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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谈/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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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吕贫子

永乐间,广信永丰有丐子,寒署惟著破衲,臭秽不可闻。悬一烧饼,行歌于市,自称“吕贫子”。洞玄宫前,有米贾常施以钱。一日来乞,而贾冗且厌频来,掷一钱与之,误堕街心石上。贫子不拾,但以足趾踏钱入石没轮。贫子故宿东岳山顶,早出晚归,风雨不间。贾骇踏钱事,往寻之,而已死矣,尚为稿葬。后十馀年,贾为县所役解银藩司,居半月不得报牒,食尽大窘。忽遇贫子于章江门,曰:“汝死矣,尚在乎?”曰:“未也。公今日得牒矣。”贾言食尽,贫子曰:“得牒时来就我。”往,果得牒。就贫子,贫子著以双草履,使闭目行。诫:“闻水碓声始可开目。”必永丰始有水碓也。行数刻,闻水碓声,果抵县。投牒,令大诧,曰:“藩司令晨所发牒,何以遽至?”贾言其故,方知是仙,为建吕仙祠。守金公铣令人发葬地,内惟石刻贫子像,上有歌词,即往行歌于市者也。曰:“福田多处作孽多,福田少处作孽少。我是无福人,无福无烦恼。一个破烧饼,一领破衲袄,不忧盗贼兼烦恼。假饶不作仙,也证菩提道。”此石尚置祠中,街心石为金公携归,钱尚在石内。广信刘公雨丰谈。

玉滩版筑者

永丰玉滩,有村民费姓,业版筑,暇则捕鱼。一日携鱼归,道逢三艳妇??姗行,以为大家妇,避道左。妇顾谓“将鱼来!取钱。”逾大松岭,至其家。尔日留款,遂成居室。忽思家,归,尚为人版筑。自是往来如常。至七八年,颜色丰腴,绝食不饥。亦常持其家华衣美食,归则乌有。人与偕往,至半道,失民所在。其家缀长线于其身,以观其所往。线自门隙中出无碍,至旷野绕树而上。万历丙戌往,始不归。意必仙也!龙虎山在其郡,本仙灵窟宅。其人蠢愚,即仙,当是昆仑奴。刘公雨谈,即其外家亲所识者。

刘尚书松石公

麻城望花山有商人某,自陜来。夜行,见旌旗骑从盛甚。迫视之,乃同里蔡二守完。因问曰:“公何姓,驺导若是?”曰:“陜城隍为刘尚书松石公,今任满,升北京都城隍,而以我代陜任耳。汝忠直,当从我作判。”言讫不见。商人大骇。已,还陜,询蔡,动履无恙。然语泄,蔡以为忧,无几何卒。商人闻蔡卒,即命妻子治棺圹,亦为刘庄襄公事如此。邑人常叹曰:“松石镇关陜二十馀年,功德甚盛,秦人德之,殁而为神,天亦从民愿矣。”刘子敦守复谈。

胡东洲语

胡东洲公为督学时,有士某干纪不驯,惩以夏楚。而明年以状元登第,官翰林。东洲述职抵京,赴其宴。此公故以古哥窑盘盂行酒,曰:“此器世所宝,特人不易识耳。”东洲曰:“予亦识之,即华美终是脆薄,不若良金美玉可宝也。”此公有愧色。麻城刘庄襄公谈,其孙子敦以语我。

黄大痴语

上元姚三老赀甲闾右,购别墅于劳劳亭之兆,池馆台榭,珍花奇石,逶迤曲折,惬意赏心。黄大痴过之,留酌池上。酒酣,问三老费值几何,曰:“千金。”曰:“二十年前我游此,值可万金,价何廉也。”三老曰:“然。但我谋之久,其子无可奈何,只得贱售。”大痴曰:“翁当如李相刻石平泉,戒子孙:异时无可奈何,不宜贱售。”三老怫然不悦。既而跃然引觞,浮白曰:“教我也。老悖空以子孙作马牛耳。”余姚宋承山宪副,尝以语刘子敦,子敦语我。大痴之言所谓讽,而三老竟悟。则亦非伧父矣。

娶妇得郎

金陵有女,且于归,而婿病剧。婿家贫,利女奁具,故强迎女视婿。女家难之,而又迫于求,欲却不能。因计其子年貌甚类姊,遂饰子往。故称未成礼,不宜见尊亲,常蔽其面。婿家不知,以婿之妹伴嫂宿于别室。是夜婚合。越三日,女家迎女归。妹自陈嫂是男子,已为我婿矣。婿家大恚,讼于法司。司曰:“渠不宜以男往,尔奈何以女就之乎?殆是天缘,听其自配。”后,婿病亦愈,女竟得归。一嫁女而得妇,一娶妇而得郎。虚往实还,网鱼得?r矣。予里卢孝廉游吴归谈。

刘环

刘环,武冈州豪民。雪候客至,令老仆破冰取鱼。及登岸,僵欲死,急饮之酒得活。复劳以鱼,老仆不受,曰:“主人以所不急,轻用吾身,以吾贱也。而贱,缘于前世不德。”遂自是断荤,不食鱼。已,向环乞梵诵地,环与余亩及地一区,结庵居之,晓夜梵诵,暇则力耕。以耕所得余食,施供途人。暑月施茶,寒冬进粥,凡十年不惰。环以其名盛,往视之。老仆曰:“我方欲报主人,而来乎!”因自治馔,而洗菜于井,遂坐化井旁。环老无子,来时妾方坐草,见老仆入而子生。今作某邑簿。老仆有激一念作善,便成福果,十年禅家,于主人即以称报,实已去贱。而环待之有恩,可谓有不远之复矣。

鱼雨

楚府内宫后有长春寺,绕以澄湖,湖与外墩子湖通,寺前莲台方丈。万历丁丙,忽龙起莲叶隙间,或曰“蛟”。是日,雨如倾河,鱼皆乘水上升,从云中散落。百里家家获鱼。雨止,两湖为空。王敬之谈,其家佣奴获巨鳞数头,始犹惮食,既而无不饫饱。工部诗曰:“骤雨落河鱼。”信然。

金沙滩童子

隆庆中,鄂城金沙洲有童子,每死去三四日复活,以为常。父母问其所以,亦绝不言。后邻翁坐某庙庑下扪虱,有人从后掌其脑,回顾不见。翁大惊。童子一日复活,见邻翁问曰:“公知庙庑下掌脑者乎?此我也。”因言在阴司,为无常奉符,勾?z人。今某县某人,某里某人,皆是我勾,系在后园树上。其人往视,乃是线系促织小虫。母闻皆解而放之。童子号泣倒地,曰:“此辈生,我死矣。”遂死,不复活。访某人某人,有竟死者,有死去复生者。宗侯复礼谈。

煞神

鄂城之俗,以新丧避煞最严。楚王孙尚良,素负气矫厉不信。当兄丧避日,独入坐灵旁,将几筵肴酒,自啖自酌。至夜半,见群鬼如氤氲之气,绕堂而过,笑而叱之。忽有雄鸡,巨如鹤,钩喙怒目,飞立棺上。尚良发上指,直前擒之。左手持鸡,右手把觞,尽其馀汁。怒曰:“汝为煞神乎,何不畏我?”门外窃听者,知内有声,皆为股栗。已,释鸡出。而金铁之声,大作于内。至明,毁瓦拽棂,器物皆尽。后尚良独享高寿。闻宋太祖微时,入人家,其家以避煞出。有鸡在庭,杀而烹之,未荐而出。其家归,釜中乃是人头。信其神为鸡矣。宗侯潜智谈。

张寅汉

予里新家冲民谢茄保、王里生、张寅汉,共聚母金三十两,往蜀贩蜜生活。或谓家蜜不贱售,重庆某山洞野蜜可不购而获,第险远道无人烟耳。三人径往履其地,以二人秉绳其上,递以一人下割蜜。既足,适谢、王在上,利张母金,遂断绳弃之,载蜜而归,诡言张分道他商矣。张在洞绝粒,采菇肉、草茎和蜜疗饥,得不死。忽巨蛇以内洞出,身如车轮。惧甚,伏以待噬。蛇当蛰时,绝不饮啖,反相亲附,两无嫌猜。至春雷动,蛇矫首向上,嘘浊纳清,以受生气,始蠕蠕翻动欲出。而张亦拖其腹,欲附以上。腹滑屡堕,乃以尾承之。遂出洞相别,犹相顾眷恋,两相含情。抵家,二人闻,大骇,以为鬼。察之,人也。虑索母金并蜜货,竟遁去,至今未归。此万历丙申、丁酉年事。曹育甫谈。

张不葬蛇腹,而反乘之以出,蛇何尝乱噬,最毒者人耳。语乃谓杀蛇虎者,不以伤恩,岂尽然乎!二人谓张必不出,乃出,已归,乃不归,非天其孰能为之?二人必趋利,故处噬于蛇,同其里矣。

八里冈人奚毛头

奚世义者,死兴化倭寇难,默斋公族弟也,公口城死。寇入郡衙,义在焉。匿伏厕中,与蔡秀才伏地相近。蔡探得寇以暮归营,因相携,以是时从水渎中出。既离城矣,忽一人至,又与偕。其人云:“我已在某地受倭刃,不死,强作死,伏尸中。夜半,有神率群鬼来点名。而以挺指我曰:‘此是八里冈人,何以在此!’令起去,故来。且八里冈,我明日归路,而幸已无梗。”遂去。明日,闻八里冈杀数十百人。蔡叹息,谓其人必死矣。公始以延平二守往,有相人者曰:“公气色甚不佳,可勿往。”公不悦。令侍儿毛头者至,曰:“公相之,其人有子否?”相人者曰:“有三子。”毛头有隐疾,不宜子。公令解衣,以隐疾视之,笑以为诞。后公竟死,毛头在街,为贼所获,自分必死。乃宠以顽童,纳帐中,饱载入倭,遍历诸国,始得还,生三子今尚在。

端午学子对

相传成化间,山中一学子,于端午日,师出对曰:“青丝系黍,汨罗江上吊忠魂。”学子素暗,不能对。忽有人在耳畔教之曰:“紫竹挑包,赤肚河中谋过客。”师大喜,然不甚解。以语其父,父色变,谓师已知之,故讽己,遂吐实。盖往所为杀夺事也。师挟不已,竟讼于官,以从戎。

张越吾孝廉

三辅张越吾孝廉,计偕在京,中煤毒死。有亲契李太学,经纪其丧,而扶送之归。及抵家,孝廉妇迎泣致谢。言在京在途,笃情如此。李咤曰:“嫂何以知之?”曰:“夫已先讣归家语妾矣。又谓:今为上帝所怜,命作江都城隍神,但听壁上车马鼓吹声,则我至矣。”而果然。居帷中,伉丽如旧。后数年,李忽梦孝廉谓曰:“上帝以我数归,尘缘不断,谪我投生于高唐州林接武秀才家为子。其地去城十五里某村中。越六年,君谒选,当为某邑丞,可携喜姐过唐,俾我一观。”孝廉止一女,名喜姐。往已许聘李子。在京殓时,李检装得珠一封,上题曰:珠购得为喜姐妆资。时女室李子矣。

李因谒选,果授某邑丞。携家过高唐,令孝廉家仆来童,觅村中林秀才。忽一家小儿在门呼曰:“来童,来童,我是汝故主人张越吾。李亲家来乎,喜姐来乎?”曰:“皆在此。”遂延至家,劳问如平生。问女珠在否?曰“在”,则又喜。时,曹侯铎守高唐耳,其事为郡侯罗公道之,罗公檄召之来。是日,方讲业学宫,而林生抱儿至。儿称公祖,礼仪皆如孝廉。问其科名及同榜士,皆胪列甚悉。问文记否?曰:“墨卷七作,尚能成诵,余亦不记。”揖逊而退。予伯兄纯甫尝言之,姑苏张伯起为作传。

为神投生,总是始不宜死,魂所发越。生之可贵如此,而自速死何谓?昔子贡问鬼,子曰:赐尔死,自知之。盖所不语。若此等何间幽明人鬼!夫生既可入幽见鬼,死亦可入明见人。今傩者以人作鬼,玄夷使以鬼迎帝,鬼耶,人耶?

丁戍冤报

长洲人丁戍游燕,与壮士某力气相悦,结盟兄弟。亡何,其人以盗败,仓卒授金百于丁,为狱中??粥资。丁利其金,且虞祸,反行金于狱卒毙之。越三年,归吴,舟中忽自作鬼语,自詈曰:“汝好负心,今得相报矣。”因对众言其所以,众曰:“固然,与我等何罪?盍缓之。”曰:“然,我且至其家候之。”遂寂然。丁抵家三日,忽又自作声如前,而操锤自击,其齿皆落,人从旁夺锤,则勇力愈奋。忽又操刀,自断其臂,而以爪自抉其目,血流满地,观者倾市。人或谓:“汝冤何待三年?”曰:“向我系狱,近得赦始出。”遂死。所谓赦,盖是时隆庆改元诏也。张伯起所亲见,儿淳谈。

昔彭生为彘,如意化犬,犹假于物,而今则即假其人之手。人心愈厉,而鬼术转工。东方朔识泰山谷赤虫为冤气所化,而考其地乃秦狱,冤之为厉久矣。

王子才

在昔,城东王尼八十馀,来往缙绅家。家侄辉之孝廉,其内子尊爱特至,馈贻不绝。尼曰:“尼受恩多,愿以四大为娘子添丁。”时,其内子已怀孕,一日,家人皆见尼入,以为真来,而儿生矣。遣视尼,尼方坐化,化时谓其徒曰:“我往王二娘家去。”亦以为真往。遂名儿曰“投哥”。及长,目睹及仪度迂缓,酷似尼,即子才秀才,而伯固进士亲弟也。

双烈女祠

苏城内,一处子楼居诵经,闻叫夜僧声甚苦伤之,投以金钱。僧误谓女悦己,夜入,逼女。女不从,僧怒斩女,携首以去。适女母舅宿于家,明日,其家讼于官,谓舅杀之,官加酷讯,不禁,诬伏。而不得首,且再加桎梏。舅女痛父,自断其首,为女首以献,官察之,非是,因得其情,大加悯恤,虔祷于城隍神。夜梦神曰:“杀女者某寺某僧,首在废佛腹中。”搜佛腹,果得首。坐僧死,舅得释。苏人建双烈女祠。壬辰何文兴过苏所见。

陈烈妇

薪水烈妇陈氏,甫十四,适铁匠周世文。姑寡,而所赘夫为蔡凤鸣,旁又通于僧。嗔妇不肖,已,纵令风鸣及僧百计诱之,而身作威力,摇撼不已。凤鸣遂强持妇,妇力拒,坚不从。归以语其父东阳,冀助己。父反谓当从其家俗。于是,自誓必死,谓太姑曰:“儿不能为狗彘,必死,不能事太姑。然必有二人从我去。”太姑慰谕,犹绐谓太姑:“儿不死。”是夜,竟自缢死,死七日,姑暴死,凤鸣避走英山山中,不逾月,亦死。始妇死,邻党喧传,观者如市,无不挥涕。烈日中,面色如生。耆儒谢朝宣、皮子恕撰文祭奠。而何文兴进士为作传,侠骨千秋香矣。时,万历壬辰也。

尝闻真于性者,天星不能入。烈妇小家女,非有诗书之训,门阀所关,居群秽中,或推或挽,从邪则易。而甘死不乱,可观性贞勇于贲育矣。泣可崩城,冤能致旱,皆是匹妇,何有于阴帝不力椎刃者。

大理太守祠

大理有三太守祠,而祠内常闻夜斗声,每明发视之,秦公牌位常在地上。司者为安置,而明日复然。祠宇忽被火延烧,材料皆为风撼入云中,东西游衍。逾时,始纷纷坠下,倾城惊呼。时万历初,给舍蕲水王公启直,以金仓道佥宪驻郡所亲见。以其异,因往祠地视之,两牌如故,而秦牌其之所之。盖其德不副,即冥中亦有耻与蒯伍者也。

陜西举子

陜人某都御史,谓有同榜生赴京会试,行至某地,所乘骡忽驰如飞,仆追不及,呼亦不应。渐驰入旁路,逾山岭,但见其主下骡跪崖前,哀泣作语,而元首已在地上,竟莫知所以。哀痛裹尸而还。薪水周白谷公闻自都御史,而何文兴以语我,语谓天夺其魄。今杀人不见刃,即不知已可知矣。

刘养直母何生

武昌刘君养直,母周氏,年三十馀暴死。然死后,常在家综理家政,夜或与子共寝,半年始不来。忽一日,窗外有履声,养直叱之。旋思:次日乃母生辰。哀哭迎拜,始一来乃已。

又蕲水李婆墩何生,娶吾邑熊斌女。生聪俊嗜学,暴死。然常与妇共枕席,曰:“汝无畏我,与汝缘分未绝。”欢如常时,但身冷如冰。久之,始罢。

此事常有之,乃是精魄强盛,不易消散耳。《汉书》谓武帝崩后,幸宫女如生。霍光闻,令以次奉御,遂不来。而曹孟德复有铜台??帷之命以待,或然,实不尽然也。贾生谈鬼神,至文帝夜半前席,又谓己所不及,必得其微矣。何文兴谈。刘其同业友也。

定州塔铁牛祟

隆庆己巳邸报:定州塔有绯衣神,逐杀游者凡十九人死。亦有不死者,塔遂闭。万历丙子,何文兴令叶县,北觐过定州时,其同年张君之屏为守,因询其所以。张君曰:“塔高可窥州衙,而适有为大言恫游者曰:守已见人窥己,命掾卒至矣。众奔避,忽塔门闭,皆壅塞相压死。守恐累己,遂有鬼神之说。而未死者,矜其为神?v得免,共相和应。以关白台司,转以异闻上,实不然也。”

鄂城梅岣嵝,谓某湖堤坏,主者虞祸,报牒云:有铁牛为祟,横盈丈之,角触堤,堤坏。直指因据以闻于朝。后以咨湖头某孝廉,孝廉曰:“无之。”直指有赭容。

凡于此诬罔,又不止穿井得人,三豕渡河,出讹妄而已。听言可不察哉!

牛客

蕲水邑某,尝舍一牛客,岁尽,乘客醉杀之,而有其资。父子方筑墙,因以尸置其下。筑之墙成,明年正初,忽迅雷起,击墙倒,尸出。又?z其父子一处,纳墙下击死。何文兴尊人往视,闻二尸腹中尚有气响。有近观者,雷声犹轰然,观者奔避。

世庙朝诗对

上自号“天河钓叟”,命群臣赋诗。集诗曰;“红竿百尺倚潢流,独汛仙槎问斗牛。拱极众星为玉饵,悬空新月作银钩。撒开烟水三千丈,坐老乾坤八百秋。相见玉皇如有问,丝纶今为大明收。”独为称旨。又一日,出一对云:“洛水灵龟献瑞,天数五、地数五,五五还归二十五。数数定元始天尊,一诚有感。”或对曰:“丹山彩凤呈样,雌声六、雄声六,六六总成三百六。声声祝嘉靖皇帝,万寿无疆。”亦蒙赐贶。浠川何进士文兴谈。往已闻矣,元始天尊乃上龙,潜时所祝禧之神。及御极建元?v宫,颇极尊祟,所谓诚感也。

景?v真君

昔,黄郡侯天台庐公,毁郡中淫祠及非所宜祀者。巴河镇有“景?v真君庙”,莫知神为谁,亦在废中,因舁至郡。忽,郡门皂为神所附,索楮笔题曰:“皇天生我兮男儿,君王用我兮熊罴,力拔山号雷电,气贯日兮虹霓。日正明兮抢枪捋剑,星永口兮击鼓掀旗。抽贼垒兮焚寨,脔贼肉兮充饥。食马鼠兮既尽,杀妻妾兮心悲。为厉鬼兮身披铁甲,为名神兮手执金锤。莫指我为张飞,莫指我为张仪。乃张巡兮在世,与许远兮同时。在东岳兮押案,总督府兮阴司。为蓬莱兮殿直,任丰都兮狱推。景?v真君兮人间封爵,忠烈大夫兮天上官资。漫濡毫而染翰,俾世人以皆知。”挥毫不停,龙蛇满纸。公惊异,复诘难以当时事迹细微,皆应如响。于是展拜迎送,庙得不毁,兼为新饰。歌今砻石载庙碑中。何文兴谈。

雎阳高才不宜思减,文亦随世耶?嘻!

缩地法

济宁民某,掘墙得古书,云《太公兵法》,中能缩地。按法与里中儿试,往扬州看灯,用伞柄头指其背,诫勿开目,独自念咒作法,果至扬州。遍游街巷,灯市火城,歌楼酒馆,车马骈填,已皆在其中。既返,至半途,儿私开目堕地,隔千里矣。乃己独归,为儿家所讼。拷掠间,遂以前事对。居十日,儿还得释,书竟匿之。邓茂才子承谈。

谢寡妇法

济宁鲁桥镇谢寡妇法,能糊眼盗人财致巨富。有过客被盗,尚不自知。至新店闸,投宿主人,主人问从何未,云:自谢家来。令发其囊,皆瓦砾也。因诣官,捕谢至,刑之,云:入门啜茶,才入口,即对客换囊,目不及见。济宁口口公诛之,并其二女。患遂杜。邓子承谈。

西湖寺佛应

寺在衡郡,口口口湖,嘉靖丙申寺圮,尽露金身,两日中,郡侯杨公及僧正逊施化,得数百金,虑购木无所,忽江上飘木八十四头来郡,以属寺而计夫力,尚需米六十石。忽一夜大雨,水暴起,竟浮至佛前,不遗一头,后主者至,知为神力翼助冥福,得半值已踊跃去,殿堂门廊,爰是遄城,壮丽巍然。予尝假榻寺中,撰记如此,盖纪实云。

太仓门卒金祥

武昌大中丞熊公桴,始守太仓,以倭乱罢,尚奉旨讨贼自效。有故门卒金祥十令人从,忽战败,兵卒皆鸟兽散,独祥不去。公曰:“我死国,分也。尔何为乎?”祥曰:“公死国,小人死公,亦分也。”竟殿公后,过桥尽,而寇已登桥。祥虑公必不免,奋死下桥,肩而摧之,桥坏,寇堕水死者六人,公得免。已,以屡捷晋公郡丞,讨贼如故。一日,与侪辈酌于郊寺中,祥忽大呼曰:“寇至矣。”盖其坌气见也。众嚣骑从皆失,忽有乘马过者,祥推堕其人,以马乘公,而亲执其御,驰跃云中,人马足皆不在地。抵城,祥呕血数升。他驰者迷道,反遇寇死。祥识道,故又得免。一日,与寇对垒,寇悉锐攻我军锋。少却,公坚壁,而祥又常翼公,寇不得进。却,因奋击,得大捷。又一日,传餐舟中,公忽心劝,曰:“寇至矣。”祥佐公登小舟走。未交睫,而大舟寇据矣。祥又以识避地得免,而他走者又多遇寇死。公在海上,大小三十馀战,斩首虏三千二百有奇,祥未尝不在,屡经险得脱,祥力居多。事平,以为郡掾。公雍常无饶,而未尝不与共有无。后以大中丞,为国平三大难。语及,辄垂涕念之:“祥者义士!”

其才力亦足相副,较之任安,冯?O,失力不去其难十倍,未可小人忽之。而亦可觇,公善抚士卒,能得人死力,有古名将风。公伯嗣可证炽,自有传。与予语,详略稍异,盖往亦闻之中丞公云。

巴河薛铺纸马

蕲水薛府尹均,永乐时人,住巴河镇。平生清苦,上亦甚称之。橐无一钱,在任积俸,置纸马板数副,以贻子孙。今巴河镇薛铺纸马独易售,人犹称薛府尹纸马,可谓厚于贻矣。何文兴谈。

小人头地中手

庆历之间,自昆山至太仓,竹节多生小人头。

又简村一妇人至圃中撷蔬,地中忽出一手,长三尺许,手背绿色,手心纯红,牵妇人衣。妇大呼,众争以锄击之得解。迨救妇苏,而后失手所在。未几,简村罹大水,民多漂死。

广善禅师

川中吴济神仙、广善禅师,偶以偈语作语。广善曰:“吴济吴济,终是不济。捏住鼻子,如何出气?”济答曰:“广善广善,到底不善。若要成佛,转生七遍。”善后果于成都所属各县二三百里间,转生七次。父皆姓王,母皆姓郑,每年及六七十。预与徒众言:我以某月日终往某村某家脱生矣。徒众往观,果以终之时生,能言,即称我是广善,定要出家,前世之事,悉能言之。至七世不知所往,所谓成佛固然矣,川中盛传其事。何文兴谈。

道者对联

麻城周柳塘先生,谈理缮性,从游者众。忽一道者过之,延于湖上。值先生有羁,不即至,道者意不怿,书一对,见贻而去。曰:“两个心知,一个清风一个月;十分春色,五分浊酒五分诗。”语微有讽,字复遒逸而工。先生一见,远近物色之不得,竟不知是何人。文兴谈。

黄郡侯余公

马中丞赴闽任,舟抵阳逻,见害于流贼。女被口去。郡侯余公贵伤之,橐千金属四青衿士赎女。其一士即方中丞父封君勇也。既往,贼帅为赵风子,本是河南青衿,曰:“我非盗,为众所迫耳。”受金还女,致宾主礼迎送反。郡公乃择数老媪伴女还乡。

其事本不足传,侯之义高,不宜忘耳。鲁国之法,国中男女,为诸侯臣妾,能赎者取金于库。况贵人女辱于虏乎!林回弃千金之宝,负赤子而趋侯有焉。

巡河神

广济寇淑,行多长者为,耆民棱仲子。以藩司掾之京,忽有沈姓者来,必欲淑与偕行。问其故,日;“我亦适京,梦神人曰:汝此行,不得龙江寇公相救,不免。必公也!”遂与偕渡黄河,风浪大作,舟且覆,忽一人拉沈坐,令勿惧。不省为谁,而淑视,乃其故父棱,方急不敢问。抵岸,忽失所在,舟师皆谓无见。神所谓寇公,乃棱也,救子兼及沈矣。淑后梦棱谓:上帝以己忠直,命为巡河神。其家寇巨源谈。

陆秀才

蕲阳顾日崖公,官作大参时,某郡有陆秀才,梦为阎王,而同邑某别驾,为己判官。别驾甫自宦抵致政归,一见陆,便引避,执礼甚恭。问其故,曰:“尝梦公作阎王,我其判也。”亡何,两人皆卒。别驾卒时,嘱其子曰:“必著我以绿袍。若红袍,阎王服也。”子以其语为谵,不听。自是夜,尝闻父骂声,兼掷瓦砾不绝。不得已,开棺易袍,而患始息。寇巨源以语我。

空中楼阁

浑源州倒马关外,有岭峭削千仞。汉武时,于壁上凿孔,横攒巨木作基,因而重叠架楼三座,巨丽巍峨,上接于天,下不在地,所谓空中楼阁。复覆以崖唇,雨日不及。历代及明嘉靖间重修,真天下大巧而异观也。架栈曲屈,为道而上,虏骑至,则去栈,故不经兵火。王汝明廷溥尝所游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