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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峯先生文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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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老峯先生文集
卷四
作者:闵鼎重
1734年
卷五

疏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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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治全南监司状闻佛汗之罪,仍毁佛像,以息妖讹疏壬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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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即伏见全南监司李泰渊状闻,“道内诸寺佛像出汗,干系变异”云云,臣不胜骇然愤慨也。夫自正道衰微、异教兴行,惰业之民,髡首投迹,日以益盛。惟其益盛,故又为之造言兴讹,无所不至,乃以冬春之间,雾露之凝湿于金土之像者,强谓“之出汗”,惑乱民听,动摇民心,其为情状,诚可痛也。

为道臣者,所宜据法正罪,以息邪言,以淑人心,今者泰渊猝闻僧徒诪张之说,便生疑惑,至于状闻,有若真有是事,其无识见甚矣。请命有司明降指挥,全南监司李泰渊则从重推考。所谓“出汗佛像”,则幷令邑倅一一碎破,以灭其像,造言僧徒则按以邦宪,永杜异类横恣、动讹之祸,千万幸甚。臣忝在谏臣之列,目见妖说惑世,不胜骇愤,适缘僚员有故,未即论启,谨此具疏投进。臣无任愤慨激切之至。

因礼曹回启,更陈所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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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蒙恩受暇,辞陛渡,夕投广州府,则院吏以臣昨上疏本礼曹回启之辞追示于臣,臣再三阅读,益不胜骇然之至。臣初意“此事只出于僧徒之诪张”,而道臣不察事理,率尔状闻。其在朝家事体,宜有别样处置,以镇物、息邪,而全不料左道迷世、末俗好怪,已至于胶固难开,而致令礼官又作如此之言也。

臣虽不武,亦有嫉邪、恶恶之肠,请有以诘之。夫所谓“灾异”者,乃失常、乖理之谓也。天道失常则谓之天灾,地道失常则谓之地变,人道失常则谓之人妖,至于草木、禽兽之有乖正理者皆然。古之圣人事天、事地而治万民,故言灾异者,以人事之灾为重,天地之变次之,草木、禽兽之变又次之。

前史之所谨书、时君之所深忧,每在于水旱、饥馑切至之患,天地、人事悖常之变,何尝有以佛异为言者哉?自有佛以来,初亦无所闻,及其末流浸盛,乃有某佛有异应某变,某佛有神应某验,间出于东弗经之录。然亦有处此者,邕州民俗流传州有一佛像,动摇则必有边患,及钱师孟知州,又言佛动,师孟投其像于江中,民讹止而验应亦绝。

以臣言之,今日佛像出汗,实如李泰渊之状,有系灾异,必有验应,亦可援师孟为证,而毁灭其像,止讹绝验也明矣。随事处变,惟在得宜,前例有无,岂可论也?今日之惑于彼说者,至曰:“不须以佛看佛,只宜论以土木之妖可也。遇灾而惊动,乃人君修省之道,岂可作此毁灭之说,以启吾君忽灾之心,以防四方灾异之奏哉?”臣窃笑之。

即今天灾、地变,草木、禽兽之异,无所不有,而饥疫方急,民死载道,则可惊之甚者,莫先于此,又何可借灾于佛像,诪张妖说,惑乱民听,以挠动八路之愚蠢,自取意外难测之祸哉?自昔衰季之世,何尝不执左道假神教以乱民乎?设令佛实有异,可惊、可戒?凡人之妖者,众必弃之;物之怪者,人必去之;草木禽畜之作异者,人必以为不祥,而一切毁杀之,使不复存,诚人事之当然。今佛作怪,则毁灭其像,使不复存,亦岂非当然之理乎?

至如僧徒之请按邦宪者,臣亦有说,请复详陈。我国僧徒之造佛像者,例皆用土为质,加漆其上,后涂以金,故每当霖潦,则湿气凝结点滴。或值冬节不寒,收敛不严,则雾露所郁,蒸气成水,实与暑霖无异,深山老僧之所共常谈。此不难知,试以漆器置之冷湿之地,则凝湿化水,点滴如流,人所共见,何独于佛,为灵且异哉?彼块然金土之像,假有人形,故见凝湿而强谓“之出汗”,必欲比同于人,以惑听闻,此非妖讹而何?

顷于己亥岁,臣受任东莱府时,道内海印寺有此异云,僧徒来告邑倅,则邑倅不复按其虚实而直报监司,监司亦不问其虚实而直奏以闻,其所惊动、尊信,有倍于他灾。于是各邑诸寺之僧,各自以所奉之佛不出汗为耻,转相兴讹,皆言“吾佛亦汗”,不旬日,以佛汗来告于监司者数十辈。

臣于是岁三月,蒙恩上来,历见监司,则监司方与僧徒说此,臣答之如上所陈之言,又劝令按其虚实,则僧徒对以:“吾佛之汗,在于正月之初。”或曰:“在于正月之望。”皆以过数朔为言,欲掩其迹而扬其声,其心所在,尤可知矣。自此之后,愚蠢惊惑,一道喧然,皆以为“大祸立至”,奔走骇动,此实臣之所目见。而亦尝力言朝家处置之宜,一如昨者疏陈之辞,则其时闻臣之言者,皆以臣言为正。

盖臣意非但为辟异教、息邪言而已也。凡民无识,畏佛甚于刑章,敬佛甚于官吏,为佛舍施,不爱肌肤,今闻其出汗,其心致异,亦有甚于天变、日蚀、地震也。愚民固不足说,朝绅之中,亦不无疑惑之心,故礼官之议,亦如此也。

今日国事视己亥,何如也;法纲视己亥,何如也;人心视己亥,又何如也?臣实恐今日之祸,不但止于惑世而乱俗也。缁髡之徒,其数不万,往来诸路,恣意诪张,远近惑听,愚蠢骇动。当此民饥流散之日,助其思乱为盗之势,则亦岂下于弥勒下世之讹耶?惜乎礼官无明识、远虑,强引讳灾之说,欲以防言者之口而误圣上之听也。

假令悉如礼官之言,有关后日之弊。人君所敬事而致慎者,在于天、在于地,在于人事之常,在于草木、禽兽顺理与否也,僧佛之异,不复奏于冕旒之前者,果何歉于人君警灾之道乎?古今国家,又岂有人臣为佛盛称,至以某佛、某殿、十王等言,形诸奏状,以亵其君之视听也哉?只知尊佛,曾不知反嫌于尊君之道,可谓无识甚矣。礼官又从而为之说,以抑正而助讹,臣实为圣朝耻之。

伏惟殿下圣学超诣,察理至明,必不为无稽之言所能蔽。更乞夬赐威断,将臣前疏所请,一一施行,严责礼官,以明是非,使人心有所恃,邪说不得作,绝将萌之祸,立后世之防,臣不胜大愿。臣虽已辞陛出外,尚带谏官之名,区区为国之诚,不得自抑,敢因县道,封疏上闻。臣无任激切惶惧之至。

辞大司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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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秋序已晏,田亩尽收,打量之举,一日为急,而缘臣本职未解,不能专察均田之任,以致妨废重务,事多稽滞。又将巡历列邑,与之面议指授,而谏官事体,与庶僚不同,不敢仍带出外。玆上乞免之章,略陈难便之势,伏奉圣批,以“勿辞随时往来”为教。仰惟圣意优假言官,不欲轻易递改,有非如臣滥叨者所当得,而其受恩则为至厚矣。

然念谏诤之臣,实有补过匡救之责,故不敢一日离其职。国朝故事,台谏有阙,则即日召政官差出,其不欲一日虚其职者,其意岂偶然哉?今臣素乏谏诤之姿,固不能朝夕纳诲,而忝在谏官之长,离违禁门,久旷言责,岂国体之所当,臣心之所安哉?抑臣私义又有所不敢苟冒于谏职者。古之人臣事其君,以言用而身废为荣,以身用而言废为耻。

今臣常窃以为:“今日之第一急务,莫如开筵;第一巨弊,莫如宫庄,经筵开则圣德可以成就,宫庄罢则民怨可以永息。”臣之登对之日,首陈此两事,则殿下一可、一否,而仄听逾旬,经筵尚未开,宫庄尚未罢。其已可者,犹不肯即从,则于其否者,况敢望克去己私而俯循公议乎?欲防后弊,论一道臣,而宰执争起而沮之,果可谓重台阁而尊朝廷乎?

礼与法本乎人情,故凡吾之所不忍,不使人强为,遭其大父、诸父、兄弟及妻之丧,而亦不得尽其情,则是求忠臣于残忍、薄行之中,而孝悌之教无所用矣。况臣所论,只举期丧,则其遭大功以下丧者,皆不得出哭如常礼,顾非所以重史事而严名分乎?

至于父子天伦也,天伦一乱,则君何为君,臣何为臣?明宗朝受教,为禁罢继而定一时权宜之制;仁祖朝受教,援据古礼而立万世经常之法。今殿下不究两朝受教各有本意,因一大臣献议不明,许循世俗悖理之私,坏已立之法,乱既正之伦,从此僭乱之类作矣。

臣之所陈,证先儒已行之迹,遵先正已定之论,敢请申明仁祖朝受教,而尽正其不如法者,不惟不能正违法之人,乃并与先朝立法而尽坏之。是乱一世父子之伦,而使殿下得失礼之名于天下后世者,皆臣之罪也。臣虽万被诛戮,亦何以自赎哉?

臣以狂愚、微贱,不能见信于上下,区区愿忠之诚,终无丝发之补,而自取狼狈,贻累朝廷,有何心颜,欲为荣身之计,扬扬然呼唱于内庭、外衢,以冒古人之耻哉?伏乞圣明谅臣衷恳,递臣本职,俾得专意均田之事,公私幸甚。臣无任惶愧屏营之至。

严旨后乞递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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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等作事狂妄,重触天怒,两日之间,雷霆震叠。前后圣批,无非臣子之极罪,其在分义,固当屏伏待谴,而适值陈贺大礼,时刻渐迟。且承传教,使之进参,犬马之情,亦欲少申鳌抃之诚,强颜就列,不复知有羞耻事,玷辱名器,臣等之罪益大。

仍念以怒加人,自敌以上,犹且不敢,况子而怒父,臣而怒君乎?殿下疑臣等至此,臣等死有馀罪,然圣上再批,虽未尽释而开示之端,匪怒伊教,臣等亦何敢不自尽于天地父母之前也?

臣等请对之日,初未知圣候之愆度,而引接久停之馀,谏院多官专数请对,事体既重。圣批又以“微感发汗”为教,卧内赐对,亦是前代美事,暂时引接,恐无所妨。区区之望,实在于此,愿忠之意,非不至矣。而遣辞未莹,因此转激,此又臣等之罪也。

今臣等廉隅所系,罪名实大,决难仍冒谏职,圣朝待下,亦岂不念礼进、义退之道哉?伏乞圣明先削臣等之职,仍治臣等之罪,以严公法,以安私分,不胜幸甚。臣等无任惶惧战灼之至。

请勿删去李时术供辞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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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李时术之无罪就死,朝廷之所共伤恻,而一为彼人所持,终不能救。至如供辞,又被彼人恐喝,辄为删节,使将死自明之言,又不得辨白。既过累日之后,彼又必欲以“知情”二字为其罪名,而朝廷形格势压,不得违拒,幷皆一从其言。

呜呼!时术之事,业已以死断之,则供辞之删否,罪名之如何,今不足论,而第念在我之道。为彼所䝱,杀一无罪之臣,已所不忍,又至于删其所供,勒成其罪,则尤岂非无罪中之无罪,不忍中之不忍乎?此诚天理人情之大不安处,将何以服人心而固国势哉?

臣愚窃以为凡事以实,不宜容伪。彼虽难以义理开说,亦岂因此一事,遽欲失一国之欢哉?今若谕于彼人曰:“我之待大国,未尝不以实。前之不察,一如时术所供。”义当悉陈实情,以俟大国处分。又将别具一奏,备详从前事状,以明其非一时边吏犯禁之由,而仍请改设把守。

若不及今争辨,与之剖判,则又恐因此展转,遂以疆界为言,更有无限不好事也。今虽云云,则彼亦何辞以拒乎,如彼无以救时术之死,如此亦无以救时术之死,而然必如此而后,方可无愧于义理,而少弭其后患矣。在我所处,只当尽其所当为而已,此后操纵在彼,虽非我所可容力,犹不至于丧吾之本心也。

且我怵迫威喝,唯其所言,不敢争执,驯致他日视以为常,则一价一译,少有拂意,辄构罪名,加之人人,终至于不保臣民而后已。势虽至此,亦岂可不顾虑后之道乎?臣当此主辱之日,忧愤之切,宁欲溘死。得闻查事,节节渐加,操弄日甚,区区所怀,思欲仰达,而不敢累烦请对,玆具短疏,谨昧死以闻。

辞职仍请急举赈政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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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猥陈衷悃,冀回谬恩,微诚莫格,温旨不许。顾念私义,益觉惶蹙,不得不复控危恳,庶彻宸听,不意政院援以近例,却其再至之章。臣徊徨数日,进退路穷,终不敢固守愚分,冒昧拜命,忧愧踧踖,感惧交幷。唯冀假此官衔,少复迟回,得以待次入对,一瞻清光,乃臣今日区区至幸。

忽自两日以来,感伤风寒,委顿床席,诸症之外,胁痛、膈痞为甚,有时气逆,视听昏迷,不能省事。臣以积疾、疲苶之人,又添新患,今虽服药将理,旬月之间,难望痊安,带职久旷,实增罪戾。矧今台阁诸臣在外者多,几乎一空,揆诸国体,尤极不安。伏乞圣慈特赐矜察,亟命递臣职名,以便公私,不胜幸甚,

臣伏念邦运不幸,饥馑荐臻,疠疫继炽,二十年生养之民,举皆流散塡壑,而莫之能救,言之痛哭,尚忍言哉?臣见有从湖西来者云:“已于道傍,见三四僵尸。”从岭南来者云:“道弃孩儿者,五六处。”续又伏闻湖南监司状闻:“锦城县已死者二十馀人,已散者百有馀人。”即此推之,其馀可知。

而朝廷漠然不闻,其所酬应,只循目前,外方官吏,怠于奉行,莫肯竭心,遂使遐远之人,无所吁告。而京师之下,独得晏如,了无内外相济之意,赈救一事,亦无指挥,臣窃闷之。仰惟殿下为民父母,凡吾赤子,骨肉不保,老弱相死,则岂有恬不问知之理;见其相死、相弃,则岂有恝视不救之理;其子饥病道死,忍爱绝理,则又岂有其父母安九重列八珍之理乎?诚愿殿下痛自刻励,务为节损,以答天灾,以慰人情,深推恻隐、惨怛之心,老吾老而念彼民之不能养其老以相死也,幼吾幼而念彼民之不能慈其幼以相弃也,谕廷臣以视彼民,若其兄弟之颠连也,则至诚所发,亦必有救此之道矣。

又复亲降御翰,戒饬诸道,凡道路流离,病疫无救者,为先赈给,以济其急,其能保守田里,未及流散者,别为事目,立限廪贷,其死亡流散者,亦皆一一具闻,俾朝廷有以悉知其事情、形势而得以及时相救也。其诸厅干事之臣,无得引微疾、小嫌为辞,俾致滞事,诸道邑宰,或以公私事故离其任所者,幷亟申明,督令还任,凡我内外、上下,汲汲救拯,有同焚溺,虽储蓄乏少,亦视其缓急而为之先后,则仁化所及,岂无万一之救哉?更愿殿下哀矜民命,警动厥心,勿以玉体未宁而深居罕接。请于卧内,频进任事诸臣,讲划机宜,皆令面禀、奏覆、文移,无致阻滞,常存若己推壑之念,则庶几有济矣。

今春饥疫之惨,十倍前春,而朝廷所以施措、号令者,又反十减于前春,岂殿下爱民之心,岁轻一岁;而群臣忧国之诚,岁浅一岁耶?臣窃未晓其由。若此无改,遂至民死殆尽,国不为国,则今日君臣,果可以独享安全之福耶?臣诚狂愚,重为圣世,凛然而寒心也,区区所怀,敢此附陈于乞免之章,疾病昏迷,言无伦次。臣尤不胜惶惧俟罪之至。

金钢等诬贤疏癸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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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以庸陋,复叨国子之任,其不敢承当,与初无异。露章陈恳,又不得命,及至再上,则见阻政院,徊徨闷蹙,罔知所措。遽于此际,伏闻玉体未宁,屡以私义,渎扰于静摄之中,实所不敢,而默默退伏,阅月旷官,亦所不安,不得不冒昧出肃。臣虽不似,既在其职,又安可不思其责乎?今臣所叨,猥以师儒为名,圣朝右文,方且作士是急。夫作士之道,其要莫先于定趣向而辟邪说。趣向不定,则士皆迷方,眩于所从;邪说不辟,则士皆惑听,终至乱正。苟如是也,则今日朝廷之所教导,臣职之所奉行者,亦无急于此二者而已矣。

臣伏见岭南居人金钢等敢聚私党,肆然投疏,丑辱先贤,无所不至。此诚邪说之甚者,若不早辨以定多士之趣向,则其弊必不止于迷方、乱正而已。矧惟我圣上于斯二贤臣,既不与之同时,则亦何以悉其平生本末乎?此尤臣之必欲历陈于天听也。第臣蒙学、𫍲闻,何能形容两贤道德之盛?请先略辨等丑诬、无伦之说,而复以先正诸臣已定之论质之。

臣闻我东道学之传,至李滉始备,而继而作者,莫盛于李珥成浑,故后之为士者,苟有志于斯学,则莫不以为宗,愈久而愈尊仰之。盖其遗风、馀教,有以感服人之心志,而考其文章、言行,亦可知其为不世出之名儒。此从祀之请,所以发也。时运不幸,人心不淑,一种奸人,仇嫉二贤,公肆构捏,而其流终至于立党,贼臣郑仁弘等攻尤惨,不但也,攻亦酷。此攻击之论,所自出也。

呜呼!文庙从享,实是斯文莫大之典,则我朝诸贤,继李滉而同登者,舍李珥成浑而其谁也?中外多士,同声而请,实出于一国公共之论。然斯礼至重,殿下之不欲轻易听许者,亦出于难慎之至意,初未尝不足于二贤而然也,则臣亦不敢以殿下之久不允从,谓之太过也。至于毁贤、诬贤者,则在士为莫大之恶,在法为难恕之罪。今等乃敢毁诬先贤,略无顾忌,而何殿下不为之严治、峻斥,使无伦、无识、怪悖、邪妄之辈,有所惩戢耶?臣于此不能无惑焉。

噫!今去二贤几至百年,公论已定。凡平日所力攻者,无非一时之奸贼;所尊尚者,无非举世之忠贤,则此亦可以定后来之是非。等敢怀仇贤之心,欲逞丑正之计,而患于无辞,求说不得,乃复祖述奸贼之馀论而甘心焉,固所欲攻也。自谓尊,而独不念此本攻者之緖馀乎,其心所在,不难知也。其言曰:“李珥从事禅门。”欲以此为之累。夫之从事禅门,不但自言之,一世皆知之,后学皆知之,何待渠辈之言而后知之乎?之从禅,自少至老,迷不知返,则不特等言之,吾道之士,孰不斥之?

之从禅,未及周岁而旋觉其非,则适足以有光于见道之明,果何少异于明道横渠晦庵之事乎?李滉之答李珥书亦曰:“足下行年甫弱冠耳,而脱颖如许,不可谓失学,而尚且云然者,岂不以所学有差同于未学也耶?悟前非而思改,又知从事于穷理、居敬之实,可谓勇于改过,急于向道,而不迷其方矣。”又曰:“惟程伯子张横渠朱晦庵诸先生,其始若不能无少出入,而旋觉其非。”又曰:“往闻足下读释氏书而颇中其毒,心惜之久矣,日者之来见我也,不讳其实而能言其非,今见两书之旨又如此,吾知足下之可与适道也。”

今以此书见之,之从禅,果为难洗之累,则李滉何以奖勉如斯,而又举诸先生已行之事以勖也哉?其书在文集中,安可诬也?集中,以书质难于者,凡三十馀牍,而或有合者,或有不合者,或有称赞者,或有勉戒者,自是师友间切磋之义。今等乃拈出其一条勉戒之语,谓之说尽李珥病根,有若李滉以此判断李珥平生之学者然。此其意急于诬而幷与而诬之也,岂不僭哉?岂不痛哉?

若如言,则朱子书中,亦多有摭出张栻吕祖谦之病处而严加戒责,张栻吕祖谦之责朱子,亦不少逊,果可以此病而疑朱子乎?等心在攻贤,而无识悖言,不成说话,他尽类此,亦不足辨也。

至于“家衅”二字,虽以当时宋应漑之阴邪,郑汝立之凶贼,构虚捏无,无所不有,而犹不敢以此为诬。今等创做应漑汝立之所不能做者,务欲突过于应漑汝立之上,推其心术,亦何所不至也?先王造言之刑,正为此辈而设也。今殿下若不以法罪之,臣恐诪张之辈,肆意挠舌,凡所不悦,辄加诬蔑而莫之惩惧也。其所谓“成浑不奔国难”云者,出于李弘老之造谗,成于郑仁弘之构捏,而等袭用其论,诚不欲挂诸齿牙也,然亦有不可不辨者。

成浑处士也,平日进退,一以古人为律。屡征乃起,礼遇非常,然其义所不安,则亦不以恩隆而少淹。前后五入城门,而立朝未满数月。以素所自处与夫朝廷所见待者言之,诚古所谓“山野之臣”也。故其当两母后之丧,李珥俱居田里,皆入赴,而则不赴。及当寇难,方遭党祸,身在待命之中,尤无径进之义。昔杨时尹焞,在建炎板荡之际,君父播越道路,而未尝无召自至。胡安国则再有召命,而不惟不赴,至或登道而引疾。江万里则身为大臣,与贾似道不合而退,后不赴难,殉义于其乡。君子出处,固不敢妄论,而之所处,亦必有其道矣。至于大驾西行之日,未及出候于道傍,则实出于事势之使然,而此弘老仁弘等谗构之本也。其详具下,姑不尽举。

呜呼!二贤道学深浅,非等之腹所可窥测,而至欲拟其高下,尤岂非可骇之甚者乎?盖二贤道德之盛,实为后学之所景慕而宗师者,则秉彝、好德之良心,人皆有之,岂独岭南一道,无好人哉?胁勒一道,遏抑其向善之心,其风习已极可恶,而又为之游辞,欲以疑惑上心,其情尤极巧惨矣。

臣尝推原从祀之请所由起,则初非一二儒生之轻易发言,实惟先辈长者之定论。故崇祯乙亥,馆学儒生宋时莹等,始上五疏,请以二贤从祀文庙,则蔡振后亦率数十人上疏丑诬,其言大抵类。而前后辨明之疏,亦出于当时先辈张维赵翼等之所草定也。

其略曰:“文成公李珥,天姿极高,颖悟绝世,其在童年,已有求道之志,汎滥百家,出入异教,既而翻然反求,一变至道,知行兼进,足目俱到。其于道体精微,固已洞彻无疑,而规模宏远,体用完备,恒以致君泽民、继往开来为己任。宁学圣人而未至,不肯自安于小成,盖深有得于真路脉者也。

其见于著述者《击蒙要诀》,极切于学者日用功程;而《圣学辑要》,备尽帝王学问之要;《东湖问答》,可见明体、适用之实。而四端七情诸书,足以断诸儒未定之论。其书具在,可考而知也。立朝以来,多退少进,晩被宣庙殊眷,当癸未之变,及受本兵。𬣙谟密勿,动合机宜,宣庙倚注弥重,益为群小所忌,阴构显斥,必欲置之不测。幸赖圣鉴洞昭,邪正自别,不幸无禄,未克毕展所学,有志之士,至今痛恨。

文简公成浑,敦厚庄重,笃学力行,语默动静,一以《小学》、《家礼》为准则。操守之严,不愧屋漏;孝悌之行,可通神明。德器成就,表里如一,故臣李珥,每称其笃实,以为不可及。早与臣李珥定交,讲劘切磋,志同道合。则出当世道,而则屏处丘园。虽迫于恩命而时诣辇下,然其雅志长在山野。及癸未年间,李珥为群小所构,时在洛下,上章伸辨,遂为一边人所仇嫉。初中李弘老之巧谮,卒被郑仁弘之丑诋,使先王好贤之圣心,不得保全始终。”

又曰:“李珥之贤,虽以振后辈,无他可指之疵,只举其少时从事禅门之事,为其瑕玷,流俗庸下之见,或有为此论者,臣等请辨之。禅家法,虽曰异端,然其论心说性,实有精妙动人处,故自昔真儒求道之初,多流入于其中,张横渠程明道其著者也。至于朱子则最甚焉,年十五六,即有志于道,未得其方,求之释氏,至以高僧道谦为师,沈溺不反者几十年,及年二十四,始得延平李先生而师事之,然后大悟禅学之非。延平与其友罗博文书曰:‘元晦初从谦开善处下工夫来,故皆就里面体认。’朱子集中,亦自累陈少时学禅之事,以戒学者。

夫儒、邪正,世之庸夫、俗子,犹能言之,而两贤,未免流入,何也?释氏之说,自有十分近理处,才质高明者,求道太切,用心过锐,易致流入,势固然矣,李珥之事,亦犹是也。此在李珥责己之道,宜有悔艾之心,自后学观之,唯当取其悟后造诣之高,以为师法。岂可指其迷时汎滥之失,议其疵累?必若以此为累,亦将并与朱子而攻之乎?

成浑被罪颠末,想亦已经圣听。大抵当辛卯年间,党祸大起,一时号称名流者,皆被流窜之祸。成浑最为群小所嫉,而身在山野,素有重名,无以文致其罪。及壬辰之变,贼锋渐逼,成浑自念山野之臣,方在议罪之中,国虽有难,无召命而径进阙下,于义未安。昔国被兵,王蠋退耕于野,未尝赴难,及军见逼,乃始效死。盖在野之臣,其义与在朝者不同耳。

若大驾西行,当出谒路次,以俟进退之命。既而去之计,决于一夕,是日即渡临津,京城士夫亦未及知,或有明晓诣阙而始觉者。成浑居在坡山,距官道二十馀里。晩闻大驾已过,苍黄欲为追赴,则江津阻绝,乱兵塞路,而驾行已远矣。遂崎岖跋涉于山峡之间,因赴光海之召而旋诣行在。盖贼报初至,不敢赴阙者,固是成浑难进之本意,而去之日,未及迎驾,实出于事势之无可柰何,非成浑之过也。

贼臣李弘老素嫉成浑宣庙临津,问成浑家近远,弘老指近岸村舍曰:‘即此是也。’宣庙曰:‘然则何不来见?’弘老曰:‘当此之时,渠安肯来谒?’既而成浑光海所驻处,进谒行在所,则弘老又进谗曰:‘成浑之来,为光海图内禅也。’噫!母之信子,犹有授杼之惑,则况君臣之际,岂能无动于累至之巧谗乎?继以郑仁弘之诬构成罪案,振后疏中所举‘削夺传旨’,此则成于仁弘之谮者也。

自古贤人、君子遭遇明主,终为谗邪离间者,何可胜道?前代之事,姑置勿论,且如本朝文正公赵光祖受知中庙,期致之治,旋被不测之祸,至今为儒林之至痛。文元公李彦迪以三朝宿德,亦未免窜死遐荒,此岂二圣之意?不过为奸人所构耳。若以一时被罪之故,便为百世是非之断案曰‘斯人也曾在先朝,被此罪名。知臣莫如君也,不可更称其贤’云,则赵光祖李彦迪何以得与于斯文乎?”云云。

诚哉!其言之也,是非、邪正之辨,有若黑白之立见,则等今日之所诬,皆已昭辨于此疏之中,而况其疏中所陈,直据当时耳目所及,则其可考信,尤非后人传守疏漏者之比。此臣之不欲更赘一二言,而必举其疏中辨诬二条而仰陈者也。

仁祖大王批教前则曰:“李珥成浑虽曰善人,道德未高,疵累有谤,莫重从祀之礼,决不可轻议矣。”此盖仁祖初未详两臣本末而然,亦未尝不以为善人也。后则曰:“五贤从祀之请,先朝终不允许,非轻儒、贱道而然,事体甚重故也。”此诚仁祖详察二臣道德之实,故直以事体重大,而引五贤之事而不即允许也。今等只举初疏之批,欲以诬殿下,岂不痛哉?

其时领议政尹昉、右议政金尚容等联箚陈辨,左议政吴允谦、大司宪赵翼相继疏辨,最为详备,玉堂儒臣,亦上箚辨明,而今不敢尽举。五道儒生,亦上十五六疏以辨,而圣批有曰:“两人虽贤,从祀之礼甚重,不可轻议矣。”圣心所存,若是昭揭,今辈乃欲诬殿下,其他所诬,可不辨而知矣。

噫!等之丑辱二贤,不下于振后,而今日公卿、台谏、玉堂,终无一言以辨,则殿下何由得闻二臣道德之实也?无怪乎吾道之日替而邪说之肆行也。至于孝宗大王初年,洪葳等又陈从祀之请,则圣批必称“先贤”,未尝有一毫贬辞,而不知渠辈何所据而谓之严杜乎!

呜呼!环岭南数千里,非无有识之士,不失好德之良心,诏戒其子弟,谕导其后生者。而唯是怪鬼、躁妄之辈,实不知二贤之为如何,而徒知攻击二贤,为私党之快事。故庚寅柳㮨之投疏,不得逞志,则益怀忿恚之心,至以贬斥二贤之事,伪作御批,播示道内,旋即发觉,遂以伏法。土风、人心之坏乱有如此,则无异乎等之无惮于为此也。在昔举国多士,方以五贤从祀为请,而惟仁弘分率岭南一半之人,力诋李彦迪李滉,以抗公论。今等聚数百之私党,肆诬李珥成浑,而其论又祖仁弘,臣实为岭南耻之。

臣非不知等之言虽至盈车,元无所损于二贤道德之盛,而抑所大恐者,乙亥、己丑之事,具在人耳目,实非久远无征之比,犹且眩乱荧惑,有至乎斯,则渠必以为殿下或有所未详,而敢肆然无忌耳。安知异日眩惑,尤有甚于此者乎?玆敢不避烦缕,略揭其槪而历陈之。

伏乞圣明谅臣此诚,深究本末,明示好恶,使邪说不得行而士趣有定向,则不但为斯文之幸,其所以寿国脉而壮元气者,为如何哉?臣无任激切屏营之至。

应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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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睹圣上遇灾儆惧,罪己求言,凡在臣民,孰不感动,思尽其忠乎?抑臣闻修省之道,不在于虚文而在于实用。如欲敬天弭灾,则莫若君臣、上下汲汲然各修其职,以答谴告。此古之人臣所以各执职事以谏者也。臣以无似,忝叨国子之任,引避无路,久此冒据,请以臣之所职,为殿下规之。

夫学校教化之本也。三代盛法,姑舍勿论,而只以当今养士之急务言之。分教于四学、外校,而选陞于太学者,盖将为国家用也。他日之登而为卿相,下而为百执事者,皆出于此。其所教而养者,苟贤且才,则国家之兴,可卜此而知也;其所教而养者,非贤与才,则国家之替,亦可卜此而知也。必欲图久安之治,正宜先教养之本。在昔祖宗朝知其如是,故或亲临太学,论经试艺;或召对斋儒,讲问所学,拔尤奖才,以劝一世。或下劝学节目,使之申明举行,或召师儒,别为勉谕,或赐食物,或遣中官,问斋儒多少,而仍命制述。其所待遇惓惓特优者,良以治本之所在故也,夫岂出于偶然而已哉?

至于文词则诚小技耳,似无大关于治道,而犹且设上旬、中旬、终旬轮次,取其优等,或赐赏格,或赐划数,或命直赴殿试,其所奖劝之者,亦云至矣。未知此举自何时寝止,而至于上旬轮次,则犹未之废也。自殿下即阼以来,凡学校劝勉、奖诱之举,几乎尽废矣。古圣云:“学校之教,本于人君躬行、心得之馀。”岂殿下典学之诚,有所未至,而其所以施诸学校者,亦未免于日替也耶?臣窃惜之。

上之教导者,若是太疏,故下之观效者,日就荡然。近来士习之浮薄,士气之委靡,诚为有识之所深叹而长虑。以至斋任不肯守直,诸生厌于居斋,庙庭阒然,斋舍空虚,目今留者,只十馀人耳。其在家者则虽圣庙有事之时,及朔望焚香、春秋释奠之日,千呼万唤,终不肯来,甚或执事之员,有时不备。噫!诸生诵法孔子,而其所以事先圣者如此,则其他又何责焉?诚可谓寒心也。呜呼!教士之得失,实系国家之兴替,而今日之规模、气象如此,则其验可从而知也。

导率之本,诚有望于殿下之躬行,而若其节目之间,则臣请试就本馆学令,所谓学令者,乃祖宗朝定著藏于馆中者也。略加变通。伏望下命礼官酌定焉。臣谨按学令曰:“每日学官齐坐,引诸生行庭揖礼后,上。下斋,上斋生、进,下斋幼学。各抽一人,讲所读书,通者岁抄,通考划数,合计于式年讲划。”臣今不知此规废于何年。而窃计日讲者只二人而已,则虽逐日轮讲如令,似未着实。且以一年所讲之划数,合计于式年,则揆之今日事情,亦必有妨碍难行处。

臣之愚意欲望朝廷许令学官每月四次通讲上下斋诸生,在家诸生愿讲者亦许。而所讲则以三经、四书,下斋之始受《小学》,未及于经书者,则不入此中,只令别讲。轮回熟诵,每次换易其所诵之卷,若其通、略之分,则一从学令,以贯通一文义为主。《周易》、《春秋》亦不倍书。斋生多则或连日会讲,通一年所讲,为四十八次,比及式年,则三经、四书几乎三四轮诵矣。每岁抄,通考划数,自二十划以上,别书姓名入启,其中勤至于累业,一年内轮诵经书,次者则别为悬录。而赏格高下则唯在上裁。

若夫制述之规,出于特命者,则固非自下所敢陈请,如上旬轮次,则自是应行之事,而每以政府、六曹、馆阁诸堂上有故,逐年寝废。臣意当初设此,出于劝奖。本馆轮次与兵曹都试,参会诸官,少无异同,盖以文武选才一体故也。今都试则年年设行,而轮次则全废,岂无跼文之讥乎?考诸《大典》,亦有“有故则次日”之文。今后虽有故,必令本馆启禀设行于无故之日,要不出其月,则有何寝废之叹乎?

中旬、终旬两轮次,今虽不得更设,许令本馆每月二次设场。所出之题则从学令之规,每场出疑、义、赋、表、颂、铭、箴、记中两题,策问则一道,必于其日,考次等第。通一年所制,为二十四次,至岁抄,通考划数,自十划以上,别书姓名入启,而赏格高下,唯俟上裁,则只此二事,庶或少补于激劝之道矣。然念讲经、制述,各自异业,若不时赐直赴殿试,而只赐划数而已,则其在讲经之儒,固为优幸其在制述之儒,则既无讲业,必至落莫而无兴起之望矣。议者必以直赴为“不可轻施”,而抑臣愚意则设使逐年而有直赴之命,大比之前,所赐者不过三人耳。祖宗朝频命制述,特赐直赴者,一年之内,或至二人,则今之岁赐一人,何可虑其滥乎?况臣之所请,在于时赐乎?

且臣闻学校赐书,乃是前代例恩。而即今本馆所藏,不满二三百卷,凡师、生所阅,辄皆借之闾里,于此亦可见朝廷不崇学校之一也。伏乞圣上特命礼曹,印出八道所刊诸本以赐之,俾资讲读,且令校馆每有印书,辄以一本送于本馆,以为永久之式。此外些细变通之端,具申礼曹,以为禀裁之地,不敢尽烦章奏。

臣仍窃伏念今日朝廷虽云乏人,岂无一二文学之士老宿之儒可合教导之任者?而臣以蒙学后进,猥当皋比,每对章甫,辄自心愧,更何望讲论、切磋之益乎?终必至于贻讥一时而传笑后世,臣之一身廉耻,固不足恤,独不念辱多士而累圣朝哉?伏乞圣明察臣前后诚恳,亟许递免,俾安微分,千万幸甚。臣无任惶惧屏营之至。答曰:“省疏具悉。尔之所陈之言,实是养士之至意,予岂不留心焉?且请议处之事,当令该曹禀处。尔其勿辞,尽诚察职。”

辞备局副提调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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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猥陈愚见,仰塞求言之旨,盖欲因时循故,以为修废之渐。若考其归,则犹不免程子“月争”之讥,自知涉于妄率,无足采择。至如师儒之任,尤是多士之所望,臣以蒙陋,实难冒据于作新之日,敢沥肝膈,冀蒙恩免,不意圣慈过优,不惟不许,既纳其言,奖勉有加,臣诚感激悚惕,有以见圣上察迩作士之盛意,迥出前古。而自愧微臣本非其人,不足以上承隆旨而下副舆论,实惶实恐,莫知所措。

且臣伏见备局启辞,以臣差授副提调,臣益不胜闷蹙之至。夫拔诸下大夫之列,周旋乎廊庙之上,与闻宥密之政者,岂不以其人言议谟猷有可裨补于可否之际耶?臣本识虑浅短,精力昏疲,加以宿疾缠绵,长委床席,实无奔走供职之望,此皆同朝之所共知者也。

抑臣于此又有所慨然乎今日朝廷之用人也。臣闻凡人才分各自有限,故古人以职事比之担子。能担百斤,可谓有力人矣,若添一二斤,则便不能起。夫何故,以其过于分限也。昔程子以说书兼判登闻,再辞不受曰:“非用人之体。”夫何故,盖用人宜专而不宜贰也。今以一职而专任一人,责其成效,犹惧难承,况以一人而常兼数职?才分有限,职事多岐,兼理则力所不逮,欲辞则朝廷不许,遂至于东奔、西驰,手脚俱忙;左顾、右眄,触事眩然。虽平日负一时之重者,莫不颠倒狼狈终不得做一事、成寸效,而在下者失望,傍观者骇笑,司法已以法议其罪矣。用人之方,岂宜如是?惜才之道,尤当念兹也。

以臣言之,所叨本职,已非闲漫。虽不能一如学令、旧规,若欲尽举臣疏所陈,则一月之内,殆无空日。见管田政,亦未完了,文簿考准,趁日方催。顾此事势,虽有才智加臣百倍者,更何馀力,可以自效于筹谋之地乎?此则实不为臣一身计也,惟殿下念之。

且臣伏闻庙堂方议赈政。臣于前岁,忝在谏职,闻两南饥民,多死于方冬未赈之前。窃以为:“内而当事诸臣,外而按道之官,苟能预为料理,必无此患,宜有规责以毖其后。”敢于榻前,以监司罢职、诸堂上推考为请,蒙允矣。其后又闻全南监司李泰渊尽心赈饥,民多蒙活,故民不以其不救于冬前为怨,而乃以臣劾去泰渊为怨,至有咨嗟诮骂者云。臣之论事,不审轻重,以致招民怨而失良吏,宜伏妄言之辜。今若猥参庙议,同管赈事,则必无以服湖南一道之民心,而重得罪于国家。使臣虽无如右难堪之势,只此一事,亦不敢冒进也明矣。伏乞圣慈察臣诚恳,亟命递臣新授备局副提调之任,以便公私。臣无任恳迫祈祝之至。

辞备局赈厅堂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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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见礼曹判书洪命夏箚本,其所陈辨,皆是赈政之得失,而若其紧要则专在于两湖贡物之裁省,而至以岭南最少未知其故为言。臣以无能,冒当赈事,凡此咎责,皆所自任。诚不胜愧惧俟罪之至。伏乞圣明亟递臣所带备局赈厅之任,仍治臣不职之罪,以彰黜否之典。

抑臣于此窃有所慨然者,请冒斧钺,略明其一二。今岁赈政,尽用辛丑已行之例者,盖已禀定于榻前,则独于裁省一事,不可用辛丑之例云者,果何义耶?诸道凶荒,固有轻重之殊;朝家赈济,亦有缓急之异,而姑以藩臣状闻见之,无处不荒,无民不饥,而谓之“专力可救者,岭南而已”云者,何其不详也?其意以为两湖已行大同之法,故岁凶而所收减缩,则京司之所供给,自当视此有减,何复用裁省为也?若尔则岭南亦然。何者,岭南一道上纳诸赋,既皆停留本道,移作赈救之用,而将自赈厅别具其数,偿之地部,则其无关于裁省,与两湖均也。

何独以两湖为言哉?至于裁省之后,省馀米数之多寡有异者。岭南贡物物种,比两湖未半,两湖得五,则岭南当得其二,而今乃居三,此岂不均而然耶?当议减之时,既为之面讲,又以文簿为之往复,而初不肯与之商论,到今乃以“未知其故”等语斥之,臣亦不知其故也。命夏方管两湖,不欲以两湖省馀之米,移之赈厅,以偿他道之费,其意固已偏而不周。况复两湖赈饥,既无储谷,则终亦以此为两湖救饥之用,而犹不觉悟,岂非思之不审乎?

凡所以省役于京司者,皆欲以留赋于各道,以赈饥民,故省京司一石之米,则救外方一民之命。以此言之,今日省馀之一粒,何莫非饥民口吻中物,而犹且谓之借移粟之名,取用于不当用之地者何也?此亦臣所未晓者也。

大抵今日裁省,异于古之所谓裁省。古之“裁省”云者,省去之,使民不纳而已也,今之裁省,则国无蓄积,出于无术,只省各司之用度,以其所馀,移为减赋之偿赈民之资。其间曲折,诚为细琐苟且,此则命夏之言是矣。然若舍此,则更无容手之处。此诚当事诸臣合心一志,集众虑取长策,夙宵焉勤劳焉,思所以拯元元济时艰之职分,而各私所管,各主己见,不为明言、显争于会议之际,乃至退言、追议于事过之后。呜呼!今日果何等时,而似此气象,可能有济乎?臣窃为圣世太息而继之以涕也。

臣本昏愚,全昧时务,重婴危疾,沈痼廿年,精神耗乏,筋力惫尽,实无当世之望。惟此赈饥之举,民命所系,义不当自爱其一身之劳,忘分冒出,率尔承当,或冀其赞成庙议,图报万一矣。即此一事,而臣之前所料者,大相左矣。若复循此以去,荏苒时月,直到来春,民皆尽饥,饥者尽死。四方之奏日至,而主宣惠者,恤其费如此,其他各衙门亦且云然,而举皆傍观泛视。

只以赈恤之名,委之生疏后进,而责以救民之实,则当此之时,臣虽万被诛戮,何救于已死之赤子乎?臣于前年,盖尝妄论辛丑管赈者之误,臣今无一毫报效,而自取其狼狈而已,则得无自愧其心而为人所笑乎?臣于赈事,决知其无补而徒恋恩宠,苟焉冒据,则实非愚臣初心之所自期,亦岂圣上所以任使之本意也?兹于自列之章,不避僭猥,毕露衷悃,干冒威严,臣罪万死。臣无任惶恐陨越之至。

乞削资级疏甲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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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昨赴备局之坐,伏见修撰张善澂启请前吉州牧使任翰伯所授资级,依故监司南铣例还夺事,蒙允,且命庙堂从今酌其所犯公私,以定后式。臣以同罪之人,不敢与议,震惕惶栗,无所容措。

退伏惟念,无状小臣,猥荷先朝眷遇,岁在戊戌,从散班擢授东莱府使,臣虽至顽、至愚,其感激思报之心,岂有量哉?第其本性狷滞,处事多不得宜,又伤水土,疾病猝剧,道臣状闻其病状,庙堂从而请罢,盖其在任未满一期矣。先大王怜臣病痼,特命叙授内职,非常之恩,优异之典,实是前古所罕,至今寸心感结,欲言哽咽。惟臣私义不得自安,敢引崔庆昌南铣已行之例,再疏陈请,则又为之温谕不许。臣于此势蹙情迫,莫知所处,微分所在,又难频渎。

乃复公诵于朝绅之间,乞补边远恶地,以赎前罪,既不能得,而旋遭国哀、私戚。逮至圣朝蒙恩,遽除谏官,臣之再三固辞者,虽不敢明陈,而实亦不安之心,终不能释,不但为承当之难而已也,皦然一念,耿耿未已。

乃者儒臣正议邦宪,昭举新犯之人,已被罪罚,则朝廷用法之严,不可有所轻重、先后于其间。到此臣虽欲自掩,苟冀其幸免,亦不可得。兹敢不避烦猥,冒死自列。伏乞圣明亟命攸司,削臣滥授资级,仍治臣罪,与任翰伯一体施行,则臣虽重被谴,罚其甘如荠。臣无任愧惧屏营之至。

咸镜监司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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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于前月十六日,敢将危恳,具疏投呈于所居忠州官,即又起离前来,听候处分。适值潦水大涨,道路濡滞,涉险历艰,仅到骊州地,则伤湿感暑,腹胀猝剧,上呕下泄,气力绵缀,不得已歇泊医治。呻吟少暇,辄复举首西望,日俟兪音,即者邸吏来报批旨,奉读再三,涕泪纵横。

窃惟臣之事君,如子事父,东西南北,唯命之从,此古今不易之理也。况臣无状,自速大戾,万死难赦,过蒙圣慈哀怜宽贷,既免刑章。又加拂拭,乃以千里军民之寄,属此一介负罪之身。受恩感激,思赴汤火,求之常理,岂敢有饰词辞荣之心哉?第臣触冒𫓧钺,屡控不已者,实有所大不安于其心,而盖亦上关于朝家事体,则又安得畏惧默默,不为之陈暴于天地、父母之前哉?

臣本至庸极陋,初无片善、寸长可备驱使,猥荷圣上不世之遇,数年之间,擢置宰列。滥越之虞,非不自知,贪恋荣宠,辞之不力,拜职数日,竟陷重罪。良由臣信不足以行己,忠不足以事主,廉不足以辞禄,知不足以量力。一朝偾败,身蹈不测,心悸骨寒,凛凛骇栗。惟当屏居杜门,数愆念咎,以思惩艾之道,岂可因此幸免,遽忘其罪而图利干泽,复为弹冠、结绶之计哉?况又朝廷四方之所共仰,大夫众民之所具瞻,朝廷之用赏用罚,大夫之有劳有罪,远外氓庶,皆得闻知。今臣所负者何等罪名,所叨者何等职任,刑赏颠倒,瞻聆俱骇。不惟臣之愧惧难安,抑亦北关军民,必皆愕然,不平于朝廷举措之谬矣。

至于监司为任,承流宣化,专制一方。事有可为,禀请施行,州县长吏,得以黜陟。如臣疵贱,累重望轻,已难自立于吏民之上。设或出谋发虑,尽合事宜,褒善纠邪,一出至公,上必无以取信于君父,下必无以厌服于士夫。徒为此惧,不能出一言以请于朝,发一令以责于县,则亦岂圣上委寄之本意哉?

又其昏滞之性,遇事迷昧。才以罪戾,上烦谴诃,若于民事利病之要,边境缓急之际,乖谬妄率,又复如前,则其所贻朝廷之忧而为北路之害者,有非一时败官之比。朝廷慎简之道,岂容再误,而小臣自处之义,亦何敢徒幸蒙恩,不自量其分限哉?况臣所引嫌避一事,非臣创说,于古亦有,而古之君子有终不处者,则臣之乞递,已不为无据。而观其气色,亦甚不佳。臣既负罪如彼,有嫌如此,而重任、好爵,昧然冒受,则诚所谓贪利而无耻者。臣虽庸陋,何忍为此?

抑臣又有所感慨于中者。谚曰:“今世士大夫,年少职卑,则好义能让;年老职高,则爱爵无耻。”臣尝病之。臣蒙恩两朝,得备侍从,十有馀年,前后犯罪获谴,非止一二。间亦或有蒙被宽恩,特许宥免之时,而畏罪思义,不敢即起供事者,亦不止一二矣。及今未老之年,徒以名位猥高而遽萌爱爵无耻之念,尽坏其平日区区之志,则将何以自免于谚数?而且益为乡里之所贱矣。

臣闻古语曰:“士大夫处身得失,有关世道。”又曰:“进非为恭,退非忘恩。”今臣进退,虽不敢慕效古人,然其不敢安而不欲冒进者,初非忘恩、不恭,丧失其心性而然。实出于畏罪、知耻之心,而抑亦有关于圣朝进礼、退义之道,则臣安得不直陈情实,祈哀乞恩于天地父母之慈乎?

伏望圣明察臣陈述俱稽事理,谅臣衷恳尽出切迫,亟命递臣新授职名,俾臣退伏省愆,安分毕命,不胜大幸。臣情迫势蹙,不避烦猥,披露无馀,狂愚之罪,益无所逃。臣无任惶惧俟罪之至。

辞户曹判书疏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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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呈单请告,上章乞免,皆出于恳迫之情,恩批申谕,催以祗事。又宣旨,令臣入参考官之列。臣诚惶感震惕,不敢退伏,强病趋赴,以承圣眷。然臣冒犯天威,屡烦祈请者,不惟疾病疲苶,无以陈力,实亦情势臲卼,难于在职。

盖臣于近日一二事,既参末议,旋又奉行。其始也,亦尝略陈异论之必起,形势之多碍,殿下断然行之,臣亦担当不避,若问妄作之罪,臣当为首。今者献议大臣,狼狈退去,臣独晏然仍冒其任,夫岂私义之所敢出,而公法之所可容者乎?

矧惟朝家欲省浮费,君相可否,度支主之,方讲变通,未有施行,而诸司属隶,先惧失利,公肆怒骂,无所顾忌,兴讹造谤,惊惑听闻,终至于朝议溃裂,必沮后已。臣虽不武,亦有一端廉耻,岂可受制小隶,见絷手足,而仍据官司之长乎?臣之以疾为辞,只欲奉身自退,而不欲明言重损国体。不意圣慈过优,不赐允许,谕令速出,臣诚感激闷蹙,不得不毕露衷悃于宸旒之下。

又臣本以疏阔,谬掌财柄。方圆阔狭,龃龉不合,黾勉莅职,已及半载,遇事辄败,无一善状,其在黜幽之典,亦宜早斥。傥蒙圣上哀矜加恕,亟赐递改本职,臣虽极病劣,便当趋走承命,远近夷险,以死为期。情迫义到,言不知裁。臣无任瞻天望圣哀祈恳祝惶惧俟罪之至。

待罪疏庚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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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于前冬奉使而西也,诸道营邑,俱致资送之物,而全罗监司金澄更以豹裘一领见赆。于臣为少时亲友,知臣素无冬裘,臣亦闻路寒冻异常,不可无裘,不复致思于辞受之节,遽即受之矣。仄闻“近者章疏,有举私用豹皮者,而其曰‘私用’乃指其造裘而言”云。若私用不当用之物,臣为私受不当受之赆,其罪与均,在法难逭,骇惧惭恧,无所容措。

即当归身司败,以俟严戮,而适臣病滞乡村,委顿不能起动,恐至淹迟,敢先露章自列。伏乞圣明亟治臣罪,以严国法。臣无任惶陨战灼之至。

辞大司宪兼陈所怀疏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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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猥将情恳,频渎宸严,罪在僭越,自知不赦,乃于本月二十二日,伏奉道臣传谕。天慈宽假,恩批涣降,至以“调理已久,从速上来”为教。臣跪读感涕,愧惧交至。念臣前后章疏,辄引私义,屡烦陈述。或者圣上俯垂记录,以臣恳辞未必专在于疾病,特下催召之旨,使即率职祗事,则臣之惶蹙罔措,又加一倍矣。

贱臣负累不安之义,固所不敢一日自昧,而至于今日之所切闷而恳迫者,则疾病之实状也。臣以痼疾之人,添得头风,经夏涉冬,沈绵苦痛。甚至疮疖脓溃,蔓延不已,其他腹胀、胁痛、泄痢、咳喘、疝逆、痰郁、恶心、不寐等症,迭相发作。乍轻旋重日增月剧若煎、如熬,气力澌尽,精神消亡,心思荒忽,耳目闭昏,形貌幻变,肢体枯削。自量病势,难望久支,来依丘墓之侧,惟俟死生之期,或冀静处潜伏,少有将护之益。苟非私情若是切急,则何敢牢卧穷山,违傲恩命,自速其不恭之诛哉?仰戴圣眷之隆,俯思分义之严,即欲担曳登程,吁呼乞恩于京阙之下,而顾此病状,难于起动。如复强勉撼顿,颠仆道路,则有非圣上哀怜欲生之意。兹冒万死,更暴衷悃。

伏乞圣慈垂恻疾病之危,俯纳肝膈之恳,亟递臣职及兼带诸任。仍许长暇,俾臣任便居住,安意调治,少延残喘,瞻望云天,不胜祈幸。

抑臣又有区区所怀,思欲一闻于冕旒之前。今若不言,奄至溘然,是臣终负圣上,乃敢昧死略陈。臣窃念近日上下之疑阻极矣。大臣之所陈白,台谏之所争执,无非忧爱之至诚,匡救之格言,而一切挥斥,不少绎从,或至于因其言而转加层节。虽皆出于一时喜怒之激发,独不念家国之大体乎?古之人以人主譬之元首,大臣譬之心腹,台谏譬之耳目矣,今也以元首,而自疑其心腹与耳目,则将何以卫其身而保其安乎?古之人以君臣譬之父子矣,今也以慈父而疑其子,事事而疑之,人人而疑之,一举足一发言,皆至于见疑而抵罪,则将何以尽其亲而达其情乎?

向者李敏迪之疏,本无深意,而过疑于遣辞之际,加之以威谴,至今群情为之郁抑矣。近又李端夏以应制文字,遽被拏鞫之命,远迩传闻,莫不骇叹,尤为圣朝惜之。吊祭之文,既以隐卒为义,其所云云数句,不过追叙往事,以示威行、恩施,不替待遇之意而已。虽其下字不帖,语势差重,有何他意于其间,必可鞫问而得情哉?况端夏素服家训,立心不偏,每诵《大易》包荒之义,勉戒于朋侪之间,实同朝所共知也。今乃以疑获罪,罪非其情,则尤何以服人心而砺世教乎?

至如君臣契合,不保终始,前史之所深讥,忠志之所共叹。而亦未尝闻契之以道义,许之以知心,有如宋浚吉之于当代,而一言不槪,弃之如遗者也。先之以疑而不察其言,怒之在言而不求其心,二十年宾师之遇,一朝斥绝之而无难焉,则不识殿下平日所以契遇乎浚吉者何事?而所贵乎知心者亦何事也?臣恐天下后世,有以议殿下执德之不一也。今浚吉以七十耆旧三朝儒贤,终年危病,朝夕待尽,而殿下深怒而莫之恤,群臣畏威而不以闻,设或他日圣心开悟,追加悔恨,将何及哉?呜呼!自古君父不能尽其施于臣子者,何尝不出于疑?疑之不已,积之既久,亦何所不至乎?

今日国家之大患,莫如上下之疑阻。不惟上疑其下,将无与共国事,抑恐下亦疑上之致疑,而不敢尽其心而措其身也。以殿下之明圣,何不深察反省而亟改之,使一国臣民,咸仰日月之更乎?臣病昏气短,临纸茫然,不能明陈尽言。惟圣上之恕其罪而纳其忠焉。臣无任惶惧屏营之至。

请与朴世采同被罪罚疏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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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与故教官闵嶪为同姓,而且有相识之分矣。之死,其家送书问以变礼,臣答以朴世采所言,既据朱子定论,似无可疑,旋闻其孙代服其祖丧矣。臣素昧礼学,而妄答人家变礼之问,固已有罪矣。今者台章峻发,追论世采,而臣独漏焉。必以臣为昧礼妄答,无足轻重,而若论所犯,则与世采均,掩罪幸免,臣亦耻之。兹敢冒死自列于斧钺之下。伏乞圣明亟命攸司,将臣负犯,一体勘断,以正其败伦、诬贤之罪。臣无任惶愧震栗之至。

辞判中枢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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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于五月二十三日,伏奉道臣传宣圣批,“省疏具悉卿恳。西枢乃是闲班,虽有疾病,别无奔走之劳,卿其安心勿辞,从速上来察职”者。臣昨缘贱疾方苦,迫于私情,祈免恩除,逋慢之诛,自知难逭。乃蒙天慈广覆,既赦其罪,加赐训谕,委曲丁宁。其所以眷抚优容者,至隆极厚,臣捧戴感涕。酬报无阶,惟当奔走承命,颠仆是期,一身狼狈,众口讥谤,更非所恤。而第臣所患伤暑添剧,委顿枕席,奄奄有死生之忧,既不得趁日登道,又不可久稽恩旨,敢复沥恳,再渎宸严。

且臣疾病之外,情势甚蹙。臣之昨年所被论劾,罪名极重,以臣孤危之踪,见凌于人,理所必至,非敢自爱,而然其阴构、显斥,有关于臣子伦义之大者,则诚不可以岁月稍久,而隐忍自安。前春乞解之章所云“思欲毕陈衷悃,退塡沟壑”者,实为此也。仰惟圣明亦或俯省,臣若含痛、抱枉,终不自白于天地父母之前,则死且不瞑于泉壤。兹用不避烦猥,冒死披列,乞伏邦宪。

窃念臣自八九年来,宿疾沈痼,实无陈力之望,退伏山野,苟延残喘,臣之情迹,人孰不知?只缘孤忠直前,为世所嫉,乘时媒孽,指摘多端,弹射将发,论议峥嵘。虽欲冒没自进,诚以触抵为惧,荏苒之间,又添一案,毕竟席稿待刑之身,反被偃蹇违傲之斥。无非臣愚迷不省,自陷不测,此臣之罪也。臣早蒙国恩,遭逢四圣,出入侍从,跻躐列卿,丝毫无裨,衅咎百出,被人诋斥,无所不有。而至引前代之事,拟诸奸邪之目,追訾不忌,僇辱太肆。臣之受污,固不足言,而其所以伤先王,则哲之明,累没世不忘之德者,为如何哉?非臣万戮所可自赎,此又臣之罪也。

臣于闵慎变礼之问,初既妄答,则其罪与宋时烈朴世采本无异同,陈章首实,曲赐宽贳,至使举劾之官,追恨其见漏而发之章疏。及今同罪者在籍,而叙复之荣,独及臣身,受恩偏厚,省尤何安?是诚古人所谓“义之所不敢出”者,此又臣之罪也。

臣与宋时烈宋浚吉等,俱有师友之义,国人无不知者。昔仁宗时,尹洙范仲淹友善,仲淹以言事贬,余靖欧阳修等上书言:“仲淹臣之师友,愿得俱贬。”遂至坐贬。我宣祖朝,儒臣成浑被劾,大司宪黄慎等引其师生之义,亦皆坐罢。顾臣区区私义,既难自掩,而公法之严,从古如此。况今浚吉已死而尚被追谪,时烈耋老而亦幽栫棘,则臣之独免,已是枉法,又安得晏然复厕于荐绅之列乎?议者非不知此,而然非此亦无以深入臣罪,乃倡为不忍闻之说,欲挤之无所容之地,此又臣之罪也。

臣之罪状,言者既多,有难历数,而只此数者,俱系大戾,得逭刑章,已为过优。不意圣上念旧推恩,拯之坑陷之中,置诸毡席之上,臣虽冥顽,亦有心肠,宁不知感?然念贪恋爵禄,人臣之大戒;砥砺名义,有国之先务,臣之所以徊徨眷顾而不敢径进者,亦圣主之所宜垂察而加怜也。

抑臣又有所大不安于心而不可终默者。臣于少时闻尹鑴之名,与之交游,情义寝笃,期许亦深,荐闻于孝庙,以为必可大用。由是孝庙特加招延之礼,一时卿宰如李厚源金益煕李一相金佐明诸人,无不为之骇斥。臣之论辨于筵席之上章箚之间者,亦非一二矣。其后礼论之发,乃于所讲之外,多用危险之语,一世哗然,皆以包藏祸心目之,臣独明其必不至此。

夤缘盛际,骤蒙拔擢,释布衣秉国政,臣虽远迹朝端,耳目不及时事,而窃听国人之言,咸以为敢恃恩礼宠遇之盛,得逞夸肆谀佞之态。挟其纵恣无忌之势,济以患得、患失之心,出诸口者,率多悖伦而蔑义;施诸事者,无非病国而害民。其他擅弄威福,必报恩怨,贪饕货利,都丧廉耻者,亦不可一二计。远近喧传,一辞咎臣曰:“谁为荐进此人者?”臣愕然失图,戚焉内疚。以臣之向时所期许者,夷考其今日之所为,则前后相反,判若二人。臣自愧其昏蔽之见,不能深察其隐微之地,既以自误,又以上误君父,追惟莫及,心胆俱坠。他日地下,将何颜面,归拜于孝庙,亦何辞自解于诸臣乎?臣罪至此而益无所逃矣。

臣以疾病之身衰暮之年,叨荷恩慈,备员散班,时因次对,得瞻天颜,少伸犬马之恋,岂非至愿哉?顾以负犯实大,分义有限,屏伏空山,甘忍穷饿,区区衷赤,天日昭临。而进诮退谤,无适非罪,臣诚呼号跼蹐,莫知措身之所。伏惟圣上天地父母,哀臣蹙迫之情,察臣危苦之辞,亟命递臣职名,论臣罪状,虽被𫓧钺,其甘如荠。臣无任惶惧战灼之至。

陈情疏与季氏联名○庚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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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等有惶蹙情势不敢自安于荐绅之后,不得不冒昧烦吁于宸严之下。故知中枢府事臣许潜,乃臣母之外祖,于臣等为外曾祖也。少以贤良荐进,壬辰倭寇,徒步扈驾。效力于抢攘之际,十年之间,转陞资宪阶,皆出叡奖。累典州郡,治常为第一,选录清白吏,卒官松都留守。此其平生行迹之大略,而实是宣祖朝闻人也。

不幸今者,凶贼之臣出于后裔,谏官缘此,论劾追削其已赐之谥,臣等戚焉疚心,历日靡定。窃念其时备尝艰险,忠劳茂著,秩视卿宰,法应易名,则常调之斥,已非实迹,僭越之论,又违国典。况其后裔之为妖为孽,亦岂既骨之人所可知者哉?既削初谥,且防后请,终至坐此,而不得蒙节惠之彝章,则幽明之间,宁不冤甚?

臣等既是外支孙属,则视其祖负枉莫白,而独自晏然,宁有是理哉?窃揆私义,已极不安,其在公体,亦宜屏俟,而适当讨逆之日,又不敢退伏私室,臣等之情势,尤极狼狈。伏乞圣上,特垂谅察,亟命递免臣等之职,俾得少伸其区区之私,臣等无任惶陨屏营之至。答曰:“省疏具悉卿恳。昨日允从台启,盖由于未详曲折之如许而然也,卿等有何不安之事乎?疏辞如此,当令大臣禀处,卿等安心勿辞,速出行公,以副予望。

因灾乞免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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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比者星文示警,圣心祗畏,涣发德音,求助臣邻,招延询访,夜分始罢,其恐惧、修省之意,恳恻勤切,有足以感天心而怀小民者。臣以无似,适于斯际,猥当辅弼之任,顾无一言、一计,可以仰塞咨诹,少裨尘露,臣诚惶愧,无以自措。

窃伏惟念我圣上生知天纵,德性纯备,聪明无所不照,听断未或少倦,戒禁侈汰,修明纪纲,此固帝王之盛节,为国之要道,似无可议于其间。而然臣闻之,有馀者易过,不足者多偏,亦理之常,古之人所以自治治人者,未尝不存省于此。区区忧爱之诚,不能无望于圣上之虑偏防过,以求臻乎中正之极。

向臣所陈“明无不照,存大体略小节”者,恐明叡或过而流于好察辨急之弊;“政无不勤,懋诚实持恒久”者,恐勤劳太过而致有进锐退速之患。斥奢虽严而财用不节,则未免同归于侈也;纪纲宜修而是非不公,则终亦不能自张也。昏愚之见,有在于是,而疾病之馀,精神短乏,不能明陈于咫尺之前,退伏私室,耿耿未已。兹因书进之命,更以本意略加推衍,以备叡览。

抑臣于此重有所感慨于中者。惟我圣上冲年嗣服,思光前烈,求治太急,付托匪人,变生肘腋,几危宗社,瞿然改图,讨罪诛乱,收招耆耇,更新政化,中外民庶,莫不拭目以俟太平之期。除旧布新,正惟其时,安知天意欲使我圣上大警动、大振作,以之维新我邦命耶?诚愿圣上惩前毖后,居安而思危,处易而思难,作事必谋于始,用人必审于初,赏必无僭,刑必无滥,惜官爵,以为砺世之用;奖名节,以为扶教之本。毋主其先入,毋系于偏私,秉心如日月,畜德如天地,期致之治,大慰臣民之望。臣诚不胜瞻仰祝圣之切。

仍念臣叨冒匪据,已及半年,识昧虑短,无一建白。加以宿疾转剧,心思愦乱,视听俱愆,实无自力之势,祗速焉用之诮。伏乞圣明亟循故事,先赐策免,以答天谴,公私万幸。取进止。答曰:“省箚具悉卿恳。前以修省之道,面陈于榻前,继进章牍,缕缕诫诲,无非格言、至论。深用感叹,如有所得,而益可见眷眷忧爱之丹忱也,予虽不敏,可不置左右,留心省察焉?今兹上天之示警,亶在于寡昧之否德,于卿有何引咎之理乎?卿其安心勿辞,速出行公,以副予望。”

论大王大妃服制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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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昨承下询,妄陈礼议,自知其于古无稽,及见儒臣启辞,皆有援据,实所愧服。而然臣愚意犹有所未尽释然者,敢复陈列,以备采择。

臣闻古之丧礼,适妇为大功,适孙妇为小功,适曾孙妇无服,其降杀之节,自当如此。而今则后人改补以适妇为期,则适孙妇、适曾孙妇虽至渐杀,亦可得为大功、小功矣。然此出于义起,不敢质言。儒臣启辞,有曰:“有适妇,无适孙妇。”此则恐不然。

惟我大行王妃齐体至尊,承事宗庙,为一国臣民之母,则其不当以士庶礼一槪也明矣。况士庶之家,同爨之人亦得服缌,则今大行王妃之于大王大妃殿,为圣孙之配,躬三朝之礼,尽一国之养。及其昇遐,反同袒免之亲,此岂情理之所安哉?臣愚以为,虽引同爨之义,得为三月之制,犹贤乎已也。国朝典礼,颇有不承于古,而损益参酌,自为一代之制者,不一而足,今臣所言,亦不可谓全无所据。

伏乞圣明更询于知礼者,参以情理,定为一代之礼,亦或一道。臣素昧礼经,妄以臆见,仰渎宸严,不胜惶愧之至。取进止。

请大行王妃练祥禫一从礼经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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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丧制之以日易月,出于后代短丧之意。惟我国朝一从礼经,洗涤千古之陋,庶几无愧于三代矣。第念杖期十五月之制,有练、有祥、有禫,通丧之外服之最重,莫此若也,古人至有称为三年者。而今于大行王妃之丧,殿下服制,虽以杖期议定,至于除服之节,则犹用短丧之制,名实谬戾,情文乖舛。以礼言之,练、祥将无所施,而几于不成丧矣;以情言之,日月无几,仙寝未冷,而遽先即吉,无以寓其致哀之义矣。

窃惟我大行王妃齐体至尊,共承宗社,及此昇遐之日,臣民之所以若丧妣,殿下之所以不绝期者,当极其必诚信,勿之有悔之道矣,岂可舍古礼而从短丧之馀论乎?臣愚以为,圣上今日之礼,临丧则用衰服,视事则用素服,侍奉两慈殿则用微吉之服,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皆如礼经,以尽情文,方可以复古之正而垂法于后矣。伏乞圣上更命礼官,博询裁处,不胜幸甚。取进止。

请免田税,且停功臣碑役箚壬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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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田之下税,每一结豆四斗,乃是法例,收米则诸道所纳,虽有不同,而一结十馀斗,亦是见行之式。不幸岁歉,如有蠲减之议,则辄就收米中减其二三斗,都计有司所减,则以千万数,不可谓不多。而户首督令于民间,升合而收敛之,自一户视之,未见其毫分之损,又其中间侵扰花消之弊,反甚于不减之时矣。今年诸道被灾,曾所罕有,而旱田最甚,台官、筵臣之所启,邑宰、道臣之所请,皆欲并给田灾。而该曹虑其混杂,只许量减税豆,就四斗之中所减几半,则比之前日之减米,似若便益。然民间事状,如上所陈,其无实惠,亦必如减米之时。

臣之愚意以为朝家既知诸道旱田被灾最甚,则必须尽免其税,方为实惠,可以扫除许多细琐之疵弊矣。今虽尽免四斗税豆,尚有十馀斗收米,苟以一结所出言之,不过三四分而减其一而已,实不若给灾之尽免豆与米也。惟以既纳之后,豆米之用,所司各异,故地部二视之,不欲全减于豆,持疑而不能决,以朝家大体论之,岂可拘牵于彼此出纳之间哉?况今太仓馀储之豆,可支数年,尤不宜吝啬于救民之际也。伏乞圣上特加裁量,涣发德音,以慰穷民。

且念岁饥如此,舍置百务,惟以蠲役议赈为急,虽如练兵等事,亦皆停废,则朝家之轸恤疲氓,可谓至矣。今乃以功臣墓碑之役,许令调发数邑满千之民,其裹粮往来,应费三四日子,恰与习操相当。既停其大事,反助此私役,轻重甚舛,无乃不可乎?况一石千夫,于法过侈,在所当禁,又岂可从而伤民之力乎?

元勋、故相,礼宜加优,追报之典,宜无所惜,臣非不知大臣之建请,圣上之特许,意有所在,而此时此役,诚非所急,亦乞还寝。臣疾病沈绵,不能造朝面对,敢具短箚,略陈所怀,不胜惶悚之至。取进止。

升殿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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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尝得真德秀文集读之,则其中有得圣语申省之状,盖取其进讲时君臣问对之语,具载首尾。宋朝故事,远莫能详,而似或出于记录差谬之虑也。今臣所陈礼论本末儒贤招延等事,所关非细,圣上宣谕,亦可垂训后世,谨已录成一状。而国朝既无申省之例,敢拟升殿奏箚之规,冒昧投进。欲望圣上更赐览察,出付史官。

仍窃伏念真德秀之初见帝,首请招致傅伯成杨简曰:“朝廷之上,不可无华发旧德之臣。不独人主赖老成之益,朝列新进之士,亦得有所矜式。”又曰:“伯成皆年逾八十。人谓:‘虽召之必不来。’臣谓:‘陛下若至诚招徕之,岂有不至之理?’”臣再三玩诵,似若写出今日事者。今之元老儒贤,虽欲引年,尚且未逾八十。况其追先帝报陛下之义,雪诬枉、尽诚礼之恩,又岂伯成等所遭之比哉?臣亦以为殿下苟以与共国事之意,勤恳招徕,则必无不至之理。伏惟圣上留神裁处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