛兮似或存碑本无兮或作常一或作若吾不知其谁之子陈碧虗司马本无之
  第五章
  不屈河上陆作不诎多言碑本作多闻
  第六章
  天地根古本列子并作天地之根
  第七章
  天长地久碑本作天地长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黄茂材地下有之碑本无且故能长生碑本作长久非以其无私耶河上陆作以其无私古本非作不
  第八章
  而不争碧虚司马曹而作又处众人之所恶古本处作居故㡬于道叶本下有矣善仁古本作善人故无尤一下有矣
  第九章
  持司马作恃揣而锐之古本作㪜而棁之王弼亦作棁长保碑本作长宝满堂古本作满室司马作㤭功成名遂身退碑本作名成功遂身退王弼作功遂身退又名作事
  第十章
  抱古本作袌无离乎一无乎下同能婴儿乎一能下有如生之畜之一无此四字
  第十一章
  埏司马碧虚作挻
  第十三章
  何谓宠辱若惊一无若惊宠为下碧虚作宠为上辱为下吾所以有大患者一无者及吾无身古本作茍吾无身吾有何患古本下有乎故贵以身为天下者可以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可以托天下古本作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托天下矣爱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寄天下矣开元本则作若无二矣一寄托下并有于
  第十四章
  此三者一无此故混而为一苏故下有复古本一下有者上下古本作上之下之䋲䋲兮一无兮无物之象苏作无象之象是谓惚恍碑本无四字古本作芴𦬆执古之道古本道下有可
  第十五章
  豫犹一下并有兮碑本作容碑本作汋敦兮其若朴碑作混若朴旷兮其若谷碑无兮其浑兮其若浊碑本混若浊古本上有澄徐清徐生古本二徐上有而安以久卲本安作谷故能敝不新成古本是以能敝而不成碑本李荣本作能敝复成
  第十六章
  观其复王弼本无其静曰复命王弼本作是谓复命芸芸庄子作云云各归其根各下一有复公乃王王乃天碑本作公能生生能天没身不殆叶本无此
  第十七章
  不知有之一作下知有之亲之誉之王弼作亲而誉之其次侮之彭本无其次陈作其次畏而侮之信不足有不信王弼有二焉犹兮其贵言王弼作悠兮一无兮碑本作其犹贵言事遂一作名遂皆曰司马无皆陈苏曹程黄曰作谓
  第十八章
  废出古本下并有焉孝慈一作孝子忠臣古本作贞臣
  第十九章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程无此古本以为文而未足也
  第二十章
  善古本作美荒兮其未央哉碑本作莽其未央古本无哉如享古本作若享如春登台古如作若一春在登下怕兮古本作𩲸碑本作我𩲸未兆乘乘兮古本作儡儡沌沌碑作纯纯昭昭察察古作皆昭昭皆詧詧闷闷古作闵闵忽若晦寂若无所止晦一作海一作忽兮其若晦飘兮似无所止一作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一作飘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所止异于人古本上有欲贵食毋开元本作求食于毋
  第二十一章
  恍惚古本并作𦬆芴惚兮恍兮其中有象一其字上无兮字一无其字句末有兮字下同其精甚真碑本无此
  第二十二章
  直古本碑本并作正岂虚言哉古本言下有也
  第二十三章
  故飘风不终朝一无故终古本作崇下同孰为此者天地古本地下有也徳者同于徳失者同于失古本作从事于徳者徳者同于徳从事于失者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古本无同乐二字下同信不足古本足下有焉
  第二十四章
  跂王弼陆作企其在道也司马曹陈苏在并作于物或恶之或一作故不处一处下有也
  第二十五章
  寥兮陆王弼寥作寞强为之名曰大司马程作强名之曰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一作而王处一焉陈无此两句
  第二十六章
  柰何古本作如之何失根古本碑本作失本诸本作失臣
  第二十七章
  善行古本行下有者下并同善计不用筹策古本作善数者无筹策又策作筭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叶故作而傅奕云古无此独河上有之善人古本人下有者下同
  第二十八章
  故大制不割古本作大制无割
  第二十九章
  而为之古本下有者天下神器古本上有夫为者碑本者作故下同故物苏叶黄陈故并作凡陆王弼作歔一作嘘古本作噤古本作锉王作挫古本作培碑本作接古本作堕是以司马以作故
  第三十章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碑本无此果而已古本下有矣取强古本下有焉果而弗强古本上有是一作是谓不道古本碑本并作非道
  第三十一章
  之器一无此二字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古本作以恬澹为上故不美也若美必乐之乐之者是乐杀人也夫乐人之杀人者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碑本志作意无矣字言居上势则以丧礼处之一作言以䘮礼处之众多王弼作之众古本下有则下同
  第三十二章
  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一无朴虽小古本作莫能臣也矦王梁武本陆本古本并作王矦万物将自宾万物一作天下自均古本下有焉犹川谷古本犹作由之于一作之与江海古本下有也
  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古本下有也下并同有力叶无有不失其所邵所下有止
  第三十四章
  汎陆王弼作汜不居碑本作不名有爱养一作衣被可名于小一作可名为小一作可名于小矣下同归焉古本作归之不为主为一作知以其不自大古本其下有终
  第三十五章
  执大象古本下有者出口古本碑本口并作言淡乎古本作淡兮
  第三十六章
  歙古本作翕王弼作㒆柔胜刚弱胜强古本胜上有之古本作侻邦一作国
  第三十七章
  矦王古本作王矦镇以一作镇之以亦将不欲古本亦上有夫不欲以静一作无欲
  第三十八章
  上徳无为而无以为下徳为之而有以为古本作上徳无为而无不为下徳为之而无以为仍之王弼作扔乱之首也愚之始也一无二也处其厚古本四句并作处王弼作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
  第三十九章
  矦王古本作王矦下同天下贞一作正其致之一也开元本无一也万物得一以生君平本无此并下万物无以生恐㓕十四字矦王无以为贞而贵高将恐蹷一作矦王无以贵高将恐蹷自称古本作自谓此其古本作是其非乎古本作非欤数舆无舆舆古本作誉一作车一作录如玉如古本作若下同落落一作珞珞
  第四十一章
  闻道大笑之古本道下有而故建言一无故有之古本下有曰一作颣进道若退一在夷道若类上古本作⿰古本作婾古本作输
  第四十二章
  王公以为称古本作王侯以自称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古本作人之所以教我亦我之所以教人一作人之所教亦我义教之教父古本作学父
  第四十三章
  无有入于无间古本淮南子并作出于无有入于无间王弼作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一无吾也二字希及之政和本下有矣
  第四十四章
  是故甚爱必大费程本无是故
  第四十五章
  冲古本作盅古本作诎清静为天下正古本为上有以
  第四十六章
  却走马以粪古本粪作播吴㓜清本作以粪车罪莫大于可欲王弼本无此咎莫大于欲得韩非本古本作咎莫𢡚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司马无之足又无矣
  第四十七章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古本出戸窥牖下俱有可以二字韩非作不出于户可以知天下不窥于牖可以见天道其出弥远弥古本作镾下同韩非远下有者不行而知一作不行而至
  第四十八章
  为学为道古本下有二者又损之一无之无为而无不为矣古本作无为则无不为故取天下者王弼无故者二字不足以取天下古本作又不足以取天下矣
  第四十九章
  徳善矣一作得善一无矣下同惵惵古本作歙歙一下有焉浑其心古本作浑浑焉孩之陆王弼作咳
  第五十章
  人之生动之死地韩非本古本作民之生生而动动皆之死地生生之厚古本下有也夫何故古本下有也无死地古本下有焉
  第五十一章
  夫莫之爵一无夫一作莫之命畜之古本作徳畜之亭之毒之一作成之熟之养之古本作盖之
  第五十二章
  有始古本始下有可得其母得一作知袭常叶作袭裳非
  第五十三章
  而民好径碧虚司马苏林并作民甚好径资货有馀古本作货财一作资财盗竽旧俱作盗夸非道哉一道下有也赵志坚作盗夸非道
  第五十四章
  善建者韩非无者下同子孙祭祀不辍彭耜本孙下有以韩非作子孙以其世世祭祀不绝修之于身一无于下同乃真赵志坚乃作能下同乃馀赵作能有馀修之于邦邦旧俱作国下同何以古本作奚以
  第五十五章
  含徳之厚比于赤子古本作含徳之厚者比之于赤之也毒虫古本作蜂虿古本作朘陆作全至也碧虚苏曹无也下同而不嗄一作嗌不嗄黄茂材曰古本无嗌后人以庄子之文增入之古本嗄作㱊㱊于由切气逆也曰强古本作则强是谓古本作谓之不道碑本作非道
  第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古本言下有也不可得而䟽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贱古本上并有亦
  第五十七章
  以正古本正作政无事达真本事作为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一作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民多技巧奇物滋起古本作民多智慧邪事滋起滋彰古本作滋章我无欲而民自朴河上本此下有我无情而民自清
  第五十八章
  闷闷古本作闵闵醇醇古本作偆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韩非及古本作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韩非作人之迷也其故以久矣一作民之迷其日固久纂微作秽非
  第五十九章
  莫若啬若一作如是谓早服谓韩非作以服一作复谓之重积徳韩非作是谓重积徳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黄无下四字深根固柢韩非作深其根固其柢柢一作蒂
  第六十章
  治大国韩非作治大国者烹不当加火其神不伤人韩下有也圣人亦不伤之韩作不伤民
  第六十一章
  天下之交天下之牝一作天下之交牝以静为下古本作以其静故为之下也司马作以其静为之下一无此句故大者冝为下一无故一作为之下
  第六十二章
  奥一下有也善人之宝司马程之下有所加人彭本加于人坐进此道古本作进此道也所以贵此道者何一作何也一无何不曰纂微曹陈曰作日有罪以免邪罪下一有可
  第六十三章
  图难于其易古本难下有乎下同一无其天下难事难上亦有之下同轻诺多易古本下各有者犹难之程犹作由故终无难古本下有矣
  第六十四章
  易判判一作泮一作破为之于未有古本作为之乎其未有下同一作毫九成一作九层千里之行一作百仞之高圣人无为一上有是以一无圣人常于㡬成一于下有其则无败事一下有矣复众人古本复上有以旧并作辅非不敢为一下有也
  第六十五章
  以其智多古本作以其多智也国之贼国之福下古本各有也知此两者亦楷式古本作常知此两者亦稽式乃至古本作乃复至一上有然后
  第六十六章
  以其善下之古本下有也以其言下之古本作必以其言下之一作必以言下之下句同民不害古本下有也
  第六十七章
  夫惟大故似不肖清源本无此句其细也夫一无也夫宝而持之一作持而宝之宝一作保慈故能勇古本上有夫器长韩非作事长舍其慈且勇一无其下二句同死矣古本作是谓入死门以战则胜一作以陈则正以慈卫之叶上有必
  第六十八章
  善为士者不武古本作古之善为士者不武也善胜敌者不争林希𨓜本作善胜战者不与一无敌字古之极古本下有也
  第六十九章
  用兵有言古本下有曰仍无敌执无兵古本作执无兵仍无敌王弼作扔轻敌古本作无敌轻敌㡬丧吾宝古本作无敌则㡬亡吾宝抗兵相加哀者胜矣古本作抗兵相若则哀者胜矣
  第七十章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古本作而人莫之能知莫之能行不我知也一无也则我贵矣一作则我者贵被褐一作披褐一褐下有而
  第七十一章
  上古本作尚矣古本作病矣圣人之不病也以其病病是以不病韩非作圣人之不病也以其不病是以无病也
  第七十二章
  大威至矣一作则大威至无狭一作无狎夫唯不厌吴㓜清作夫唯不狎
  第七十三章
  此两者一此上有知字非𦈎一作坦一作默
  第七十四章
  民不畏死一民下有常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古本作吾得而杀之孰敢也一得作岂而代司杀者而一作夫是代大匠斵是下一有谓希不自伤其手矣一作希有不伤手矣一作希不伤其手矣
  第七十五章
  民之饥古本下有者下二句同食税之多也一无也下同以其生生之厚也一作以其上求生之厚唯无以生为者一上有夫一为下有贵贵生政和本下有也
  第七十六章
  草木一上有万物二字柔脆脆一作弱之徒古本下有也下句同兵强古本下有者一作折强大处下古本作故坚强处下
  第七十七章
  其犹张弓乎古本作其犹张弓者欤邵犹作由非补之一作与之孰能有馀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古本作孰能损有馀而奉不足于天下者其唯有道者乎功成而不居一作功成不处见贤耶一无耶
  第七十八章
  天下莫柔弱于水一作天下柔弱莫过于水能先先一作胜以其无以易之也一无以也柔之胜刚弱之胜强一上有故无二之莫不知莫能行古本作莫不知而莫之能行故圣人云故一作是以古本人下有之言是谓一作是为若反古本下有也
  第七十九章
  和大怨一下有者必有馀怨一无必故有徳司契一无故
  第八十章
  使民有什伯之器一无民一作什伯人之器而不用一下有也使民重死而不远徙叶本无此句甘其食古本上有至治之极民各六字安其俗俗一作居乐其业业一作俗一作声使民至一无使而不相往来一无而相下有与
  第八十一章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古本作善言不辩辩言不善不积不一作无天之道一无之















  老子翼考异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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