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岩集/卷一

聋岩先生文集
卷之一
作者：李贤辅
1665年

诗

谪中忧旱_甲子四月

其雨其雨日杲杲。天心岂识民心劳。万口待哺方噞喁。我欲上天天路高。嗟兹之旱诚有由。安得淑问如皋陶。云师欲作风伯怒。助势党恶鸱音豪。

关东途中。示弟国卿。_{丙寅春蒙赦。自京归觐麟蹄亲之任所。}

始入长安雪满城。绿阴三月此还行。眉间黄色君同我。明日山间过鲤庭。

偶吟示三儿_{辛未夏。守永川。衙罢闲坐。三儿侍侧。出白字以试之。虽皆稚拙。不相蹈袭。聊此志喜。要验他日成就与否云耳。}

总角三儿雁作行。试吟联句各成章。吾家积庆应无替。伫见渠曹共立扬。〈时长年十四。次十一。下八岁。〉

永川双清堂。次苏都事元友。_{世良。○堂在明远▣▣楼傍。公所建。}

断岸横冈类削冰。堂新喜与客同登。风生庭树含秋气。水落南川露石棱。十里烟云输胜槩。一杯谈笑集亲朋。相逢但得今宵醉。肯要名声去后称。

桑梓长年费梦思。身纡紫绶岂曾知。行寻旧里埋三迳。坐啸孤城送六期。官剧每愁烦簿牒。时清惟喜对樽卮。乡人与我同编管。为主为民此一时。〈永乃本贯。高曾所居。旧宅尚存。〉

金丹城_万钧枕流亭。次李明仲_堣。

清白传文节。乌川始卜家。园林宜隐逸。山水喜幽遐。名役甘为耻。身闲还可夸。朝廷知姓字。虚老不须嗟。〈朝廷以清白子孙。荐拔授职。不赴。文节。金判书淡。公其胤也。〉

未负幽栖志。江湖作小亭。千山环簇簇。一水带盈盈。举目天光远。凭栏地势倾。膏肓成此地。梦绝帝王城。

明农堂_幷序

吾先。起于永阳乡裔。世居东都。高祖讳轩。仕宦于京。以军器少尹告老。始改卜于兹。自后堂构累代。宦成终老皆于此。其山水之奇。林园之胜。天作备尽。不假增饰。第无亭榭池台。戊辰秋。余以秋部郞官。闷亲年老。乞补永阳。公私有事。往来无虚月。遂得隙地。凿池而作堂其上。堂成。画以渊明归去来图。意有在焉。秩满还京。甲戌冬。更以密城宰来观之。壁间图画无恙。而五斗之折吾腰犹古。能无羞愧乎。时则爷娘在堂。势不得任便。姑吟绝句。留诸壁上。欲验他日成就其志与否云。

龙寿山前汾水隅。菟裘新筑计非无。东华十载霜侵鬓。满壁虚成归去图。

次韵

病人宜退故山隅。君亦言归信有无。何日纹枰亭上对。从君一赌壁中图。〈松斋〉

溪转山回抱四隅。桃源方信有非无。应嫌俗客来相访。漏泄人间上画图。〈慕斋〉

岭外行行地一隅。山川明媚见曾无。此中宜著投簪老。须倩龙眠上画图。〈思斋〉

次映湖楼_{与金监司克成同赋}

落魄登楼岁月多。重来非分印章加。黉堂负笈留遗迹。驿里居停有主家。白首东西身已老。青山今古眼添花。长林远树浑依旧。三十年来半作槎。

花山养老宴诗_幷序

己卯秋。设养老宴于任府。搜访境内年八十以上老。自士族至贱隶。无问男女。苟准齿者咸与焉。多至数百人。时余之双亲。在花之邻县。距半日程。年且八旬。轲书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当此佳辰。开设宴席。聚宾客娱乡老。而不先吾亲。情与事岂得欤。因邀共参。分作内外厅。皆以吾老作主。大张供具。极尽欢欣。观者称美。予亦自多焉。盖仕宦而至将相。享列鼎。荣养其亲者。世岂无之。作宰邻邑。聚会乡老。奉两亲同欢如予者。宜未多得。予亦不识此后能更作此会否。一喜一惧之怀。自然生于欢感之馀。遂成四韵诗。示座中求和。因以为他日永留之资焉。

岁稔时清九月天。公堂开宴会高年。霜髯雪鬓扶携处。赤叶黄花烂熳边。位设尊卑酬酢遍。厅分内外管弦连。樽前彩戏人休怪。太守双亲亦在筵。

次爱莲堂

风摇荷叶飐为声。香满轩堂拥鼻清。剩得十分奇绝处。夜窗明月挂帘旌。〈堂在池中。前府使李明仲所建。戊寅。为风雨所仆。乃重构池边。异其制而因其额。次明仲诸公韵。〉

独坐爱莲堂忆大休_{休乃文继昌。时为丰基郡守约游。}

共赏新荷有宿期。待君三日强临池。红蕖落尽无消息。一叶飘来一度思。

送朴德璋赴贤良科_{时为安东判官。名璨。与予乙卯同年。}

天开罗网萃贤良。一夜征书布四方。幕里同年今赴召。贺情离思两交肠。

三月春归客亦行。天涯落莫老夫情。君今定簸连云翮。未遽重来困一城。

题安东黉舍

曾无惠泽及乡人。但啸三年坐席尘。未有一名留去后。题诗板上愧还新。

聋岩爱日堂

十室宣城是我乡。祖先馀庆积流长。皤皤双老年逾耋。膝下云仍已满堂。

亲老那堪恋帝乡。古人犹说事君长。平泉世业汾川曲。新作岩边具庆堂。

岩在家东一里许。高数丈馀。上可坐二十人。前临大川。滩激则响应。聒乱人耳。声语不闻。意者聋岩其以此而得名欤。如有隐而黜陟不闻者居焉。则名义尤合。真佳境也。自先世卜居以来。每于佳辰令节。率子弟游于此。欲作亭台增饰其美。而不果者。盖累代。迄我家君。尤常念念。而迁延不就。以至于老。予闷其先志之不遂。胜境之芜没。因岩而基。叠石为台。作堂其上。欲及双亲之无𧏮。侍游其中。以娱馀年。名之曰爱日堂。情志岂不急急欤。成诗二绝。求和诸公。欲与前之养老诗幷留云。

次观风楼_{与文醴泉敬仝同赋}

何人携妓卧东山。千古遗名满世间。愧我一生多系累。从他九折苦跻攀。白驹过隙难为絷。素发垂肩不胜删。屈指馀年今半百。行将一掷赌长闲。

次金山楼

何年创构此楼新。兴废关时必待人。雨霁朱帘褰一面。云收黄岳露全身。黄生抱屈才犹健。曺老居闲语益神。把酒登临春欲暮。落花香袭客衣巾。

归来亭_{在安东。李留守浤。其主人也。}

皤皤须鬓庙廊身。乞退当年见此人。今日亭中非旧主。一杯双泪忽沾巾。

亭临大野敞危栏。下有澄江蘸碧寒。西接映湖波更阔。平铺素练没林端。

官家尘事厌匆匆。陪忝皇华燕席同。日暮兴阑乘小艇。江山暗淡有无中。

我有宣城负郭田。一区泉石老将专。登公亭上情尤发。鸡助鸥盟岂两全。

少年争自说归田。晩岁依违志不专。白首江亭兄及弟。宦成名节一家全。

次永川光风堂

双溪波涨没涯湄。客到黄梅雨歇时。北海樽前连日饮。南柯梦记十年迟。华堂古额何时换。当槛清风依旧吹。江畔柳林曾手植。看他民吏半新知。

甘浦。次鱼兴海子游。_{丙戌。以辅德为点马时也。}

点阅三千牝。兼旬傍海东。连天波不尽。缘岸路非穷。设镇开城栅。编茅避雨风。将军莫骄惰。戍卒欠罴熊。惭他水上忘机鸟。浮没闲闲送岁年。白首奔驰南与北。一生虚计说归田。

寄李上舍景浩_滉赴试在京

天网恢恢多士征。陇西才子姓名腾。龙门桥会秋曾验。为问如今蹑几层。〈龙门桥。在吾乡龙寿山洞口。曾与之游故云。〉

咏梨树。示子侄。_{梨名进赐梨。曾祖义兴公所嗜而名之。其后进赐之名不替。而梨亦尚繁其实。世世传尝故云。时丁酉夏也。}

负郭荒田数顷微。高曾始卜宅于斯。何如杨氏传清白。家北流传一树梨。

会老庵。次文忠公韵。示两上舍。

庵本石台其名也。己亥冬。与琴正叔，权虞卿约游。昔。欧阳公与赵槩。退居于桐乡往来。年俱八十。名其处为会老堂。今予三翁。虽非欧赵之比。屡游于此。改庵名为会老。不为僭也。敢和其韵。以为他日继续之资云。琴乃元贞。权乃希益。

两相行藏始与终。求之旷世固难逢。同升辅政趋黄阁。各退归乡伴赤松。我老亦堪为樗散。人无相许顾龙钟。知心只有琴权叟。时向山房屡接容。

再次各赠两翁

儒术辛勤未有终。怜君才命不同逢。蓬蒿久敛连云翮。梁栋无心卧壑松。愤懑有时发长啸。昏冥聊复倒深锺。世人争务为拘检。放达如君莫可容。〈右呈琴正叔〉

丙午槐黄岁欲终。黉堂肄业始相逢。惭吾孤陋柏生石。得子熏陶蒿倚松。薄命未收才八斗。无能还添粟千锺。从前穷达何须较。共喜樽前矍铄容。〈右呈权虞卿〉

奉别李仲友_希雍年兄出按海西

与子同莲榜。今馀四十春。秋官欣接席。湖海遽分尘。靡盬征鞍疾。思归远梦频。公还如未去。犹得更相亲。〈己亥冬。为参判时。仲友自参议出按。〉

游青鹤洞。次徐祐之_福庆。

从游刚厌繁华侣。真率徐翁与子期。草草行藏里宿饭。鼎铛木榼彼何为。〈鼎铛。宜春令之言。木榼。李正郞之言。二公皆绮纨之子。是日戏斥而不与故云。〉

又游藏义寺后溪。次祐之。

岿然巨刹在城西。岁久颓垣只夹溪。燕主盘游川有迹。罗臣战没语无稽。日斜樵竖奔忙去。春晩山禽自在啼。带月还城城欲闭。万家烟火去途迷。

秋日。饮权礼判仲虚_橃相公新宅。次主人。

长安百万独无家。往占松林卜筑嘉。座上凝川前后守。五人情抱各如何。〈相公张参议大训。赵佥知绩。赵卫将寿千。与余皆曾经密阳府使。偶然成会云。〉

廊庙输忠为国家。风云鱼水会亨嘉。春阳纵卜新泉石。身系安危未退何。〈春阳。公之花山别业。〉

秋到年年苦忆家。汾川林下树阴嘉。君恩报了知无日。苒苒其如更老何。〈时余已卜行。故末及之〉

原韵

万松攒处有新家。创见朱轮会亦嘉。况是凝川曾过客。衰年相对意如何。〈冲斋〉

示安竹窗挺然_珽

百花撩乱已成空。独有公家一树红。借插盆中看不厌。老翁真个似儿童。

题终南游录后

我屋南山下。数间补茅茨。此屋岂为华。身安心自怡。宦游四十年。出入寄于兹。里闬亦亲睦。岁久皆相知。花朝与月夕。鸡黍无间稀。年来衰且病。乞退惟其时。家在岭之南。魂梦寻常驰。行将挂手板。归袖风披披。同游二三子。日日来相随。讨论前日欢。去留俱依依。徂兹灯夕游。最未忘于斯。安生记为录。诸公继之诗。殷勤赠我行。亦各赆行赀。挺然与叔春。〈柳辰仝〉挥墨写竹枝。婆娑各逼真。挂壁动风姿。景遇〈权应昌〉赠仙炉。白银让光辉。棋局与馔匣。子仁〈郑世虎〉公所贻。持归聋岩舍。罗列聚乡儿。还如与诸公。会集终南陂。矧兹诗与录。一一道情思。遗篇写一通。寄我仍致辞。送处互有赠。君宁不思为。愿为数言别。留作面目资。言切不敢辞。书此以还之。老笔荒且拙。恕我忘惭怩。

辅之来寓南山之下已久。而家远亲老。未尝终三年淹也。己亥秋。亲丧已毕。适除刑部亚卿。上来谢恩。以年老请辞。圣恩不许。迁延数载。晩交前注书安公珽。珽乃某旧友佐郞处善之胤。谓我有世分。爱敬如父兄。身适无事。每暇则必来问。又于佳辰令节。乃聚洞内诸公。邀我偕游。诸公亦我旧款。乐从无厌。去夏观灯之会。尤是盛集。辅语注书曰。予将休沐南州。于穷乡寂寞之中。南山游赏之事。必往来于怀。盍为我记其事。以赆予行。注书曰诺。因记其事。并作四韵诗。为诸公唱。诸公亦续而和之。因成卷帙。妆䌙送予。乃书一帙。索予诗欲留为别后之览。予谓临别相赠。古也。不可以老拙辞。吟就短篇。续貂于卷后云。

谢挺然送菊_{去夏。徐祐之送斑竹一丛。后得四季小盆。挺然又送菊数朵。诗以谢之。}

婆娑绿叶潇湘趣。半拆红葩四季丛。更借菊盆妆点好。小轩清玩冀来同。

盆鱼行。录奉李景明_瀣昆季求和。

仲夏晷刻长。恒阳又方炽。我屋南山前。褫职闲无事。门绝剥啄惊。块坐困昼睡。童稚闷寂寥。罩取鱼儿至。纤鳞四五个。喁噞怜憔悴。斗水储瓦盆。放之而为戏。始舍圉圉然。渐苏如起醉。俄然作队行。交头疑凑饵。拨剌或欲飞。盆中游自恣。然非得其所。尔生还可瘁。方此大旱馀。川泽皆枯匮。盆水朝夕渴。糜烂安可避。呴沫以为恩。不思终委弃。鱼儿反笑余。对臆陈其志。吾观世上人。宦海沈名利。随行而逐队。添丐恩光被。青云凤池里。扬扬方得意。风波一夕起。将身无处置。姑息活躯命。人与物无异。而余闻其言。感叹心还悸。冥顽无知物。所言何有智。余居岭之南。京师为旅寄。既非为禄仕。亦无百口累。迁延将数年。光阴同隙驷。虽言恩未报。亦是贪爵位。白发走红尘。宁不被讥刺。顷闻来使言。菟裘营已既。往追已不及。来者犹可企。行将挂手板。亟把南辕辔。鱼儿复鱼儿。此言当籍记。江湖浩万里。永作相忘地。

忆汾川伊川两家

青山环拥覆檐端。左右亭台对碧滩。稻熟平原归思切。倩工摸取上屏看。〈两家有泉石田园之乐。欲归未归。图揭寝屏。留诗其上。欲使知者和之。〉

次金国卿_{安国○庚子仲秋念三。余将南行。金相国国卿。携酒来饯。夜深而别。吟一绝赠余。}

廿载重逢把一杯。人生聚散岂常哉。昨宵枉说归先后。到晓应嘲我再来。〈余拜辞之际。有教勿令留乡。故书此留赠。〉

原韵

曾记湓川旧日杯。披图相对意悠哉。祖鞭宁谓君先着。明月梨湖梦往来。〈慕斋〉

辛丑重阳。与诸公登河都事家北亭。

今年又未策归骖。九日情怀更不堪。木榼银壶将底试。强从年少陟终南。〈壶榼南行之具。备之有素。〉

广津舟中。次景明。

寿过稀三作老人。亚卿华秩亦殊伦。强随鹓列营何事。合退蜗庐了此身。门外饯杯将把未。陛前传教已承亲。归来多小都中友。应笑前言不是真。

济川亭。次饯别诸公。_到楮子岛

逐逐来寻别意牵。笔林村下各分船。篴声渐断人相远。日暮沧洲更惘然。

回看华岳耸嶙峋。恩重如山祝更新。我去岂堪称报了。秋风落叶合归根。

宿三田渡。忆在京子弟。

风雨冥迷暗四端。终朝未发马津滩。思安思若分忧喜。两地关心摠一般。

到月溪_{仲梁。使人来问。且送封馀大鲜数尾。诗以答之。}

离京数日隔音尘。忽喜儿郞远送人。肉食七旬非不足。退归犹谢御馀珍。

骊兴舟中_{舟行六日。始到骊江。阻风又未得速发。难堪郁郁。赋近体遣怀。}

骊川东岸泊行舟。赤叶黄花满眼秋。岭外归程尚迢递。江头行李久淹留。南来不有趋庭兴。北望那堪恋阙愁。紫绶铜章犹未乐。一身分得九重忧。〈赴星牧时作。误编在此。〉

次竹窗。追赋两绝呈舟中。

扁舟短棹影羁孤。岂比功成范五湖。负郭从来田二顷。白头归去作耕夫。

从游心事摠成空。君住终南我向东。洞里笑谈依旧闹。孤舟作伴只秋鸿。

逾竹岭_{岭上。基川城主周景游携酒来迎。吟示二绝。}

巍峨峻岭镇南疆。来往间关七十霜。寄语巉岩道傍石。从今好在各相忘。

草草行装白首郞。秋风匹马岭途长。莫言林下稀相见。落叶归根自是常。

到南院。东望农庄。喜吟呈城主。

渺渺孤村郡邑东。松篁无恙荜门封。满乡鱼稻堪为乐。更乃堂前柹半红。

追次周景游_世鹏题爱日堂奉寄

苔蹊芜没旧亭台。白首重寻亦幸哉。骚客来游题石去。山花开落几时回。

长林东岸大川回。上有奇岩天作台。冰泮雪消春水涨。倚岩垂钓正时哉。〈余之在京时。景游枉驾聋岩。登览亭台。题诗台石而去。恨未与共登。又恐愆此花期。次韵书送。冀速更枉也。〉

嘲景游未游清凉

历向清凉约已坚。米盐多苦久迁延。庭前落叶萧萧响。时候将遒小雪天。

题灵芝精舍

灵芝。本龙头支脉。在家北数里。不甚高大。而峯峦稍峻。延袤亦远。名存载籍。非他寻常丘垤之比也。旧有佛庵。岁久破亡。中间有僧鸠材重营。隘陋低微。观者惜其地位高爽而制构不称。未久而又为回禄所灾。壬寅秋。余以年老。致仕来家。家饶泉石。非无台榭游览之所。而尘纷世念。不能无恼于其间。乃募素款僧人稍有干才名为祖澄者。助给资财。营构精舍数间于此。不数月而舍成。遂因赴京之友。求中原善笔。写其扁额而来。不曰庵。而曰舍者。惧其缁流多接。杂乱香火。只令澄僧。往来消遣。作我颐养之地也。舍南百步外。有峯斗起。松树罗生。除地为台。是山之洞门也。自下而来者。到此休憩。山路危险。或下马步进。距舍数十步。有坑谷路断。积石为补。作为层阶。但可通人。不得通马。旁筑高台。亦令坐歇。客至于此。则驺从皆除。而杖屦单行。不使喧闹于舍门。因名其阶曰舍马。台曰杜妄。用北山移文语也。此其大略矣。其他观览形势之胜。栋楹制作之巧。来者瞻眺而自得。不必𫌨缕焉。抑又有一说焉。昔之李德裕。晩构平泉庄。耽玩花石。作记戒之曰。有以一木一石与人者。非吾子孙也。予之经营此舍。亦甚勤且劳也。其有年少之徒。呼朋引类。群游侣戏。毁瓦画墁。使同于邮馆院舍。是深惧也。吾亦以是戒吾儿曹。吟诗二绝。令孙婿黄俊良和之。因寄示景明兄弟云。

生来成癖烟霞趣。白首膏盲未易攻。家近聋岩嫌在俗。灵芝新占药头峯。

舍在高峯最上巓。前临众壑与长川。筇扶脚力犹堪借。还恨青年未著鞭。

次韵_黄俊良

云关岫幌幽栖静。利户名枢俗虑攻。已赋归来山与约。北山应不竦攒峯。

廿载东华白尽巓。笑寻乡国旧林川。家北有山尤绝处。兴来携杖拟吟鞭。

次韵_李瀣

几年踪迹系樊笼。扰扰风尘百虑攻。闻筑精庐知有处。洒然依旧最高峯。

月户云扃倚翠巓。幅巾朝暮俯平川。丁宁为报旧猿鹤。早晩投簪去执鞭。

次韵_{幷叙○李滉}

礼安。吾乡也。有山曰灵芝。温溪会其北。汾水抱其东。远揖清凉。近对龙头。盖山之小而幽胜者也。旧有佛庵在山南。滉常往来读书于其间。而山后麓温溪之上。亦有小筑而未竟也。宦游多年。衰病侵寻。思归而未得。因自号曰灵芝山人。所以寓意也。去年秋。吾乡李参判相公。以老弃官而去。爱是庵。就而重新之。名曰灵芝精舍。以为颐神养性之所。公家在芝山之东汾水之湄。去精舍才数里。时与乡闾子侄。杖屦逍遥于其中。至或旬月忘返。以诗寄京师。示滉兄弟。且谓滉曰。足下。旧卜于此山之麓。素称主人。而今我先之。无乃回宾作主耶。早晩下来。当讼而辨之云。公以耆年宿德。高蹈远引。而不辱与后生小子往复书札。以为笑谑。其高简乐易。清真萧散之风。使人想味而兴起也。滉谨次来诗如左。且复书于公曰。山人之号。滉初以拙巢在山北。庵亦是旧日读书之所。漫以自托。欲见多病思归之意耳。自相公卜筑精舍之后。一山之云烟花草。一水一石。举为清玩中之物。山灵固已献状作娱之不暇。滉虽欲区区占虚名。以自表于尘世。多见其妄而不自量也。主宾之势。当由真假而分。则滉之理屈。岂待他日讼理而后知之。山灵处分。应已定矣。请自今四字称号。谨以归之于相公云云。故拙诗前一首。专言此事。盖公既以谐语见及。滉不得不以谐语复之。悚罪悚罪。诗曰。

山北蜗庐是假容。久缠缰锁病仍攻。愿将美号输真隐。不独山南第一峯。

精庐高架白云巓。药灶逍遥葛稚川。莫把高台名杜妄。闻风俗驾自回鞭。

次黄学正_俊良留别

送子松林下。亭高夏尚寒。岚光横作阵。滩响激成湍。衮衮汾江水。峨峨竹岭山。闲忙元异路。离思自无端。云外禅窗雨里开。好风吹送落花来。无端更值红尘客。猿鹤应嫌污绿苔。

杜妄台。奉别黄学正觐还之行。

新主临朝庶政亲。群贤济济亦同寅。明庭补衮输才子。祝向冈陵有老民。〈祝向一作遥祝〉

春日。芝山精舍。独吟二绝。寄仲举。

山腰屈曲路欹斜。缘路为台眼界遐。游客尚嫌眺望碍。更新高筑对文华。〈右新台○仲举曾临。以不见清凉为恨。请斫东岭孤松。松不可斫。乃移筑高台。使通望眼。冀来再登也。〉

白首鹓行病更仍。退闲终老欲依僧。名途已厌轮蹄闹。妄辔休将近石层。〈右石桥〈所谓杜妄台〉〉

肯构堂

明农为其身。爱日为其亲。岂若此高堂。为身兼为亲。〈明农爱日。皆翁所构。而此堂则晩年重新。〉

送周景游以司成径递上洛

鸡割牛刀仅四年。瓜期尚远柰腾迁。民怀旧德呼街巷。客抱新愁赴别筵。马首未成遮道请。樽前还赋赠行篇。乡人莫怨征黄速。大惠难能一邑专。

冬至后二日。与景浩游灵芝精舍。

我自退闲专一壑。君胡早岁亦云乎。自知理屈供虽在。他日还争未信无。

北麓经营问几春。峯头作舍肇今辰。此生俱是居停耳。莫把虚名较主宾。〈诗用谐语。续旧戏也。〉

洞门台奉别

灵芝精舍喜初成。趁此江东使节行。头白故人迎马首。腰黄贵客到山扃。杯行任意何须醉。棋手相知不必争。日暮花前分袖散。明朝依旧隔东溟。

甲辰仲春初八日。李复古_彦迪。以方伯来访聋岩。既归。吟长律以寄。次其韵。

聋岩地僻谁能到。玉节惊临访老人。话古论今修宿约。山肴野蔌示清真。风和岸柳将开眼。冰泮潜鱼欲动鳞。日暮江头增别恨。咨询知不此行频。

原韵_晦斋

叠石构亭烟水曲。天成佳胜付幽人。聋岩境界超尘土。爱日情怀见性真。景晏郊头青羃羃。风生江面碧鳞鳞。陪欢半日闻清咏。款款心杯不厌频。

次韵_退溪

奇岩已得专佳境。至道应难喩俗人。广屋静深堪读易。崖台寥朗可延真。窗前绿水寒开镜。石上青松老蹙鳞。幸我溪庄容地近。陪游三径往来频。

又吟一绝。寄谢李使相复古。

林畔长川十里馀。绕村桑柘野人居。翻嫌使盖来归早。山未开花水绝鱼。〈有花时更来之约。故云。〉

谨次姜相国寿瑞诗_叙在下

曾闻积德晋阳人。今睹龟城有脚春。桂树甲枝梁栋器。方知馀庆久弥新。

醉时歌。书示座上诸公。_{时甲辰四月念三也。}

时维清和四月末。聋岩台上松阴碧。洛城游子来故乡。故乡泉石双眸豁。宣城太守来相访。鹓班旧交情宜密。相逢欣喜开酒樽。酒旨肴佳杯盘错。聋岩主老邀共参。伛偻出拜同杯勺。留家小阮随杖屦。均是情亲无杂客。杯行数巡棋数局。简淡之会贵真率。日暮下步乘小艇。风来四野江天阔。杨花作雪飞洒空。或浮江面凝练白。船行水落愁石出。沿洄扶曳始利涉。中流随意或溯流。青山影里无依泊。江心广石名是簟。不烦肆筵而设席。舍舟移登重设酌。环坐四隅如堂角。兴酣卮酒各不辞。酒尽厨奴招呼急。樽前烂熳或自歌。侁侁屡舞谁劝促。谁是地主谁是民。区区礼数都抛却。或婿扶翁相对舞。或婢举觞同酬酢。乘欢更上水中船。船上歌声犹激烈。呼儿低响唱诗歌。诗是为歌愈清节。满坐齐唱男女声。绿树蝉吟群蜂咽。情怀无尽日已尽。抵岸下船相拜别。提毫记兹醉时事。以备他日闲馀忆。〈仲举自京来汾川。地主任调元来会。〉

簟石游。次李应教录呈行轩。

脚疾难将御李舟。危栏独倚送中流。日斜江面波纹静。霜后林梢落叶稠。堂上蹁跹嫌独乐。篱边采撷插谁头。繁弦急管兼花酒。输与全船作胜游。〈前日畏风。未偕簟石之游故云。〉

和李景浩寄新历

衰羸多病度昏晨。见历偏惊岁又新。丙午始称初八十。不知今后几王春。

丁未元日。次仲举。

人间有三乐。无故与俱存。纵我悲鸾镜。多男会岁元。欢情宜莫极。春气又微温。共醉屠苏罢。从教西日昏。

闻景浩移卜川沙。有中藏万卷之绝。赓其韵以续旧戏。

何苦芝山讼旧居。川沙犹可卜新墟。从知理屈分明甚。闻尽输移四壁书。

次汾川续九老会

当筵分座使之年。野服金章混后前。执酌遨头五马客。连裾鹤发一行仙。寿多已验潭留菊。醉遍翻疑酒有泉。十室一家连此会。休夸绛县古今传。

癸巳之会。为椿府设也。称为九老。名数偶合也。拟之香山。知其僭也。今此之会。乃其自为而犹因其号。效尤之甚也。余之致仕来乡今六载。仁庙朝。特拜正二。赠及祖考。龙御遄飞。未暇为庆也。乃于今年重九。国恤初除。日吉辰良。乃敢新试章服。祭告于家庙。改题木主。次次增秩。幽明俱荣。爰设饮福宴。简请乡老之与我同侪者。序齿而坐。除其杂宾。子仲梁。时为永阳宰。凡祭需宴具。皆其所办。执酌周旋。极尽情礼。群老欢悦。终至醉舞而罢。仲也感喜。遂作四韵诗。呈于座席。真城李典翰滉。闻而和之。长儿文梁亦和。诸诗皆有叙。尚有未尽之意。放笔老翁。亦次而并叙其颠末焉。

原韵

香山高会几多年。复睹汾阳十载前。更此良辰添一幸。当时老子押群仙。婆娑皓发欺秋月。潋灎芳樽彻酒泉。再世傍观柯已烂。好将奇事外人传。

家君于癸巳秋。以玉堂学士。受暇下来。为王父邀乡中年七十以上士族人。作九老会。厥后耆旧皆逝。当时参会之人。只有一员。家君自壬寅秋。致仕居闲。今秋重阳日。又邀七十以上之人。续作其会。家君居第二焉。盖人生七十。古称稀有。而一家之内。世设此会。一家之盛事也。十室之邑。多至九人。十馀年之间。再选而不匮。一乡之盛事也。汾川一曲。屡见此事。不觉感叹之至。用此长律。颂而祷云。〈仲梁〉

次韵

五百年才八十年。乡髦高会庆追前。莱衣昔奉灵椿树。毛檄今供不老仙。阖境尽餐潭菊露。全家应饮井砂泉。和诗独抱无涯感。奇事何妨万口传。

知事致政相公阁下。会乡老七十以上十人。以续癸巳九老之会。仲胤永川倅公干氏。既以专城之奉。来设寿筵。作诗颂祷。拳拳爱敬之意。溢于言表。不肖无状。夙抱皋鱼之悲。捧诗诵咏之馀。不胜感叹。谨奉和再拜呈上。非敢言诗。庶为属和者先驱。以广盛事云。〈嘉靖丁未重阳后有日。真城李滉。〉

次韵_文梁

生世三看飨大年。一家荣幸更无前。人多洛社香山会。事拟虹桥彩幄仙。绮席已闻新法曲。丹垆应挹菊潭泉。殷勤好保门阑业。赂厥相将永世传。

次韵_黄俊良

洛巾千载会高年。帽落龙山杞菊前。翠柏苍松真气味。童颜鹤发俨神仙。星芒赫赫临南极。霞液泠泠挹玉泉。胜事一家今再见。占天奇瑞史应传。

九老会。乃余昔日为椿府设。而因成古事。至今不废。前年重九。子仲梁。以永川郡宰。记念旧规。来设此会。大办供具。极尽欢悦。今年此日。不敢虚过。余又草设。因故退行于十三。永川及宦京儿辈。在家子弟。毕会具参。越一日望。儿辈仍设献席饷余。花山两宰及本邑主守。邀请俱临。设幕于汾江西岸。秋波澄绿。赤叶漫山。主劝宾酬。终日娱乐。日暮。舍陆登船。月出东山。江清如镜。缓棹中流。丝管嘲啾。船窄未上子弟五六人。率工妓十馀。登上聋岩。歌舞蹁跹。舟中之客。亦移上簟石。相望秩舞。或各自歌。上下乐声。喧闹云天。夜深而罢。余念古人有尘世难逢开口笑之句。方此佳辰。乡老与邻近守宰。助具四美。连设盛集。岂非喜幸。因次花牧永川唱酬之韵。以志不忘云。

白头归老返桑乡。依旧聋岩岩上堂。轩冕浮荣元不管。期颐遐算视为常。筵开林下飞枫叶。舟泊江头饮月光。正是九秋三五夜。休嫌佳节过重阳。〈吾门高曾以下。寿皆八旬。故三句及之。〉

谢丹山守景浩惠色纸一封

四束黄笺孰寄余。题封惟谨并缄书。丹山太守词林秀。知是妆修五凤馀。

色夺琉璃质更娟。光芒皎洁胜花笺。羞将蚯蚓磨铅污。袖拂还封几案前。

爱日堂重新。次退溪。

岩聋孰与主翁聋。祈父休嫌亶不聪。阅世已多馀鹤发。谋生亦拙任龙钟。台前流水银千顷。堂后孤峯玉一丛。夜久倚栏清不寐。倒江山影月明中。

原韵_退溪

岩带江声自作聋。岩居仙伯本真聪。曾参可不悲三釜。疏广元非傲万锺。月色想添新水槛。秋香行发旧霜丛。但令日日陪幽赏。何必题名向此中。〈公令滉作记故云〉

寒食日。立石于曾祖义兴公追赠兵曹参议之坟。基城太守李景浩。以公外裔。盛办祭具来助祭。祭后饮福。诸宗党欢话终日。不胜欣感。吟绝句谢呈行轩。

增秩黄麻已滥叨。追荣祖考有何劳。看他一片山头石。并与荒坟三尺高。

同景明景浩游屏庵。至晩泛舟汾川。次景浩。

江头横小艇。歌鼓杂陈时。赤壁苏仙句。浔阳白傅词。秋山新带瘦。落日远含姿。烂熳舟中兴。看他舞袖僛。〈景明以清洪监司。景浩以基川太守。同来焚黄。仍访聋岩。〉

重阳日。避寄芝舍。遇雨有作。录奉仲举。

当年丞相休言日。独寓山斋我复伤。连哭乔山悲不耐。何从风雨又颠狂。〈休言日。本文丞相之语。后诗。本金莘尹。白酒泛黄花之意。〉

忧国忧家忧岁歉。百忧丛里度炎凉。阶前隐逸知时节。霜后残英吐嫩香。

奉赓退溪茅舍会饮

东溪卜筑自何年。来见茅檐只数椽。堂上彩屏遮毁壁。篱边网席当华筵。座分宾主成高会。酌遍尊卑作酒仙。已感前宵真率饮。更看诗律摠卢前。

原韵_{自叙。自郡到退溪。先生临见茅舍。城主亦到。诗以奉谢。○退溪}

茅斋不见已三年。雨漏风吹半露椽。忽枉篮舆临涧薮。兼蒙皂盖贲尊筵。他时慕德人如蚁。此日陪欢我亦仙。假步山扃犹得此。况教投绂拜床前。〈是岁。弃官来家。〉

闻退溪喜其胤子新基有溪涧。即命移构。今悔而更卜他处。凡三迁。故诗以嘲之。

移家深谷小溪边。经始元因干蛊贤。庭训已成知有后。教儿何必孟三迁。

次濯清亭_{金绥之请赋}

阶下方池池上亭。风传栏槛嫩凉生。溪环谷互前山拥。檐豁天低北斗倾。坫上酒盈留客醉。轩边帿设聚邻争。多吾老退闲无事。邀辄来分一味清。

次双碧亭

十室宣城寂寞滨。几番送旧更迎新。民残邑弊知多岁。共理分忧幸得人。华馆流丹光映日。江楼蘸碧浪舂银。百年文物观风化。欢及穷村戴白民。

庚戌暮春望后二日。邀景浩饮聋岩杏树下。是时。春寒花未发。而歌儿唱苏仙争挽长条落香雪之句。次其诗。拜呈求和。

一年光景属三春。今岁胡为独靳人。池塘春草是虚句。南涧无人歌采𬞟。杏花一株立岩头。枝干枯瘦经冰雪。退溪学士邀赏春。迁延不见已数月。把杯从容虽可喜。花事多欠笑谈空。东君暖律岂长秘。要趁重来满树红。

次学士绝句

春潮方涨没涯湄。潭底归人影落晖。坐倚高栏良久望。水禽飞起惬歌词。

寄退溪

一自芝山理屈迁。经营不出退溪边。退溪泉石同盘谷。辛苦非追孟母贤。

闰六月望。泛舟赏月。次退溪。

伏热新亭避薄阴。系船沙岸暮江浔。波光潋灎杯中绿。岳色嶙峋席上临。乱舞狂歌期尽醉。浔阳赤壁入高吟。遥怜两客寻津去。月白汀洲飞水禽。〈时与李广文偕归〉

访黄上舍汉忠于愚溪

峨峨小白与天齐。客到桃源路不迷。我亦已成归去赋。莫夸君独有愚溪。

往寒栖。明日景浩以诗谢次。

穿岩越壑问山斋。半掩柴扉为我开。爱杀隔溪春后艶。荒乘忘返日斜来。

原韵_退溪

清溪西畔结茅斋。俗客何曾款户开。顿荷山南老仙伯。肩舆穿得万花来。

次监司赵松冈_士秀。因谢退溪和示。

退休元不忆鲈鱼。衰病端宜爱旧居。九袠残生馀有几。三朝宠眷梦还如。高轩再枉欣迎节。驿使频来喜拆书。江阁高悬前后律。云仍认取过黄初。

原韵_松冈

一缸官酒一苞鱼。来访山中宰相居。松柏本非蒲柳比。鹰鹯那得凤凰如。雪鬓仪容商绮季。风流诗酒白尚书。叨陪杖屦吟还醉。麦绿梅青四月初。

次韵_退溪

别后惟凭双鲤鱼。而今重拜地仙居。绮筵开处花相似。琼句留时锦不如。三达久为人所仰。一清何止史堪书。却惭下客疏慵甚。病觉腰围日减初。

奉赓溪堂绝句

世贵居华屋。衣须被绮罗。茅堂拥短褐。犹自向人夸。地僻人谁到。春深花自开。循溪堪濯足。柱杖故徘徊。雨洒溪边草。春先入洞门。烟浓禽鸟乐。和气正絪缊。聋岩有小筑。亦自卜深幽。有意时相访。聊宽我思悠。择地勤咨访。经营问几春。允臧今始得。无复讯诸人。归田赋已草。幽谷少尘愁。陶令云常住。无心出岫头。抛他官绶紫。闲爱故山青。四壁图书外。无烦尘事营。

奉次溪堂谢往一绝

寻访东西已数年。只缘华构屡移迁。从今不必问归路。越壑穿岩溪水边。

原韵_退溪

溪西茅屋忆前年。溪北今年又卜迁。第一光华老仙伯。年年临到万花边。

奉赓退溪_{时游紫霞皋小亭。值大雷雨。皋乃溪翁旧墓。故末句及之。}

亭对高山俯水涯。何须深僻卜烟霞。行云作雨天教好。笑杀先生欲徙家。

奉和退溪生辰垂贺长律

生来穷达禀于天。愧我何修福履缠。寿享期颐三世共。官连袍笏一家全。年年初度来乡党。秩秩华筵闹管弦。观者堵墙传盛事。更堪称贺退溪篇。

至日偶吟。录奉溪堂。

灰飞子半阳初动。始贺乾坤万物春。却忆彤庭丁讳夕。五更锺鼓只虚陈。

辛亥仲冬十五日为冬至。是乃中庙忌辰。夜永不寐。吟就绝句。书付希览。曾示朝家骑虎之势。果可忧虑。惟昔日临政。杀戮引导之责。近者垂帘。呜咽堕泪之教。可恃也。天岂不助。日夜颂祝耳。

仲冬。谢退溪枉访。

江阁孤眠帘半开。跫音忽报退溪来。腊前晷刻犹嫌短。返驾匆匆傍石隈。

雪中邀退溪_在临江寺

去岁终冬稀见雪。丰征三白趁春寒。高人理楫临江岸。却愧寻人欠戴安。

闲馀。忆得前日雪中枉驾。谢诗绝句安字韵。演成长律。录奉溪堂。

适我投簪公亦闲。从游几岁暑幷寒。舟横簟石波添酌。席挂茅亭雨满盘。花下樽开僧亦醉。雪中肩耸客同欢。如今登赏尤多所。西有临江东月安〈月安。寺名。后改月澜。〉

溪堂暮春。邀退溪共赏蟠桃。_{桃在临江寺。枝干低屈。可荫数十人。花盛实繁。非常品。}

离家病客劫春寒。风雨连朝昼掩关。忽见墙桃开满树。溪翁有约肯来看。

映湖楼。次丁使相_{应斗。时楼重创新彩}

名冠南中七十州。百年兴废创新楼。飞甍耀日蘸湖水。老树参天荫道周。多感使华情缱绻。更逢时雨为淹留。六年坐啸无遗爱。白发重来愧旧游。

原韵_丁应斗

礼安李知事。退老十馀年。未尝出门。闻仆欲进谒。肩舆径临。乃陪上湖楼。又下楼船。公之次胤奉化倅希梁。青松倅仲梁。连山倅季梁。迭侍左右。竟日侍欢。时适好雨新晴。一州人咸来耸观。亦一时盛事。不觉僭书一律。

南极光芒耀福州。德星还聚映湖楼。元方接武云仍合。张仲连城孝友周。海遣麻姑供祝献。天教喜雨劝淹留。微生忝续先人好。幸挹清尘又此游。

偶吟寄仲举

独上聋岩望眼明。月澜残寺北山横。何妨续见黄生面。日日无劳鄙悋萌。

清和节。赏倭𫊛䕽。忆挺然。

赠送盆花故意多。提携远涉汉江波。当年已发东篱蕊。今岁新开海国葩。攒谷青枫那得伴。当阶红药或争夸。终南旧主应相念。未与同看只可嗟。〈余之下来时。挺然赠花盆一双。乃菊与此花也。菊则初年花发。比花今年始开。吟玩不无思念。书此寄示云。〉

雨馀泛舟游簟石。次景浩。

蘸水奇岩旧著名。游人探胜自蓬瀛。雨馀江涨波光碧。夜久烟沈烛影明。坐石四隅随地势。流觞两处剩欢情。醉来还泛中流棹。飞沫西风洒面清。

簟石之游。与景浩，仲举曁子弟数人。乘小艇。解缆聋岩下。缓缓而行。经狮子石至象岩。倚泊周览。共登其背。摩挲久之。乃下直抵簟石。是时积雨新霁。尘秽洗尽。凝滑如璧。只有留潦停蓄石罅。择地而坐。环列无次。爰设小酌。杯盘礼数。务皆真率。谈饮终日。日将夕矣。云阴掩月。水色微茫。烧烛而明之。石在江心。江水至此分流。一派循余座下而去。景浩坐其下。老翁乘醉戏剧。斟酒于觞。台木禁而浮之。景浩笑而取饮。往复再三。仲举辈。望见羡之。偶于盘石中。有凹如槽。储水盈溢。分左右而坐。泛觞推送而相酬酢。亦一奇也。因此皆醉。恨未与前日太守共之也。因念流觞曲水。乃会稽故事。簟石之水非曲流。所游之会。安敢自拟晋贤。事近其日所为。故三句及之。慕效之意则不无焉。

原韵_{先生召城主及滉。其日城主来。滉未赴。后数日。再招为此游。仍留宿江阁。令滉记其事。○退溪}

投老归田岂为名。陪游泉石似登瀛。赐书屡贲扬三迳。敕水宁论贺四明。雨送双凫虽绝胜。风吹一叶更多情。林间小阁通宵梦。陡觉神魂分外清。

次新宁水亭_幷序

余于正德戊辰间。为亲乞符永阳。永于新旁。且兼官沿牒。往来无虚月。今新守黄君。乃余孙赘。朝家忧其凋弊。以兵部郞除此。下车未久。得民欢心。抚字之外。念不及他。乃作啸咏之所于竹林前溪。知余少日游历。眷恋于兹。以诗求和。余亦不无桑下之念。喜亭之新。忘拙步谢。

青春太守佩章铜。割鸡牛刀十室中。政简一区村犬睡。化行期月讼庭空。循除㶁㶁溪鸣玉。隔岸萧萧竹引风。岂但铃斋输胜槩。清阴分处起疲癃

记得曾游馆舍明。竹林如束小溪声。此间更起临流阁。知是遨头不俗情。

九月初四日。闻金承旨_缘设寿筵于乌川。

银台昼锦远宁亲。承乏曾吾亦此身。闻说今朝开寿席。龙山丘垄望沾巾。

公曾设席吾先赴。几向樽前舞袖飘。今日阻参王母宴。七枚虬卵拟仙桃。〈家有手植柹。实非凡品。全枝七枚。戏呈献筵。〉

重阳后二日。饯安佐郞公信于墙边盆菊下。

遥忆终南处士堂。秋来墙菊几千行。怜他盆插残丛蕊。同我离伦寂寞乡。〈盆乃余之在京时。安挺然。赠我而同来者也。欲令归告旧主耳。〉

和景浩

迤逦东西遍。今留只隔岑。愁中多述作。客里费光阴。拟会声坊岘。还逢别贺浔。屏基要共审。苔迳患幽深。〈声坊。别贺。皆地名。〉

元夕献筵诗_幷序

叙云。嘉靖甲寅岁会。家有佩印绶者三。青松府使仲梁。奉化县监希梁。义兴县监季梁。是岁。父翁年八十八。曾以亲老之故。仲梁以三陟府使换青松。希梁以彦阳换奉化。季梁以连山换义兴。是日。有官者各以其邑赍酒馔来饷我。兄诸儿孙毕集。邻里亲戚俱会。内外同厅。终日酬献。醉乐陶陶。吾汾川故家。自高曾传祖及父已百馀岁。及我之身。亦且四十年。缘我仕宦于京。以官为家。或出或入。有同逆旅。倾颓殆尽。干蛊之儿文梁主之。始倩工修之。适今岁日。设席于此。共迎新庆。余喜而名其堂曰肯构。仲儿吟绝句呈于座席。末句押天字。余念独谷成石璘之诗八十逢春更谢天之句。因其韵联成绝句。且三儿换来近邑。皆上恩。幷作戒子诗。在座者皆和。书于板末云。

八十逢春更谢天。海东耆老著诗篇。聋岩樗散尤堪谢。寿到今辰又八年。

身老休官卧故乡。三儿奉檄各遐方。连章乞换曾为滥。治邑先思愿勿忘。

次仲举春日寄诗

长凭书信首空回。为子悭他节序催。故国山花将尽谢。洛城游驾不曾来。闲多悒悒孤眠榻。兴到时时独上台。早晩著鞭犹足企。瓮头新酿久成醅。

次文梁八日观灯

八日观灯小室清。挂檐光焰烂荧荧。樽前低唱儿孙舞。一夜欢娱别有情。

甲寅六月晦日。自聋岩移寓临江。是日入秋节。夜半闻蟋蟀。感而有作。适有归京人。书奉退溪旅轩。欲见乡家愁闷气像。

九袠辞家客。迁移何所营。门庭经丧乱。边塞报戎兵。终夏民无食。兼旬雨不零。夜深愁不寐。何处是蛩声。

次寄退溪

遭逢昭代展才华。久患沈痾抱屈多。往复三诗坚宿约。丘山恩未报如何。

寄赠柳叔春赴燕京

关西曾说是公乡。昼锦重过别有光。恨杀尧天方遏密。楼台到处暗销肠。

奉和退溪

溪翁一去滞京华。江寺孤眠岁月多。先书已到行期邈。春近墙桃奈尔何。

月澜新刹僧无住。花坞秋残但落霞。笑倩川沙勤守护。川沙活计亦蹉跎〈闻溪翁驰书于川沙佑弟。修治旧游泉石。勿令荒废故云。〉

再赓元夕绝句呈退溪

白尽聋翁两鬓华。青年学士睿恩多。江湖已作相忘地。春到墙桃又负何。〈终之以无可奈何之意〉

蟠桃下。招仲举。

墙外蟠桃树。种来今几年。凭君莫窥牖。结实待三千。

再赓促之

客从春共至。相别并前年。轮满当三五。樽盈美十千。

病中。闻退溪自京新还。吟寄二绝。

已脱尘羁出帝城。丁宁宿约趁清明。只嫌病后春犹冷。恻恻重关未出迎。

三载经营策未成。今辰何幸有兹行。想得间关逾岭日。分明马首旧山青。

病起。吟呈退溪。_{时嘉靖乙卯四月旬日也。是年六月。公下世。此乃酬唱绝笔云。}

卷地春风落尽华。蟠桃仙护尚馀多。纷纷落地铺红锦。烨烨留枝映绿纱。羯鼓声催攀树舞。琉璃锺满醉颜酡。年年此会休相负。伫待三千一结何。

月澜踯躅之会。为我延退。吾则老除。曾有江山全付之简。但此则旧约。扶病欲副。

次韵_退溪

花发仙坛丽日华。千春光景此时多。玉樽潋灎流霞液。云幔依俙薄雾纱。阆苑瑶池追胜赏。童颜鹤发带微酡。我今却笑桃源客。一返无由再到何。

赋

洛中真率会赋

惟君子之纯真。寓至乐于天然。岂繁华之徒务。将简素焉是先。观真率之有会。伟洛中之群贤。当宋室之中叶。应聚奎而挺生。同左右乎王室。乃并美而齐名。尊德齿而忘势。托佳会而展情。岂玩心于游衍。役外物而营营。酒随量而无算。酌深浅而自适。味岂贵乎珍羞。但蔬果之交错。斥丝竹之乱耳。厌娥眉之悦目。绝奢淫而不御。动必循乎朴略。游心神于淳古。任天真而自乐。洞肝胆而相照。罄情欢而沕合。吐琼韵于醉时。蕴真趣于醒后。蔼性情之浩浩。混太初而为友。斯真率之至乐。孰能窥其涯涘。收万象而冥观。澹胸次之无累。彼兰亭之修稧。徒寓乐于流觞。伊竹林之纵酒。放性情于猖狂。举雕素而生华。汩末流而丧真。伟斯人之冲澹。独反漓而归醇。纳遐情于方寸。各有得而扬扬。兹澹泊而迥俗。虽娱乐其靡伤。然大臣之事君。要夙夜而遑遑。况司马之忠直。负天下之重望。宜戮力而匡救。示仪形于百辟。何托契而相欢。竟自乐于宴息。懿君子之雅量。岂容众之所测。眷时事之多艰。慨国步之屼嵲。抱忠丹而曷施。怀隐忧于中肠。斯假会于真率。庶余忧之暂忘。讵徒事乎修稧。谅深意之在兹。想遗迹于陈编。仰高风而不可攀。

天下中庸赋_幷序

愚尝读中庸。其为书也。无所不备。无所不该。谓中庸尧舜也。则岂能尽其理。谓中庸孔孟也。则岂能尽其妙。故其书曰。天下可均。爵禄可辞。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又曰。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夫天下之人。岂能过于圣人。而圣人不能。则知天下之人。无有可尽于此道。而可拟于此名也。当汉时。胡广。以明辨达理。取重于世。而遽以中庸称之。是二帝三王孔孟。所不能称者。而胡广。称之。是胡广之贤圣。胜于二帝三王孔孟者欤。是必后世之人。见道不明。特以一时私见。妄议人物。而侮其经传者也。愚故不言其事之迹。而特赋妄议之罪。以寓其意云。

夫惟明道之一篇。蕴诸经之奥旨。既无过与不及。亦不偏而不倚。匪圣人之尽道。孰能窥其涯涘。嗟道大见在乎人。用智私而穿凿。观一艺之可名。便倚之于道德。览东都之人物。有胡广之一士。仅明习乎朝章。取重名于侪辈。鄙时人之颛蒙。指中庸而推戴。吾不知伯始之行身。果有合于时中。又不知时人之称美。果有出于至公。历事六帝。未见不变塞焉之志。曲从梁冀。亦未见在下不援之意也。较所行之若兹。顾中庸其安在。彼胡广之鄙夫。固不足道。何时人之贸贸。共称服而不悟。既非鱼焉知鱼。彼亦宜尔。小人之反中庸。胡广有之。

笏赋

惟虚灵之一心兮。该众理而咸备。应万事兮接多端。贵勿偏而勿贰。然操舍之无常兮。事每差于忽弛。肆圣王之虑此兮。必假物而律己。吾观笏之为制兮。意实深于正已。倘存敬而靡差兮。舍此笏而何取。原制作之初意兮。嘉象形之合则。或以球而以象兮。昭等威之有别。或以鱼而以竹兮。著上下之异制。矧圆上而方下兮。象天地以为体。爰手持而整容兮。俨心恭而诚一。体虽微于尺二兮。用则大于身律。穆穆九重之上兮。肃肃命令之有仪。明明庙堂之下兮。跄跄趋步之无违。况承祀与交际兮。尊俎应对之有节。曁问寝与视膳兮。定省蒸尝之莫忒。既与心以交孚兮。俨内外之如一。彼昏忘而莫寤兮。可因此以警觉。彼怠忽而不慎兮。亦赖是以起惕。正乎外所以养中兮。盍顾名而思敕。养于中自形于外兮。宜奉持以自饬。笏虽持于手中兮。敬已贯于心衷。执不下于当心兮。要持敬而直内。欲一身之就正兮。盍交养乎内外。夫孰云内养之可恃兮。心因笏而后省。又孰云外敬之难久兮。笏因心而自正。斯揭笏而名之兮。俾无忘而无忽。目常存于持守兮。念不弛于瞬息。苟无愆于奉持兮。心自正于应接。彼威仪之抑抑兮。与周旋之中礼。咸赖此以秩秩兮。孰一事之或戾。吾观笏之为用兮。不在笏而在心。用兼备而周悉兮。思圣制而益钦。何叔季之昏昏兮。昧名义之有自。臣事君兮子事父。孰取正于容止。咸弃内而务外兮。错玉帛兮何裨。笏纵操于掌握兮。笏与心而为二。幸击蛇于孔手兮。叹纯正之有气。闻流血于泚额兮。美段公之忠义。后千载之浇浇兮。举背正而趋岐。笏之正兮古犹今。人之邪兮何万万也。余思笏之为名兮。仰古制以重叹也。遂为铭曰。尔体直兮可整我仪。尔容正兮可正我思。尔在我手兮斯须不离。敬我心正我容兮。惟尔之功。操则存舍则亡兮。与尔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