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文集 (四库全书本)/全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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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六十一   宋 王安石 撰表
  贺册仁宗英宗徽号礼成表
  贺景灵宫奉安列圣御容表
  贺哲宗皇帝登极表
  贺升祔礼成表
  英宗山陵礼毕慰皇帝表
  又慰太皇太后表
  又慰皇太后表
  英宗祔庙礼毕慰皇帝表
  又慰太皇太后表
  又慰皇太后表
  慈圣光献皇后昇遐慰皇帝表
  慈圣光献皇后启殡及复土返虞慰皇帝表二
  
  慈圣光献皇后神主祔庙慰皇帝表
  慈圣光献皇后期祥除慰皇帝表
  正旦奉慰表
  鲁国大长公主薨慰表
  八皇子薨慰皇帝表
  八皇子葬慰皇帝表
  谢宰相笏记
  谢翰林学士笏记
  知常州谢上表
  南郊进奉表
  代郓州韩资政谢上表
  代王鲁公乞致仕表三道
  代人贺寿星表
  代人明州谢上表
  代王鲁公德用乞罢枢密使表三道
  贺册仁宗英宗徽号礼成表
  臣某言伏睹进奏院状报册告仁宗皇帝英宗皇帝徽号礼成者肇称缛礼追荐鸿名扬二圣之闳休风四海以纯孝惠心昭假釐事备成臣中谢恭惟仁祖以尧之巍巍丕冒区夏英考以舜之业业祗承庙祧绍隆德至于难名崇报义存于无已皇帝陛下仰稽前宪俯采庶言命册使而致严告匰主而归美神灵率吁其启后于无彊品庶交欣以奉先而不匮臣备叨殊眷获睹上仪顾久负于沉痾乃独妨于旅进臣无任
  贺景灵宫奉安列圣御容表
  臣某言新一代之上仪极二端之美报经始有俶实自睿谋欢成无疆乃惟众志臣中谢窃以閟宫鬼享周特腆于姜嫄原庙神游汉独隆于高帝远或遗祖近止及亲恭惟皇帝陛下服卑而即功食菲以致孝严祖宗之众像依仙释而异宫馆御因时初岂忘于苟简修除备物乃有待于纯熙宸宇秘严扁榜崇丽祼献式序妥侑维时藐然往初孰此伦拟臣久尸荣禄尚负宿痾闻釐事之既成与群情而偕乐臣无任
  贺哲宗皇帝登极表
  臣某言伏睹赦书皇帝陛下今月五日登宝位者郊庙神灵永有宗依华夏蛮夷永有归赖中谢恭惟皇帝陛下光御历服大承统绪以圣继圣纯祐无疆臣遭遇先朝久叨荣禄不获奔走瞻望清光臣无任
  贺升祔礼成表
  臣某言伏睹进奏院状报七月十二日升祔礼成者涓选休辰肇称吉礼神灵底豫品庶交欣中谢窃以登俪紫庭归配清庙于稽在昔有举维时恭惟皇帝陛下德茂承祧志深念祖仿唐文而制作致舜孝于烝尝釐事既成欢心溥协臣尚撄衰疾久隔清光陪九賔之胪传独无厚幸偕四方而来贺徒有微诚臣无任
  英宗山陵礼毕慰皇帝表
  臣某言须百祀之材已襄葬故设九虞之主方考祔仪伏惟皇帝陛下德懋钦明道隆勤孝虽送终之礼已备而追远之念甫深惟顺变以抑哀实含生之至愿臣限分镇守阻豫班朝臣无任
  慰太皇太后表
  臣某言宫车云返陵邑既营凡在照临岂胜摧慕伏惟太皇太后道侔坤育仁出天成永怀爱孝之隆尤积悲恫之感稍舒慈念实慰舆情臣叨备从官限分符守徒有攀号之至痛初无办䕶之微劳臣无任
  慰皇太后表
  臣某言威灵有集方祔于庙祧感慕无穷外覃于蛮貊㐲惟太后比贤任姒纉庆涂莘祗协孙谋克襄大事地非苍梧之远势有霸陵之安唯割至哀尚膺遐福臣备官有守奔问无阶臣无任
  英宗祔庙礼毕慰皇帝表
  臣某言七月而葬既充奉于寝园万世不祧遂崇成于庙室凡居覆焘同尽攀号伏惟皇帝陛下膺保圣神践行仁孝纒哀罔极率礼无违仙游既集于宗祊圣念弥勤于翼室仰祈顺变俯眷含生臣符守所撄班朝莫豫臣无任
  慰太皇太后表
  臣某言威灵来返祠庙有严序陈昭穆之伦定列祖宗之次哀号罔极遐迩所同伏惟太皇太后功佐帝图德齐坤载永惟孝爱尤积悲怀冀纾天性之慈以永母仪之福臣无任
  慰皇太后表
  臣某言宗祏告成皇灵来燕凡居覆露同尽哀摧伏惟太后协庆涂山比贤太姒方正坤仪之位上同乾施之仁虞祔奄终攀号靡极冀哀恫之有节膺福履之无疆臣限守州符阻趋天陛臣无任
  慈圣光献皇后昇遐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以上天降祸太皇太后奄弃大养伏惟皇帝陛下攀号感慕圣情难居臣限以衰疾在远不获奔赴阙廷臣无任
  慈圣光献皇后启殡及复土返虞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以日月徂迁伏承太皇太后诹辰协吉肇启殡宫圣情攀号何以胜处恭惟皇帝陛下圣孝发中天报备至感叹摧咽遐迩一情臣无任
  
  臣某言伏承太皇太后神宫复土奄及返虞圣心伤摧何以胜处恭惟太皇太后天助懿德以扶昌运辅佐保佑功施三朝粤自弃捐宫闱爰及襄事陛下哀恫夙夜发于至情追奉致隆有溢常礼显情报德内外单尽孝治所形人用感欷臣伏限在远无缘奔走瞻望阙庭臣无任
  慈圣光献皇后神主祔庙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承慈圣光献皇后神主祔庙既克礼成伏惟皇帝陛下圣孝终始哀慕难胜日月徂迁礼有顺变伏望少抑至情以幸天下臣无任
  慈圣光献皇后期祥除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以日月流迈太皇太后捐弃大养奄及期祥仰惟圣孝攀慕无极伏望深加裁抑以幸万方臣限以衰疾无缘奔诣阙庭臣无任
  正旦奉慰表
  臣某言伏以日晷流迈岁历肇新太皇太后弃捐宫闱奄历时序伏惟皇帝陛下圣孝天至感慕难胜臣以衰疾无缘奔走瞻望阙庭臣无任
  鲁国大长公主薨慰表
  臣某言伏睹进奏官状报鲁国大长公主薨背伏惟圣情痛悼臣以衰疾无缘奔走伏望以理宽释俯慰群情臣瞻望阙庭无任
  八皇子薨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睹进奏院报八皇子薨背伏惟圣情悲悼难任敢乞抑割天慈以幸万邦臣瞻望阙庭无任
  八皇子葬慰皇帝表
  臣某言伏闻郓王襄事有日灵輴即路伏惟圣情悲悼难胜敢乞割抑天慈以幸天下臣瞻望阙庭无任
  谢宰相笏记
  祗荷宠灵载怀感惧窃念臣志虽慕古才不逮时误蒙记怜特赐收用伏惟皇帝陛下绍膺天统遵养圣功旁招儁良横及疏贱誓当罄竭仰称龙光臣无任
  谢翰林学士笏记
  含哀去国扶惫造朝黼坐禁严许之燕见玉堂闳丽赐以叨居申饬使人就传德意事虽有故宠实非常莫知报称之谓何徒荷眷求之如此臣无任
  知常州谢上表
  臣某言以贫择利以病辞此于督责之朝皆在谴何之域中谢伏念臣比在群牧常求外官蒙恩朝廷改职畿县未识贤劳之力已纒悸眩之痾区区本怀恳恳自诉遂蒙优诏特与便州维臣之愚所学非敏受禄则辞贫而取富当官则让剧而求闲使有以临知罪其极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明照万物宽惠四方在宥而不探其可诛因能而不责其所乏顾虽无用于当世尝以有闻于先臣思报所蒙敢忘尽瘁然而州郡抚循之势患在数更官司考课之方要诸久任惟此弊邑比多凶年岁行两周守吏八易当郡人烦劳之后以臣身疲病之馀自非少假以岁时将必上孤于噐使所祈降鉴姑使息肩则断断一臣不独免于大戾元元万室傥有望于小休臣瞻天祷圣无任
  南郊进奉表江宁
  臣某言伏以郊兆宗祈臣工显相庆九畿之藩屏备万物之贡输前件物掌于邦财敛自民职窃睹燎禋之盛式修币献之常臣无任
  代郓州韩资政谢表
  臣某言秘殿升华名城借重宠灵溢分愧惧交怀中谢窃念臣世系单平天姿滞固亲逢文雅之会首玷秀廉之科黾勉在公优游过纪被蒙眷与度越等夷省寺备官禁庭充卫分无可采惧抵冒于宪章寸有所长使禆参于治政朴忠自信智虑罕通未尽将明之才已干诃谪之典至宽之度横贷其愆禠夫左右之联寄以东南之屏败财伤锦宜有众多之讥增秩赐金本非平素之望敢图上圣复眷孤臣就徙通班改司善部惟汶阳之奥壤乃鲁服之大邦岂繄薄材称是烦使此盖皇帝陛下遇臣之造于远不忘烛物之明虽微必逮追惟踦屦之旧特借丛云之休切自揣循将安报称敢不激昂志尚陈悉政经宣布诏条之宽绥安风俗之厚庶㡬一得少补万分臣无任
  代王鲁公乞致仕表德用
  臣某言臣闻下之所以忠于上力已愆则不敢瘝厥官君之所以爱其臣年已至则不思劳以事敢縁兹义冒尽所言中谢伏念臣以斗筲之材加犬马之齿比尝得谢误复见收血气既衰日月逾迈固已积妨贤者之路岂独多旷朝廷之仪伏望圣慈许令致仕则赖天之力使终晚节之优游讫臣之身得免大诛之愦眊臣无任
  
  臣某言愚臣之在暮年礼当求去圣主之于旧物恩不忍捐顾在礼之可言敢縁恩而苟止中谢伏念臣起身疵贱逢世休嘉年除岁迁遂尘于非望夙兴夜寐常愧于无劳惟是宠荣殊非所欲矧知固陋岂敢为高徒以岁路之向穷不胜人言之甚众争前而冒宠则辱之在后也或多盖众以擅荣则患之及身也常酷是亦有伤于国体岂惟无补于臣身此臣所以迫切于归诚而彷徨于受命也况陛下接三后之烈享百年之平势盈则非易以持法久则当通其变此诚致慎于安危之际而责难于将相之时虽臣旅力之方刚亦宜知止岂此馀生之无㡬尚可妨贤伏望天慈俯循人欲上以终爱人之德下以免累国之诛则膂力既愆虽负捐躯之素志馀忠未讫犹知请祝于明时干冒宸严臣无任
  
  臣某言窃以将相之权臣之所贪得君亲之命臣之所惮违恳恳至于辞说之穷区区亦惟义理之迫中谢伏念臣典司机密陪辅清光年之侵寻职以旷废假息幸蒙于宽政引身辄匄于馀年岂期愚衷未动圣察令臣股肱便敏足以趋賔赞之仪耳目精明足以副谋谟之托虽知当退犹愿自强奈何独以罢癃之躯而欲久私要剧之地自计且知其不可人言孰以为当然伏望圣慈哀怜悃愊无空敦奖使得罢休臣无任
  代人贺寿星表
  臣某言上灵储祉南极效祥凡在观瞻实增庆抃伏以皇帝陛下绍休三圣博爱万方唯干则之棐常宜星文之底应臣叨尘要近亲会休嘉豫闻太史之占敢后封人之祝无任
  代人上明州到任表
  臣某言奉敕差知明州已于某月到任讫夷越故区东南穷处施泽之下欢然有生庇身于兹坐以无事中谢臣受材素薄推数颇竒居有朴忠之心进无通显之路晚尘郎位颇切郡章归待罪于省中退得藩于海上自初受命以至造官历年两周取道万里备更艰厄职臣之分使然卒就宴安赖上之恩抵此馀年且索旅力已愆尚何施为可以报称于苟利国家之事靡所不思及未塡沟壑之时庶㡬无愧臣无任
  代王鲁公德用乞罢枢密使表
  臣闻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自惟贱官之守犹或不敢冒居况于任重责大安危所系岂其癃昏惫耄可以久饕敢縁前言上冒圣听伏念臣以疵贱之身遭逢陛下㧞擢兼官将相典领机密内之无陪辅将明之效外之无折冲御侮之劳是陛下所以宠臣者不可胜言而臣之所以报陛下者未尝能称况今犬马之齿七十有七不能者止宜在此时顾贪恋圣世未敢乞身田里长违陛下左右惟机务之众非臣疲曵所能勉强伏望陛下悯臣无状赐罢枢密院职事毋使久塞贤者之路臣不胜祈恩待命激切之至
  
  臣比以残馀之生久壅贤路愿还要职退就散地天听高邈未蒙照省惓惓之私窃不自宁敢縁厚恩求必愚瞽臣闻量臣以授官者君之所以仁于下也审已以从事者臣之所以忠于上也今臣罢老虽近在臣身谋之有所不给况于官隆事剧所摠不一以臣审已诚不宜久叨权宠畏负陛下任使之意伏惟陛下量臣之聪明不足以逮事量臣之强力不足以副礼听臣所丐毋令四方有议陛下信任之失而臣亦赖陛下之赐免于官谤臣无任
  
  惓惓之私至于再三上慁圣徳而终未蒙省察奖诱过渥非臣所堪区区之愚岂敢苟止伏念臣以颛蒙遭遇㧞擢人臣贵宠少在臣右而劳烈行治无称于时机密之地安危所系虽臣方壮固惧不称况于残年馀日岂宜尚污印韨为朝廷羞方今明明在上济济多士足以典司枢要补敝救失称陛下任使副元元之望者甚众陛下虽欲苟私愚臣臣虽欲自侍左右称所以幸臣之意岂惟公论于臣有所不容诚恐覆𫗧以亏陛下知人之明而令贤能宜在高位者久踦于圣世则夷身毁宗不足以塞责矣伏惟陛下哀臣恳迫听臣所丐以终陛下眷宠老臣之赐臣无任









  临川文集卷六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六十二   宋 王安石 撰论议
  郊宗议
  答圣问赓歌事
  看详杂议
  详定十二事议
  郊宗议伏奉圣问撰议缴进
  问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二者皆配天也或于郊之圜丘或于国之明堂或以冬之日至或以季秋之月或以祖或以祢或曰配天或曰配上帝其义何也对曰天道升降于四时其降也与人道交其升也与人道辨冬日上天与人道辨之时也先王于是乎以天道事之秋则犹未辨乎人也先王于是乎以人道事之以天道事之则宜远人宜以自然故于郊于圜丘以人道事之则宜近人宜以人为故于国于明堂始而生之者天道也成而终之者人道也冬之日至始而生之之时也季秋之月成而终之之时也故以天道事之则以冬之日至以人道事之则以季秋之月远而尊者天道也迩而亲者人道也祖远而尊故以天道事之则配以祖祢迩而亲故以人道事之则配以祢郊天祀之大者也遍于天之群神故曰以配天明堂则弗遍也故曰以配上帝而已夫天与人异道也天神以人事之何也曰所谓天者果异于人耶所谓人者果异于天耶故先王之于人鬼也或以天道事之萧合稷黍臭阳逹于墙屋者以天道事之也呜呼天人之不相异非知神之所为其孰能与于此此礼也尚矣孔子何以独称周公曰严父配天者以得天为盛天自民视听者也所谓得天得民而已矣自生民以来能继父之志能述父之事而得四海之驩心以事其父未有盛于周公者也
  答圣问赓歌事
  臣闻叙有典秩有礼命有德讨有罪皆天命也人君能敕正则治不能敕正则乱所以敕之不可以无其为一也然为于可为之时则治为于不可为之时则乱故人君不可以不知时时有难易事有大细为难当于其易为大当于其细机者事细而易为之时也故人君不可以不知㡬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㡬此之谓也人君虽知此然贤臣不心恱而服从则不能兴事造业而熙百工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此之谓也夫欲股肱之喜盖有其道矣盖人君率其臣作而兴事在明乎善而已明乎善在所为法以示人者当所为法以示人者当乃股肱之所以喜也股肱喜而事功成事功成而能屡省以不怠废此又股肱之所以喜也为是者在钦而已矣皋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此之谓也盖宪者为法以示人之谓也所为法以示人者当率法慎为能然钦慎而不明乎善亦何能济故人君者以明乎善为难苟明乎善矣则人臣孰敢为不善人臣无敢为不善事其有不治者乎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此之谓也人君不务近其人论先王之道以自明而苟欲以耳日所见闻总天下万事而断之以私智则人臣皆将归事于其君而不任其责淫辞邪说并至而人君听断不知所出此事之所堕也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此之谓也然则人君欲股肱良而庶事康不在乎他在明乎善而已明乎善不可以责诸人也伏惟天锡陛下以尧舜之材自秦汉以来欲治之主固未有能髣髴者然百工未熙庶事未康者殆所谓近其人论先王之道以自明者尚有所缺而非可以他求也臣昨日蒙德音喻及尚书赓歌之事而愚憧仓卒言不及究故敢复具所闻以献伏惟圣心加察幸甚
  看详杂议
  臣今月二日至中书曾公亮传圣旨以杂议一卷付臣看详臣谨具条奏如后
  议曰官有定员则进趣虽多不能为滥宜定台省监寺之员须有阙然后用
  臣某曰今之台省监寺之官虽名曰职事官而实非前代之所谓职事官而与前代刺史等所带检校官无以异前代检校官之类亦不能定员待有阙然后拟前代所谓职事官即今所谓差遣是也今之差遣固已有定员须有阙然后用人矣若欲令今所谓职事官亦有定员则今职事官以差遣员数校之㡬至两倍而有功有考当陟者又未有以御之欲有定员所谓可言而不可行者也
  议曰内外之官正其名称出则正刺史县令之名入则还台省之名
  臣某曰前代有勲官有散官有检校官有职事官勲官散官当其有罪则皆得议请减而应免官则又可以当官而检校官与今行守之官无异故朝廷与夺皆足以为人荣辱利害今散官勲官检校官既不足以为人荣辱利害为人荣辱利害者唯有职事官与差遣而已今若令内外官正其名称出则正刺史县令之名入则还台省之名则是丞郎知州谓之刺史京朝官知州亦谓之刺史不知职事官之贵贱何以别乎又其禄秩位次不知当复如何若同之则理不可行若不同则与未名之时又何以异臣以为今州郡长吏谓之知州非不正名所领职事官乃与前代刺史等带检校官无异何伤于正名而欲改之乎且汉以丞相史刺察州郡谓之刺史今欲名州郡长吏为刺史则何得谓之正名
  议曰罢官而止俸
  臣某曰文王治岐仕者世禄武王克商庶士倍禄盖人主于士大夫能饶之以财然后可责之以廉耻方今士大夫所以鲜廉寡耻其原亦多出于禄赐不足又以官多员少之故大抵罢官数年而后复得一官若罢官而止俸恐士大夫愈困穷而无廉耻士大夫无廉耻最人主所当忧且邦财费省之大原乃不在此议者但知引据唐事乃不知唐时官人俸厚故罢为前资未至困乏今官人俸薄则与唐时事不得同且不吝于与人以官而欲吝于与官以禄非计之得也
  议曰以釐务实日并为三年以叙磨勘之法以符考绩之义
  臣某曰今欲以釐务实日并为三年以叙磨勘之法窃以为不釐务者非人情之所欲也釐务者非人情之所苦也今等之无功而釐务则计日得迁等之无罪而不釐务则不得计日而迁恐未足以符考绩之义而适足以致不均之怨也且黜陟之法务在沮劝罪功不知立法如此有何沮劝
  议曰置兵部审官院
  臣某曰崇班以上置兵部审官院此恐可议而行然崇班以上差遣尽付之兵部则不可行当约文字之法相度所任轻重缓急有付之审官者有属之枢密者至于磨勘则官视卿监以下皆付之兵部审官可也
  议曰置兵部流内铨以代三班及置南曹
  臣某曰三班院无以异于兵部流内铨何必以代三班乎今三班自无阙事而又增置南曹则非省官之意议曰废江淮荆浙发运使
  臣某曰江淮荆浙发运使尝废矣未㡬复置者以不可废故也盖发运使废则其本司职事必令淮南转运使领之淮南转运所总州军已多地里已远而发运使据六路之会以应接转输及他制置事亦不少但以淮南转运使领发运则发运一司事多壅废此盖其所以废而复置也臣比见许元为发运使时诸路有岁歉米贵则令输钱以当年额而为之就米贱路分籴之以足年额诸路年额易办而发运司所收钱米常以有馀或以其馀借助诸路阙乏其所制置利便多如此类要在拣择能吏以为发运而已废之不为便也
  议曰废都水监
  臣某曰都水监亦恐不可废今议者以谓比三司判官主领之时事日烦费日广举天下之役其半在于河渠堤埽故欲废之此臣之所未喻也朝廷以为天下水利领于三司则三司事丛不得专意而河渠堤埽之类有当经治而力不暇给故别置都水监此所谓修废官也官修则事举事举则虽烦何伤财费则利兴利兴则虽费何害且所谓举天下之役半在于河渠堤埽者以为不当役而役之乎以为当役而役之乎以为不当役而役之则但当察官吏之不才而不当废监以为当役而役之则役虽多是乃因置监故吏得修其职而无废事也何可以废监乎且今水土之利患在置官不多而不患其冗也
  议曰合三部句院
  臣某曰三部句院臣未知其详然恐由近岁三司帐籍钩考之法大坏而不举故三司句院有事简处若不然则此三部句院理不可合
  议曰提举百司不当用内制但用如张师颜者
  臣某曰提举百司多用内制而今患其与三司并行指挥库务异同难禀臣以为唯权均体敌乃可以相检制事有异同则理有枉直近在阙门之外则非理皆得上闻库务官司亦何嫌于难禀今若只用如张师颜者一人与三司表里纲纪细务则恐与三司权不均体不敌虽足以纲纪细务而三司措置百司失理莫能与之抗议今使内制一人总其权以敌三司又使如张师颜者一人躬亲点检细事小既足以究察诸司奸弊大又足以检制三司如此处置未为失也若以为费而当省则提举百司于内制但为兼职废之何所省乎
  议曰废宫观使副都监
  臣某曰宫观置使提举都监诚为冗散然今所置但为兼职其有特置则朝廷礼当尊宠而不以职事责之者也废与置其为利害亦不多若议冗费则宫观之类自有可议非但置使提举都监为可省也
  议曰外则并郡县
  臣某曰中国受命至今百馀年无大兵革生齿之众盖自秦汉以来莫及臣所见东南州县大抵患在户口众而官少不足以治之臣尝奉使河北疑其所置州县太多如雄莫二州相去才二十馀里闻如此者甚众其民徭役固多财力雕弊恐亦因此然臣不深知其利害不敢有言
  议曰诏执事之臣下逮有司俾行审官铨选之职稍稍宽假使时有简㧞
  臣某曰今朝廷使监司守倅及知杂以上各以所知同罪荐举人材然尚患其所举不如举状今若令有司行审官铨选之职时有简㧞臣恐以一二人之耳目不足以尽天下之材而所简㧞不足以塞士大夫之非议又其所任或不免交私则于时政徒有所损而已
  议曰择判司簿尉三考四考有两纸三纸举状者引对给笔札条为治目不拘文辞咸以事对命官考验有理趣者除县令三考绩效有闻委提刑转运上其实状除京官再入两任知县如政绩显白与减一任通判便除知州
  臣某曰议者以为近世县令最卑有出身三考无出身四考不问其人材如何但非赃犯则以次而授焉甚非重民安本之谊臣以为今有出身三考无出身四考皆有三人举主乃得为县令非不问其人材如何而特以次授也盖近岁朝廷举令之法最善故近岁县令亦稍胜于往时但朝廷诱养之道未纯督察之方未尽大抵人才难得非特县令乏人今议者欲择判司簿尉三考四考有两纸三纸举状者引对欲除以为令则与举令之法无甚异也若欲以笔札条对求治民之材臣恐不必得治材之实但得能文辞谈说者尔又以为绩效有闻则提刑转运上其实状即除京官若令提刑转运举者至于五人而后与转京官则得转京官者少若但要提刑转运举状不必五人而后转则如此选擢之人何以知其贤于举令而遽优异之如此又以为两任知县政绩显白与减一任通判便除知州不知政绩如何而可以谓之显白若有殊尤可赏则朝廷自当选擢及有升任指挥若不足以致选擢及升任指挥则其政绩不为甚异政绩无甚异而更不用关陞之法便减一任通判与除知州臣恐入知州者愈冗而所除又未必贤右臣所闻浅陋不足以知治体谨具条奏并元降杂议封上取进止
  详定十二事议
  起居舎人司马光起请旧官九品之外别分职任差遣为十二等以进退群臣十二等之制宰相第一两府第二两制以上第三三司副使知杂御史第四三司判官转运使第五提点刑狱第六知州第七通判第八知县第九幕职第十令录第十一判司簿尉第十二其馀文武职任差遣并以此比类为十二等若上等有阙则于次之中择才以补之奉圣旨两制详定闻奏王珪等详定司马光起请难尽施行外致治之要在任官之久欲乞知州令满三年为一任通判人縁审官院见今员多阙少候将来差遣得行亦别取指挥知县人今后初入者并满六周年方入通判仍乞下审官详定条约闻奏者臣愚以谓司马光十二等之说王珪等既以为难行而珪等所议知州三年为一任知县六年方入通判亦无补于官人失得之数朝廷必欲大修法度甄序人材则以至诚恻怛求治之心博延天下论议之士而与之反复必有至当之论可施于当世凡区区变更而终无补于事实者臣愚窃恐皆不足为







  临川文集卷六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六十三   宋 王安石 撰论议
  易泛论
  卦名解
  河图洛书义
  諌官论
  伯夷
  易泛论
  柔巽隐伏制得其道则易制者鱼也民之象也小人女子之象也贪暴而止乎高者隼也贪窃而动乎阴者䑕也狐疑也不果也牛顺而强也羊很也羊前其刚以触者也鲋物之在下污而微者也鸟飞而止则困者也雉文明见乎外者也豹文之蔚然者也虎文之炳然者也虎豹刚健君子大人之象也虎之搏物拟而后动动而有获者也鹤洁白以远举鸣之以时而远闻者也鸿进退以时而有序者也禽饮井之无择者也豮豕之牙能畜其刚而不可犯者也豕污秽也豚豕之微者也龟有灵德潜见以时而不志于养者也龟人之所恃以知吉凶者也龙天类也能见能跃能飞能云雨而变化不测人不可系而服者也马地类也能行而系乎人其为物冇常者也鬼物之无形者也几尊物也所冯以为安者也床安上以止者也车载其上以行者也轮有运动之材而非车之全也可以为车之一噐者也舆有承载之材而亦非车之全者也辐车舆所以行者也缶圆虚以容而应者也矢直而利乎行者也弧攻远之噐也鼎成物之噐也铉所举鼎而行之者也鼎耳虚中以受铉者也瓶井之上水者也瓮井水之已出乎上而受之者也筐女所以承实者也匕鬯所以事宗庙社稷之噐也樽酒簋贰祭之约也贰簋享之约也幽而能正时者斗也暮夜者阴盛之时也日中者丰之时也日𣅳者过中当退之时也昼日者明进已盛而未至乎中之时也日中则照天下矣日以明进至昼日其极盛也甲仁属也庚义属也月㡬望阴盛而不亢也云阴上也雨阴阳应也霜阴刚之微也坚冰阴刚而疑阳也膏阳之泽也血阴之伤也汗出而不反也肤柔物之为间而易侵者也趾在下而行者也拇在下之微而无能为者也腹容物者也頄上体之见乎外而无能为者也臀下体之无能为者也身躬已也顶首之上者也靣见乎外者也心体之主也限上下之所同也夤上体之接乎限者也须柔而附刚者也阳物之饰也背体之不接乎物而上者也尾后也首先也上也足下也角刚之上穷者也肱上体之随而附者也股下体之随而附者也腓趾之上股之下而体之随而附者也垂其翼下也耳所听也东北止以近险也西南顺以远险也西南众也南明也西南坤之地也东北违坤之所也西阴所也东阳所也左下也右上也载者载上也负后也负者下道也乘者上道也载鬼以鬼为在上也负涂以涂为在后也往从之也往之外也往之上也来之已也来之内也渝变其德也亿安也居不行也安以静居也逐从求之也血去不来也出自穴出不去也复反而得其所也反自外来而复也见见彼也处不行也征进也盘桓动未进也枕止而安之也动方征也起方往也遇逢而见之也跻升也孕女之得其配也以有为而未功也字育女之功也田兴事之大者也弋兴事之小者也飞宜下不宜上者也且方然也或疑辞也方也后也乃徐也方此爻之时未可以然也要其终则然也田平夷著见之地也非龙之所宜宅也大川险也沙近险而无难也泥则近险而有难也沛泽之困乎水者也穴阴之宅也在穴动物在阴之小者也渊龙之宅也在天则龙有为之地陆高平也陵陆之大也涂污也井泥浊也谷下也井谷旁出而下流也臲卼乘刚也石坚而不动者也金刚而趣变者也玉温润粹美刚而不可变者也干鸿之在下而不失其宜者也鸿所宜居者也桷木之在上者也株木不能庇䕃其下者也磐进于干而不失其安者也甘物之所美也苦物之所恶也黄地色也玄天色也黄中之见乎色者也白成色之主也白未受饰乎物者也朱绂天子饰下者也赤绂人臣饰下者也泣血阴之忧也涕忧之见乎容貎者也号嗟忧之见乎音声者也号甚乎嗟者也藩内外之隔也庐人所庇也升虚邑小而易之也升阶平易以有序以渐升而得位也伐邑者小之也伐国大事也伐邑小事也城地道上承而外捍也复于隍则不上承不外捍矣墉捍外以保内也自下之高者也二簋阴象也门阴象也户阳象也易曰犹未离其类也故称血焉易象之大槩见于乾坤之说推而长之则凡易之象可不疑矣栋室壁之所恃也野空旷也同人于野无适莫也龙战于野无君臣也邑有事之地也趣时而为之者也郊远乎有事之地次师旅之安舎也巷出门庭而未易道也自牖自幽以即明也婚媾内外之合也邻比已者也妻配也王母幽以远也以父为阳以母为幽也以母为近则王母为远也妣以顺配祖者也臣以顺承君者也考父之有成德之称也长子一也弟子不一也仆卑以顺也童未有与也妇一乎顺者也妾配之不正者也士未成夫之辞也女未成妇之辞也娣女归而不得正配者也衣上饰也袽所以窒隙也裳下之饰也鞶带在下体之上而以柔为饰也袂体乎衣者也囊所以畜物也茀所以蔽车也履践下而承上也履上道也载下道也不可甚乎不利也可其为利仅也有凶不必㓙而㓙在其中也有厉不必厉而厉在其中也有悔不必悔而悔在其中也
  卦名解
  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故曰云雷屯屯已大亨则雷雨之动满盈而为解故曰雷雨作解动而免乎险解山下有险非险在前也可往而止焉必蒙者也故为蒙蹇则险在前者也险在前则不可以往故为蹇象曰见险而能止知矣哉知者反乎蒙者也需亦险在前也其不为乾健而进也非若艮之止也非坎之所能陷也待时而进耳故为需柔得位而上下应之小者之畜也小者畜则其畜亦小矣故为小畜以小而畜大非柔之中也柔得位而不中不中而上下应之小畜之道也能止健大者之畜也大者畜则其畜亦大矣故为大畜四阳过二阴而阳得中故为大过大过者大者过也大者过则亦事之大过越也四阴过二阳而阴得中故为小过小过者小者过也小者过则亦事之小过越者耳大有能有大者也大者应之也柔得尊位大有者也同人同乎人者也柔得位得中而应乎干者也巽而丽乎内故为家人止而丽乎外故为旅少男长女必惑山下有风必挠蛊者挠惑之名也为天下之蛊者事也故为蛊少女少男男下女上故为咸咸者交感之名也长男长女男上女下故为恒姤阴遇阳故为姤阳终决阴故为夬柔履刚故为履履礼也礼者以柔履刚者也刚应顺而以动故为豫上下交故为泰不交故为否以刚中为主而下顺从故为比顺而止故为谦动而说故为随大者在上故为观大者壮故为大壮刚浸长以临柔故为临临者大临小之名故曰临者大也柔来文刚分刚上而文柔故为贲柔变刚为剥剥者消烂之名也剥穷上而刚反故曰复复者反而得其所之名也天下雷行物应之故为无妄雷之感物物之所以应无妄者也刚退故为遁明入地中故为明夷明者伤于暗之名也文王与纣当其象矣以爻考之自三以下周象也自四以上殷象也明出地上晋臣进之象卦也明出地上则方昼而未至乎中中则照天下昼则进之盛而不亢乎王者也损上益下主于自损者也故为益损下益上主于自益者也故为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凡女卦皆受损者也凡男卦皆受益者也损上益下损下益上此之谓也巽乎水而上水故为井以木巽火故为鼎明以动故为丰丰者光明盛大之卦也刚上下而实在其间頥中有物之象也頥中有物必噬噬则合矣故为噬嗑嗑者有间而通之之卦也上险下说说以行险故为节柔在内而刚得中说而巽故为中孚柔亦在内可谓对矣中孚者至诚之卦也无妄则不妄而已一阳䧟于二阴故为坎坎者䧟也内明水象也一阴丽于二阳故为离离丽也外明火象也水之为物陷者也火之为物丽者也推此则震巽艮兊可以类知之也上火下泽睽睽者不合之名也二女之卦也火在水上未济未济者有济之道也男女之卦也水上火下男女相逮之卦也故为既济泽上火下二女不相得之卦也故为革不相得而相违革之所以生也以众行险故为师上刚而下险险而健故为讼上动而下止止而动故为頥止而动頥之道也上说而下顺故为萃上巽而下险险而巽故为涣涣者离散之名也巽而免乎险则不蹇不困下虽险上巽而不健则不讼故为涣而已困则刚见揜者也在难中者也不可以不动矣蹇则难在前者也不可以往而已故彖曰利西南也顺而巽其进也孰御焉故为升止而巽有止之道故为渐归妹者归女之卦也妹少女也少女为主于内故曰归妹归妹女归之以其时也故曰动而说所以为归妹也阳在下则动而进故为震进在阴上已得其所则止故为艮内柔伏故为巽外柔见故为兊此其文皆在系辞或彖系所不言以其所言反求其所不言则知其所以然也
  河图洛书义
  孔子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图必出于河而洛不谓之图书必出于洛而河不谓之书者我知之矣图以示天道书以示人道故也盖通于天者河而图者以象言也成象之谓天故使龙负之而其出在于河龙善变而尚变者天道也中于地者洛而书者以法言也效法之谓人故使龟负之而其出在于洛龟善占而尚占者人道也此天地自然之意而圣人于易所以则之者也
  谏官论
  以贤治不肖以贵治贱古之道也所谓贵者何也公卿大夫是也所谓贱者何也士庶人是也同是人也或为公卿或为士何也为其不能公卿也故使之为士为其贤于士也故使之为公卿此所谓以贤治不肖以贵治贱也今之谏官者天子之所谓士也其贵则天子之三公也惟三公于安危治乱存亡之故无所不任其责至于一官之废一事之不得无所不当言故其位在卿大夫之上所以贵之也其道德必称其位所谓以贤也至士则不然修一官而百官之废不可以预也守一事而百事之失可以毋言也称其德副其材而命之以位也循其名傃其分以事其上而不敢过也此君臣之分也上下之道也今命之以士而责之以三公士之位而受三公之责非古之道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正名也者所以正分也然且为之非所谓正名也身不能正名而可以正天下之名者未之有也蚳蛙为士师孟子曰似也为其可以言也蛙谏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孟子曰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然则有官守者莫不有言责有言责者莫不有官守士师之谏于王是也其谏也盖以其官而已矣是古之道也古者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能谏谓之不恭则有常刑盖自公卿至于百工各以其职谏则君孰与为不善自公卿至于百工皆失其职以阿上之所好则谏官者乃天子之所谓士耳吾未见其能为也待之以轻而要之以重非所以使臣之道也其待已也轻而取重任焉非所以事君之道也不得已若唐之太宗庶乎其或可也虽然有道而知命者果以为可乎未之能处也唐太宗之时所谓谏官者与丞弼俱进于前故一言之谬一事之失可救之于将然不使其命已布于天下然后从而争之也君不失其所以为君臣不失其所以为臣其亦庶乎其近古也今也上之所欲为丞弼所以言于上皆不得而知也及其命之已出然后从而争之上听之而改则是士制命而君听也不听而遂行则是臣不得其言而君耻过也臣不得其言士制命而君听二者上下所以相悖而否乱之势也然且为之其亦不知其道矣及其谆谆而不用然后知道之不行其亦辨之晚矣或曰周官之师氏保氏司徒之属而大夫之秩也曰尝闻周公为师而召公为保矣周官则未之学也
  伯夷
  事有出于千世之前圣贤辩之甚详而明然后世不深考之因以偏见独识遂以为说既失其本而学士大夫共守之不为变者盖有之矣伯夷是已夫伯夷古之论有孔子孟子焉以孔孟之可信而又辩之反复不一是愈益可信也孔子曰不念旧恶求仁而得仁饿于首阳之下逸民也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不立恶人之朝避纣居北海之滨目不视恶色不事不肖百世之师也故孔孟皆以伯夷遭纣之恶不念以怨不忍事之以求其仁饿而避不自降辱以待天下之清而号为圣人耳然则司马迁以为武王伐纣伯夷叩马而谏天下宗周而耻之义不食周粟而为采薇之歌韩子因之亦为之颂以为微二子乱臣贼子接迹于后世是大不然也夫商衰而纣以不仁残天下天下孰不病纣而尤者伯夷也尝与太公闻西伯善养老则往归焉当是之时欲夷纣者二人之心岂有异耶及武王一奋太公相之遂出元元于涂炭之中伯夷乃不与何哉盖二老所谓天下之大老行年八十馀而春秋固已高矣自海滨而趋文王之都计亦数千里之远文王之兴以至武王之世岁亦不下十数岂伯夷欲归西伯而志不遂乃死于北海耶抑来而死于道路耶抑其至文王之都而不足以及武王之世而死耶如是而言伯夷其亦理有不存者也且武王倡大义于天下太公相而成之而独以为非岂伯夷乎天下之道二仁与不仁也纣之为君不仁也武王之为君仁也伯夷固不事不仁之纣以待仁而后出武王之仁焉又不事之则伯夷何处乎余故曰圣贤辩之甚明而后世偏见独识者之失其本也呜呼使伯夷之不死以及武王之时其烈岂独太公哉














  临川文集卷六十三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临川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六十四   宋 王安石 撰论议
  三圣人
  周公
  子贡
  扬孟
  材论
  命解
  对疑
  三圣人
  孟子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已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之为名道之极德之至也非礼勿动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此大贤者之事也贤者之事如此则可谓备矣而犹未足以钻圣人之坚仰圣人之高以圣人观之犹太山之于冈陵河海之于陂泽然则圣人之事可知其大矣易曰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鬼神合其吉凶此盖圣人之事也德苟不足以合于天地明苟不足以合于日月吉凶苟不足以合于鬼神则非所谓圣人矣孟子论伯夷伊尹柳下惠皆曰圣人也而又曰伯夷隘柳下惠不㳟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夫动言视听苟有不合于礼者则不足以为大贤人而圣人之名非大贤人之所得拟也岂隘与不恭者所得僭哉盖闻圣人之言行不苟而已将以为天下法也昔者伊尹制其行于天下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伊尹之心者由是多进而寡退苟得而害义此其流风末俗之弊也圣人患其弊于是伯夷出而矫之制其行于天下曰治则进乱则退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伯夷之心者由是多退而寡进过廉而复刻此其流风末世之弊也圣人又患其弊于是柳下惠出而矫之制其行于天下曰不羞污君不辞小官遗逸而不怨厄穷而不悯而后世之士多不能求柳下惠之心者由是多污而寡洁恶异而尚同此其流风末世之弊也此三人者因时之偏而救之非天下之中道也故久必弊至孔子之时三圣人之弊各极于天下矣故孔子集其行而制成法于天下曰可以速则速可以久则久可以仕则仕可以处则处然后圣人之道大具而无一偏之弊矣其所以大具而无弊者岂孔子一人之力哉四人者相为终始也故伯夷不清不足以救伊尹之弊柳下惠不和不足以救伯夷之弊圣人之所以能大过人者盖能以身救弊于天下耳如皆欲为孔子之行而忘天下之弊则恶在其为圣人哉是故使三人者当孔子之时则皆足以为孔子也然其所以为之清为之任为之和者时耳岂滞于此一端而已乎苟在于一端而已则不足以为贤人也岂孟子所谓圣人哉孟子之所谓隘与不恭君子不由者亦言其时尔且夏之道岂不美哉而殷人以为野殷之道岂不美哉而周人以为鬼所谓隘与不恭者何以异于是乎当孟子之时有教孟子枉尺直寻者有教孟子权以援天下者盖其俗有似于伊尹之弊时也是以孟子论是三人者必先伯夷亦所以矫天下之弊耳故曰圣人之言行岂苟而已将以为天下法也
  周公
  甚哉荀卿之好妄也载周公之言曰吾所执贽而见者十人还贽而相见者三十人貎执者百有馀人欲言而请毕事千有馀人是诚周公之所为则何周公之小也夫圣人为政于天下也初若无为于天下而天下卒以无所不治者其法诚修也故三代之制立庠于党立序于遂立学于国而尽其道以为养贤教士之法是士之贤虽未及用而固无不见尊养者矣此则周公待士之道也诚若荀卿之言则春申孟尝之行乱世之事也岂足为周公乎且圣世之事各有其业讲道习艺患日之不足岂暇游公卿之门哉彼游公卿之门求公卿之礼者皆战国之奸民而毛遂侯嬴之徒也荀卿生于乱世不能考论先王之法著之天下而惑于乱世之俗遂以为圣世之事亦若是而已亦已过也且周公之所礼者大贤与则周公岂唯执贽见之而已固当荐之天子而共天位也如其不贤不足与共天位则周公如何其与之为礼也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盖君子之为政立善法于天下则天下治立善法于一国则一国治如其不能立法而欲人人恱之则日亦不足矣使周公知为政则宜立学校之法于天下矣不知立学校而徒能劳身以待天下之士则不惟力有所不足而势亦有所不得也或曰仰禄之士犹可骄正身之士不可骄也夫君子之不骄虽暗室不敢自慢岂为其人之仰禄而可以骄乎呜呼所谓君子者贵其能不易乎世也荀卿生于乱世而遂以乱世之事量圣人后世之士尊荀卿以为大儒而继孟子者吾不信矣
  子贡
  予读史所载子贡事疑传之者妄不然子贡安得为儒哉夫所谓儒者用于君则忧君之忧食于民则患民之患在下而不用则修身而已当尧之时天下之民患于洚水尧以为忧故禹于九年之间三过其门而不一省其子也回之生天下之民患有甚于洚水天下之君忧有甚于尧然回以禹之贤而独乐陋巷之间曾不以天下忧患介其意也夫二人者岂不同道哉所遇之时则异矣盖生于禹之时而由回之行则是杨朱也生于回之时而由禹之行则是墨翟也故曰贤者用于君则以君之忧为忧食于民则以民之患为患在下而不用于君则修其身而已何忧患之与哉夫所谓忧君之忧患民之患者亦以义也苟不义而能释君之忧除民之患贤者亦不为矣史记曰齐伐鲁孔子闻之曰鲁坟墓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子贡因行说齐以伐吴说吴以救鲁复说越复说晋五国由是交兵或强或破或乱或霸卒以存鲁观其言迹其事仪秦轸代无以异也嗟乎孔子曰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已以坟墓之国而欲全之则齐吴之人岂无是心哉奈何使之乱欤吾所以知传者之妄一也于史考之当是时孔子子贡为匹夫非有卿相之位万锺之禄也何以忧患为哉然则异于颜回之道矣吾所以知其传者之妄二也坟墓之国虽君子之所重然岂有忧患而谋为不义哉借使有忧患为谋之义则岂可以变诈之说亡人之国而求自存哉吾所以知其传者之妄三也子贡之行虽不能尽当于道然孔子之贤弟子也固不宜至于此矧曰孔子使之也太史公曰学者多称七十子之徒誉者或过其实毁者或损其真子贡虽好辩讵至于此耶亦所谓毁损其真者哉
  扬孟
  贤之所以贤不肖之所以不肖莫非性也贤而尊荣寿考不肖而厄穷死䘮莫非命也论者曰人之性善不肖之所以不肖者岂性也哉此学乎孟子之言性而不知孟子之指也又曰人为不为命也不肖而厄穷死䘮岂命也哉此学乎扬子之言命而不知扬子之指也孟子之言性曰性善扬子之言性曰善恶混孟子之言命曰莫非命也扬子之言命曰人为不为命也孟扬之道未尝不同二子之说非有异也此孔子所谓言岂一端而已各有所当者也孟子之所谓性者正性也扬子之所谓性者兼性之不正者言之也扬子之所谓命者正命也孟子之所谓命者兼命之不正者言之也夫人之生莫不有羞恶之性有人于此羞善行之不修恶善名之不立尽力乎善以充其羞恶之性则其为贤也孰御哉此得乎性之正者而孟子之所谓性也有人于此羞利之不厚恶利之不多尽力乎利以充羞恶之性则其为不肖也孰御哉此得乎性之不正而扬子之兼所谓性者也有人于此才可以贱而贱罪可以死而死是人之所自为也此得乎命之不正者而孟子之所兼谓命者也有人于此才可以贵而贱德可以生而死是非人之所为也此得乎命之正者而扬子之所谓命也今夫羞利之不厚恶利之不多尽力乎利而至乎不肖则扬子岂以谓人之性而不以罪其人哉亦必恶其失性之正也才可以贱而贱罪可以死而死则孟子岂以谓人之命而不以罪其人哉亦必恶其失命之正也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支之于安逸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賔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然则孟扬之说果何异乎今学者是孟子则非扬子是扬子则非孟子盖知读其文而不知求其指耳而曰我知性命之理诬哉
  材论
  天下之患不患材之不众患上之人不欲其众不患士之不欲为患上之人不使其为也夫材之用国之栋梁也得之则安以荣失之则亡以辱然上之人不欲其众不使其为者何也是有三蔽焉其尤蔽者以为吾之位可以去辱绝危终身无天下之患材之得失无补于治乱之数故偃然肆吾之志而卒入于败乱危辱此一蔽也又或以谓吾之爵禄富贵足以诱天下之士荣辱忧戚在我吾可以坐骄天下之士将无不趋我者则亦卒入于败乱危辱而已此亦一蔽也又或不求所以养育取用之道而𫍰𫍰然以为天下实无材则亦卒入于败乱危辱而巳此亦一蔽也此三蔽者其为患则同然而用心非不善而犹可以论其失者独以天下为无材者耳盖其心非不欲用天下之材特未知其故也且人之有材能者其形何以异于人哉惟其遇事而事治画策而利害得治国而国安利此其所以异于人也上之人苟不能精察之审用之则虽抱皋䕫稷契之智且不能自异于众况其下者乎世之蔽者方曰人之有异能于其身犹锥之在囊其末立见故未有有其实而不可见者也此徒有见于锥之在囊而固未睹夫马之在厩也驽骥杂处饮水食刍嘶鸣蹄啮求其所以异者蔑矣及其引重车取夷路不屡策不烦御一顿其辔而千里已至矣当是之时使驽马并驱则虽倾轮绝勒败筋伤骨不舎昼夜而追之辽乎其不可以及也夫然后骐骥騕袅与驽骀别矣古之人君知其如此故不以天下为无材尽其道以求而试之试之之道在当其所能而已夫南越之修簳簇以百炼之精金羽以秋鹗之劲翮加强弩之上而彍之千步之外虽有犀兕之捍无不立穿而死者此天下之利噐而决胜觌武之所宝也然用以敲扑则无以异于朽槁之梃是知虽得天下之瑰材杰智而用之不得其方亦若此矣古之人君知其如此于是铢量其能而审处之使大者小者长者短者强者弱者无不适其任者焉如是则士之愚蒙鄙陋者皆能奋其所知以效小事况其贤能智力卓荦者乎呜呼后之在位者盖未尝求其说而试之以实也而坐曰天下果无材亦未之思而已矣或曰古之人于材有以教育成就之而子独言其求而用之者何也曰天下法度未立之后必先索天下之材而用之如能用天下之材则能复先王之法度能复先王之法度则天下之小事无不如先王时矣况教育成就人材之大者乎此吾所以独言求而用之之道也噫今天下盖尝患无材吾闻之六国合从而辩说之材出刘项并世而筹画战斗之徒起唐太宗欲治而谟谋谏诤之佐来此数辈者方此数君未出之时盖未尝有也人君苟欲之斯至矣天下之广人物之众而曰果无材可用者吾不信也
  命解
  先王之俗坏天下相率而为利则强者得行无道弱者不得行道贵者得行无礼贱者不得行礼孔子修身洁行言必由绳墨陈蔡大夫恶其议巳率众而围之此乃所谓不得行道也公行有子之䘮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出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说孟子曰我欲为礼也方是时不独右师不说凡与右师言者盖皆不说也此乃所谓不得行礼也然孔子不以弱而离道孟子不以贱而失礼故立乎千世之上而为学者师右师陈蔡之大夫卒亦不得伤焉以其有命也今不知命之人刚则不以道御之而曰有命焉彼安能困我由此则死乎岩墙之下者犹正命也柔则不以礼节之而曰不出惧及祸焉由此则是贫贱可以智去也夫柔而不以礼节之刚而不以道御之其难免一也故易旅之初六与上九同患悲夫离道以合世去礼以从俗苟命之穷矣孰能恃此以免者乎
  对疑
  巳亥敕书自今内殿崇班以上大䘮致其事供奉官以下则勿致如其故于是有疑者以为供奉官以下亦士大夫也而朝廷独遇之如此顾而问曰今子以谓何如尝窃原朝廷之意以对曰先王之制䘮礼不饮酒不食肉不御于内以致其哀戚者所谓礼之实而其行之在我者也不论其人之贵贱不视其世之可否而使之同者也然而有疾则虽贱者亦使之饮酒而食肉此所谓以权制者也或不言而事行或言而后事行或身执事而后行者所谓礼之文而其行之在物者也论其人之贵贱视其世之可否而为之节者也视其世之可否而为之节故金革之事则虽贵者亦有时乎而无辟此所谓以权制者也今欲使三班趋走给使之吏大䘮则皆无以身执事而从古者卿士大夫之礼此固盛世之所宜急而先王以孝理天下之意然而事又有先于此者古之时卿大夫之䘮所以听身不执事者为其可以不身执事也其可以不身执事者何也古之人君于其卿士大夫之䘮所以存问养恤者盖不诎于其在事之时其有大䘮而得不以身执事者以其臣属足使而禄赐足以事养故也今三班趋走给使之吏其素所以富养之非备厚也一日使去位而治䘮则朝廷视遇与庶人之在野者无以异庶人之在野者所以葬祭其先人畜养其妻子有常产矣三班趋走给使之吏去位而治䘮则其使令非有臣属事养非有禄赐一日无常产则其穷乃有欲比于庶人而不得者若用事者不为之忧此而曰汝必无以身执事则亦有饿而死者耳然而世之议者方曰今之小吏去位而治䘮者众矣吾未见有饿而死者夫今之去位而治䘮者自非多积馀藏有以活身则孰能无以身执事者乎今欲使之去位而治䘮故欲使其致䘮之实而无以身执事也苟不能使之无以身执事而徒使之去位则岂盛世之所急而先王以孝理天下之意也愚故曰事又有先于此者谓所以存问恤养士大夫如古之时者今之所先也夫明吾政以赡天下之财而存问恤养士大夫如古之时此吾之所易为也仰无以葬祭其先人俯无以畜养其妻子然且去位而治䘮无以身执事以致古者士大夫之礼此人所难行也舍吾之所易为而忽不谋曰是皆先王之事非吾今日之所能为也操人之所难行而诛之不释曰古之士大夫皆然尔奚事而不为朝廷或者以为此非先王以权制䘮内恕及人之道故止而不为虽然愚亦有疑焉欲内恕以及人而不为吾之所易为者何也












  临川文集卷六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六十五   宋 王安石 撰论议
  洪范传
  易象论
  洪范传
  五行天所以命万物者也故初一曰五行五事人所以继天道而成性者也故次二曰敬用五事五事人君所以修其心治其身者也修其心治其身而后可以为政于天下故次三曰农用八政为政必协之岁月日星辰历数之纪故次四曰协用五纪既协之岁月日星辰历数之纪当立之以天下之中故次五曰建用皇极中者所以立本而未足以趣时趣时则中不中无常也唯所施之宜而巳矣故次六曰乂用三徳有皇极以立本有三徳以趣时而人君之能事具矣虽然天下之故犹不能无疑也疑则如之何谋之人以尽其智谋之鬼神以尽其神而不専用已也故次七曰明用稽疑虽不専用已而参之于人物鬼神然而反身不诚不善则明不足以尽人物幽不足以尽鬼神则其在我者不可以不思在我者其得失微而难知莫若质诸天物之显而易见且可以为戒也故次八曰念用庶征自五事至于庶徴各得其序则五福之所集自五事至于庶征各失其序则六极之所集故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敬者何君子所以直内也言五事之本在人心而巳农者何厚也言君子之道施于有政取诸此以厚彼而巳有本以保常而后可立也故皇极曰建有变以趣时而后可治也故三徳曰乂向者慕而欲其至也威者畏而欲其亡也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何也五行也者成变化而行鬼神往来乎天地之间而不穷者也是故谓之行天一生水其于物为精精者一之所生也地二生火其于物为神神者有精而后从之者也天三生木其于物为魂魂从神者也地四生金其于物为魄魄者有魂而后从之者也天五生土其于物为意精神魂魄具而后有意自天一至于天五五行之生数也以竒生者成而耦以耦生者成而竒其成之者皆五五者天数之中也盖中者所以成物也道立于两成于三变于五而天地之数具其为十也耦之而巳盖五行之为物其时其位其材其气其性其形其事其情其色其声其臭其味皆各有耦推而散之无所不通一柔一刚一晦一明故有正有邪有美有恶有丑有好有凶有吉性命之理道徳之意皆在是矣耦之中又有耦焉而万物之变遂至于无穷其相生也所以相继也其相克也所以相治也语器也以相治故序六府以相克语时也以相继故序盛徳所在以相生洪范语道与命故其序与语器与时者异也道者万物莫不由之者也命者万物莫不听之者也器者道之散时者命之运由于道听于命而不知者百姓也由于道听于命而知之者君子也道万物而无所由命万物而无所听唯天下之至神为能与于此夫火之于水妻道也其于土母道也故神从志无志则从意志致一之谓精唯天下之至精为能合天下之至神精与神一而不离则变化之所为在我而已是故能道万物而无所由命万物而无所听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何也北方阴极而生寒寒生水南方阳极而生热热生火故水润而火炎水下而火上东方阳动以散而生风风生木木者阳中也故能变能变故曲直西方阴止以收而生燥燥生金金者阴中也故能化能化故从革中央阴阳交而生湿湿生土土者阴阳冲气之所生也故发之而为稼敛之而为穑曰者所以命其物爰者言于之稼穑而已润者性也炎者气也上下者位也曲直者形也从革者材也稼穑者人事也冬物之性复复者性之所故于水言其性夏物之气交交者气之时故于火言其气阳极上阴极下而后各得其位故于水火言其位春物之形著故于木言其形秋物之材成故于金言其材中央人之位也故于土言人事水言润则火熯土溽木敷金敛皆可知也火言炎则水洌土烝木温金凊皆可知也水言下火言上则木左金右土中央皆可知也推类而反之则曰后曰前曰西曰东曰北曰南皆可知也木言曲直则土圜金方火锐水平皆可知也金言从革则木变土化水因火革皆可知也土言稼穑则水之井洫火之㸑冶木金之为械器皆可知也所谓木变者何灼之而为火烂之而为土此之谓变所谓土化者何能熯能润能敷能敛此之谓化所谓水因者何因甘而甘因苦而苦因苍而苍因白而白此之谓因所谓火革者何革生以为熟革柔以为刚革刚以为柔此之谓革金亦能化而命之曰从革者何可以圜可以平可以锐可以曲直然非火革之则不能自化也是故命之曰从革也夫金阴精之纯也是其所以不能自化也盖天地之用五行也水施之火化之木生之金成之土和之施生以柔化成以刚故木挠而水弱金坚而火悍悍坚而济以和万物之所以成也奈何终于挠弱而欲以收成物之功哉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何也寒生水水生咸故润下作咸热生火火生苦故炎上作苦风生木木生酸故曲直作酸燥生金金生辛故从革作辛湿生土土生甘故稼穑作甘生物者气也成之者味也以竒生则成而耦以耦生则成而竒寒之气坚故其味可用以耎热之气耎故其味可用以坚风之气散故其味可用以收燥之气收故其味可用以散土者冲气之所生也冲气则无所不和故其味可用以缓而已气坚则壮故苦可以飬气脉耎则和故咸可以养脉骨收则强故酸可以养骨筋散则不挛故辛可以养筋肉缓则不壅故甘可以养肉坚之而后可以耎收之而后可以散欲缓则用甘不欲则弗用也古之养生治疾者必先通乎此不通乎此而能巳人之疾者盖寡矣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㳟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聦思曰睿㳟作肃从作乂明作哲聦作谋睿作圣何也㳟则貌钦故作肃从则言顺故作乂明则善视故作哲聦则善听故作谋睿则思无所不通故作圣五事以思为主而貌最其所后也而其次之如此何也此言修身之序也㳟其貌顺其言然后可以学而至於哲既哲矣然后能听而成其谋能谋矣然后可以思而至于圣思者事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思所以作圣也既圣矣则虽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可也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賔八曰师何也食货人之所以相生养也故一曰食二曰货有相生养之道则不可不致孝于鬼神而著不忘其所自故三曰祀有所以相生养之道而知不忘其所自然后能保其居故四曰司空司空所以居民民保其居然后可教故五曰司徒司徒所以教民教之不率然后俟之以刑戮故六曰司寇自食货至于司寇而治内者具矣故七曰賔八曰师賔所以接外治师所以接外乱也自食货至于賔师莫不有官以治之而独曰司空司徒司寇者言官则以知物之有官言物则以知官之有物也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何也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上考之星辰下考之历数然后岁月日时不失其政故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历者数也数者一二三四是也五纪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非特历而已先王之举事也莫不有时其制物也莫不有数有时故莫敢废有数故莫敢逾盖尧舜所以同律度量衡协时月正日而天下治者取诸此而已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何也皇君也极中也言君建其有中则万物得其所故能集五福以敷锡其庶民也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何也言庶民以君为中君保中则民与之也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徳惟皇作极何也言君中则民人中也庶民无淫朋人无比徳者惟君为中而已盖君有过行偏政则庶民有淫朋人有比徳矣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何也言民之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其所猷所为所守之当否所猷所为所守不协于极亦不罹于咎君则容受之而康汝颜色以诱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虽未可以锡之福然亦可教者也故当受之而不当谴怒也诗曰载色载笑匪怒伊教康而色之谓也其曰我所好者徳则是协于极则非但康汝颜色以受之又当锡之福以劝焉如此则人惟君之中矣不言攸好徳则锡之福而言曰予攸好徳则锡之福何也谓之皇极则不为巳甚也攸好徳然后锡之福则获福者寡矣是为已甚而非所以劝也曰予攸好徳则锡之福则是苟革靣以从吾之攸好者吾不深探其心而皆锡之福也此之谓皇极之道也无虐㷀独而畏高明何也言苟曰好徳则虽茕独必进宠之而不虐苟曰不好徳则虽高明必罪废之而不畏也盖茕独也者众之所违而虐之者也高明也者众之所比而畏之者也人君蔽于众而不知自用其福威则不期虐茕独而茕独实见虐矣不期畏高明而高明实见畏矣茕独见虐而莫劝其作徳则为善者不长高明见畏而莫惩其作伪则为恶者不消善不长恶不消人人离徳作伪则大乱之道也然则虐茕独而宽朋党之多畏高明而忽卑晦之贱最人君之大戒也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何也言有能者使在职而羞其材有为者使在位而羞其徳则邦昌也人君孰不欲有能者羞其材有为者羞其徳然旷千数百年而未有一人致此盖聦不明而无以通天下之志诚不至而无以同天下之徳则智以难知而为愚者所诎贤以寡助而为不肖者所困虽欲羞其行不可得也通天下之志在穷理同天下之徳在尽性穷理矣故知所谓咎而弗受知所谓徳而锡之福尽性矣故能不虐茕独以为仁不畏高明以为义如是则愚者可诱而为智也虽不可诱而为智必不使之诎智者矣不肖者可革而为贤也虽不可革而为贤必不使之困贤者矣夫然后有能有为者得羞其行而邦赖之以昌也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何也言凡正人之道既富之然后善虽然徒富之亦不能善也必先治其家使人有好于汝家然后人从汝而善也汝弗能使有好于汝家则人无所视效而放僻邪侈亦无不为也盖人君能自治然后可以治人能治人然后人为之用人为之用然后可以为政于天下为政于天下者在乎富之善之而善之必自吾家人始所谓自治者惟皇作极是也所谓治人者弗协于极弗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则锡之福无虐茕独而畏高明是也所谓人为之用者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是也所谓为政于天下者凡厥正人是也既曰能治人则人固巳善矣又曰富之然后善何也所谓治人者教化以善之也所谓富之然后善者政以善之也徒教化不能使人善故继之曰凡厥正人既富方榖徒政亦不能使人善故卒之曰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也于其无好徳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何也既言治家不善不足以正人也又言用人不善不足以正身言崇长不好徳之人而锡之福亦用咎作汝而已矣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何也言君所以虚其心平其意唯义所在以会归其有中者其说以为人君以中道布言是以为彝是以为训者于天其训而已夫天之为物也可谓无作好无作恶无偏无党无反无侧会其有极归其有极矣荡荡者言乎其大平平者言乎其治大而治终于正直而王道成矣无偏者言乎其所居无党者言乎其所与以所居者无偏故能所与者无党故曰无偏无党以所与者无党故能所居者无偏故曰无党无偏偏不巳乃至于侧陂不巳乃至于反始曰无偏无陂者率义以治心不可以有偏陂也卒曰无反无侧者及其成徳也以中庸应物则要之使无反侧而巳路大道也正直中徳也始曰义中曰道曰路卒曰正直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之谓也孔子以为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今曰无有作好无有作恶何也好恶者性也天命之谓性作者人为也人为则与性反矣书曰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命有徳讨有罪皆天也则好恶者岂可以人为哉所谓示之以好恶者性而已矣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何也言凡厥庶民以中道布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者其说以为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当顺而比之以效其所为而不可逆盖君能顺天而效之则民亦顺君而效之也二帝三王之诰命未尝不称天者所谓于帝其训也此人之所以化其上也及至后世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而欲人之弗叛也不亦难乎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何也直而不正者有矣以正正直乃所谓正也曲而不直者有矣以直正曲乃所谓直也正直也者变通以趣时而未离刚柔之中者也刚克也者刚胜柔者也柔克也者柔胜刚者也平康正直彊弗友刚克爕友柔克何也爕者和孰上之所为者也友者右助上之所为者也彊者弗柔从上之所为者也弗友者弗右助上之所为者也君君臣臣适各当分所谓正直也若承之者所谓柔克也若威之者所谓刚克也盖先王用此三徳于一嚬一笑未尝或失况以大施于庆赏刑威之际哉故能为之其未有也治之其未乱也沈潜刚克高明柔克何也言人君之用刚克也沈潜之于内其用柔克也发见之于外其用柔克也抗之以高明其用刚克也养之以卑晦沈潜之于内所以制奸慝发见之于外所以昭忠善抗之以高明则虽柔过而不废养之以卑晦则虽刚过而不折易曰道有变动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文不当故吉凶生焉吉凶之生岂在夫大哉盖或一嚬一笑之间而巳洪范之言三徳与舜典皋陶谟所序不同何也舜典所序以教胄子而皋陶谟所序以知人臣故皆先柔而后刚洪范所序则人君也故独先刚而后柔至于正直则舜典洪范皆在刚柔之先而皋陶谟乃独在刚柔之中者教人治人宜皆以正直为先至于序徳之品则正直者中徳也固宜在柔刚之中也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僣忒何也执常以事君者臣道也执权以御臣者君道也三徳者君道也作福柔克之事也作威刚克之事也以其侔于神天也是故谓之福作福以怀之作祸以威之言作福则知威之为祸言作威则知福之为怀也皇极者君与臣民共由之者也三徳者君之所独任而臣民不得僭焉者也有其权必有礼以章其别故惟辟玉食也礼所以定其位权所以固其政下僭礼则上失位下侵权则上失政上失位则亦失政矣上失位失政人所以乱也故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也侧颇僻者臣有作福作威之效也僭忒者臣有玉食之效也民侧颇僻也易而其僭忒也难民僣忒则人可知也人侧颇僻则民可知也其曰庶民有淫朋人有比徳亦若此而巳矣于淫朋曰庶民于僭忒曰民而已何也僭忒者民或有焉而非众之所能也天子皇王辟皆君也或曰天子或曰皇或曰王或曰辟何也皇极于帝其训者所以继天而顺之故称天子建有极者道故称皇好恶者徳故称王福威者政故称辟道所以成徳徳所以立政故言政于三徳而称辟也建有极者道故称皇则其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何也吾所建者道而民所知者徳而巳矣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何也言有所择有所建则立卜筮人卜筮凡七而其为卜者五则其为筮者二可知也先卜而后筮则筮之为正悔亦可知也衍者吉之谓也忒者凶之谓也吉言衍则凶之为耗可知也凶言忒则吉之为当亦可知也此言之法也盖自始造书则固如此矣福之所以为福者于文从畐畐则衍之谓也祸所以为祸者于文从呙呙则忒之谓也盖忒也当也言乎其位衍也耗也言乎其数夫物有吉凶以其位与数而已六五得位矣其为九四所难者数不足故也九四得数矣其为六五所制者位不当故也数衍而位当者吉数耗而位忒者凶此天地之道阴阳之义君子小人之所以相为消长中国夷狄之所以相为强弱易曰人谋鬼谋百姓与能盖圣人君子以察存亡以御治乱必先通乎此不通乎此而为百姓之所与者盖寡矣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何也卜筮者质诸鬼神其从与违为难知故其占也从众而巳也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何也言人君有大疑则当谋之于巳巳不足以决然后谋之于卿士又不足以决然后谋之于庶民又不足以决然后谋之于鬼神鬼神尤人君之所钦也然而谋之反在乎卿士庶民之后者吾之所疑而谋者人事也必先尽之人然后及鬼神焉固其理也圣人以鬼神为难知而卜筮如此其可信者易曰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唯其诚之不至而巳矣用其至诚则鬼神其有不应而龟蓍其有不告乎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身其康彊子孙其逢吉何也将有作也心从之而人神之所弗异则有馀庆矣故谓之大同而子孙其逢吉也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何也吾之所谋者疑也可以作可以无作然后谓之疑疑而从者众则作而吉也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何也尊者从卑者逆故逆者虽众以作内犹吉也龟蓍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何也所以谋之心谋之人者尽矣然犹不免于疑则谋及于龟筮故龟筮之所共违不可以有作也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者何也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者自肃时雨若以下是也曰时者自王省惟岁以下是也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何也阴阳和则万物尽其性极其材言庶草者以为物之尤微而莫养又不知自养也而犹蕃庑则万物得其性皆可知也一极备凶一极无凶何也雨极备则为常雨旸极备则为常旸风极备则为常风燠极无则为常寒寒极无则为常燠此饥馑疾疠之所由作也故曰凶曰休征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曰哲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何也言人君之有五事犹天之有五物也天之有五物一极备凶一极无亦凶其施之小大缓急无常其所以成物者要之适而已人之有五事一极备凶一极无亦凶施之小大缓急亦无常其所以成民者亦要之适而巳故雨旸燠寒风者五事之证也降而万物悦者肃也故若时雨然升而万物理者乂也故若时旸然哲者阳也故若时燠然谋者阴也故若时寒然睿其思心无所不通以济四事之善者圣也故若时风然狂则荡故常雨若僭则亢故常旸若豫则解缓故常燠若急则缩栗故常寒若冥其思心无所不入以济四事之恶者蒙故常风若也孔子曰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君子之于人也固常思齐其贤而以其不肖为戒况天者固人君之所当法象也则质诸彼以验此固其宜也然则世之言灾异者非乎曰人君固辅相天地以理万物者也天地万物不得其常则恐惧修省固亦其宜也今或以为天有是变必由我有是罪以致之或以为灾异自天事耳何豫于我我知修人事而已盖由前之说则蔽而葸由后之说则固而怠不蔽不葸不固不怠者亦以天变为已惧不曰天之有某变必以我为某事而至也亦以天下之正理考吾之失而已矣此亦念用庶征之意也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何也言自王至于师尹犹岁月日三者相系属也岁月日有常而不可变所揔大者不可以侵小所治少者不可以僭多自王至于师尹三者亦相系属有常而不可变所揔大者亦不可以侵小所治少者亦不可以僭多故岁月日者王及卿士师尹之征也岁月日时无易百榖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榖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何也既以岁月日三者之时为王及卿士师尹之征也而王及卿士师尹之职亦皆协之岁月日时之纪焉故岁有会月有要日有成大者省其大而略小者治其小而详其小大详略得其序则功用兴而分职治矣故百榖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小大详略失其序则功用无所程分职无所考故百榖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也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何也言星之好不一犹庶民之欲不同星之好不一待月而后得其所好而月不能违也庶民之欲不同待卿士而后得其所欲而卿士亦不能违也故星者庶民之征也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何也言岁之所以为岁以日月之有行而岁无为也犹王之所以为王亦以卿士师尹之有行而王无为也春秋者阴阳之中冬夏者阴阳之正阴阳各致其正而后岁成有冬有夏者言岁之成也月之从星则以风雨何也言月之好恶不自用而从星则风雨作而岁功成犹卿士之好恶不自用而从民则治教政令行而王事立矣书曰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夫民者天之所不能违也而况于王乎况于卿士乎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徳五曰考终命何也人之始生也莫不有寿之道焉得其常性则寿矣故一曰寿少长而有为也莫不有富之道焉得其常产则富矣故二曰富得其常性又得其常产而继之以毋扰则康宁矣故三曰康宁也夫人君使人得其常性又得其常产而继之以毋扰则人好徳矣故四曰攸好徳好徳则能以令终故五曰考终命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何也不考终命谓之凶蚤死谓之短中绝谓之折祸莫大于凶短折疾次之忧次之贫又次之故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凶者考终命之反也短折者夀之反也疾忧者康宁之反也贫者富之反也此四极者使人畏而欲其亡故先言人之所尤畏者而以尤愈者次之夫君人者使人失其常性又失其常产而继之以扰则人不好徳矣故五曰恶六曰弱恶者小人之刚也弱者小人之柔也九畴曰初曰次而五行五事八政五纪三徳五福六极特以一二数之何也九畴以五行为初而水之于五行貌之于五事食之于八政岁之于五纪正直之于三徳寿凶短折之于五福六极不可以为初故也或曰箕子之所次自五行至于庶征而今独曰自五事至于庶征各得其序则五福之所集自五事至于庶征各爽其序则六极之所集何也曰人君之于五行也以五事修其性以八政用其材以五纪协其数以皇极建其常以三徳治其变以稽疑考其难知以庶征征其失得自五事至于庶征各得其序则五行固巳得其序矣或曰世之不好徳而能以令终与好徳而不得其死者众矣今曰好徳则能以令终何也曰孔子以为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君子之于吉凶祸福道其常而已幸而免与不幸而及焉盖不道也或曰孔子以为富与贵人之所欲贫与贱人之所恶而福极不言贵贱何也曰五福者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可使慕而欲其至六极者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可使畏而欲其亡若夫贵贱则有常分矣使自公侯至于庶人皆慕贵欲其至而不欲贱之在已则陵犯篡夺之行日起而上下莫安其命矣诗曰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盖王者之世使贱者之安其贱如此夫岂使知贵之为可慕而欲其至贱之为可畏而欲其亡乎
  易象论解
  君子之道始于自强不息故于干也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强不息然后厚徳载物故于坤也君子以厚徳载物自强积徳以有载也廼能经纶故于屯也君子以经纶经纶者君子有事之时故于蒙也君子以果行育徳果行育徳则无事矣故于需也君子以饮食宴乐饮食宴乐所以待人而与之从事者也故于讼也君子以作事谋始作事谋始则能为物主故于师也君子以容民畜众建万国亲诸侯容民畜众之大者故于比也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诸侯亲则无所用武故于小畜也君子以懿文徳徳以礼为体故于履也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礼也者因时之会通以财成辅相天地者也故于泰也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物不能终泰故于否也君子以俭徳避难不可荣以禄泰则通否则辨故于同人也君子以类族辨物族各有其类物各有其辨则君子小人见矣故于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虽遏恶也不可以为偏亢故于谦也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顺天休命而以谦平施则人乐之故于豫也先王以作乐崇徳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乐成而息故于随也君子以向晦入宴息物不可终息故于蛊也君子以振民育徳振民育徳莫大乎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故于临也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莫大乎省方观民设教故于观也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教至矣则明罚敕法继之故于噬嗑也先王以明罚敕法明罚敕法者所以待之而非敢于折狱故于贲也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无敢折狱者将以厚下也故于剥也上以厚下安宅厚下者将使人无失其性命之情也欲不失其性命之情则亦不违其性命之理而已故于复也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者所以应时知应时然后知对时育物故于无妄也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对时育物者非稽古畜徳之主则不能故于大畜也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徳畜徳莫大乎养故于頥也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知自养然后出处皆有以大过人故于大过也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出则欲独立不惧处则欲遁世无闷则徳不可无习故于坎也君子以常徳行习教事徳行不失其事教事不废其习然后可以继明照四方故于离也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所谓明者非恃其所明则资诸人而巳故于咸也君子以虚受人惟以虚受人而有节于内故于恒也君子以立不易方所以有时而远小人故于遁也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所谓严者亦礼而巳矣故于大壮也君子以非礼勿履非礼勿履徳之所以昭也故于晋也君子以自昭明徳明者自明非所以莅众故于明夷也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知自明又知所以莅众则言有物而行有恒故于家人也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常言有物行有暌则知所同知所异于睽也君子以同而异同故能有容异故能有辨反身修徳言有辨也故于蹇也君子以反身修徳赦过宥罪言有容也故于解也君子以赦过宥罪能反身修徳赦过宥罪则其欲也惩而窒矣故于损也君子以惩忿窒欲能惩忿窒欲然后见善迁有过改故于益也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以居则修徳以动则有功功不可以擅徳不可以居也故于夬也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徳则忌能施禄及下居徳则忌则众之所听也故于姤也后以施命诰四方众之所听不可不戒故于萃也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不虞知戒矣徳之所以积也故于升也君子以顺徳积小以高大积小以至高大而至于命则志遂矣故于困也君子以致命遂志至于命则所以成巳也而后可以成民教故于井也君子以劳民劝相劳民劝相莫大乎㳟爱故于革也君子以治历明时能治历明时然后能正位凝命故于鼎也君子以正位凝命正位凝命不可恃故于震也君子以恐惧修省修省之道在于正已而巳故于艮也君子以思不出其位能正巳则贤徳可居俗可善故于渐也君子以居贤徳善俗俗善矣其终不能无爱爱则敝矣故于归妹也君子以永终知敝知敝则所以待人者尽矣故于丰也君子以折狱致刑折狱以刑君子所以明慎之时也故于旅也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不留狱则治道终矣终则有始故于巽也君子以申命行事申命行事不可以无学故于兑也君子以朋友讲习所讲习者仁义而已故于涣也先王以飨帝立庙飨帝立庙则仁之至义之尽矣其推行之也度数不可以无制徳行不可以无议故于节也君子以制数度议徳行制数度议徳行则欲急巳以缓人故于中孚也君子以议狱缓死急已以缓人者依于仁而已故于小过也君子以行过乎㳟䘮过乎哀用过乎俭依于仁则无患矣故于既济也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物不穷也故于未济也君子以慎辨物居方辨物居方者物之终始也



  临川文集卷六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六十六   宋 王安石 撰论议
  周南诗次解
  礼论
  礼乐论
  大人论
  致一论
  九卦论
  周南诗次解
  王者之治始之于家家之序本于夫妇正夫妇正者在求有徳之淑女为后妃以配君子也故始之以关雎夫淑女所以有徳者其在家本于女工之事也故次以葛覃有女功之本而后妃之职尽矣则当辅佐君子求贤审官求贤审官者非所能専有志而巳故次之以卷耳有求贤审官之志以助治其外则于其内治也其能有嫉妒而不逮下乎故次之樛木无嫉妒而逮下则子孙众多故次之以螽斯子孙众多由其不妒忌则致国之妇人亦化其上则男女正㛰姻时国无鳏民也故次之以桃夭国无鳏民然后好徳贤人众多故次之以兔罝好徳贤人众多是以室家和平而妇人乐有子则后妃之美具矣故次之以芣苡后妃至于国之妇人乐有子者由文王之化行使南国江汉之人无思犯礼此徳之广也故次之以汉广徳之所及者广则化行乎汝坟之国能使妇人闵其君子而勉之以正故次之以汝坟妇人能勉君子以正则天下无犯非礼虽衰世公子皆能信厚此关雎之应也故次之以麟之趾焉
  礼论
  呜呼荀卿之不知礼也其言曰圣人化性而起伪吾是以知其不知礼也知礼者贵乎知礼之意而荀卿盛称其法度节奏之美至于言化则以为伪也亦乌知礼之意哉故礼始于天而成于人知天而不知人则野知人而不知天则伪圣人恶其野而疾其伪以是礼兴焉今荀卿以谓圣人之化性为起伪则是不知天之过也然彼亦有见而云尔凡为礼者必诎其放傲之心逆其嗜欲之性莫不欲逸而为尊者劳莫不欲得而为长者让擎跽曲拳以见其㳟夫民之于此岂皆有乐之之心哉患上之恶巳而随之以刑也故荀卿以为特劫之法度之威而为之于外尔此亦不思之过也夫斵木而为之器服马而为之驾此非生而能者也故必削之以斧斤直之以绳墨圆之以规而方之以矩束联胶漆之而后器适于用焉前之以衔勒之制后之以鞭策之威驰骤舒疾无得自放而一听于人而后马适于驾焉由是观之莫不劫之于外而服之以力者也然圣人舍木而不为器舍马而不为驾者固亦因其天资之材也今人生而有严父爱母之心圣人因其性之欲而为之制焉故其制虽有以强人而乃以顺其性之欲也圣人苟不为之礼则天下盖将有慢其父而疾其母者矣此亦可谓失其性也得性者以为伪则失其性者乃可以为真乎此荀卿之所以为不思也夫狙猿之形非不若人也欲绳之以尊卑而节之以揖让则彼有趋于深山大麓而走耳虽畏之以威而驯之以化其可服邪以谓天性无是而可以化之使伪耶则狙猿亦可使为礼矣故曰礼始于天而成于人天则无是而人欲为之者举天下之物吾盖未之见也
  礼乐论
  气之所禀命者心也视之能必见听之能必闻行之能必至思之能必得是诚之所至也不听而聦不视而明不思而得不行而至是性之所固有而神之所自生也尽心尽诚者之所至也故诚之所以能不测者性也贤者尽诚以立性者也圣人尽性以至诚者也神生于性性生于诚诚生于心心生于气气生于形形者有生之本故养生在于保形充形在于育气养气在于宁心宁心在于致诚养诚在于尽性不尽性不足以养生能尽性者至诚者也能至诚者宁心者也能宁心者养气者也能养气者保形者也能保形者养生者也不养生不足以尽性也生与性之相因循志之与气相为表里也生浑则蔽性性浑则蔽生犹志一则动气气一则动志也先王知其然是故体天下之性而为之礼和天下之性而为之乐礼者天下之中经乐者天下之中和礼乐者先王所以养人之神正人气而归正性也是故大礼之极简而无文大乐之极易而希声简易者先王建礼乐之本意也世之所重圣人之所轻世之所乐圣人之所悲非圣人之情与世人相反圣人内求世人外求内求者乐得其性外求者乐得其欲欲易发而性难知此情性之所以正反也衣食所以养人之形气礼乐所以养人之性也礼反其所自始乐反其所自生吾于礼乐见圣人所贵其生者至矣世俗之言曰养生非君子之事是未知先王建礼乐之意也养生以为仁保气以为义去情却欲以尽天下之性修神致明以趋圣人之域圣人之言莫大颜渊之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则仁之道亦不远也耳非取人而后聦目非取人而后视口非取诸人而后言也身非取诸人而后动也其守至约其取至近有心有形者皆有之也然而颜子且犹病之何也盖人之道莫大于此非礼勿听非谓掩耳而避之天下之物不足以干吾之聦也非礼勿视非谓掩目而避之天下之物不足以乱吾之明也非礼勿言非谓止口而无言也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之辞也非礼勿动非谓止其躬而不动天下之物不足以干吾之气也天下之物岂特形骸自为哉其所由来盖微矣不听之时有先聦焉不视之时有先明焉不言之时有先言焉不动之时有先动焉圣人之门惟颜子可以当斯语矣是故非耳以为聦而不知所以聦者不足以尽天下之听非目以为明而不知所以明者不足以尽天下之视聦明者耳目之所能为而所以聦明者非耳目之所能为也是故待钟鼓而后乐者非深于乐者也待玉帛而后㳟者非深于礼者也蒉桴土鼓而乐之道备矣燔黍捭豚污尊抔饮礼既备矣然大裘无文大辂无饰圣人独以其事之所贵者何也所以明礼乐之本也故曰礼之近人情非其至者也曾子谓孟敬子君子之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观此言也曽子而不知道也则可使曾子而为知道则道不违乎言貌辞气之间何待于外哉是故古之人目击而道巳存不言而意已传不赏而人自劝不罚而人自畏莫不由此也是故先王之道可以传诸言效诸行者皆其法度刑政而非神明之用也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去情却欲而神明生矣修神致明而物自成矣是故君子之道鲜矣齐明其心清明其徳则天地之间所有之物皆自至矣君子之守至约而其至也广其取至近而其应也远易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变化之应天人之极致也是以书言天人之道莫大于洪范洪范之言天人之道莫大于貌言视听思大哉圣人独见之理传心之言乎储精晦息而通神明君子之所不至者三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不失足于人不失色者容貌精也不失口者语默精也不失足者行止精也君子之道也语其大则天地不足容也语其小则不见秋毫之末语其强则天下莫能敌也语其约则不能致传记圣人之遗言曰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盖言性也大礼性之中大乐性之和中和之情通乎神明故圣人储精九重仪凤凰修五事而关阴阳是天地位而三光明四时行而万物和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故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充塞乎天地之间扬子曰貌言视听思性所有潜天而天潜地而地也呜呼礼乐之意不传久矣天下之言养生修性者归于浮屠老子而已浮屠老子之说行而天下为礼乐者独以顺流俗而巳夫使天下之人驱礼乐之文以顺流俗为事欲成治其国家者此梁晋之君所以取败之祸也然而世非知之也者何耶特礼乐之意大而难知老子之言近而易轻圣人之道得诸已从容人事之间而不离其类焉浮屠直空虚穷苦绝山林之间然后足以善其身而已由是观之圣人之与释老其远近难易可知也是故赏与古人同而劝不同罚与古人同而威不同仁与古人同而爱不同智与古人同而识不同言与古人同而信不同同者道也不同者心也易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昔宓子贱为单父宰而单父之人化焉今王公大人有尧舜伊尹之势而无子贱一邑之功者得非学术素浅而道未明欤夫天下之人非不勇为圣人之道为圣人之道者时务速售诸人以为进取之阶今夫进取之道譬诸钩索物耳幸而多得其数则行为王公大人若不幸而少得其数则裂逢掖之衣为商贾矣由是观之王公大人同商贾之得志者也此之谓学术浅而道不明由此观之得志而居人之上复治圣人之道而不舍焉几人矣内而好爱之容蛊其欲外有便嬖之䛕骄其志向之所能者日已忘矣今之所好者日已至矣孔子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又曰吾见其进未见其止也夫颜子之所学者非世人之所学不迁怒者求诸已不贰过者见不善之端而止之也世之人所谓退颜子之所谓进也人之所谓益颜子之所谓损也易曰损先难而后获颜子之谓也耳损于声目损于色口损于言身损于动非先难欤及其至也耳无不闻目无不见言无不信动无不服非后得欤是故君子之学始如愚人焉如童蒙焉及其至也天地不足大人物不足多鬼神不足为隐诸子之支离不足惑也是故天之高也日月星辰阴阳之气可端䇿而数也地至大也山川丘陵万物之形人之常产可指籍而定也是故星历之数天地之法人物之所皆前世致精好学圣人者之所建也后世之人守其成法而安能知其始焉传曰百工之事皆圣人作此之谓也故古之人言道者莫先于天地言天地者莫先乎身言身者莫先乎性言性者莫先乎精精者天之所以高地之所以厚圣人所以配之故御人莫不尽能而造父独得之非车马不同造父精之也射人莫不尽能而羿独得之非弓矢之不同羿精之也今之人与古之人一也然而用之则二也造父用之以为御羿用之以为射盗跖用之以为贼
  大人论
  孟子曰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夫此三者皆圣人之名而所以称之之不同者所指异也由其道而言谓之神由其徳而言谓之圣由其事业而言谓之大人古之圣人其道未尝不入于神而其所称止乎圣人者以其道存乎虚无寂寞不可见之间苟存乎人则所谓徳也是以人之道虽神而不得以神自名名乎其徳而已夫神虽至矣不圣则不显圣虽显矣不大则不形故曰此三者皆圣人之名而所以称之之不同者所指异也易曰蓍之徳圆而神卦之徳方以智夫易之为书圣人之道于是乎尽矣而称卦以智不称以神者以其存乎爻也存乎爻则道之用见于器而刚柔有所定之矣刚柔有所定之则非其所谓化也且易之道于干为至而干之盛莫盛于二五而二五之辞皆称利见大人言二爻之相求也夫二爻之道岂不至于神矣乎而止称大人者则所谓见于器而刚柔有所定尔盖刚柔有所定则圣人之事业也称其事业以大人则其道之为神徳之为圣可知也孔子曰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盛徳大业至矣哉此言神之所为也神之所为虽至而无所见于天下仁而后著用而后功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及其仁济万物而不穷用通万世而不倦也则所谓圣矣故神之所为当在于盛徳大业徳则所谓圣业则所谓大也世盖有自为之道而未尝知此者以为徳业之卑不足以为道道之至在于神耳于是弃徳业而不为夫为君子者皆弃徳业而不为则万物何以得其生乎故孔子称神而卒之以徳业之至以明其不可弃盖神之用在乎徳业之间则徳业之至可知矣故曰神非圣则不显圣非大则不形此天地之全古人之大体也
  致一论
  万物莫不有至理焉能精其理则圣人也精其理之道在乎致其一而已致其一则天下之物可以不思而得也易曰一致而百虑言百虑之归乎一也苟能致一以精天下之理则可以入神矣既入于神则道之至也夫如是则无思无为寂然不动之时也虽然天下之事固有可思可为者则岂可以不通其故哉此圣人之所以又贵乎能致用者也致用之效始见乎安身盖天下之物莫亲乎吾之身能利其用以安吾之身则无所往而不济也无所往而不济则徳其有不崇哉故易曰精义入神以致用利用安身以崇徳此道之序也孔子既已语道之序矣患乎学者之未明也于是又取于爻以喻焉非其所困而困非其所据而据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以小善为无益以小恶为无伤凡此皆非所以安身崇徳也苟欲安其身崇其徳莫若藏器于身待时而后动也故君子举是两端以明夫安身崇徳之道盖身之安不安徳之崇不崇莫不由此两端而已身既安徳既崇则可以致用于天下之时也致用于天下者莫善乎治不忘乱安不忘危莫不善乎徳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孔子之举此两端又以明夫致用之道也盖用有利不利者亦莫不由此两端而巳夫身安徳崇而又能致用于天下则其事业可谓备也事业备而神有未穷者则又当学以穷神焉能穷神则知微知彰知柔知刚夫于微彰刚柔之际皆有以知之则道何以复加哉圣人之道至于是而巳也且以颜子之贤而未足以及之则岂非道之至乎圣人之学至于此则其视天下之理皆致乎一矣天下之理皆致乎一则莫能以惑其心也故孔子取损之辞以明致一之道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也夫危以动惧以语者岂有他哉不能致一以精天下之理故也故孔子举益之辞以戒曰立心勿恒凶勿恒者盖不一也呜呼语道之序则先精义而后崇徳及喻人以修之之道则先崇徳而后精义盖道之序则自精而至粗学之之道则自粗而至精此不易之理也夫不能精天下之义则不能入神矣不能入神则天下之义亦不可得而精也犹之人身之于崇徳也身不安则不能崇徳矣不能崇徳则身岂能安乎凡此宜若一而必两言之者语其序而巳也
  九卦论
  处困之道君子之所难也非夫智足以穷理仁足以尽性内有以固其徳而外有以应其变者其孰能无患哉古之人有极天下之困而其心能不累其行能不移患至而不伤其身事起而不疑其变者盖有以处之也处之之道圣人尝言之矣易曰履以和行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恒以一徳损以远害益以兴利困以寡怨井以辨义巽以行权此其处之之道也夫君子之学至于是则备矣宜其通于天下也然而犹困焉者非吾行之过也时有利不利也盖古之所谓困者非谓夫其行自困者谓夫行足以通而困于命者耳盖于此九卦者智有所不能明仁有所不能守则其困也非所谓困而其处困也疏矣夫惟深于此九者而能果以行之者则其通也宜而其困也有以处之惟其学之之素也且君子之行大矣而待礼以和仁义为之内而和之以礼则行之成也而礼之实存乎谦谦者礼之所自起礼者行之所自成也故君子不可以不知履欲知履不可以不知谦夫礼虽发乎其心而其文著乎外者也君子知履而已则溺乎其文而失乎其实忘性命之本而莫能自复矣故礼之弊必复乎本而后可以无患故君子不可以不知复虽复乎其本而不能常其徳以自固则有时而失之矣故君子不可以不知恒虽能久其徳而天下事物之变相代乎吾之前如吾知恒而巳则吾之行有时而不可通矣是必度其变而时有损益而后可故君子不可以不知损益夫学如此其至徳如此其备则宜乎其通也然而犹困焉者则向所谓困于命者也困于命则动而见病之时也则其事物之变尤众而吾之所以处之者尤难矣然则其行尤贵于逹事之宜而适时之变也故辩义行权然后能以穷通而井者所以辩义巽者所以行权也故君子之学至乎井巽而大备而后足以自通乎困之时孔子曰作易者其有忧患乎谓其言之足以自通乎困之时也呜呼后世之人一困于时则忧思其心而失其故行然卒至于不能自存也是岂有他哉不知夫九者之义故也





  临川文集卷六十六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临川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六十七   宋 王安石 撰论议
  九变而赏罚可言
  夫子贤于尧舜
  三不欺
  非礼之礼
  王霸
  性情
  勇惠
  仁智
  中述
  行述
  九变而赏罚可言
  万物待是而后存者天也莫不由是而之焉者道也道之在我者徳也以徳爱者仁也爱而宜者义也仁有先后义有上下谓之分先不擅后下不侵上谓之守形者物此者也名者命此者也所谓物此者何也贵贱亲疏所以表饰之其物不同者是也所谓命此者何也贵贱亲疏所以称号之其命不同者是也物此者贵贱各有容矣命此者亲疏各有号矣因亲疏贵贱任之以其所宜为此之谓因任因任之以其所宜为矣放而不察乎则又将大弛必原其情必省其事此之谓原省原省明而后可以辨是非是非明而后可以施赏罚故庄周曰先明天而道徳次之道徳已明而仁义次之仁义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巳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巳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巳明而赏罚次之是说虽微庄周古之人孰不然古之言道徳所自出而属之天者未之有也尧者圣人之盛也孔子称之曰惟天惟大惟尧则之此之谓明天聦明文思安安此之谓明道徳允㳟克让此之谓明仁义次九族列百姓序万邦此之谓明分守修五礼同律度量衡以一天下此之谓明形名弃后稷契司徒皋陶士垂共工此之谓明因任三载考绩五载一巡狩此之谓明原省命舜曰乃言底可绩谓禹曰万世永赖时乃功蠢兹有苖昏迷不㳟此之谓明是非皋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此之谓明赏罚至后世则不然仰而视之曰彼苍苍而大者何也其去吾不知其几千万里是岂能知我何哉吾为吾之所为而巳安取彼于是遂弃道徳离仁义略分守慢形名忽因任而忘原省直信吾之是非而加人以其赏罚于是天下始大乱而寡弱者号无告圣人不作诸子者伺其闲而出于是言道徳者至于窈冥而不可考以至世之有为者皆不足以为言形名者守物诵数罢苦以至于老而疑道徳彼皆忘其智力之不赡魁然自以为圣人者此矣悲夫庄周曰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语道而非其序安取道善乎其言之也庄周古之荒唐人也其于道也荡而不尽善圣人者与之遇必有以约之约之而不能听殆将摈四海之外而不使之疑中国虽然其言之若此者圣人亦不能废
  夫子贤于尧舜
  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而世之解者必曰是为门人之私言而非天下公共之论也而孟子亦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是岂亦门人之私言而非天下公共之论哉为是言者盖亦未之思也夫所谓圣贤之言者无一辞之苟其发也必有指焉其指也学者之所不可不思也夫圣者至乎道徳之妙而后世莫之增焉者之称也苟有能加焉者则岂圣也哉然孟子宰我之所以为是说者盖亦言其时而已也昔者道发乎伏羲而成乎尧舜继而大之于禹汤文武此数人者皆居天子之位而使天下之道寖明寖备者也而又有在下而继之者焉伊尹伯夷柳下惠孔子是也夫伏羲既发之也而其法未成至于尧而后成焉尧虽能成圣人之法未若孔子之备也夫以圣人之盛用一人之知足以备天下之法而必待至于孔子者何哉盖圣人之心不求有为于天下待天下之变至焉然后吾因其变而制之法耳至孔子之时天下之变备矣故圣人之法亦自是而后备也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此之谓也故其所以能备者岂特孔子一人之力哉盖所谓圣人者莫不预有力也孟子曰孔子集大成者盖言集诸圣人之事而大成万世之法耳此其所以贤于尧舜也
  三不欺
  昔论者曰君任徳则下不忍欺君任察则下不能欺君任刑则下不敢欺而遂以徳察刑为次盖未之尽也此三人者之为政皆足以有取于圣人矣然未闻圣人为政之道也夫未闻圣人为政之道而足以有取于圣人者盖人得圣人之一端耳且子贱之政使人不忍欺古者任徳之君宜莫如尧也然则驩兜犹或以类举于前则徳之使人不欺岂可独任也哉子产之政使人不能欺夫君子可欺以其方故使畜鱼而校人烹之然则察之使人不欺岂可独任也哉西门豹之政使人不敢欺夫不及于徳而任刑以治是孔子所谓民免而无耻者也然则刑之使人不欺岂可独任也哉故曰此三人者未闻圣人为政之道也然圣人之道有出此三者乎亦兼用之而巳昔者尧舜之时比屋之民皆足以封则民可谓不忍欺矣驩兜以丹朱称于前曰嚚讼可乎则民可谓不能欺矣四罪而天下咸服则民可谓不敢欺矣故任徳则有不可化者任察则有不可周者任刑则有不可服者然则子贱之政无以正暴恶子产之政无以周隐微西门豹之政无以渐柔良然而三人者能以治者盖足以治小具而高乱世耳使当尧舜之时所大治者则岂足用哉盖圣人之政仁足以使民不忍欺智足以使民不能欺政足以使民不敢欺然后天下无或欺之者矣或曰刑亦足任以治乎曰所任者盖亦非専用之而足以治也豹治十二渠以利民至乎汉吏不能废民以为西门君所为不从吏以废也则豹之徳亦足以感于民心矣然则尚刑故曰任刑焉耳使无以怀之而惟刑之见则民岂得或不能欺之哉
  非礼之礼
  古之人以是为礼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礼也古之人以是为义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义也夫天下之事其为变岂一乎哉固有迹同而实异者矣今之人𫍰𫍰然求合于其迹而不知权时之变是则所同者古人之迹而所异者其实也事同于古人之迹而异于其实则其为天下之害莫大矣此圣人所以贵乎权时之变者也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不为盖所谓迹同而实异者也夫君之可爱而臣之不可以犯上盖夫莫大之义而万世不可以易者也桀纣为不善而汤武放弑之而天下不以为不义也盖知向所谓义者义之常而汤武之事有所变而吾欲守其故其为蔽一而其为天下之患同矣使汤武暗于君臣之常义而不逹于时事之权变则岂所谓汤武哉圣人之制礼也非不欲俭以为俭者非天下之欲也故制于奢俭之中焉盖礼之奢为众人之欲而圣人之意未尝不欲俭也孔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然天下不以为非礼也盖知向之所谓礼者礼之常而孔子之事为礼之权也且奢者为众人之所欲而制今众人能俭则圣人之所欲而礼之所宜矣然则可以无从乎使孔子蔽于制礼之文而不逹于制礼之意则岂所谓孔子哉故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不为释者曰非礼之礼若娶妻而朝暮拜之者是也非义之义若藉交以报仇是也夫娶妻而朝暮拜之藉交以报仇中人之所不为者岂待大人而后能不为乎呜呼盖亦失孟子之意矣
  王霸
  仁义礼信天下之逹道而王霸之所同也夫王之与霸其所以用者则同而其所以名者则异何也盖其心异而已矣其心异则其事异其事异则其功异其功异则其名不得不异也王者之道其心非有求于天下也所以为仁义礼信者以为吾所当为而已矣以仁义礼信修其身而移之政则天下莫不化之也是故王者之治知为之于此不知求之于彼而彼固已化矣霸者之道则不然其心未尝仁也而患天下恶其不仁于是示之以仁其心未尝义也而患天下恶其不义于是示之以义其于礼信亦若是而已矣是故霸者之心为利而假王者之道以示其所欲其有为也唯恐民之不见而天下之不闻也故曰其心异也齐桓公劫于曹沫之刃而许归其地夫欲归其地者非吾之心也许之者免死而已由王者之道则勿归焉可也而桓公必归之地晋文公伐原约三日而退三日而原不降由王者之道则虽待其降焉可也而文公必退其师盖欲其信示于民者也凡所为仁义礼信亦无以异于此矣故曰其事异也王者之大若天地然天地无所劳于万物而万物各得其性万物虽得其性而莫知其为天地之功也王者无所劳于天下而天下各得其治虽得其治然而莫知其为王者之徳也霸者之道则不然若世之惠人耳寒而与之衣饥而与之食民虽知吾之惠而吾之惠亦不能及夫广也故曰其功异也夫王霸之道则异矣其用至诚以求其利而天下与之故王者之道虽不求利之所归霸者之道不主于利然不假王者之事以接天下则天下孰与之哉
  性情
  性情一也世有论者曰性善情恶是徒识性情之名而不知性情之实也喜怒哀乐好恶欲未发于外而存于心性也喜怒哀乐好恶欲发于外而见于行情也性者情之本情者性之用故吾曰性情一也彼曰性善无它是尝读孟子之书而未尝求孟子之意耳彼曰情恶无它是有见于天下之以此七者而入于恶而不知七者之出于性耳故此七者人生而有之接于物而后动焉动而当于理则圣也贤也不当于理则小人也彼徒有见于情之发于外者为外物之所累而遂入于恶也因曰情恶也害性者情也是曾不察于情之发于外而为外物之所感而遂入于善者乎盖君子养性之善故情亦善小人养性之恶故情亦恶故君子之所以为君子莫非情也小人之所以为小人莫非情也彼论之失者以其求性于君子求情于小人耳自其所谓情者莫非喜怒哀乐好恶欲也舜之圣也象喜亦喜使舜当喜而不喜则岂足以为舜乎文王之圣也王赫斯怒当怒而不怒则岂足以为文王乎举此二者而明之则其馀可知矣如其废情则性虽善何以自明哉诚如今论者之说无情者善则是若木石者尚矣是以知性情之相须犹弓矢之相待而用若夫善恶则犹中与不中也曰然则性有恶乎曰孟子曰养其大体为大人养其小体为小人扬子曰人之性善恶混是知性可以为恶也
  勇惠
  世之论者曰惠者轻与勇者轻死临财而不訾临难而不避者圣人之所取而君子之行也吾曰不然惠者重与勇者重死临财而不訾临难而不避者圣人之所疾而小人之行也故所谓君子之行者有二焉其未发也慎而巳矣其既发也义而巳矣慎则待义而后决义则待宜而后动盖不苟而巳也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动言动者贤不肖之所以分不可以苟尔是以君子之动苟得巳则斯静矣故于义有可以不与不死之道而必与必死者虽众人之所谓难能而君子未必善也于义有可与可死之道而不与不死者虽众人之所谓易出而君子未必非也是故尚难而贱易者小人之行也无难无易而惟义之是者君子之行也传曰义者天下之制也制行而不以义虽出乎圣人所不能亦归于小人而已矣季路之为人可谓贤也而孔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夫孔子之行惟义之是而子路过之是过于义也为行而过于义宜乎孔子之无取于其材也勇过于义孔子不取则惠之过于义亦可知矣孟子曰可以cq=202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盖君子之动必于义无所疑而后发苟有疑焉斯无动也语曰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言君子之行当慎处于义尔而世有言孟子者曰孟子之文传之者有所误也孟子之意当曰无与伤惠无死伤勇呜呼盖亦弗思而巳矣
  仁智
  仁者圣之次也智者仁之次也未有仁而不智者也未有智而不仁者也然则何智仁之别哉以其所以得仁者异也仁吾所有也临行而不思临言而不择发之于事而无不当于仁也此仁者之事也仁吾所未有也吾能知其为仁也临行而思临言而择发之于事而无不当于仁也此智者之事也其所以得仁则异矣及其为仁则一也孔子曰仁者静智者动何也曰譬今有二贾也一则既富矣一则知富之术而未富也既富者虽焚舟折车无事于贾可也知富之术而未富者则不得无事也此仁智之所以异其动静也吾之仁足以上格乎天下浃乎草木旁溢乎四夷而吾之用不匮也然则吾何求哉此仁者之所以能静也吾之智欲以上格乎天下浃乎草木旁溢乎四夷而吾之用有时而匮也然则吾可以无求乎此智者之所以必动也故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者静而利物者也水者动而利物者也其动静则异其利物则同矣曰仁者寿智者乐然则仁者不乐智者不寿乎曰智者非不寿不若仁者之寿也仁者非不乐乐不足以尽仁者之盛也能尽仁之道则圣人矣然不曰仁而目之以圣者言其化也盖能尽仁道则能化矣如不能化吾未见其能尽仁道也颜回次孔子者也而孔子称之曰三月不违仁而巳然则能尽仁道者非若孔子者谁乎
  中述
  君子所求于人者薄而辨是与非也无所苟孔子罪宰予曰于予与何诛罪冉有曰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二子得罪于圣人若当绝也及为科以列其门弟子取者不过数人于宰予有辞命之善则取之于由求有政事之善则取之不以不善而废其善孔子岂阿其所好哉所求于人者薄也管仲功施天下孔子小之门弟子三千人孔子独称颜回为好学问其馀则未为好学者闵损原宪曾子之徒不与焉冉求宰我之得罪又如此孔子岂不乐道人之善哉辨是与非无所苟也所求于人者薄所以取人者厚盖辨是与非者无所苟所以明圣人之道如宰予冉求二子之不得列其善则士之难全者众矣恶足以取人善乎如管仲无所贬则从政者若是而止矣七十子之徒皆称好学则好学者若是而止矣恶足以明圣人之道乎取人如此则吾之自取者重而人之所处者易明道如此则吾之与人其所由可知已故薄于责人而非匿其过不苟于论人所以求其全圣人之道本乎中而巳春秋之旨岂易于是哉
  行述
  古之人仆仆然劳其身以求行道于世而曰吾以学孔子者惑矣孔子之始也食于鲁鲁乱而适齐齐大夫欲害已则反而食乎鲁鲁受女乐不朝者三日义不可以留也则乌乎之曰甚矣卫灵公之无道也其遇贤者庶乎其犹有礼耳于是之卫卫灵公不可与处也于是不暇择而之曹以适于宋郑陈蔡卫楚之郊其志犹去卫而之曹也老矣遂归于鲁以卒孔子之行如此乌在其求行道也夫天子诸侯不以身先于贤人其不足与有为明也孔子而不知其何以为孔子也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仆仆然劳其身以求行道于世是沽也子路曰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盖孔子之心云耳然则孔子无意于世之人乎曰道之将兴欤命也道之将废欤命也苟命矣则如世之人何


  临川文集卷六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六十八   宋 王安石 撰论议
  䕫说
  鲧说
  季子
  荀卿
  扬墨
  老子
  庄周二
  原性
  性说
  对难
  䕫说
  舜命其臣而敕戒之未有不让者焉至于䕫则独无所让而又称其乐之和美者何也夫禹垂益伯夷龙皆新命者也故畴于众臣而后命之而皆有让矣弃契皋陶䕫当是时盖已为是官因命是五人者而敕戒之焉耳故独无所让也孔氏曰禹垂益伯夷䕫龙皆新命者盖失之矣圣人之聦明虽大过于人然未尝自用聦明也故舜之命此九人者未尝不咨而后命焉则何独于䕫而不然乎使䕫为新命者则何称其乐之和美也使䕫之受命之日已称其乐之和美则贤人之举措亦少轻矣孔氏之说盖惑于命汝典乐之语尔夫汝作司徒汝作士之文岂异于命汝典乐之语乎且所以知其非新命者盖舜不畴而命之而无所让也舜之命蘷也亦无所畴蘷之受命也亦无所让则何以知其为新命乎夫击石拊石而百兽率舞非蘷之所能为也为之者众臣也非众臣之所能为也为之者舜也将有治于天下则可以无相乎故命禹以宅百揆也民窘于衣食而欲其化而入于善岂可得哉故次命弃以为稷也民既富而可以教矣则岂可以无教哉故次命契以为司徒也既教之则民不能无不帅教者民有不帅教则岂可以无刑乎故次命皋陶以为士也此皆治人之所先急者备矣则可以治末之时也工者治人之末者也故次命垂以为共工也于是治人之事具则宜及于鸟兽草木也故次命益以为虞也夫其所以治至于鸟兽草木则天下之功至矣治天下之功至则可以制礼之时也故次命伯夷以为典礼也夫治至于鸟兽草木而人有礼以节文之则政道成矣可以作乐以乐其成也故次命䕫以为典乐也借使禹不能揔百揆稷不能富万民契不能教皋陶不能士垂不能共工伯夷不能典礼然则天下乱矣天下乱而䕫欲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其可得乎故曰为之者众臣也使舜不能用是众臣则是众臣亦不能成其功矣故曰非众臣之所能为也为之者舜也夫䕫之所以称其乐之和美者岂以为伐耶盖以美舜也孔子之所谓将顺其美者其䕫哉
  鲧说
  尧咨孰能治水四岳皆对曰鲧然则在廷之臣可治水者惟鲧耳水之患不可留而俟人鲧虽方命圮族而其才则群臣皆莫及然则舍鲧而孰使哉当此之时禹盖尚少而舜犹伏于下而未见乎上也夫舜禹之圣也而尧之圣也群臣之仁贤也其求治水之急也而相遇之难如此后之不遇者亦可以无憾矣
  季子
  先王酌乎人情之中以制丧礼使哀有馀者俯而就之哀不足者企而及之哀不足者非圣人之所甚善也善之者善其能勉于礼而已延陵季子其长子死既封而号者三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于礼其合矣乎夫长子之䘮圣人为之三年之服盖以谓父子之亲而长子者为亲之后人情之所至重也今季子三号遂行则于先王之礼为不及矣今论者曰当是之时季子聘于齐将君之命若夫季子之心则以谓不可以私义而缓君命有势不得以两全者则当忍哀以徇于尊者之事矣今将命而聘既聘而返遂少缓而尽哭之哀则于事君之义岂为不足而害于使事哉君臣父子之义势足以两全而不为之尽礼也则亦薄于骨肉之亲而不用先王之礼尔其言曰骨肉归复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所不之矣夫骨肉之复于土魂气之无不之是人情之所哀者矣君子无所不言命至于丧则有性焉独不可以谓命也昔庄周丧其妻鼔盆而歌东门吴丧其子比于未有此弃人齐物之道吾儒之罪人也观季子之说盖亦周吴之徒矣父子之亲仁义之所由始而长子者继祖考之重故丧之三年所以重祖考也今季子不为之尽礼则近于弃仁义薄祖考矣孔子曰丧事不敢不勉也又曰临䘮不哀吾何以观之哉临人之丧而不哀孔子犹以为不足观也况礼之丧三年者乎然则此言宜非取之矣盖记其葬深不至于泉敛以时服既葬而封广轮掩坎其高可隐孔子之称之盖称其葬之合于礼尔独称葬之合于礼则哀之不足可知也卫有送葬者夫子观之曰善哉此可以为法矣若此则夫子之所美也圣人之言辞隐而义显岂徒然哉学者之所不可不思也
  荀卿
  荀卿载孔子之言曰由智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路曰智者使人知已仁者使人爱已子曰可谓士矣子曰赐智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贡曰智者知人仁者爱人子曰可谓士君子矣子曰囘智者若何仁者若何颜渊曰智者知已仁者爱巳子曰可谓明君子矣是诚孔子之言欤吾知其非也夫能近见而后能远察能利狭而后能泽广明天下之理也故古之欲知人者必先求知已欲爱人者必先求爱已此亦理之所必然而君子之所不能易者也请以事之近而天下之所共知者谕之今有人于此不能见太山于咫尺之内者则虽天下之至愚知其不能察秋毫于百步之外也盖不能见于近则不能察于远明矣而荀卿以谓知已者贤于知人者是犹能察秋毫于百步之外者为不若见太山于咫尺之内者之明也今有人于此食不足以厌其腹衣不足以周其体者则虽天下之至愚知其不能以赡足乡党也盖不能利于狭则不能泽于广明矣而荀卿以谓爱已者贤于爱人者是犹以赡足乡党为不若食足以厌腹衣足以周体者之富也由是言之荀卿之言其不察理已甚矣故知已者智之端也可推以知人也爱已者仁之端也可推以爱人也夫能尽智仁之道然后能使人知巳爱已是故能使人知已爱已者未有不能知人爱人者也能知人爱人者未有不能知已爱已者也今荀卿之言一切反之吾是以知其非孔子之言而为荀卿之妄矣扬子曰自爱仁之至也盖言能自爱之道则足以爱人耳非谓不能爱人而能爱已者也噫古之人爱人不能爱已者有之矣然非吾所谓爱人而墨翟之道也若夫能知人而不能知巳者亦非吾所谓知人矣
  杨墨
  杨墨之道得圣人之一而废其百者是也圣人之道兼杨墨而无可无不可者是也墨子之道摩顶放踵以利天下而杨子之道利天下㧞一毛而不为也夫禹之于天下九年之间三过其门闻呱呱之泣而不一省其子此亦可谓为人矣颜囘之于身箪食瓢饮以独乐于陋巷之间视天下之乱若无见者此亦可谓为已矣杨墨之道独以为人为已得罪于圣人者何哉此盖所谓得圣人之一而废其百者也是故由杨子之道则不义由墨子之道则不仁于仁义之道无所遗而用之不失其所者其唯圣人之徒欤二子之失于仁义而不见天地之全则同矣及其所以得罪则又有可论者也杨子之所执者为巳为已学者之本也墨子之所学者为人为人学者之末也是以学者之事必先为已其为已有馀而天下之势可以为人矣则不可以不为人故学者之学也始不在于为人而卒所以能为人也今夫始学之时其道未足以为已而其志已在于为人也则亦可谓谬用其心矣谬用其心者虽有志于为人其能乎哉由是言之杨子之道虽不足以为人固知为已矣墨子之志虽在于为人吾知其不能也呜呼杨子知为已之为务而不能逹于大禹之道也则亦可谓惑矣墨子者废人物亲疏之别而方以天下为巳任是以所欲以利人者适所以为天下害患也岂不过甚哉故杨子近于儒而墨子远于道其异于圣人则同而其得罪则宜有间也
  老子
  道有本有末本者万物之所以生也末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本者出之自然故不假乎人之力而万物以生也末者渉乎形器故待人力而后万物以成也夫其不假人之力而万物以生则是圣人可以无言也无为也至乎有待于人力而万物以成则是圣人之所以不能无言也无为也故昔圣人之在上而以万物为已任者必制四术焉四术者礼乐刑政是也所以成万物者也故圣人唯务修其成万物者不言其生万物者盖生者尸之于自然非人力之所得与矣老子者独不然以为渉乎形器者皆不足言也不足为也故抵去礼乐刑政而唯道之称焉是不察于理而务高之过矣夫道之自然者又何预乎唯其渉乎形器是以必待于人之言也人之为也其书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夫毂辐之用固在于车之无用然工之琢削未尝及于无者盖无出于自然之力可以无与也今之治车者知治其毂辐而未尝及于无也然而车以成者盖毂辐具则无必为用矣如其知无为用而不治毂辐则为车之术固巳疏矣今知无之为车用无之为天下用然不知所以为用也故无之所以为用者以有毂辐也无之所以为天下用者以有礼乐刑政也如其废毂辐于车废礼乐刑政于天下而坐求其无之为用也则亦近于愚矣
  庄周上
  世之论庄子者不一而学儒者曰庄子之书务诋孔子以信其邪说要焚其书废其徒而后可其曲直固不足论也学儒者之言如此而好庄子之道者曰庄子之徳不以万物干其虑而能信其道者也彼非不知仁义也以为仁义小而不足行已彼非不知礼乐也以为礼乐薄而不足化天下故老子曰道失后徳徳失后仁仁失后义义失后礼是知庄子非不逹于仁义礼乐之意也彼以为仁义礼乐者道之末也故薄之云耳夫儒者之言善也然未尝求庄子之意也好庄子之言者固知读庄子之书也然亦未尝求庄子之意也昔先王之泽至庄子之时竭矣天下之俗谲诈大作质朴并散虽世之学士大夫未有知贵巳贱物之道者也于是弃绝乎礼义之绪夺攘乎利害之际趍利而不以为辱殒身而不以为怨渐渍陷溺以至乎不可救巳庄子病之思其说以矫天下之弊而归之于正也其心过虑以为仁义礼乐皆不足以正之故同是非齐彼我一利害则以足乎心为得此其所以矫天下之弊者也既以其说矫弊矣又惧来世之遂实吾说而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也于是又伤其心于卒篇以自解故其篇曰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由此而观之庄子岂不知圣人者哉又曰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皆有所长时有所用用是以明圣人之道其全在彼而不在此而亦自列其书于宋钘慎到墨翟老聃之徒俱为不该不遍一曲之士盖欲明吾之言有为而作非大道之全云耳然则庄子岂非有意于天下之弊而存圣人之道乎伯夷之清柳下惠之和皆有矫于天下者也庄子用其心亦二圣人之徒矣然而庄子之言不得不为邪说比者盖其矫之过矣夫矫枉者欲其直也矫之过则归于枉矣庄子亦曰墨子之心则是也墨子之行则非也推庄子之心以求其行则独何异于墨子哉后之读庄子者善其为书之心非其为书之说则可谓善读矣此亦庄子之所愿于后世之读其书者也今之读者挟庄以谩吾儒曰庄子之道大哉非儒之所能及知也不知求其意而以异于儒者为贵悲夫
  庄周下
  学者诋周非尧舜孔子余观其书特有所寓而言耳孟子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以意逆志是为得之读其文而不以意原之此为周者之所以诋也周曰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又自以为处昏上乱相之间故穷而无所见其材孰谓周之言皆不可措乎君臣父子之间而遭世遇主终不可使有为也及其引太庙牺以辞楚之聘使彼盖危言以惧衰世之常人耳夫以周之才岂迷出处之方而专畏牺者哉盖孔子所谓隐居放言者周殆其人也然周之说其于道既反之宜其得罪于圣人之徒也夫中人之所及者圣人详说而谨行之说之不详行之不谨则天下弊中人之所不及者圣人藏乎其心而言之略不略而详则天下惑且夫谆谆而后喻𫍢𫍢而后服者岂所谓可以语上者哉惜乎周之能言而不通乎此也
  原性
  或曰孟荀扬韩四子者皆古之有道仁人而性者有生之大本也以古之有道仁人而言有生之大本其为言也宜无惑何其说之相戾也吾愿闻子之所安曰吾所安者孔子之言而已夫太极者五行之所由生而五行非太极也性者五常之太极也而五常不可以谓之性此吾所以异于韩子且韩子以仁义礼智信五者谓之性而曰天下之性恶焉而已矣五者之谓性而恶焉者岂五者之谓哉孟子言人之性善荀子言人之性恶夫太极生五行然后利害生焉而太极不可以利害言也性生乎情有情然后善恶形焉而性不可以善恶言也此吾所以异于二子孟子以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因以谓人之性无不仁就所谓性者如其说必也怨毒忿戾之心人皆无之然后可以言人之性无不善而人果皆无之乎孟子以恻隐之心为性者以其在内也夫恻隐之心与怨毒忿戾之心其有感于外而后出乎中者有不同乎荀子曰其为善者伪也就所谓性者如其说必也恻隐之心人皆无之然后可以言善者伪也为人果皆无之乎荀子曰陶人化土而为埴埴岂土之性也哉夫陶人不以木为埴者惟土有埴之性焉乌在其为伪也且诸子之所言皆吾所谓情也习也非性也扬子之言为似矣犹未出乎以习而言性也古者有不谓喜怒爱恶欲情者乎喜怒爱恶欲而善然后从而命之曰仁也义也喜怒爱恶欲而不善然后从而命之曰不仁也不义也故曰有情然后善恶形焉然则善恶者情之成名而已矣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吾之言如此然则上智与下愚不移有说乎曰此之谓智愚吾所云者性与善恶也恶者之于善也为之则是愚者之于智也或不可强而有也伏羲作易而后世圣人之言也非天下之至精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孔子作春秋则游夏不能措一辞盖伏羲之智非至精至神不能与惟孔子之智虽游夏不可强而能也况所谓下愚者哉其不移明矣或曰四子之云尔其皆有意于教乎曰是说也吾不知也圣人之教正名而已
  性说
  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吾是以与孔子也韩子之言性也吾不有取焉然则孔子所谓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何说也曰习于善而巳矣所谓上智者习于恶而已矣所谓下愚者一习于善一习于恶所谓中人者上智也下愚也中人也其卒也命之而巳矣有人于此未始为不善也谓之上智可也其卒也去而为不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有人于此未始为善也谓之下愚可也其卒也去而为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上智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下愚皆于其卒也命之夫非生而不可移也且韩子之言弗顾矣曰性之品三而其所以为性五夫仁义礼智信孰而可谓不善也又曰上焉者之于五主于一而行于四下焉者之于五反于一而悖于四是其于性也不一失焉而后谓之上焉者不一得焉而后谓之下焉者是果性善而不善者习也然则尧之朱舜之均瞽瞍之舜鲧之禹后稷越椒叔鱼之事后所引者皆不可信邪曰尧之朱舜之均固吾所谓习于恶而巳者瞽瞍之舜鲧之禹固吾所谓习于善而巳者后稷之诗以异云而吾之所论者常也诗之言至以为人子而无父人子而无父犹可以推其质常乎夫言性亦常而巳矣无以常乎则狂者蹈火而入河亦可以为性也越椒叔鱼之事徒闻之左丘明丘明固不可信也以言取人孔子失之宰我以貎失之子羽此两人者其成人也孔子朝夕与之居以言貌取之而失彼其始生也妇人者以声与貎定而卒得之妇人者独有过孔子者邪
  对难
  予为扬孟论以辨言性命者之失而有难予者曰子之言性则诚然矣至于言命则予以为未也今有人于此其才当处于天下之至贱而反处于天下之至贵其行当得天下之大祸而反得天下之大福其才当处于天下之至贵而反处于天下之至贱其行当得天下之至福而反得天下之至祸此则悖于人之所取而非人力之所及者矣于是君子曰为之者天也所谓命者盖以谓命之于天云耳昔舜之王天下也进九官诛四凶成王之王天下也尊二伯诛二叔若九官之进也以其皆圣贤也四凶之诛者以其皆不肖也二伯之尊者亦以其皆圣贤也二叔之诛者亦以其皆不肖也是则人之所为矣使舜为不明进四凶而诛九官成王为不明尊二叔而诛二伯则所谓非人力之所及而天之所命者也彼人之所为可强以为之命哉曰圣贤之所以尊进命也不肖之所以诛命也昔孔子怀九官二伯之徳困于乱世脱身于干戈者屡矣遑遑于天下之诸侯求有所用而卒死于旅人也然则九官二伯虽曰圣贤其尊进者亦命也盗跖之罪浮于四凶二叔竟以夀死然则四凶二叔虽曰不肖其诛者亦命也是以圣人不言命教人以尽乎人事而已呜呼又岂唯贵贱祸福哉凡人之圣贤不肖莫非命矣曰贵贱祸福皆自外至者子以谓圣贤之贵而福不肖之贱而祸皆有命则吾既闻之矣若夫圣贤不肖之所以为圣贤不肖则在我者也何以谓之命哉曰是诚君子志也古之好学者之言未有不若此者也然孟子曰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賔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由此而言之则圣贤之所以为圣贤君子虽不谓之命而孟子固曰命也巳不肖之所以为不肖何以异于此哉



  临川文集卷六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六十九  宋 王安石 撰
  论议
  禄隐
  太古
  原教
  原过
  进说
  取材
  兴贤
  委任
  知人
  风俗
  闵习
  禄隐
  孔子叙逸民先伯夷叔齐而后柳下惠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也柳下惠降志辱身矣孟子叙三圣人者亦以伯夷居伊尹之前而扬子亦曰孔子高饿显下禄隐夫圣人之所言高者是所取于人而所行于已者也所言下者是所非于人而所弃于已者也然而孔孟生于可避之世而未尝避也盖其不合则去则可谓不降其志不辱其身矣至于扬子则吾窃有疑焉尔当王莽之乱虽乡里自喜者知远其辱而扬子亲屈其体为其左右之臣岂君子固多能言而不能行乎抑亦有以处之非必出于此言乎曰圣贤之言行有所同而有所不必同不可以一端求也同者道也不同者迹也知所同而不知所不同非君子也夫君子岂固欲为此不同哉盖时不同则言行不得无不同唯其不同是所以同也如时不同而固欲为之同则是所同者迹也所不同者道也迹同于圣人而道不同则其为小人也孰御哉世之士不知道之不可一迹也久矣圣贤之宗于道犹水之宗于海也水之流一曲焉一直焉未尝同也至其宗于海则同矣圣贤之言行一伸焉一屈焉未尝同也至其宗于道则同矣故水因地而曲直故能宗于海圣贤因时而屈伸故能宗于道孟子曰伯夷柳下惠圣人也百世之师也如其高饿显下禄隐而必其出于所高则柳下惠安拟伯夷哉扬子曰涂虽曲而通诸夏则由诸川虽曲而通诸海则由诸盖言事虽曲而通诸道则亦君子所当同也由是而言之饿显之高禄隐之下皆迹矣岂足以求圣贤哉唯其能无系累于迹是以大过于人也如圣贤之道皆出于一而无权时之变则又何圣贤之足称乎圣者知权之大者也贤者知权之小者也昔纣之时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此三人者道同也而其去就若此者盖亦所谓迹不必同矣易曰或出或处或默或语言君子之无可无不可也使扬子宁不至于耽禄于弊时哉盖于时为不可去必去则扬子之所知亦已小矣
  太古
  太古之人不与禽兽朋也㡬何圣人恶之也制作焉以别之下而戾于后世侈裳衣壮宫室隆耳目之观以嚣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妇皆不得其所当然仁义不足泽其性礼乐不足锢其情刑政不足网其恶荡然复与禽兽朋矣圣人不作昧者不识所以化之之术顾引而归之太古太古之道果可行之万世圣人恶用制作于其间必制作于其间为太古之不可行也顾欲引而归之是去禽兽而之禽兽奚补于化哉吾以为识治乱者当言所以化之之术曰归之太古非愚则诬
  原教
  善教者藏其用民化上而不知所以教之之源不善教者反此民知所以教之之源而不诚化上之意善教者之为教也致吾义忠而天下之君臣义且忠矣致吾孝慈而天下之父子孝且慈矣致吾恩于兄弟而天下之兄弟相为恩矣致吾礼于夫妇而天下之夫妇相为礼矣天下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皆吾教也民则曰我何赖于彼哉此谓化上而不知所以教之之源也不善教者之为教也不此之务而暴为之制烦为之防劬劬于法令诰戒之间藏于府宪于市属民于鄙野必曰臣而臣君而君子而子父而父兄弟者无失其为兄弟也夫妇者无失其为夫妇也率是也有赏不然则罪乡闾之师族鄼之长疏者时读密者日告若是其悉矣顾不有服教而附于刑者于是嘉石以惭之圜土以苦之甚者弃之于市朝放之于裔末卒不可以已也此谓民知所以教之之源而不诚化上之意也善教者浃于民心而耳目无闻焉以道扰民者也不善教者施于民之耳目而求浃于心以道强民者也扰之为言犹山薮之扰毛羽川泽之扰鳞介也岂有制哉自然然耳强之为言其犹囿毛羽沼鳞介乎一失其制脱然逝矣噫古之所以为古无异焉由前而已矣今之所以不为古无异焉由后而已矣或曰法令诰戒不足以为教乎曰法令诰戒文也吾云尔者本也失其本而求之文吾不知其可也
  原过
  天有过乎有之陵历闘蚀是也地有过乎有之崩弛竭塞是也天地举有过卒不累覆且载者何善复常也人介乎天地之间则固不能无过卒不害圣且贤者何亦善复常也故太甲思庸孔子曰勿惮改过扬雄贵迁善皆是术也予之朋有过而能悔悔而能改人则曰是向之从事云尔今从事与向之从事弗类非其性也饰表以疑世也夫岂知言哉天播五行于万灵人固备而有之有而不思则失思而不行则废一日咎前之非沛然思而行之是失而复得废而复举也顾曰非其性是率天下而戕性也且如人有财见篡于盗已而得之曰非夫人之财向篡于盗矣可欤不可也财之在已固不若性之为已有也财失复得曰非其财且不可性失复得曰非其性可乎
  进说
  古之时士之在下者无求于上上之人日汲汲惟恐一士之失也古者士之进有以徳有以才有以言有以曲艺今徒不然自茂才等而下之至于明法其进退之皆有法度古之所谓徳者才者无以为也古之所谓言者又未必应今之法度也诚有豪杰不世出之士不自进乎此上之人弗举也诚进乎此而不应今之法度有司弗取也夫自进乎此皆所谓枉已者也孟子曰未有枉已能正人者也然而今之士不自进乎此者未见也岂皆不如古之士自重以有耻乎古者井天下之地而授之氓士之未命也则授一㕓而为氓其父母妻子裕如也自家逹有塾有序有庠有学观游止处师师友友弦歌尧舜之道自乐也磨砻镌切沉浸灌飬行完而才备则曰上之人其舍我哉上之人其亦莫之能舍也今也地不井国不学党不庠遂不序家不塾士之未命也则或无以裕父母妻子无以处行完而才备上之人亦莫之举也士安得而不自进呜呼使今之士不若古非人则然势也势之异圣贤之所以不得同也孟子不见王公而孔子为季氏吏夫不以势乎哉士之进退不惟其徳与才而惟今之法度而有司之好恶未必今之法度也是士之进不惟今之法度而㡬在有司之好恶耳今之有司非昔之有司也后之有司又非今之有司也有司之好恶岂常哉是士之进退果卒无所必而已矣噫以言取人未之失也取焉而又不得其所谓言是失之失也况又重以有司好恶之不可常哉古之道其卒不可以见乎士也有得已之势其得不已乎得已而不已未见其为有道也杨叔明之兄弟以父任皆京官其势非吾所谓无以处无以裕父母妻子而有不得已焉者也自枉而为进士而又枉于有司而又若不释然二君固常自任以道而且朋友我矣惧其犹未寤也为进说与之
  取材
  夫工人之为业也必先淬砺其器用抡度其材干然后致力寡而用功得矣圣人之于国也必先遴柬其贤能练核其名实然后任使逸而事以济矣故取人之道世之急务也自古守文之君孰不有意于是哉然其间得人者有之失士者不能无焉称职者有之谬举者不能无焉必欲得人称职不失士不谬举宜如汉左雄所议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为得矣所谓文吏者不徒苟尚文辞而已必也通古今习礼法天文人事政教更张然后施之职事则以详平政体有大议论使以古今参之是也所谓诸生者不独取训习句读而已必也习典礼明制度臣主威仪时政㳂袭然后施之职事则以縁饰治道有大议论则以经术断之是也以今凖古今之进士古之文吏也今之经学古之儒生也然其䇿进士则但以章句声病苟尚文辞类皆小能者为之策经学者徒以记问为能不责大义类皆蒙鄙者能之使通才之人或见赘于时高世之士或见排于俗故属文者至相戒曰渉猎可为也诬艳可尚也于政事何为哉守经者曰传写可为也诵习可勤也于义理何取哉故其父兄朂其子弟师长朂其门人相为浮艳之作以追时好而取世资也何哉其取舍好尚如此所习不得不然也若此之类而当擢之职位历之仕涂一旦国家有大议论立辟雍明堂损益礼制更著律令决谳疑狱彼恶能以详平政体縁饰治道以古今参之以经术断之哉是必唯唯而已文中子曰文乎文乎苟作云乎哉必也贯乎道学乎学乎博诵云乎哉必也济乎义故才之不可苟取也久矣必若差别类能宜少依汉之笺奏家法之义䇿进士者若曰邦家之大计何先治人之要务何急政教之利害何大安边之计策何出使之以时务之所宜言之不直以章句声病累其心策经学者宜曰礼乐之损益何宜天地之变化何如礼器之制度何尚各傅经义以对不独以记问传写为能然后署之甲乙以升黜之庶其取舍之鉴灼于目前是岂恶有用而事无用辞逸而就劳哉故学者不习无用之言则业专而修矣一心治道则习贯而入矣若此之类施之朝廷用之牧民何向而不利哉其他限年之议亦无取矣
  兴贤
  国以任贤使能而兴弃贤专已而衰此二者必然之势古今之通义流俗所共知耳何治安之世有之而能兴昏乱之世虽有之亦不兴盖用之与不用之谓矣有贤而用国之福也有之而不用犹无有也商之兴也有仲虺伊尹其衰也亦有三仁周之兴也同心者十人其衰也亦有祭公谋父内史过两汉之兴也有萧曹寇邓之徒其衰也亦有王嘉傅喜陈蕃李固之众魏晋而下至于李唐不可遍举然其闲兴衰之世亦皆同也由此观之有贤而用之者国之福也有之而不用犹无有也可不慎欤今犹古也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今之士民亦古之士民古虽扰攘之际犹有贤能若是之众况今太宁岂曰无之在君上用之而已博询众庶则才能者进矣不有忌讳则谠直之路开矣不迩小人则䜛䛕者自远矣不拘文牵俗则守軄者辨治矣不责人以细过则能吏之志得以尽其效矣苟行此道则何虑不跨两汉轶三代然后践五帝三皇之涂哉
  委任
  人主以委任为难人臣以塞责为重任之重而责之重可也任之轻而责之重不可也愚无他识请以汉之事明之高祖之任人也可以任则任可以止则止至于一人之身才有长短取其长则不问其短情有忠伪信其忠则不疑其伪其意曰我以其人长于某事而任之在它事虽短何害焉我以其人忠于我心而任之在它人虽伪何害焉故萧何刀笔之吏也委之关中无复西顾之忧陈平亡命之虏也出捐四万馀金不问出入韩信轻猾之徒也与之百万之众而不疑是三子者岂素著忠名哉盖高祖推已之心而寘于其心则它人不能离间而事以济矣后世循高祖则鲜有败事不循则失故孝文虽爱邓通犹逞申屠之志孝武不疑金霍终定天下大䇿当是时守文之盛者二君而已元成之后则不然虽有何武王嘉师丹之贤而胁于外戚竖宦之宠牵于帷嫱近习之制是以王道寖微而不免负谤于天下也中兴之后唯世祖能驭大臣以寇邓耿贾之徒为任职所以威名不减于高祖至于为子孙虑则不然反以元成之后三公之任多胁于外戚竖宦帷嫱近习之人而致败由是置三公之任而事归台阁以虚尊加之而已然而台阁之臣位卑事冗无所统一而夺于众多之口此其为胁于外戚竖宦帷嫱近习者愈矣至于治有不进水旱不时灾异或起则曰三公不能爕理阴阳而策免之甚者至于诛死岂不痛哉冲质之后桓灵之闲因循以为故事虽有李固陈蕃之贤皆挫于阉寺之手其馀则希世用事全躯而已何政治之能立哉此所谓任轻责重之弊也噫常人之性有能有不能有忠有不忠知其能则任之重可也谓其忠则委之诚可也委之诚者人亦输其诚任之重者人亦荷其重使上下之诚相照恩结于其心是岂禽息鸟视而不知荷恩尽力哉故曰不疑于物物亦诚焉且苏秦不信天下为燕尾生此一苏秦倾侧数国之间于燕独以然者诚燕君厚之之谓也故人主以狗彘畜人者人亦狗彘其行以国士待人者人亦国士自奋故曰常人之性有能有不能有忠有不忠顾人君待之之意何如耳
  知人
  贪人廉淫人洁佞人直非终然也规有济焉尔王莽拜侯让印不受假僭皇命得玺而喜以廉济贪者也晋王广求为冢嗣管弦遏密尘埃被之陪扆未㡬而声色丧邦以洁济淫者也郑注开陈治道激昻颜辞君民翕然倚以致平卒用奸败以直济佞者也於戏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古今一也
  风俗
  夫天之所爱育者民也民之所系仰者君也圣人上承天之意下为民之主其要在安利之而安利之要不在于它在乎正风俗而已故风俗之变迁染民志关之盛衰不可不慎也君子制俗以俭其弊为奢奢而不制弊将若之何夫如是则有殚极财力僭凟拟伦以追时好者矣且天地之生财也有时人之为力也有限而日夜之费无穷以有时之财有限之力以给无穷之费若不为制所谓积之㳙㳙而泄之浩浩如之何使斯民不贫且滥也国家奄有诸夏四圣继统制度以定矣纪纲以缉矣赋敛不伤于民矣徭役以均矣升平之运未有盛于今矣固当家给人足无一夫不获其所矣然而窭人之子裋褐未尽完趋末之民巧伪未尽抑其故何也殆风俗有所未尽淳欤且圣人之化自近及远由内及外是以京师者风俗之枢机也四方之所靣内而依仿也加之士民富庶财物毕会难以俭率易以奢变至于发一端作一事衣冠车马之竒器物服玩之具旦更竒制夕染诸夏工者矜能于无用商者通货于难得岁加一岁巧眩之性不可穷好尚之势多所易故物有未弊而见毁于人人有循旧而见嗤于俗富者竞以自胜贫者耻其不若且曰彼人也我人也彼为奉飬若此之丽而我反不及由是转相慕效务尽鲜明使愚下之人有逞一时之嗜欲破终身之赀产而不自知也且山林不能给野火江海不能实漏卮淳朴之风散则贪饕之行成贪饕之行成则上下之力匮如此则人无完行士无廉声尚陵逼者为时宜守检押者为鄙野节义之民少兼并之家多富者财产满布州域贫者困穷不免于沟壑夫人之为性心充体逸则乐生心郁体劳则思死若是之俗何法令之能避哉故刑罚所以不措者此也且坏崖破岩之水原自㳙㳙干云蔽日之木起于青葱禁微则易救末者难所宜略依古之王制命市纳贾以观好恶有作竒技淫巧以疑众者紏罚之下至物器馔具为之品制以节之工商逐末者重租税以困辱之民见末业之无用而又为纠罚困辱不得不趋田亩田亩辟则民无饥矣以此显示众庶未有辇毂之内治而天下不治矣
  闵习
  父母死则燔而捐之水中其不可明也禁使葬之其无不可亦明也然而吏相与非之乎上民相与怪之乎下盖其习之久也则至于戕贼父母而无以为不可顾曰禁之不可也呜呼吾是以见先王之道难行也先王之道不讲乎天下而不胜乎小人之说非一日之积也而小人之说其为不可不皆若戕贼父母之易明也先王之道不皆若禁使葬之之易行也呜呼吾是以见先王之道难行也正观之行其庶矣惜乎其臣有罪焉作闵习




  临川文集卷六十九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临川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    宋 王安石 撰论议
  复仇解
  推命对
  使医
  汴说
  杂著
  论茶法
  茶商十二说
  制置三司条例
  相鹤经
  策问十一
  复仇解
  或问复仇对曰非治世之道也明天子在上自方伯诸侯以至于有司各修其职其能杀不辜者少矣不幸而有焉则其子弟以告于有司有司不能听以告于其君其君不能听以告于方伯方伯不能听以告于天子则天子诛其不能听者而为之施刑于其仇乱世则天子诸侯方伯皆不可以告故书说纣曰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为敌仇盖仇之所以兴以上之不可告辜罪之不常获也方是时有父兄之仇而辄杀之者君子权其势恕其情而与之可也故复仇之义见于春秋传见于礼记为乱世之为子弟者言之也春秋传以为父受诛子复仇不可也此言不敢以身之私而害天下之公又以为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此言不以有可绝之义废不可绝之恩也周官之说曰凡复仇者书于士杀之无罪疑此非周公之法也凡所以有复仇者以天下之乱而士之不能听也有士矣不使听其杀人之罪以施行而使为人之子弟者仇之然则何取于士而禄之也古之于杀人其听之可谓尽矣犹惧其未也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书于士则杀之无罪则所谓复仇者果所谓可仇者乎庸讵知其不独有可言者乎就当听其罪矣则不杀于士师而使仇者杀之何也故疑此非周公之法也或曰世乱而有复仇之禁则宁杀身以复仇乎将无复仇而以存人之祀乎曰可以复仇而不复非孝也复仇而殄祀亦非孝也以仇未复之耻居之终身焉盖可也仇之不复者天也不忘复仇者已也克已以畏天心不忘其亲不亦可矣
  推命对
  吴里处士有善推命知贵贱祸福者或俾予问之予辞焉他日复以请予对曰夫贵若贱天所为也贤不肖吾所为也吾所为者吾能自知之天所为者吾独懵乎哉吾贤欤可以位公卿欤则万锺之禄固有焉不幸而贫且贱则时也吾不贤欤不可以位公卿欤则箪食豆羮无歉焉若幸而富且贵则咎也此吾知之无疑奚率于彼者哉且祸与福君子置诸外焉君子居必仁行必义反仁义而福君子不有也由仁义而祸君子不屑也是故文王拘羑里孔子畏于匡彼圣人之智岂不能脱祸患哉盖道之存焉耳曰子以为贵若贱天所为也然世贤而贱不肖而贵者亦天所为欤曰非也人不能合于天耳夫天之生斯人也使贤者治不贤故贤者宜贵不贤者宜贱天之道也择而行之者人之谓也天人之道合则贤者贵不肖者贱天人之道悖则贤者贱而不肖者贵也天人之道悖合相半则贤不肖或贵或贱尧舜之世元凯用而四凶殛是天人之道合也桀纣之世飞廉进而三仁退是天人之道悖也汉魏而下贤不肖或贵或贱是天人之道悖合相半也盖天之命一而人之时不能率合焉故君子修身以俟命守道以任时贵贱祸福之来不能沮也子不力于仁义以信其中而屑屑焉甘意于诞谩虚怪之说不已溺哉
  使医
  一人疾焉而医者十并使之欤曰使其尤良者一人焉尔乌知其尤良而使之曰众人之所谓尤良者而隐之以吾心其可也夫能不相逮不相为谋又相忌也况愚智之相百者乎人之愚不能者常多而智能者常少医者十愚不能者乌知其不九邪并使之智能者何用愚不能者何所不用一日而病且亡谁者任其咎邪故予曰使其尤良者一人焉尔使其尤良者有道药云则药食云则食坐云则坐作云则作夫然故医也得肆其术而无憾焉不幸而病且亡则少矣药云则食坐云则作曰姑如吾所安焉尔若人也何必医如吾所安焉可也凡疾而使医之道皆然而腹心为甚有腹心之疾者得吾说而思之其庶矣
  汴说
  古者卜筮有常官所诹有常事若考步人生辰星宿所次訾相人仪状色理逆斥人祸福考信于圣人无有也不知从何许人传宗其说者澶漫四出抵今为尤蕃举天下而籍之以是自名者盖数万不啻而汴不与焉举汴而籍之盖亦以万计予尝视汴之术士菩挟竒而以动人者大祀官庐服舆食饮之华封君不如也其出也或召焉问之某人也朝贵人也其归也或赐焉问之某人也朝贵人也坐其庐旁历其人之往来肩相切踵相籍穷一朝暮则已错不可计窃异之且窃叹曰吾侪治先圣人之言而修其术张之能为天子营太平敛之犹足以禔身正家顾未尝有公卿彻官若是其即之勤也或曰子知乎渇者期于浆疾者期于医治然也子诚能为天子营太平禔身正家彼所存势与位尔势不盈位不充则热中热中则惑势盈位充矣则病失之病失之则忧惑且忧则思决以彼为能决子亦能乎不能则无异其即彼疏此也因寤不复异久之补吏淮南省亲江南有金华山人者率然相过自言能逆斥祸福噫今之世子之术奚适而不遇哉因以汴说谂之
  议茶法
  国家罢㩁茶之法而使民得自贩于方今实为便于古义实为宜而有非之者盖聚敛之臣将尽财利于毫末之间而不知与之为取之过也夫茶之为民用等于米盐不可一日以无而今官埸所出皆麤恶不可食故民之所食大率皆私贩者夫夺民之所甘而使不得食则严刑峻法有不能止者故鞭扑流徒之罪未常少弛而私贩私市者亦未尝绝于道路也既罪㩁之之法则凡此之为患皆可以无矣然则虽尽充岁入之利亦为国者之所当务也况关市之入自足侔昔日之利乎昔桑弘羊兴㩁酤之议当时以为财用待此而给万世不可易者然至霍光不学无术之人遂能屈其论而罢其法盖义之胜利久矣今朝廷之治方欲刬百代之弊而复尧舜之功而其为法度乃欲出于霍光之所羞为者则可乎以今之势虽未能尽罢㩁货而能缓其一亦所以示上之人恤民之深而兴治之渐也彼区区聚敛之臣务以求利为功而不知与之为取上之人亦当断以义岂可以人人合其私说然后行哉扬雄曰为人父而㩁其子纵利如子何以雄之聦明其讲天下之利害宜可信然则今虽国用甚不足亦不可以复易已行之法矣是以国家之势苟修其法度以使本盛而未衰则天下之财不胜用庸讵而必区区于此哉
  茶商十二说
  臣窃以湏仰巨商有十二之损为害甚广请试陈之湏仰巨商巨商数少相率既易邀贱遂繁故有埸饶明减暗减累累不巳岁数百万是饶减之损一也又既仰巨商巨商稀少积压等候陈损既多或弃或焚或充杂用此税既陷正税又饶是陷税之损二也又既仰巨商饶丰价薄园民困耗逋欠岁程至如石桥一埸祖额一百七万而近岁买纳才得十万而亏及累年便乞减额是退额之损三也又既仰巨商湏凭力禁是以捕捉之旅所在屯布掩缉之众弥占川落官贠请俸卒旅衣粮扰民费财揔计不细是力禁之损四也又既仰巨商湏置㩁务诸郡津置或数千里所载纲运率自省破船材兵费风波盗窃毎岁之计不为不甚是远萃之损五也又既仰巨商必先多备茶体轻怯难掌易损架阁利燥封角利密而官数浩瀚堆积敖廪风枯雨湿气味失夺俟售待给已反陈损是堆积之损六也又失物分轻则得众得众则易竭今仰巨商本不及数千缗则不能行是分重而不得众也故难竭而成积滞分重之损七也又凡货利已则精心精心则货善货善则易售今仰巨商非已甚众始从小户次输主人方纳官埸复支商旅是以小户偷窃主人殽杂奸吏容庇皆以非已而致货不善也是非已之损八也又既仰巨商遂为二等新好者支筭商旅低陈者留卖南中食用不堪遂皆私易故一县大率毎岁以茶被刑者往往百数是烦刑之损九也又既仰巨商茶多积坏坏不堪卖遂转蚕茶俵给户民悉不堪食虚纳所直诸郡甚多是剜本之损十也又巨商悉系通商南方尽从官卖官卖既不堪食多配寺院茶坊茶多弃损钱实虚敛是削民之损十一也既仰巨商货终难尽诸般折给从是生焉虽依元价折钱变卖杂收什一请实虚损官亦虚损是刻士之损十二也其为害广也如此不可不去也
  乞制置三司条例
  窃观先王之法自畿之内赋入精麤以百里为之差而畿外邦国各以所有为贡又为经用通财之法以懋迁之其治市之货财则亡者使有害者使除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则吏为敛之以待不时而买者凡此非专利也盖聚天下之人不可以无财理天下之财不可以无义夫以义理天下之财则转输之劳逸不可以不均用度之多寡不可以不通货贿之有无不可以不制而轻重敛散之权不可以无术今天下财用窘急无馀典领之官拘于弊法内外不以相知盈虚不以相补诸路上供岁有定额丰年便道可以多致而不敢不赢年俭物贵难于供备而不敢不足远方有倍蓰之输中都有半价之鬻三司发运使按簿书促期会而已无所可否增损于其间至遇军国郊祀之大费则遣使刬刷殆无馀藏诸司财用事往往为伏匿不敢实言以备缓急又忧年计之不足则多为支移折变以取之民纳租税数至或倍其本数而朝廷所用之物多求于不产责于非时富商大贾因时乘公私之急以擅轻重敛散之权臣等以谓发运使揔六路之赋入而其职以制置茶盐矾税为事军储国用多所仰给宜假以钱货继其用之不给使周知六路财赋之有无而移用之凡籴买税敛上供之物皆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令在京库藏年支见在之定数所当供办者得以从便变卖以待上令稍收轻重敛散之权归之公上而制其有无以便转输省劳费去重敛宽农民庶㡬国用可足民财不匮矣所有本司合置官属许令辟举及有合行事件令依条例以闻奏下制置司参议施行
  相鹤经
  鹤者阳鸟也而游于阴因金气依火精以自飬金数九火数七六十三年小变百六十年大变千六百年形定生三年顶赤七年飞薄云汉又七年夜十二时鸣六十年大毛落茸毛生乃洁白如雪泥水不能污百六年雌雄相视而孕一千六百年饮而不食胎化产为仙人之骐骥也夫声闻于天故顶赤食于水故喙长轻于前故毛丰而肉疏修颈以纳新故天夀不可量所以体无青黄二色土木之气内飬故不表于外也是以行必依洲渚止不集林木盖羽族之清崇也其相曰隆鼻短喙则少瞑露睛赤白则视远长颈疏身则能鸣鳯翼雀尾则善飞龟背鳖腹会舞高胫促节足力其文李浮丘伯授王子晋又崔文子学道于子晋得其文藏嵩山石室淮南公采药得之遂传于近代熙宁十年正月一日临川王某笔
  策问
  问尧举鲧于书详矣尧知其不可然且试之邪抑不知之也不知非所以为圣也知其不可然且试之则九载之民其为病也亦久矣幸而群臣遂举舜禹不幸复称鲧此亦将以九载试之邪以尧之大圣知鲧之大恶其知之也足以自信不疑矣何牵于群臣也必曰吾唯群臣之听不自任也圣人之心急于救民其趣舍顾是否何如岂固然邪必以为后世法得无明哲之主牵制以召败者邪或曰尧知水之数故先之以鲧或曰久民病以大禹功是皆不然尧必不以民病私禹禹必不以利民病而大已功以民病私其臣利民病以为已功乌在其为尧禹也又以为泥于数其探圣人滋浅矣且谓之有数鲧何罪其殛死也圣人之所以然愚不能释吾子无隐焉耳
  
  问皋陶曰在知人在安民大哉古之君臣相戒如此夫虽有知人之明而无安民之惠心未可与为治也有安民之惠心而无知人之明则不能任人虽欲安民亦有所不能焉然而天子之尊也四海之富也自公至于士凡㡬位自正至于旅凡㡬职所谓知人者其必有术可以二三子而不知乎
  
  问圣人治世有本末其施之也有先后今天下困敝不革其为日也久矣治教政令未尝放圣人之意而为之也失其本求之末当后者反先之天下靡靡然入于乱者凡以此夫治天下不以圣人所以治其卒不治也则为士而不闲圣人之所以治非所以为士也愿二三子尽道圣人所以治之本末与其所先后以闻于有司
  
  问记曰追王太王王季文王不以卑临尊也夏商受命固有祖考奚无追王之事邪
  
  问圣人之为道也人情而已矣考之以事而不合隐之以义而不通非道也洪范之陈五事合于事而通于义者也如其休咎之效则予疑焉人君承天以从事天不得其所当然则戒吾所以承之之事可也必如传云人君行然天则顺之以然其固然邪僭常旸若狂常雨若使狂且僭则天如何其顺之也尧汤水旱奚尤以取之邪意者微言深法非浅者之所能造敢以质于二三子
  
  问述诗书传记百家之文二帝三王之所以基太平而泽后世必曰礼乐云若政与刑乃其助尔礼节之乐和之人已大治之后其所谓助者㡬不用矣下三王而王者亦有议礼乐之情者乎其所谓礼乐如何也儒衣冠而言制作者文采声音云而已基太平而泽后世傥在此邪宋之为宋久矣礼乐不接于民之耳目何也抑犹未可以制作邪董仲舒王吉以为王者未制作用先王之礼乐宜于世者如欲用先王之礼乐则何者宜于世邪
  
  问舜命九官三后在焉吕刑所谓三后恤功于民乃尧命之何也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降播种农殖嘉糓以功次之禹也稷也伯夷也其可也以事次之民之灾也富之也教之也其可也今考其文辞未有次焉何也曰士制百姓于刑之中以教祗徳降典也则以民云制于刑之中则以百姓云何也
  
  问夏之法至商而更之商之法至周而更之皆因世就民而为之节然其所以法意不相师乎
  
  问易曰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说者曰垂衣裳以辨贵贱乾坤尊卑之义也夫垂衣裳以辨贵贱自何世始始于黄帝独曰黄帝可也于尧舜曰尧曰舜可也兼三世而言之吾疑焉二三子姑为之解
  
  问诗论商之所以王本之契论周本之后稷夫成汤文武之仁圣而以当桀纣之天下此夏商所以破灭而商周得之也彼千岁之稷契何功焉其本之也不有说邪
  十一
  问挂兵于夷狄以弊百姓畋游倡乐赏赐无节而台榭陂池宫室之观侈此国之所以贫今皆无此而有司之所讲常出于权利然亦不足于财信任亲戚后宫之家尊显公卿大臣之世布衣岩冗之秀蔽鄣而不得仕此官之所以旷今皆无此而所使在位皆公天下之选也然亦不足于士异时尝多兵矣而不以兵多故费财今民之壮者多去而为兵而租赋尽于粮饷然亦不足于兵异时尝多马矣而不以马多故费土今内则空可耕之地以为牧盖钜万顷外则弃钱币以取之四夷然亦不足于马此其故何也



  临川文集卷七十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一   宋 王安石 撰杂著
  先大夫述并集序附
  题王逢原讲孟子后
  许氏世谱
  伤仲永
  同学一首别子固
  书瑞新道人壁
  读孟尝君传
  读柳宗元传
  读江南录
  书李文公集后
  书刺客传后
  孔子世家议
  书洪范传后
  题张忠定书
  题燕华仙传
  书金刚经义赠吴珪
  与妙应大师说
  题旁诗仲子正字
  先大夫述
  王氏其先出太原今为抚州临川人不知始所以徙其后有隐君子某生某以子故赠尚书职方员外郎职方生卫尉寺丞某公考也公讳某始字捐之年十七以文干张公咏张公竒之改字公舜良祥符八年得进士第为建安主簿时尚少县人颇易之既数月皆畏翕然令赖以治尝疾病阖县为祷祠县人不时入税州咎县公曰孔目吏尚不时入税贫民何独为邪即与校至府门取孔目吏以归杖二十与之期三日尽期民之税亦无不入自将已下皆侧目为判官临江军守不法公遇事辄据争之以故事一政吏为文书谩其上至公辄阁军有萧滩号难度以腐船度辄返吏呼公为判官滩云豪吏大姓至相与出钱求转运使下吏出公领新淦县县大治今三十年吏民称说如公在改大理寺丞知庐陵县又大治移知新繁县改殿中丞到县条宿奸数人上府流恶处自馀一以恩信治之尝历岁不笞一人知韶州改太常博士尚书屯田贠外郎夷越无男女之别前守类以为俗然即其得可已皆弗究公曰同是人也不可渎其伦夫所谓因其俗者岂谓是邪凡有萌蘖一切擿矜穷治之时未㡬男女之行于市者不敢一涂胡先生瑗为政范亦掇公此事部县翁源多虎公教捕之民言虎自毙者五令断虎头舆致州为颂以献公麾舆者出以颂还令其不喜怪不以其道说之不说也如此蜀效忠士屯者五百人代不到谋叛韶小州即有变无所可枝梧佐吏始殊恐公不为动独捕其首五人即日断流之䕶出之界上劫佐吏固争请付狱既而闻其徒谋若以首赴狱当夜劫之以叛众乃愈服公完营驿仓库建坊道随所施设有条理长老言自岭海服朝廷为吾置州守未有贤公者丁卫尉府君忧服除通判江宁府阅两将一以府倚公办宝元二年二月二十三日以疾弃诸孤官下享年四十六公于忠义孝友非勉也宦游常奉亲行独西川以远又法不听在新繁未尝剧饮酒岁时思慕哭殊悲其自奉如甚啬者异时悉所有又贷于人治酒食湏以娱其亲无秋毫爱也人乃或以为奢居未尝怒笞子弟毎置酒从容为陈孝悌仁义之本古今存亡治乱之所以然甚适其自任以世之重也虽人望公则亦然卒之官不充其材以夭呜呼其命也母谢氏以公故封永安县君娶某氏封长夀县君子男七人女一人适张氏处两人将以某月日葬某处子某等谨撰次公事如右以求有道而文者铭焉以取信于后世
  先大夫集序
  君子于学其志未始不欲张而行之以致君下膏泽于无穷唯其志之大故或不位于朝不位于朝而埶不足以自效则思慕古之人而作为文辞亦不失其所志也二帝三王群圣人之时贤俊并用虽穷处岩穴亦扳而在高位其志莫不得施而文之传于后者少矣后之时非古之时也人之不得志者常多而以文自传者纷如也先大夫少而博学及强年有仕进之望其志欲有以为而遽没其于文所不暇也一日诸子阅橐中乃得旧歌诗百馀篇虽此不足尽识其志然讽咏情性其亦有以助于道者不忍弃去也辄序次之呜呼公之诗君子视之当自知矣不敢赞也
  题王逢原讲孟子后
  逢原在常江阴时学者有问以孟子而逢原为之论说是以如是其详也未㡬而逢原卒故其书才终于一篇而考之时不同盖其志犹未就也虽然观其说亦足以槩见之矣若逢原所谓见其进未见其止也其卒时年二十八呜呼惜哉逢原卒于嘉祐巳亥六月后七年讲义方行
  许氏世谱
  伯夷神农之后也佐尧舜有大功赐姓曰姜其后见经者四国曰申诗所谓申伯者是也曰吕书所谓吕侯者是也曰齐曰许春秋内书齐侯许男是也周衰许男尝从大侯侵伐会盟竟于春秋及后世复国而子孙以其封姓然世传有许由者尧以天下让由由不受逃之箕山箕山上盖有许由冢焉其事不见于经学者疑之或曰由亡求于世者耳虽与之天下盖不受也故好事者以云而由与伯夷其生后先所祖同不同莫能知也汉兴许氏侯者六人柏至侯盎宋子侯瘛严侯猜此三侯者其始以将封而史不书其州里平恩侯广汉博望侯舜乐成侯延夀此三侯者同产昆弟也以外戚起于宣元之世昌邑人也盎孙昌尝为丞相延夀及广汉弟子嘉尝为大司马至王莽败许氏始皆失其封云后汉会稽有许荆者循吏也许慎者以经术显许峻者为易林传于世许杨者治鸿隙陂有徳于汝南汝南之民报祭焉许靖者避地交州后入蜀先主以为太傅与从弟劭俱善论人物劭兄䖍亦知名世称平舆渊有二龙焉慎峻杨靖皆汝南人也许禇者家于谯以忠力事魏封侯牟乡许慈者家南阳入蜀父子为博士司马晋时有许攻者东阳人也徳行高察孝廉不起老于家其子曰生亦有至性焉初许氏爵邑于周子孙播散四方有纪者犹不乏焉至昌邑始大者间兴于汝南其后祖高阳者为最盛然高阳之族不见其所始有据者仕魏历校尉郡守生允为镇北将军允三子皆仕司马晋竒司隶校尉猛幽州刺史竒子遐侍中猛子式平原太守自允至式皆知名允后五世询司马晋尝召官之不起询孙珪为旌阳太守于齐珪生勇慧齐太子家令冗从仆射勇慧生懋笃学以孝闻卒于梁为中庶子懋生亨为陈卫尉卿尝领史官次齐梁时事有子善心为之卒业是时有许绍者善心族父也通守夷陵治有恩流户自归数十万卒有劳于唐爵安陆郡公圉师钦寂钦明其后也圉师绍少子宽博有器干别自封平恩勇与敬宗俱龙朔中宰相钦寂谓绍曾大父也万岁中帅师当契丹为所败执以如安东使说守者降至安东曰贼今且破㓕公勉守无忘忠也契丹即杀之是岁弟钦明亦遇杀钦明为凉州都督案行卒与突厥遇亦执使降至灵州顾为庾言告守者所以破贼兄弟将兵一旦同以身徇边鄙贤者荣之敬宗者善心子也始以公开郡于高阳与其孙令伯以文称当世天宝之乱敬宗有孙曰远与张巡以睢阳抗贼自以不及巡推巡为将而亲为之下久之食巳尽煮茶纸以食犹坚守贼所以不得南向以睢阳弊其锋也卒与俱死者皆天下豪杰义士云唐亡远孙儒不义朱梁自雍州入于江南终身不出焉儒生稠沈毅有信仕江南李氏参徳化王军事稠生规好道家言不以事自慁尝羇宣歙间闻㫄舍呻呼就之曰我某郡人也察君长者且死愿以骸骨属君因指槖中黄金十斤曰以是交长者规许诺敬负其骨千里并黄金置死者家家大惊愧之因请献金如儿言以为许君夀规不顾竟去于是闻者滋以规为长者卒葬池州后以子故赠大理评事生遂逖迥三子遂善事母里母励其子辄曰汝独不惭许伯通乎祥符中天子有事于泰山加恩群臣逖当迁让其兄遂天子以遂试将作监主簿遂子俞字尧言名能文章大臣屡荐之有与不合者官以故不遂尝知兴国军大冶县县人至今称之俞两子均垍为进士逖字景山尝上书江南李氏李氏叹竒之以为崇文馆校书郎岁终拜监察御史后复上书太宗论边事宰相赵普竒其意以为与已合知兴元府起鄼侯废堰以利民治沣荆扬三州为盗者逃而去其事兄如事父使妻事其长姒如事母故人无后为嫁其女如已子有子五人恂黄州录事参军恢尚书虞部员外郎怡今为太子中舍签书淮南节度判官厅公事元今为江淮荆湖两浙制置发运使平泰州海陵主簿五人者咸孝友如其先人故士大夫论孝友者归许氏元以国子博士发运判官七年遂为其使待制天章阁自天子大臣莫不以为材其劳烈方在史氏记余故不论而著其家行云迥字光远其事母如伯通之孝事其兄如景山之为弟也慷慨有大志少尝仕李氏后不复仕与其兄俱葬颜村有子会为进士方壮时亦慨然好议天下事今为太庙斋郎临川王某曰余谱许氏自据以下其绪传始显焉然自许男见于周其后数封而有纪之子孙多焉考是论之夫伯夷之所以佐其君治民余读书未尝不喟然叹思之也传曰盛徳者必百世祀若伯夷者盖庶㡬焉彼其后世忠孝之良亦使之遭时沐浴舜禹之间以尽其材而与夫蘷皋罴虎之徒俱出而驰焉其孰能概之耶
  伤仲永
  金谿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㫄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飬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邑人竒之稍稍賔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不使学予闻之也久明道中从先人还家于舅家见之十二三矣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又七年还自扬州复到舅家问焉曰泯然众人矣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人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巳邪
  同学一首别子固
  江之南有贤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淮之南有贤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二贤人者足未尝相过也口未尝相语也辞币未尝相接也其师若友岂尽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学圣人而已矣学圣人则其师若友必学圣人者圣人之言行岂有二哉其相似也适然予在淮南为正之道子固子固不予疑也还江南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为然予又知所谓贤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子固作怀友一首遗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正之盖亦常云尔夫安驱徐行轥中庸之庭而造于其堂舍二贤人者而谁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辅而进之其可也噫官有守私有系会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学一首别子固以相警且相慰云
  书瑞新道人壁
  始瑞新道人治其众于天童之景徳予知鄞县爱其材能数与之游后新主此山之四年予自淮南来视苏州之积水卒事访焉则新既死于某月某日矣人知与不知莫不怆焉而予与之又久以深宜其悲也夫新之材信竒矣然自放于世外而人悼惜之如此彼公卿大夫操治民之势而能以利泽加焉则其生也荣其死也哀不亦宜乎皇祐五年六月十五日临川王某介甫题
  读孟尝君传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靣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读柳宗元传
  余观八司马皆天下之竒材也一为叔文所诱遂陷于不义至今士大夫欲为君子者皆羞道而喜攻之然此八人者既困矣无所用于世往往能自强以求列于后世而其名卒不废焉而所谓欲为君子者吾多见其初而巳要其终能毋与世俯仰以自别于小人者少耳复何议彼哉
  读江南录
  故散骑常侍徐公铉奉太宗命撰江南录至李氏亡国之际不言其君之过但以历数存亡论之虽有愧于实录其于春秋之义春秋臣子为君亲讳礼也箕子之说周武王克商问箕子商所以亡箕子不忍言商恶以存亡国宜告之徐氏录为得焉然吾闻国之将亡必有大恶恶者无大于杀忠臣国君无道不杀忠臣虽不至于治亦不至于亡纣为君至暴矣武王观兵于孟津诸侯请伐纣武王曰未可及闻其杀王子比干然后知其将亡也一举而胜焉季梁在随随人虽乱楚人不敢加兵虞以不用宫之竒之言晋人始有纳璧假道之谋然则忠臣国之与也存与之存亡与之亡予自为儿童时已闻金陵臣潘佑以直言见杀当时京师因举兵来伐数以杀忠臣之罪及得佑所上谏李氏表观之词意质直忠臣之言予诸父中旧多为江南官者其言金陵事颇详闻佑所以死则信然则李氏之亡不徒然也今观徐氏录言佑死颇似妖妄与予旧所闻者甚不类不止于佑其它所诛者皆以罪戾何也予甚怪焉若以商纣及随虞二君论之则李氏亡国之君必有滥诛吾知佑之死信为无罪是乃徐氏匿之耳何以知其然吾以情得之大凡毁生于嫉嫉生于不胜此人之情也吾闻铉与佑皆李氏臣而俱称有文学十馀年争名于朝廷间当李氏之危也佑能切谏铉独无一说以佑见诛铉又不能力诤卒使其君有杀忠臣之名践亡国之祸皆铉之由也铉惧此过而又耻其善不及于佑故匿其忠而污以它罪此人情之常也以佑观之其它所诛者又可知矣噫若果有此吾谓铉不唯厚诬忠臣其欺吾君不亦甚乎
  书李文公集后
  文公非董子作仕不遇赋惜其自待不厚以予观之诗三百发愤于不遇者甚众而孔子亦曰鳯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盖叹不遇也文公论高如此及观于史一不得职则诋宰相以自怏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言不可独信久矣虽然彼宰相名实固有辨彼诚小人也则文公之发为不忍于小人可也为史者独安取其怒之以失职耶世之浅者固好以其利心量君子以为触宰相以近祸非以其私则莫为也夫文公之好恶盖所谓皆过其分者耳方其不信于天下更以推贤进善为急一士之不显至寝食为之不甘盖奔走有力成其名而后已士之废兴彼各有命身非王公大人之位取其任而私之又自以为贤仆仆然忘其身之劳也岂所谓知命者耶记曰道之不行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夫文公之过也抑其所以为贤欤
  书刺客传后
  曹沫将而亡人之城又劫天下盟主管仲因勿倍以市信一时可也予独怪智伯国士豫让岂顾不用其策耶让诚国士也曾不能逆策三晋救智伯之亡一死区区尚足校哉其亦不欺其意者也聂政售于严仲子荆轲豢于燕太子丹此两人者污隐困约之时自责其身不妄愿知亦曰有待焉彼挟道徳以待世者何如哉
  孔子世家议
  太史公叙帝王则曰本纪公侯传国则曰世家公卿特起则曰列传此其例也其列孔子为世家奚其进退无所据耶孔子旅人也栖栖衰季之世无尺土之柄此列之以传宜矣曷为世家哉岂以仲尼躬将圣之资其教化之盛舄奕万世故为之世家以抗之又非极挚之论也夫仲尼之才帝王可也何特公侯哉仲尼之道世天下可也何特世其家哉处之世家仲尼之道不从而大置之列传仲尼之道不从而小而迁也自乱其例所谓多所抵牾者也
  书洪范传后
  王某曰古之学者虽问以口而其传以心虽听以耳而其受以意故为师者不烦而学者有得也孔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夫孔子岂敢爱其道骜天下之学者而不使其蚤有知乎以谓其问之不切则其听之不专其思之不深则其取之不固不专不固而可以入者口耳而已矣吾所以教者非将善其口耳也孔子没道日以衰熄浸淫至于汉而传注之家作为师则有讲而无应为弟子则有读而无问非不欲问也以经之意为尽于此矣吾可无问而得也岂特无问又将无思非不欲思也以经之意为尽于此矣吾可以无思而得也夫如此使其传注者皆已善矣固足以善学者之口耳不足善其心况其有不善乎宜其历年以千数而圣人之经卒于不明而学者莫能资其言以施于世也予悲夫洪范者武王之所以虚心而问与箕子之所以悉意而言为传注者汨之以至于今𠖇冥也于是为作传以通其意呜呼学者不知古之所以教而蔽于传注之学也久矣当其时欲其思之深问之切而后复焉则吾将孰待而言邪孔子曰予欲无言然未尝无言也其言也盖有不得已焉孟子则天下固以为好辩盖邪说暴行作而孔子之道几于熄焉孟子者不如是不足与有明也故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夫予岂乐反古之所以教而重为此𫍢𫍢哉其亦不得已焉者也
  题张忠定书
  忠定公没久矣士大夫至今称之岂不以刚毅正直有劳于世如公者少欤先公年十七以文见公实见称赏遂易字舜良时在昇州也窃观遗迹不胜感恻之至
  题燕华仙传
  燕华仙事异矣黄君所为传亦辩丽可憙十方世界皆智所幻推智无方幻亦无穷必有合焉乃与为类则王夫人之遇岂偶然哉
  书金刚经义赠吴珪
  惟佛世尊具正等觉于十方刹见无边身于一寻身说无量义然㫄行之所载累译之所通理穷于不可得性尽于无所住金刚般若波罗蜜为最上乘者如斯而已矣
  与妙应大师说
  妙应大师智縁诊父之脉而知子之祸福翰林王承旨疑其古之无有縁曰昔秦医和诊晋侯之脉而知良臣必死良臣之死乃见于晋侯之脉诊父而知子又何足怪哉熙宁庚戌十二月十九日某书
  题旁诗仲子正字
  旁近有诗云杜家园上好花时尚有梅花三两枝日莫欲归岩下宿为贪香雪故来迟俞秀老一见称赏不已云绝似唐人旁喜作诗如此诗甚工也









  临川文集卷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二   宋 王安石 撰书
  荅韩求仁书
  荅龚深父书
  再荅龚深父论语孟子书
  荅王深父书三
  与王深父书二
  荅刘读秀才书
  荅韩求仁书
  比承手笔问以所疑哀荒久不为报勤勤之意不可以虚辱故略以所闻致左右不自知其中否也唯求仁所择尔盖序诗者不知何人然非逹先王之法言者不能为也故其言约而明肆而深要当精思而熟讲之尔不当疑其有失也二南皆文王之诗而其所系不同者周南之诗其志美其道盛微至于赳赳武夫兔罝之人远至于江汉汝坟之域久至于衰世之公子皆有以成其徳召南则不能与于此此其所以为诸侯之风而系之召公者也夫事出于一人而其不同如此者盖所入有浅深而所施有久近故尔所谓小雅大雅者诗之序固曰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然所谓大雅者积众小而为大故小雅之末有疑于大雅者此不可不知也又作诗者其志各有所主其言及于大而志之所主者小其言及于小而志之所主者大此又不可不知也司马迁以为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徳逮黎庶小雅讥小已之得失而其流及上此言可用也又宣王之大雅其善疑于小而幽王之小雅其恶疑于大盖宣王之善微矣其大者如此而已幽王之恶大矣其小者犹如此也凡序言刺某者一人之事也言刺时者非一人之事也刺言其事疾言其情或言其事或言其情其实一也何以知其如此墙有茨卫人刺其上也而卒曰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是以知其如此也刺乱为乱者作也闵乱为遭乱者作也何以知其如此平王之扬之水先束薪而后束楚忽之扬之水先束楚而后束薪周之乱在上而郑之乱在下故也乱在上则刺其上乱在下则闵其上是以知其如此也管蔡为乱成王㓜冲周公作鸱鸮以遗王非疾成王而刺之也特以救乱而已故不言刺乱也言刺乱刺𥚹刺奢刺荒序其所刺之事也言刺时者明非一人之事尔非谓其不乱也关雎之诗所谓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者孔子所谓哀而不伤者也何彼秾矣之诗所谓平王者犹格王宁王而已非东周之平王也所谓齐侯者犹康侯宁侯而已非营丘之齐侯也郑缁衣之诗宜也好也席也此其先后之序也此诗言武公父子善善之无已故序曰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席多也宜者以言其所善之当也多者以言其所善之众也缁衣者君臣同朝之服也适子之馆者就之也为之改作缁衣而授之以粲者举而飬之也能就之又能举而飬之此所以为有国者之善善而异于匹夫之善善也夫有国善善如此则优于天下矣其能父子善于其职而国人美之不亦宜乎生民之诗所谓是任是负以归肇祀者言后稷既开国任负所种之榖以归而肇祀尔非以谓兆帝祀于郊也所谓卭盛于豆于豆于豋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者言我既为天子得祀郊则盛于豆豋其香始升而上帝居歆尔非以为后稷得郊也其卒曰胡臭亶时庶无罪悔以迄于今者言上帝所以居歆何臭之亶时乎乃以后稷肇祀则庶无罪悔以迄于今得郊祀之时尔盖所谓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者此也卫有邶鄘之诗而说者以谓卫后世并邶鄘而取之理或然也既无所受之则疑而阙之可也意诚而心正心正则无所为而不正故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此诗之言故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也非以它经为有异乎此也吾之所受者为此则彼者吾之所弃也所谓彼哉彼哉者盖孔子之所弃也孔子曰管仲如其仁仁也扬子谓屈原如其智不智也犹之诗以不明为明又以不明为昏考其辞之终始则其文虽同不害其意异也忠足以尽已恕足以尽物虽孔子之道又何以加于此而论者或以谓孔子之道神明不测非忠恕之所能尽虽然此非所以告曾子者也好勇过我也者所谓能勇而不能怯者也能勇而不能怯非成材也故孔子无所取古者鳯鸟至河出图皆圣人在上之时其言鳯鸟不至河不出图者盖曰无圣人在上而已矣颜子具圣人之体而微所谓美人也其于尊五美屏四恶非待教也若夫郑声佞人则由外铄我者也虽若颜子者不放而远之则其于为邦也不能无败书曰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兜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由此观之佞人者尧舜之所难而况于颜子者乎夫佞人之所以入人者言而已言之入人不如声之深则郑声之可畏固又甚矣孔子曰如有所誉其有所试矣谓颜子三月不违仁者盖有所试矣虽然颜子之行非终于此其后孔子告之以克已复礼而请事斯语矣夫能言动视听以礼则盖已终身未尝违仁非特三月而已也语道之全则无不在也无不为也学者所不能据也而不可以不心存焉道之在我者为徳徳可据也以徳爱者为仁仁譬则左也义譬则右也徳以仁为主故君子在仁义之间所当依者仁而已孔子之去鲁也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也以微罪行也者依于仁而已礼体此者也智知此者也信信此者也孔子曰志于道据于徳依于仁而不及乎义礼智信者其说盖如此也扬子曰道以道之徳以得之仁以人之义以宜之礼以体之天也合则浑离则散一人而兼统四体者其身全乎老子曰失道而后徳失徳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扬子言其合老子言其离此其所以异也韩文公知道有君子有小人徳有凶有吉而不知仁义之无以异于道徳此为不知道徳也管仲九合诸侯一正天下此孟子所谓天之大任者也不能如大人正已而物正此孔子所谓小器者也言各有所当非相违也昔之论人者或谓之圣人或谓之贤人或谓之君子或谓之仁人或谓之善人或谓之士微子一篇记古之人出处去就盖略有次序其终所记八士者其行特可谓之士而已矣当记此时此八人之行盖犹有所见今亡矣其行不可得而考也无君子小人至于五世则流泽尽泽尽则服尽而尊亲之礼息万世莫不尊亲者孔子也故孟子曰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孟子所谓市㕓而不征法而不㕓者先儒以国中之地谓之㕓以周官考之此说是也㕓而不征者赋其市地之㕓而不征其货法而不㕓者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赋其㕓或㕓而不征或法而不㕓盖制商贾者恶其盛盛则人去本者众又恶其衰衰则货不通故制法以权之稍盛则㕓而不征已衰则法而不㕓文王之时关讥而不征及周公制礼则凶荒札丧然后无征盖所以权之也贡者夏后氏之法而孟子以为不善者不善非夏后氏之罪也时而已矣责难于君者吾闻之矣责善于友者吾闻之矣虽然其于君也曰以道事之不可则止其于友也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王驩于孟子非君也非友也彼未尝谋于孟子则孟子未尝与之言不亦宜乎求仁所问于易者尚非易之蕴也能尽于诗书论语之言则此皆不问而可知某尝学易矣读而思之自以为如此则书之以待知易者质其义当是时未可以学易也唯无师友之故不得其序以过于进取乃今而后知昔之为可悔而其书往往已为不知者所传追思之未尝不愧也以某之愧悔故亦欲求仁慎之盖以求仁之才能而好问如此某所以告于左右者不敢不尽冀有以亮之而已至于春秋三传既不足信故于诸经尤为难知辱问皆不果荅亦冀有以亮之
  荅龚深父书
  某得手笔感慰尤喜侍奉万福所示王深父事甚晓然不为小廉曲谨以投众人耳目而趣舍必度于仁义是乃深父所以合于古人而众人所以不识𣸧父者也言之于深父何病扬雄亦用心于内不求于外不修廉隅以徼名当世故某以谓深父于为雄几可以无悔扬雄者自孟轲以来未有及之者但后世士大夫多不能深考之尔孟轲圣人也贤人则其行不皆合于圣人特其智足以知圣人而已故某以谓深父其知能知轲其于为雄㡬可以无悔扬雄之仕合于孔子无不可之义奈何欲非之乎若以深父不仕为过于雄则自雄以来能不仕者多矣岂皆能过于雄乎若以深父之不仕为与雄异则孟子称禹稷颜囘同道深父之于为雄其以强学力行之所至仕不仕特其所遭义命之不同未可以议于此深父吾友也言其美尤不敢略亦不敢诬所以致忠信于吾友然以久废学恐所论尚不中不惜更详喻及也
  再荅龚深父论语孟子书
  某启所论及异论其晓然道徳性命其宗一也道有君子有小人徳有吉有凶则命有顺有逆性有善有恶固其理又何足以疑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出善就恶谓之性亡不可谓之性成伊尹之言何谓也召公曰惟不敬厥徳乃早坠厥命者所谓命凶也命凶者固自取然犹谓之命若小人之自取或幸而免不可谓之命则召公之言何谓也是古之人以无君子为无道以无吉徳为无徳则出善就恶谓之性亡非不可也虽然可以谓之无道而不可谓之道无小人可谓之无徳而不可以谓徳无凶可以谓之性亡而不可以谓之性无恶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言相近之性以习而相远则习不可以不慎非谓天下之性皆相近而已矣孔子见南子为有礼则孔子不可告子路曰是礼也而曰天厌之乎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若有礼而无权则何以为孔子天下之理固不可以一言尽君子有时而用礼故孟子不见诸侯有时而用权故孔子可见南子孔子与蒲人盟而适卫者将以行法也不如是则要盟者得志矣且有至于人而不得行则圣人之无所奈何孔子适卫非蒲之所能至则孔子何为而不适卫盖适卫然后足以明义此孔子之所微也凡此皆略为深甫道之以深甫之明何难于荅是而千里以书见及此固深甫之好问嗜学之无已也久废笔墨言不逮意幸察
  荅王深甫书
  某拘于此郁郁不乐日夜望深甫之来以豁吾心而得书乃不知所冀况自京师去颍良不远深甫家事会当有暇时岂宜爱数日之劳而不一顾我乎朋友道䘮久矣此吾于深甫不能无望也向说天民与深甫不同虽蒙丁宁相教意尚未能与深甫相合也深甫曰事君者以容于吾君为恱安社稷者以安吾之社稷为恱天民者以行之天下而泽被于民为逹三者皆执其志之所殖而成善者也而未及乎知命大人则知命矣某则以谓善者所以继道而行之可善者也孔子曰智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又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孔子之所谓善者如此则以容于吾君为恱者未可谓能成善者也亦曰容而已矣以容于吾君为恱者则以不容为戚安吾社稷为恱则以不安为戚吾身之不容与社稷之不安亦有命也而以为吾戚此乃所谓不知命也夫天民者逹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彼非以逹可行于天下为恱者也则其穷而不行也岂以为戚哉视吾之穷逹而无恱戚于吾心不知命者其何能如此且深甫谓以民系天者明其性命莫不禀于天也有匹夫求逹其志于天下以飬全其类是能顺天者敢取其号亦曰天民安有能顺天而不知命者乎深甫曰安有能视天以去就而徳顾贬于大人者乎某则以谓古之能视天以去就其徳贬于大人者有矣即深甫所谓管仲是也管仲不能正已者也然而至于不死子纠而从小白其去就可谓知天矣天之意固尝甚重其民故孔子善其去就曰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此乃吾所谓徳不如大人而尚能视天以去就者深甫曰正已以事君者其道足以致容而已不容则命也何恱于吾心哉正已而安社稷者其道足以致安而已不安则命也何恱于吾心哉正已以正天下者其道足以行天下而已不行则命也何穷逹于吾心哉某则以谓大人之穷逹能无恱戚于吾心不能毋欲逹孟子曰我四十不动心又曰何为不豫哉然而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王庶㡬改之予日望之夫孟子可谓大人矣而其言如此然则所谓无穷逹于吾心者殆非也亦曰无恱戚而已矣深甫曰惟其正已而不期于正物是以使万物之正焉某以谓期于正已而不期于正物而使万物自正焉是无治人之道也无治人之道者是老庄之为也所谓大人者岂老庄之为哉正已不期于正物者非也正已而期于正物者亦非也正已而不期于正物是无义也正已而期于正物是无命也是谓大人者岂顾无义命哉扬子曰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扬子所谓大器者盖孟子之谓大人也物正焉者使物取正乎我而后能正非使之自正也武王曰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耻之孟子所谓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不期于正物而使物自正则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无为怒也孟子没能言大人而不放于老庄者扬子而已深甫尝试以某之言与常君论之二君犹以为未也愿以教我
  
  某学未成而仕仕又不能俛仰以赴时事之会居非其好任非其事又不能远引以避小人之谤谗此其所以为不肖而得罪于君子者而足下之所知也往者足下遽不弃绝手书勤勤尚告以其所不及幸甚幸甚顾私心尚有欲言未知可否试尝言之某尝以谓古者至治之世然后备礼而致刑不备礼之世非无礼也有所不备耳不致刑之世非无刑也有所不致耳故某于江东得吏之大罪有所不治而治其小罪不知者以谓好伺人之小过以为明知者又以为不果于除恶而使恶者反资此以为言某乃异于此以为方今之理势未可以致刑致刑则刑重矣而所治者少不致刑则刑轻矣而所治者多理势固然也一路数千里之间吏方苟简自然狃于飬交取容之俗而吾之治者五人小者罚金大者才绌一官而岂足以为多乎工尹商阳非嗜杀人者犹杀三人而止以为不如是不足以反命某之事不幸而类此若夫为此纷纷而无与于道之废兴则既亦知之矣抑所谓君子之仕行其义者窃有意焉足下以为如何自江东日得毁于流俗之士顾吾心未尝为之变则吾之所存固无以媚斯世而不能合乎流俗也及吾朋友亦以为言然后怵然自疑且有自悔之心徐自反念古者一道徳以同天下之俗士之有为于世也人无异论今家异道人殊徳又以爱憎喜怒变事实而传之则吾友庸讵非得于人之异论变事实之传而后疑我之言乎况足下知我深爱我厚吾之所以日夜向往而不忘者安得不尝试言吾之所自为以冀足下之察我乎使吾自为如此而可以无罪固夫善即足下尚有以告我使释然知其所以为罪虽吾往者已不及尚可以为来者之戒幸留意以报我无忽
  
  某启不见已两月虽尘劳汩汩企望盛徳何日无之忽辱惠书承以论语义见教言微旨奥直造孔庭非极高明孰能为之仰羡仰羡近蒙子固夷甫过我因与二公同观尤所叹服何时得至金陵以尽远怀
  与王深父书
  某顿首自与足下别日思规箴切劘之补甚于饥渇足下有所闻辄以告我近世朋友岂有如足下者乎此固某所望于足下者惜乎与足下相去远过失日甚而不昔传闻于足下诚使尽闻而尽教之虽某之愚其庶㡬少有成乎惟足下不以数附书为勤幸甚幸甚
  
  某顿首近已奉状不知到否竟不得脱省中而今曰就职闻足下当入都下幸能蚤来冀得一见若足下来差池则某此月乞去至淮南迎亲矣出不过三四十日则还至都下幸足下且留以待某还事欲讲于左右者甚众切勿遽去若今不得一见又不知何时奉见切勿亟归也有王逄原者卓荦可骇自常州与之如江南巳见其有过人者及归而见之所学所守愈超然殆不可及忽得报死矣天于善人君子如此可叹可叹如逢原者求之于时殆未见比不知常君方之孰贤耳可痛可痛恨足下不得见之耳书不尽意自爱自爱
  荅刘读秀才书
  久不闻问忽得书承侍奉万福良以为慰见问进退去就之意盖道之所存意有所不能致而意之所至言有所不能尽第深考微子一篇则古之圣人君子所以趣时合变盖可睹矣阻阔愈远惟自爱数以书见及临川文集卷七十二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临川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三   宋 王安石 撰书
  荅徐绛书
  荅李资深书
  荅韶州张殿丞书
  荅司马谏议书
  荅曾公立书
  荅吕吉甫书
  与王子醇书四
  与赵卨书
  囘苏子瞻简
  与陈和叔内翰简
  荅许朝议书
  荅蔡天启书
  与参政王禹玉书二
  荅曾子固书
  荅徐绛书
  某启某鄙朴未尝得邂逅而蒙以书辱于千里之远固已幸甚足下求免于今之世而求合于古之人不以问世之能言而欲有取于不肖此某之所以难于对也自生民以来为书以示后世者莫深于易易之所为作不出足下之所求文王以伏羲为未足以喻世也故从而为之辞至于孔子之有述也盖又以文王为未足此皆聦明睿智天下至神然尚于此不能以一言尽之而患其喻之难也况以区区之中材而遇变故之无穷其能皆有所合而卒以自免乎虽能有所合而有以自免其可以易言而遽晓乎此某夙夜勉焉而惧终不及者也其能遽有以进左右者乎然学者患其志之不同而有志者欲其为之不已某与足下幸志同矣如为之不已佗日邂逅得各讲其所闻择其可以守之庶其卒将有得焉盖古之人其成未尝不以友者此亦区区有望于君子也
  荅李资深书
  某启辱书勤勤教我以义命之说此乃足下忠爱于故旧不忍捐弃而欲诱之以善也不敢忘不敢忘虽然天下之变故多矣而古之君子辞受取舍之方不一彼皆内得于已有以待物而非有待乎物者也非有待乎物故其迹时若可疑有以待物故其心未尝有悔也若是者岂以夫世之毁誉者槩其心哉若某者不足以望此然私有志焉顾非与足下久相从而熟讲之不足以尽也多病无聊未知何时得复晤语书不能一一千万自爱
  荅韶州张殿丞书
  某启伏蒙再赐书示及先君韶州之政为吏民称诵至今不绝伤今之士大夫不尽知又恐史官不能记载以次前世良吏之后此皆不肖之孤言行不足信于天下不能推扬先人之功绪馀烈使人人得闻知之所以夙夜愁痛疚心疾首而不敢息者以此也先人之存某尚少不得备闻为政之迹然尝侍左右尚能记诵教诲之馀盖先君所存尝欲大润泽于天下一物枯槁以为身羞大者既不得试已试乃其小者耳小者又将泯没而无传则不肖之孤罪大衅厚矣尚何以自立于天地之间耶阁下勤勤恻恻以不传为念非夫仁人君子乐道人之善安能以及此自三代之时国各有史而当时之史多世其家往往以身死职不负其意盖其所传皆可考据后既无诸侯之史而近世非尊爵盛位虽雄竒儁烈道徳满衍不幸不为朝廷所称辄不得见于史而执笔者又杂出一时之贵人观其在廷论议之时人人得讲其然不尚或以忠为邪以异为同诛当前而不栗讪在后而不羞苟以餍其忿好之心而止耳而况阴挟翰墨以裁前人之善恶疑可以贷褒似可以附毁往者不能讼当否生者不得论曲直赏罚谤誉又不施其间以彼其私独安能无欺于冥昧之间邪善既不尽传而传者又不可尽信如此唯能言之君子有大公至正之道名实足以信后世者耳目所遇一以言载之则遂以不朽于无穷耳伏惟阁下于先人非有一日之雅馀论所及无党私之嫌苟以发潜徳为已事务推所闻告世之能言而足信者使得论次以传焉则先君之不得列于史官岂有恨哉
  荅司马谏议书
  某启昨日蒙教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久而议事毎不合所操之术多异故也虽欲强聒终必不蒙见察故略上报不复一一自辨重念蒙君实视遇厚于反复不宜卤莽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实或见恕也盖儒者所争尤在于名实名实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以致天下怨谤也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辟邪说难壬人不为拒諌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上乃欲变此而某不量敌之众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则众何为而不汹汹然盘庚之迁胥怨者故也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盘庚不为怨者故改其度度义而后动是而不见可悔故也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无由会晤不任区区向往之至
  荅曾公立书
  某启示及青苖事治道之兴邪人不利一兴异论群聋和之意不在于法也孟子所言利者为利吾国如曲防遏籴利吾身耳至狗彘食人食则检之野有饿莩则发之是所谓政事政事所以理财理财乃所谓义也一部周礼理财居其半周公岂为利哉奸人者因名实之近而欲乱之以眩上下其如民心之愿何始以为不请而请者不可遏终以为不纳而纳者不可却盖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不得不然也然二分不及一分一分不及不利而贷之贷之不若与之然不与之而必至于二分者何也为其来日之不可继也不可继则是惠而不知为政非惠而不费之道也故必贷然而有官吏之俸辇运之费水旱之逋䑕雀之耗而必欲广之以待其饥不足而直与之也则无二分之息可乎则二分者亦常平之中正也岂可易哉公立更与深于道者论之则某之所论无一字不合于法而世之𫍢𫍢者不足言也因书示及以为如何
  荅吕吉甫书
  某启与公同心以至异意皆縁国事岂有它哉同朝纷纷公独助我则我何憾于公人或言公吾无与焉则公何尤于我趣时便事吾不知其说焉考实论情公宜昭其如此开喻重悉览之怅然昔之在我者诚无细故之可疑则今之在公者尚何旧恶之足念然公以壮烈方进为于圣世而某𦬼然衰疢特待尽于山林趣舍异路则相呴以湿不如相忘之愈也想趣召在朝夕惟良食为时自爱
  与王子醇书四
  某启得书承动止万福良以为慰洮河东西蕃汉集附即武胜必为帅府今日筑城恐不当小若以目前功多难成城大难守且为一切之计亦宜勿隳旧城审处地势以待异时増广城成之后想当分置市易务为蕃巡检大作𪠘宇募蕃汉有力人假以官本置坊列肆使蕃汉官私两利则其守必易其集附必速矣因书希详喻经画次第秋凉自爱不宣
  
  某启承巳筑武胜又讨定生羌甚善闻郢成珂等诸酋皆聚所部防拓恩威所加于此可见矣然久使暴露能无劳费恐非所以慰恱众心令见内附之利谓宜喻成珂等放散其众量领精壮人马防招随宜犒劳使悉怀惠城成之后更加厚赏人少则赏不费财赐厚则众乐为用不知果当如此否请更详酌荡除强梗必有榖可获以供军有地可募人以为弓箭手特恐新募未便得力若募选秦鳯泾原旧人投换仍许其家人刺手承占本名官土人贠节级更与转资即素教之兵足以镇服初附事难遥度心所谓然聊试言之尔诸当条奏想不惮烦露次劳苦为时自爱不宣
  
  某启得书喻以御冦之方上固欲公毋渉难冒险以百全取胜如所喻甚善甚善方今熙河所急在修守备严戒诸将勿轻举动武人多欲以讨杀取功为事诚如此而不禁则一方忧未艾也窃谓公厚以恩信抚属羌察其材者收之为用今多以钱粟飬戍卒乃适足备属羌为变而未有以事秉常董毡也诚能使属羌为我用则非特无内患亦宜赖其力以乘外冦矣自古以好坑杀人致畔以能抚飬收其用皆公所览见且王师以仁义为本岂宜以多杀敛怨耶喻及青唐既与诸族作怨后无复合理固然也然则近董毡诸族事定之后以兵威临之而宥其罪使讨贼自赎随加厚赏彼亦宜遂为我用无复与贼合矣与讨而驱之使坚附贼为我患利害不侔也事固有攻彼而取此者服诚能挫董毡则诸羌自服安所事讨哉又闻属羌经讨者既亡蓄积又废耕作后无以自存安得不屯聚为寇以梗商旅往来如募之力役及伐材之类因以活之宜有可为幸留意念恤边事难遥度想公自有定计意所及尝试言之春暄为国自爱不宣
  
  某启久不得来问思仰可知木征内附熙河无复可虞矣唯当省冗费理财榖为经久之计而已上以公功信积著虚怀委任疆场之事非复异论所能摇沮公当展意思有以报上馀无可疑者也某久旷职事加以疲病不能自支幸蒙恩怜得释重负然相去弥远不胜惓惓唯为国自爱幸甚不宣
  与赵卨书
  某启议者多言遽欲开纳西人则示之以弱彼更倔强以事情料之殆不如此以我众大当彼寡小我尚疲弊厌兵即彼偷欲得和可知我深闭固距使彼不得安息则彼上下忿惧并力一心致死于我此彼所以能倔强也我明示开纳则彼孰敢违众首议欲为倔强者就令有敢如此则彼举国皆将徳我而怨彼孰肯为之致死此所以怒我而怠冦也老子曰抗兵相加爱者胜矣此之谓也至于开纳之后与之约和乃不可遽遽则彼将骄而易我盖明示开纳所以怠其众而纾吾患徐与之议所以示之难而坚其约圣上恐龙图未喻此指故令以书具道前降指挥如西人有文字词理㳟顺即与收接闻奏宜即明示界上使我吏民与彼举国皆知朝廷之意
  囘苏子瞻简
  某启承诲喻累幅知尚盘桓江北俯仰逾月岂胜感怅得秦君诗手不能舍叶致远适见亦以为清新妩丽与鲍谢似之不知公意如何馀卷正冒眩尚妨细读尝鼎一脔旨可知也公竒秦君数口之不置吾又获诗手之不舍然闻秦君尝学至言妙道无乃笑我与公嗜好过乎未相见跋渉自爱书不宣悉
  与陈和叔内翰简
  某启今日承以劵致馈喻令来取与和叔交游三十年岂敢复相求于末度然人道所以相交际亦宜粗有礼非苟以豢飬为利而已是以不敢拜贶窃恐此非公指然久客于此毎以烦费公帑为惭自是台无馈不亦善乎馀留靣叙不宣
  荅许朝议书
  某启连得诲示岂胜感慰岁暮沍寒想比日安佳顷在朝廷观公议法毎求所以生之想今为州亦用此意公夀考康宁子孙蕃衍当以此也咫尺思一相见情何有已唯冀良食自爱永绥福履不宣
  答蔡天启
  某启近附书想逹比日安否如何何时南来日以企伫得书说同生基以色立诚如是也所谓犹如野马熠熠清扰者日光入隙所见是也众生以识精冰合此而成身众生为想所阴不依日光则不能见想阴既尽心光发宣则不假日光了了见此此即所谓见同生基也未即会晤为道自爱数以书见及尊教授想比日安佳未及为书
  与参政王禹玉书
  某启越宿伏惟台候万福某久尸宰事每念无以塞责而比者忧患之馀衰疹浸加自惟身事慢不省察持此谋国其能无所旷废以称主上任用之意乎况自春以来求解职事至于四五今则疾病日甚必无复任事之理仰恃契眷谓宜少敦僚友之义曲为开陈使得早遂所欲而不宜廸上见留以重某逋慢之罪也区区之怀言不能尽惟望深赐矜怜而已不宣
  
  某启继蒙赐临传喻圣训𠊓徨踧踖无所容措某羁孤无助遭值大圣独排众毁付以宰事苟利于国岂辞糜殒顾自念行不足以恱众而怨怒实积于亲贵之尤智不足以知人而险诐常出于交游之厚且据势重而任事久有盈满之忧意气衰而精力弊有旷失之惧历观前世大臣如此而不知自弛乃能终不累国者盖未有也此某所以不敢逃逋慢之诛欲及罪戾未积得优游里闾为圣时知止不殆之臣庶㡬天下后世于上㧞擢任使无所讥议伏惟明公方佐佑大政上为朝廷公论下及僚友私计谓宜少垂念虑特赐敷陈某既不获通章表所恃在明公一言而巳心之精微书不能传惟加悯察幸甚不宣
  荅曽子固书
  某启久以疾病不为问岂胜乡往前书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故语及之连得书疑某所谓经者佛经也而教之以佛经之乱俗某但言读经则何以别于中国圣人之经子固读吾书毎如此亦某所以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也然世之不见全经久矣读经而已则不足以知经故某自百家诸子之书至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盖后世学者与先王之时异矣不如是不足以尽圣人故也扬雄虽为不好非圣人之书然于墨晏邹庄申韩亦何所不读彼致其知而后读以有所去取故异学不能乱也惟其不能乱故能有所去取者所以明吾道而已子固视吾所知为尚可以异学乱之者乎非知我也方今乱俗不在于佛乃在于学士大夫沉没利欲以言相尚不知自治而已子固以为如何苦寒比日侍奉万福自爱


  临川文集卷七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四   宋 王安石 撰书
  上相府书
  上富相公书
  上曾参政书
  上执政书
  上欧阳永叔书四
  与刘原父书
  荅吴孝宗书二
  荅钱公辅学士书
  荅崔伯易书
  与郭祥正太博书三
  与吴特起书
  与曾子山书
  与吴司录议王逢原姻事书
  上相府书
  某闻古者极治之时君臣施道以业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其泽者为之焦然耻而忧之瞽聋侏儒亦各得以其材食之有司其诚心之所化至于牛羊之践不忍不仁于草木今行苇之诗是也况于所得士大夫也哉此其所以上下辑睦而称极治之时也伏惟阁下方以古之道施天下而某之不肖幸以此时窃官于朝受命佐州宜竭罢驽之力毕思虑治百姓以副吾君吾相于设官任材休息元元之意不宜以私慁上而自近于不敏之诛抑其势有可言则亦阁下之所宜怜者某少失先人今大母春秋高宜就养于家之日久矣徒以内外数十口无田园以托一日之命而取食不腆之禄以至于今不能也今去而野处念自废于苟贱不廉之地然后有以共裘葛具鱼菽而免于事亲之忧则恐内伤先人之明而外以累君子养完人材之徳濡忍以不去又义之所不敢出也故辄上书阙下愿殡先人之丘冢自托于筦库以终犬马之养焉伏惟阁下观古之所以材瞽聋侏儒之道览行苇之仁怜士有好修之意者不穷之于无所据以伤其操使老者得养而养者虽愚无能无报盛徳于以广仁孝之政而曲成士大夫为子孙之谊是亦君子不宜得巳者也黩冒威尊不任皇恐之至
  上冨相公书
  某不肖当朝廷选用才能修立法度之时不以罪废而蒙器使此其幸固巳多矣某窃自度守一州尚不足以胜任任有大于一州者固知其不胜也自被使江东夙夜震恐思得脱去非独为私计凡以此也三司判官尤朝廷所选择出则被使漕运而金榖之事某生平所不习此所以蒙恩反侧而不敢冒也惟不肖常得出入门下蒙眷遇为不浅矣平居不敢具书以勤左右之观省幸縁恩惠所及敢布其私心诚望阁下哀其忠诚载赐一州处幽闲之区寂寞之滨其治民非敢谓能也庶几地闲事少夙夜悉心力易以塞责而免于官谤也若夫私养之势不便于京师固尝屡以闻朝廷而熟于左右者之聼矣今兹蒙恩厚赐禄多岂宜复言私计不便乎虽然所辞者才力所不能而所愿犹未安理分也亦冀阁下哀之
  上曾参政书
  某闻古之君子立而相天下必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而役使之故人得尽其材而乐出乎其时今也某材不足以任剧而又多病不敢自蔽而数以闻执事矣而阁下必欲使之察一道之吏而寄之以刑狱之事非所谓因其材力之所宜也某亲老矣有上气之疾日久比年加之风眩势不可以去左右阁下必欲使之奔走跋渉不常乎亲之侧非所谓因其形势之所安也伏惟阁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故某得布其私焉论者或以为事君使之左则左使之右则右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人臣之义也某窃以为不然上之使人也既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则使之左而左使之右而右可也上之使人也不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上将无以报吾君下将无以慰吾亲然且左右惟所使则是无义无命而苟悦之为可也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者义无所避之也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义无所辞之也今天下之吏其材可以备一道之使而无不可为之势其志又欲得此以有为者盖不可胜数则某之事非所谓不可辞之地而不可避之时也论者又以为人臣之事其君与人子之事其亲其势不可得而兼也其材不足以任事而势不可以去亲之左右则致为臣而养可也某又窃以为不然古之民也有常产矣然而事亲者犹将轻其志重其禄所以为养今也仕则有常禄而居则无常产而特将轻去其所以为养非所谓为人子事亲之义也且某之材固不足以任使事矣然尚有可任者在吾君与吾相处之而巳尔固不可以去亲之左右矣然任岂有不便于养者乎在吾君与吾相处之而巳尔然以某之贱未尝得比于门墙之侧而慨然以鄙朴之辞自通于阁下之前欲得其所求自常人观之宜其终龃龉而无所合也自君子观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则冝不为远近易虑而不以亲疏改施如天之无不焘而施之各以其命之所宜如地之无不载而生之各以其性之所有彼常人之心区区好忮而自私不恕已以及物者岂足以量之邪伏惟阁下垂聼而念焉使天下士无复思古之君子而乐出乎阁下之时而又使常人之观阁下者不能量也岂非君子所愿而乐者乎冒黩威尊不任惶恐之至
  上执政书
  窃以方今仁圣在上四海九州冠带之属望其施为以福天下者皆聚于朝廷而某得以此时备使畿内交游亲戚知能才识之士莫不为某愿此亦区区者思自竭之时也事顾有不然者某无适时才用其始仕也苟以得禄养亲为事耳日月推徙遂非其据今亲闱老矣日夜惟诸子壮大未能以有室家而某之兄嫂尚皆客殡而不葬也其心有不乐于此及今愈思自置江湖之上以便昆弟亲戚往还之势而成婚姻葬送之谋故某在廷二年所求郡以十数非独为食贫而口众也亦其所怀如此非独以此也某又不幸今兹天被之疾好学而苦眩稍加以忧思则往往昏瞆不知所为以京师千里之县吏兵之众民物之稠所当悉心力耳目以称上之恩施者盖不可胜数以某之不肖虽平居无他尚惧不给又况所以乱其心如此而又为疾病所侵乎归印有司自请于天子以待放绌而归田里此人臣之明义而某之所当守也顾亲老矣而无所养势不能为也偷假岁月饕禄赐以徼一日之幸而不忖事之可否又义之所不敢为窃自恕而求其犹可以冒者自非哀怜东南宽闲之区幽僻之滨与之一官使得因吏事之力少施其所学以庚禄赐之入则进无所逃其罪退无所托其身不惟亲之欲有之而巳盖闻古者致治之世自瞽蒙昏瞆侏儒籧篨戚施之人上所以使之皆各得尽其才鸟兽鱼鳖昆虫草木所以养之皆各得尽其性而不失也于是裳裳者华鱼藻之诗作于时而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言古之君子于士之宜左者左之宜右者右之各因其才而有之是以人人得似其先人又曰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鱼者潜逃深渺之物皆得其所安而乐王是以能那其居也方今宽裕广大有古之道大臣之在内有不便于京而求出小臣之在外有不便于身而求归朝廷未尝不可而士亦未有以此非之者也至于所以赐某者亦可谓周矣为其贫也使之有屋庐而多禄廪为其求在外而欲其内也置之京师而如其在外之求顾某之私不得尽闻于上是以所怀龃龉而有不得也今敢尽以闻于朝廷而又私布于执事矣伏惟执事察其身之疾而从之尽其才怜其亲之欲而养之尽其性以完朝廷宽裕广大之政而无使裳裳者华鱼藻之诗作于时则非独于某为幸甚
  上欧阳永叔书
  今日造门幸得接馀论以坐有客不得毕所欲言某所以不愿试职者向时则有婚嫁葬送之故势不能久处京师所图甫毕而二兄一嫂相继䘮亡于今窘迫之势比之向时为甚若万一幸被馆阁之选则于法当留一年藉令朝廷怜闵不及一年即与之外任则人之多言亦甚可畏若朝廷必复召试某以必以私急固辞窃度宽政必蒙矜允然召旨既下比及辞而得请则所求外补又当迁延矣亲老口众寄食于官舟而不得躬养于今巳数月矣早得所欲以纾家之急此亦仁人宜有以相之也翰林虽尝被旨与某试然某之到京师非诸公所当知以今之体须某自言或有司以报乃当施行前命耳万一理当施行遽为罢之于公义亦似未有害某私计为得窃计明公当不惜此区区之意不可以尽唯仁明怜察而聼从之
  
  某以不肖愿趋走于先生长者之门久矣初以疵贱不能自通阁下亲屈势位之尊忘名徳之可以加人而乐与之为善顾某不肖私门多故又奔走职事不得继请左右及此蒙恩出守一州愈当远去门墙不闻议论之馀私心眷眷何可以处道途邅回数月始至敝邑以事之纷扰未得具启以叙区区乡往之意过蒙奖引追赐诗书言高旨远足以为学者师法惟褒被过分非先进大人所宜施于后进之不肖岂所谓诱之欲其至于是乎虽然惧终不能以上副也辄勉强所乏以酬盛徳之贶非敢言诗也惟赦其僣越幸甚
  
  某以五月去左右六月至楚州即七舍弟病留四十日至扬州又与四舍弟俱失郡牧所生一子七月四日视郡事承守将数易之后加之水旱吏事亦尚纷冗故修启不蚤伏惟幸察阁下以道徳为天下所望方今之势虽未得远引以从雅怀之所尚惟摅所蕴以救时敝则出处之间无适不宜此自明哲所及者承馀论及之因试荐其区区某到郡侍亲幸且顺适但以不才而临今日之民宜得罪于君子固有日矣
  
  某以疵贱之身闻门愿见非一日积幸以职事二年京师以求议论之补蒙恩不弃知遇特深违离未久感恋殊甚然以私门多故未尝得进一书以谢左右伏蒙恩怜再赐手书推奖存抚甚非后进所当得于先生大人之门以愧以恐何可以言也秋冷伏惟动止万福惟为时自重以副四方瞻望之意
  与刘原父书
  辱手教勤勤尤感愧伏承动止万福又良慰也河役之罢以转运赋功本狭与雨淫不止督役者以病告故止耳昔梁王堕马贾生悲哀泔鱼伤人曽子涕泣今劳人费财于前而利不遂于后此某所以愧恨无穷也若夫事求遂功求成而不量天时人力之可否此某所不能则论某者之纷纷岂敢怨哉阁下乃以初不能无意为有憾此非某之所敢闻也方今万事所以难合而易坏常以诸贤无意耳如鄙宗夷甫軰稍稍骛于世矣仁圣在上故公家元海未敢跋扈耳阁下论为世师此虽戏言愿勿广也前月被使江东朝夕当走左右自馀须靣请
  荅吴孝宗书孝宗字子经
  比得周秀才所示书即欲奉报以多病多事未能如志重承手问尤以感愧知生事弥困为之奈何某亦以姻事见迫又田入不足故私计亦未能不以经心然劳佚有命当顺以聼之耳前书所示大抵不出先志若子经欲以文辞高世则世之名能文辞者巳无过矣若欲以明道则离圣人之经皆不足以有眀也自秦汉巳来儒者唯扬雄为知言然尚恨有所未尽今学士大夫往往不足以知雄则其于圣人之经宜其有所未尽子经诚欲以文辞高世则无为见问矣诚欲以明道则所欲为子经道者非可以一言而尽也子经所谓斜凿以矫矢背柄以矫舟此天下之所同而舟矢巳来未之改也先志所论有非天下之所同而特出子经之新意者则与矫舟矢之意为不类又子经以为诗礼不可以相解乃如某之学则惟诗礼足以相解以其理同故也子经以谓如何两家各多难无由会合许明年见过幸甚未尔自爱
  荅吴孝宗论先志书
  某辱书又示以先志而怪某尚有欲为吾弟道者责以一言尽之吾弟所为书博矣所欲为吾弟道者非可以一言尽然吾弟自以为才不及子贡而所言皆子贡所欲闻于夫子而不得者也则某有欲为吾弟道者可勿怪也积忧久病废学疲懒书不能逮意知巳就试国学隆暑自爱他俟试罢见过靣尽不宣
  荅钱公辅学士书
  比蒙以铭文见属足下于世为闻人力足以得显者铭父母以属于不腆之文似其意非苟然故辄为之而不辞不图乃犹未副所欲欲有所増损鄙文自有意义不可改也宜以见还而求能如足下意者为之耳家庙以今法凖之恐足下未得立也足下虽多闻要与识者讲之如得甲科为通判通判之署有池台竹林之胜此何足以为太夫人之荣而必欲书之乎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苟不能行道适足以为父母之羞况一甲科通判苟粗知为辞赋虽市井小人皆可以得之何足道哉何足道哉故铭以谓闾巷之士以为太夫人荣明天下有识者不以置悲欢荣辱于其心也太夫人能异于闾巷之士而与天下有识同此其所以为贤而宜铭者也至于诸孙亦不足列孰有五子而无七孙者乎七孙业之有可道固不宜略若皆儿童贤不肖未可知列之于义何当也诸不具道计足下当与有识者讲之南去愈远君子惟顺爱自重
  与崔伯易书
  伯易足下得书于京师所以开我者不敢忘而人事纷纷不得修报以为到高邮即奉见得道所欲言者去军城止三十里而遇亲舟遂挽以北念还军中则重烦亲友然遂不得一见足下而西殊悒悒也逢原遽如此痛念之无穷特为之作铭因吴特起去奉呈此于平生为铭最为无愧惜也如此人而年止如此以某之不肖固不敢自谓足以知之然见逢原所学所为日进而比在高邮见之遂若不可企及窃以谓可畏惮而有望其助我者莫逾此君虽足下之言亦以谓如此今则巳矣可痛可痛然此特可为足下道尔人之爱逢原者多矣亦岂如吾两人者知之之尽乎可痛可痛莘老必朝夕见之于京师不别致书为致意
  与郭祥正太博书
  某叩头得手笔存问区区哀感所不可言示及诗篇壮丽俊伟乃能至此良以叹骇也辄留巾匦永以为玩山邑少事不足以烦剸治想多暇日足以吟咏无縁一至左右惟自爱重以副乡往之私幸甚
  
  某叩头罪逆馀生奄经时序咫尺无由自诉伏承存录贶以诗书不胜区区哀感诗巳传闻两篇馀皆所未见豪迈精绝固出于天才此非力学者所能逮也虽在哀疚把翫不能自休谨辄藏之巾匦永以为好也知导引事稍熟希为人慎疾自爱幸甚
  
  某叩头承示新句但知叹愧子固之言未知所谓岂以谓足下天才卓越更当约以古诗之法乎哀荒未能剧论当俟异时尔闻有殇子之衅想能以理自释情累也某罪逆荼毒奄忽时序诸非靣诉无以尽
  与吴特起书
  某启适见锺检正世美言上舍吴师礼浙人也有文学节行欲为逢原婿彼极多人欲婿之而慕逢原节义故欲娶其女锺为人不妄吴亦有名故欲作书奉报乃得来书更请审择特起肯远相过甚慰思渇老年待尽若复得一相见岂非幸愿今岁暑雨特甚多逃于北山平生未尝畏暑年老气衰复值此非常气候殊为惫顿书不及悉千万自爱
  与曾子山书
  某启比闻上下呶呶何故人不患无材患韬晦之为难况州县之势固巳相辽郡若摧县易于拉朽此不可不知也冬寒千万自爱
  与吴司录议王逢原姻事书
  某启仲冬严寒伏惟尊体动止万福王令秀才近见文学才智行义皆高过人见留他来此修学虽贫不应举为人亦通不至大段苦节过当他恐二舅不欲与作亲久不得委曲不审尊意如何传闻皆不可信也某目见其所为如此甚可爱也未拜见千万乞保尊重
  
  某启新正伏惟二舅都曹尊体动止万福向曾上状不审得逹左右否王令秀才见在江阴聚学文学智识与其性行诚是豪杰之士或传其所为过当皆不足信某此深察其所为大抵只是守节安贫耳近日人从之学者甚众亦不至绝贫乏况其家口寡亦易为赡足虽然不应举以某计之今应举者未必及第未必不困穷更请斟酌此人但恐久远非终困穷者也虽终困穷其畜妻子当亦不至失所也渠却望二舅有信来决知亲事终如何幸一赐报也尚寒伏乞善保尊重





  临川文集卷七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五   宋 王安石 撰书
  与王逢原书七
  与刘元忠待制书
  与沈道原舍人书二
  荅黎检正书
  与丁元珍书
  上杜学士言开河书
  与马运判书
  荅王伯虎书
  荅段逢书
  荅姚辟书
  荅李参书
  荅史讽书
  上邵学士书
  与王逢原书
  某顿首逢原足下比得足下于客食中窘窘相造谢不能取一日之闲以与足下极所欲语者而舟即东矣间阅足下之诗切有疑焉不敢不以告足下诗有叹苍生泪垂之说夫君子之于学也固有志于天下矣然先吾身而后吾人吾身治矣而人之治不治系吾得志与否耳身犹属于命天下之治其可以不属于命乎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又曰道之将行也欤命也道之将废也欤命也孔子之说如此而或以为君子之学汲汲以忧世者惑也惑于此而进退之行不得于孔子者有之矣故有孔不暇暖席之说吾独以圣人之心未始有忧有难予者曰然则圣人忘天下矣曰是不忘天下也否之象曰君子以俭徳避难不可荣以禄初六曰拔茅茹以其彚贞吉象曰拔茅贞吉志在君也在君者不忘天下者也不可荣以禄者知命也吾虽不忘天下而命不可必合忧之其能合乎易曰遁世无闷乐天知命是也诗三百如柏舟北门之类有忧也然仕于其时而不得其志不得以不忧也仕不在于天下国家与夫不仕者未始有忧君子阳阳考槃之类是也借有忧者不能夺圣人不忧之说孟子曰伊尹视天下匹夫匹妇有不被其泽者若巳推而纳之沟中可谓忧天下也然汤聘之犹嚣嚣然曰我处畎亩之间以乐尧舜之道岂如彼所谓忧天下者仆仆自枉而幸售其道哉又论禹稷颜回同道曰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救之则惑也今穷于下而曰我忧天下至于恸哭者无乃近救乡邻之事乎孔子所以极其说于知命不忧者欲人知治乱有命而进不可以苟则先王之道得伸也世有能谕知命之说而不能重进退者有矣由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也始得足下文特爱足下之才耳既而见足下衣刓屦缺坐而语未尝及巳之穷退而询足下终岁食不荤不以丝忽妄售于人世之自立如足下者有几吾以谓知及之仁又能守之故以某之所学报足下
  
  某顿首读所辱书辞见足下之材浩乎沛然非某之所能及问诸邑人知足下之行学为君子而方不巳者也惜乎某之行亟不得久留从足下以游及求足下所称满君者而见之所示稿副辄留传玩不审定复枉顾否不胜幸望也
  
  某顿首逢原近巳附书亦得所赐教殊感慰唯逢原见教正得鄙心之所欲方欲请而已被旨还都遂得脱此亦可喜也但今兹所除复非不肖所宜居不免又干溷朝廷此更増不知者之毁然吾自计当如此岂能顾流俗之纷纷乎不久到真州冀逢原一来见就不知有暇否幸因书见报某止寓和州耳来真唯迎亲老来视女弟既而归和俟命也冬寒自爱
  
  某顿首被命使江东按刑狱事明日遂行欲至扬州宿留别乞一差遣切欲一见逢原幸枉驾见追只于丹阳奉候切勿以事为解也它须靣陈此不详悉切见过专奉迟切切
  
  某顿首自别逢原一得书遂不知行李所在伏计巳逹暨阳今此介往幸喻动止之详以慰思渴也居江阴果可以徙否某之势恐未能自脱于此矣罪衅日积而缺然无友朋之救此寤寐所以怵惕而不知所为者也逢原不知可以游番乎番亦多士可以优游卒岁试思之也人还一报馀自爱重
  
  某顿首得手教承尚在江州思企何可胜言某昨到金陵匆匆遂归番冬末须一到金陵不知逢原此行以何时到江阴今必与吴亲同舟而济但到金陵莫须求客舟以往否近制船难为谋自金陵至润只一两程到润则求舫至江阴亦易矣某处此遂未有去理如孙少述丁元珍曾子固尚以书见止不宜自求便安数溷朝廷它人复可望其见察者乎罪衅日积而不知所以自脱足下安以为我谋哉配兵不习水事甚善但计今之势如此等事皆不可与论说不知足下意以为当如何施行幸试疏示更有所闻悉望见教所至幸望留意访以所不逮也至冬末到金陵欲望逢原一至金陵见访不知可否私心极有事欲靣谒切试思之幸能一来为惠大矣
  
  某顿首逢原足下方欲作书而得所赐书尤感慰唯逢原所以教我得鄙心所欲出者穷僻无交游所与议者皆不出流俗之人非逢原之教我尚安得闻此方力求所欲但未知何时得耳及冬春之交未得脱此冀相遇于江寕不审肯顾否承教许如此当可如约也但不谋润居何也江阴岂不可留乎若在润则相遇尤易耳配卒事须靣叙乃悉馀更有所闻悉望见教今世既无朋友相告戒之道而言亦未必可用大抵见教者欲使某同乎俗合乎世耳非足下教我尚何望于他人切无所惜也冬寒自爱
  与刘元忠待制书
  某启久阻阔岂胜向往继奉手诲勤勤恳恳尤荷眷念承欲求宫观方主上躬亲庶政求才如不及之时人臣虽有邪心安能有所轩轾谓宜黾勉以俟休命不须如所喻也无縁靣晤幸深思鄙言而巳炎溽为时自爱
  与沈道原舍人书
  某启辱手笔感慰又复冬至投老触绪多感但日有东归之思尔上聦明日𬯀然流俗险肤未有巳时亦安能久自困苦于此北山松柏闻修雅说巳极茂长一两日令俞逊往北山因欲渐治垣屋矣于道原欲略布所怀
  
  某启久不作书然思一相见极饥渴也近因歙州叶戸曹至此论及说文因更思索鸟兽草木之名颇为解释因悟孔子使人多识乃学者最后事也续当录寄道原何以淹留如此若道原有除吾甥当能一过江相见诸欲靣晤何可胜言此时四姐亦当可以一来相见矣未闲自爱
  答黎检正书
  某启前得所示熟读盖自秦汉以来所谓能文者不过如此窃以为士之所尚者志志之所贵者道苟不合乎圣人则皆不足以为道唯天下之英材为可以与此故欲以所闻告左右而尝为尊叔父道之足下闻之而遂自悔以足下如此之才而复之不远又能如此此何所不至如某者衰久矣徒知思而巳尚何能有所补助乎辱书愧叹以不即见为恨飨寒自爱
  与丁元珍书
  某顿首过广曾欲作书遣人奉诇动止以有故亟归是以虽作书而不果遣辱教承知屡赐问然不得也亦尝附状何为皆不至乎曹振佳士巳为发令状如此人虽微元珍之教固不敢失况重以元珍之见喻乎前书巳报左右恐不到故复以闻求郡固且止甚荷见教然某之所请不为无辞若执政不察直以为罪则某何敢解免如欲尽其辞而然后加之罪则某事固有本末非今日苟然欲避烦劳而求佚也古者一道徳以同俗故士有揆古人之所为以自守则人无异论今家异道人殊徳士之欲自守者又牵于未俗之势不得事事如古则人之异论可悉弭乎要当择其近于礼义而无大谴者取之耳不审足下终将何以为仆谋哉秋冷自爱重之望冬间复到广州冀或一邀从者为境上之会不审可求檄来否耳不宣
  上杜学士言开河书
  十月十日谨再拜奉书运使学士阁下某愚不更事物之变备官节下以身得察于左右事可施设不敢因循苟简以孤大君子推引之意亦其职宜也鄞之地邑跨负江海水有所去故人无水忧而深山长谷之水四靣而出沟渠浍川十百相通长老言钱氏时置营田吏卒岁浚治之人无旱忧恃以丰足营田之废六七十年吏者因循而民力不能自并向之渠川稍稍浅塞山谷之水转以入海而无所潴幸而雨泽时至田犹不足于水方夏历旬不雨则众川之涸可立而须故今之邑民最独畏旱而旱辄连年是皆人力不至而非岁之咎也某为县于此幸岁大穰以为宜乘人之有馀及其暇时大浚治川渠使有所潴可以无不足水之患而无老壮稚少亦皆惩旱之数而幸今之有馀力闻之翕然皆劝趋之无敢爱力夫小人可与乐成难与虑始诚有大利犹将强之况其所愿欲哉窃以为此亦执事之所欲闻也伏惟执事聦明辨智天下之事悉巳讲而明之矣而又导利去害汲汲若不足夫此最长民之吏当致意者故辄具以闻州州既具以闻执事矣顾其厝事之详尚不得彻辄复条件以闻唯执事少留聦明有所未安教而勿诛幸甚
  与马运判书
  运判阁下比奉书即蒙宠荅以感以怍且承访以所闻何阁下逮下之周也尝以谓方今之所以穷空不独费出之无节又失所以生财之道故也富其家者资之国富其国者资之天下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盖为家者不为其子生财有父之严而子富焉则何求而不得今阖门而与其子市而门之外莫入焉虽尽得子之财犹不富也盖近世之言利虽善矣皆有国者资天下之术耳直相市于门之内而巳此其所以困与在阁下之明宜巳尽知当患不得为耳不得为则尚何赖于不肖者之言耶今岁东南饥馑如此汴水又绝其经画固劳心私窃度之京师兵食宜窘薪蒭百榖之价亦必踊以谓宜料畿兵之驽怯者就食诸郡可以舒漕挽之急古人论天下之兵以为犹人之血脉不及则枯聚则疽分使就食亦血脉流通之势也傥可上闻行之否
  荅王伯虎书
  辱书问以所疑如某者何足以语然圣人君子之行则尝闻于先生长者矣盖曰不辱巳不害人而巳不辱已所以为有义不害人所以为有仁若夫操至治之成法责备于叔世以自绝与以仁施其身以及其亲则皆圣人君子之所不为不知足下谓当如此否因出见过得复从容为左右道之
  荅段逢书
  段君足下某在京师时尝为足下道曾巩善属文未尝及其为人也还江南始熟而慕焉友之又作文粗道其行惠书以所闻诋巩行无纎完其居家亲友惴畏焉怪某无文字规巩见谓有党果哉足下之言也巩固不然巩文学论议在某交游中不见可敌其心勇于适道殆不可以刑祸利禄动也父在困厄中左右就养无亏行家事铢发以上皆亲之父亦爱之甚尝曰吾宗敝所赖者此儿耳此某之所见也若足下所闻非某之所见也巩在京师避兄而舍此虽某亦罪之也宜足下深攻之也于罪之中有足矜者顾不可以书传也事固有迹然而情不至是者如不循其情而诛焉则谁不可诛邪巩之迹固然邪然巩为人弟于此不得无过但在京师时未深接之还江南又既往不可咎未尝以此规之也巩果于从事少许可时时出于中道此则还江南时尝规之矣巩闻之辄瞿然巩固有以教某也其作怀友书两通一自藏一纳某家皇皇焉求相切劘以免于悔者略见矣尝谓友朋过差未可以绝固且规之规之从则已固且为文字自著见然后巳邪则未尝也凡巩之行如前之云其既往之过亦如前之云而巳岂不得为贤者哉天下愚者众而贤者希愚者固忌贤者贤者又自守不与愚者合愚者加怨焉挟忌怨之心则无之焉而不谤君子之过于聼者又传而广之故贤者常多谤其困于下者尤甚势不足以动俗名实未加于民愚者易以谤谤易以传也凡道巩之云云者固忌固怨固过于聼者也足下乃欲引忌者怨者过于聼者之言县断贤者之是非甚不然也孔子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孟子曰国人皆曰可杀未可也见可杀焉然后杀之匡章通国以为不孝孟子独礼貌之孔孟所以为孔孟者为其善自守不惑于众人也如惑于众人亦众人耳乌在其为孔孟也足下姑自重毋轻议巩
  荅姚辟书
  姚君足下别足下三年于兹一旦犯大寒绝不测之江亲屈来门出所为文书与谒并入若见贵者然始惊以疑卒观文书词盛气豪于理悖焉者希闲而论众经有所开发私独喜故旧之不予遗而朋友之足望也今冠衣而名进士者用万千计蹈道者有焉蹈利者有焉蹈利者则否蹈道者则未免离章绝句解名释数遽然自以圣人之术单此者有焉夫圣人之术修其身治天下国家在于安危治乱不在章句名数焉而巳而曰圣人之术单此者皆守经而不苟世者也守经而不苟世其于道也几其去蹈利者则缅然矣观足下固巳几于道姑汲汲乎其可急于章句名数乎徐徐之则古之蹈道者将无以出足下上足下以为何如
  荅李参书
  李君足下留书奖引甚渥卒曰教之育之在执事耳某材徳薄不能堪足下望之又何过也夫教之育之某之所以望于人也足下曾某之望乎岂欲享尫人以壮者之食而强之负重乎然足下自言不乐雷同不喜趋竞审如是某诚爱焉诚慕焉诚欲告足下以所闻焉曰其人诚甚贵有它长稍近于䛕则疾之若数世之雠审如是亦过矣天下靡靡然足下之雠岂少耶君子不为巳甚者求中焉其可也
  荅史讽书
  前日蒙访及以易说一通且欲责某之一言以信之天下大非某智力之所能任也某于易尝学之矣而未之有得故虽恱足下志意之高辞说之明而不敢断其义之是非则何能推其义以信之天下虽然足下属我良重不可以无说盖学者君子之务本而教者圣人之馀事故学则求之教则应之有馀则应不足则求盖有馀而求之者有矣未有不足而能应者也盖见求而不应者矣未有不求而应之者也为足下计亦志于学而巳学足乎巳则不有知于上必有知于下不有传于今必有传于后不幸而不见知于上下而不传于今又不传于后古之人盖犹不憾也知我者其天乎此乃易所谓知命也命者非独贵贱死生尔万物之废兴皆命也孟子曰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且足下求以诲人者也道无求而诲之者求人而诲之则䘮道䘮道以求传道则孰取以为道足下其试思之
  上邵学士书
  仲详足下数日前辱示乐安公诗石本及足下所撰复鉴湖记启封缓读心目开涤词简而精义深而明不候按图而尽越绝之形胜不候入国而熟贤牧之爱民非夫诚发乎文文贯乎道仁思义色表里相济者其孰能至于此哉因环列书室且欣且庆非有厚也公义之然也某尝患近世之文辞弗顾于理理弗顾于事以襞积故实为有学以雕绘语句为精新譬之撷奇花之英积而玩之虽光华馨采鲜缛可爱求其根柢济用则蔑如也某幸观乐安足下之所著譬由笙磬之音圭璋之器有节奏焉有法度焉虽庸耳必知雅正之可贵温润之可宝也仲尼曰有徳必有言徳不孤必有邻其斯之谓乎昔昌黎为唐儒宗得子婿李汉然后其文益振其道益大今乐安公懿文茂行起越朝右复得足下以宏识清议相须光润苟力而不巳使后之议者必曰乐安公圣宋之儒宗也犹唐之昌黎而勲业过之又曰邵公乐安公之婿也犹昌黎之李汉而器略过之则韩李蒋邵之名各齐驱并骤与此金石之刻不朽矣所以且欣且庆者在于兹焉郡庠拘率偶足下有西笑之谋未获亲交谈议聊因手书以道钦谢之意且贺乐安公之得人也















  临川文集卷七十五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临川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六   宋 王安石 撰书
  上田正言书二
  谢张学士书
  荅李秀才书
  荅孙长倩书
  上杜学士书
  与孙莘老书
  上徐兵部书
  上宋相公书
  上富相公书
  上张枢密书
  上郎侍郎书二
  上运使孙司谏书
  上浙漕孙司谏荐人书
  上田正言书
  正言执事某五月还家八月抵官毎欲介西北之邮布一书道区区之怀辄以事废扬东南之吭也舟舆至自汴者日十百数因得问汴事与执事息耗甚详其间荐绅道执事介然立朝无所跛倚甚盛甚盛顾犹有疑执事者虽某亦然某之学也执事诲之进也执事奖之执事知某不为浅矣有疑焉不以闻何以偿执事之知哉初执事坐殿庑下对方正策指斥天下利害奋不讳忌且曰愿陛下行之无使天下谓制科为进取一涂耳方此时窥执事意岂若今所谓举方正者猎取名位而巳哉盖曰行其志云尔今联谏官朝夕耳目天子行事即一切是非无不可言者欲行其志冝莫若此时国之疵民之病亦多矣执事亦抵职之日久矣向之所谓疵者今或痤然若不可治矣向之所谓病者今或痼然若不可起矣曾未闻执事建一言寤主上也何向者指斥之切而今之疏也岂向之利于言而今之言不利邪岂不免若今之所谓举方正者猎取名位而巳邪人之疑执事者以此为执事解者或造辟而言诡辞而出疏贱之人奚遽知其微哉是不然矣传所谓造辟而言者廼其言则不可得而闻也其言之效则天下斯见之矣今国之疵民之病有滋而无损焉乌所谓言之效邪复有为执事解者曰盖造辟而言之矣如不用何是又不然臣之事君三谏不从则去之礼也执事对䇿时常用是著于篇今言之而不从亦当不翅三矣虽惓惓之义未能自去孟子不云乎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盍亦辞其言责邪执事不能自免于疑也必矣虽坚强之辩不能为执事解也廼如某之愚则愿执事不矜宠利不惮诛责一为天下昌言以寤主上起民之病治国之疵蹇蹇一心如对䇿时则人之疑不解自判矣惟执事念之如其不然愿赐教荅不宣
  
  某闻公卿大夫才名与宠兼盛于世必有大功以宜之否则君子㧑之执事姿略颕然出常士之表应进士中甲科举方正为第一将朝车通举刺史事又陈善策得玺书召名与宠不巳兼盛于世邪所未较著者功尔本朝太祖武靖天下真宗文持之今上接祖宗之成兵不释翳者盖数十年近世无有也所当设张之具犹若阙然重以羌酋梗边主上方览众䇿以济之天下举首戴目属心执事者难以一二计为执事议者曰朝廷藉不吾以宜且自赞以植显效酬天下属巳之意矧上惓惓然命之乎此固策大功之会也抑闻之峣峣者易缺皦皦者易污执事才名与宠可谓易污易缺者必若䇿大功适足宜之而已可无茂邪恭惟旦暮辅佐天子秉国事修所当设张之具复边人于安称主上所以命之之意使天下举首戴目者盈其愿而退则后世之书可胜传哉董仲舒有是才名顾不获此宠公孙季有此宠不成此功有此宠而成此功者宜在执事不宜在它草鄙之人不逹大谊辱奖训之厚敢不尽愚cq=203
  谢张学士书
  某顿首某不肖学不得尽意于文章仕不得行其所学苟居窃食动辄愧心而世之同好恶者巳云少矣遇足下于此最为相尽义不得讳其不腆之文过蒙推褒非所望也朋友道䘮为日久矣以某之不肖行于前而诲于后自巳为多矣况足下之明耶毎望教督而终未蒙惟足下不遗以朋友之心见存不胜幸甚更数日遂东去千万自爱不胜思怀也
  荅李秀才书
  昨日蒙示书今日又得三篇诗足下少年而巳能如此辅之以良师友而为之不止何所不至自泾至此盖五百里而又有山川之厄足下乐从所闻而不以为远亦有志矣然书之所愿特出于名名者古人欲之而非所以先足下之才力求古人之所汲汲者而取之则名之归孰能争乎孔子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古之成名在无事于文辞而足下之于文辞方力学之而未止也则某之不肖何能副足下所求之意邪
  荅孙长倩书
  孙君足下比过江宁家兄道足下虽穉年有奇意欲务古人事于今世发为词章尤感切今世事荦荦有可畏爱者语未究足下来门见示以文见责以教诲观足下所为文探足下志信然独责教诲为失其所焉尔古之道废踣久矣大贤闲起废踣之中率常位庳泽狭万不救一二天下日更薄恶宦学者不谋道主禄利而巳尝记一人焉甚贵且有名自言少时迷喜学古文后乃大寤弃不学学治今时文章夫古文何伤直与世少合耳尚不肯学而谓学者迷若行古之道于今世则往往困矣其又肯行邪甚贵且有名者云尔况其下碌碌者邪反于是其亦几何矣足下何觉之早邪其亦谋道而不主利禄者邪语曰涂之人皆可以为禹盖人人有善性而未必善自充也若足下者充之不巳不惑以变其又可量邪走将企警嗟慕之不遑于教诲乎何敢
  上杜学士书
  窃闻受命改使河北伏惟庆慰国家东西南北地各万里统而维之止十八道道数千里而转运使独一二人其在部中吏无崇卑皆得按举虽将相大臣气势烜赫上所尊宠文书指麾势不得恣一有罪过糺诘按治遂行不请政令有大施舍常咨而后定生民有大利害得以罢而行之金钱粟帛仓庾库府舟车漕引凡上之人皆须我主出信乎是任之重也而河北又天下之重处左河右山强国之与邻列而为藩者皆将相大臣所屯无非天下之劲兵悍卒以惠则恣以威则摇幸时无事庙堂之上犹北顾而不敢忽有事虽天子其忧未尝不在河北也今执事按临东南无几何时浙河东西十有五州之吏士民未尽受察便宜当行而害之可除去者犹未毕也而卒然举河北以付执事岂主上与一二股肱之臣不惟付予必久而后可要以效哉且以为世之士大夫无足寄以重独执事为能当之耳伏惟执事名行于天下而材信于朝廷而处之宜必有补于当世故虽某蒙恩徳最厚一日失所依据而释然于心不敢恨望唯公义之存而忘所私焉
  与孙莘老书
  某昨日相见殊匆匆所示及信狱事深思如此难处足下试思其方因书示及今世人相识未见有切瑳琢磨如古之朋友者盖能受善言者少幸而其人有善人之意而与游者犹以为阳不信也此风甚可患如某之不肖虽不为有道计足下犹当以善言处我而未尝有善言见赐岂以为不足语乎足下尚如此复何望于今世人也是为事某亦虽多复辨论非敢自强蔽以所职直以为不如是则亦有所未悟彼此之理不尽在他人恐以不能敬受其说而欲是者因而巳在足下聦明想宜知鄙心要当往复穷究道理耳古之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盖无朋友则不闻其过最患之大者况某之不肖所学者非世之所可用而所任者非身之所能为忍心拂性苟取衣食而冒人之寄属其大过宜日日有方理稽求可以自脱冀足下时见谕也盐秤子搔扰事幸疏示其详不敢作足下文字施行要约束今后耳足下既受人民社稷于上官势亦不得有所避避太过则其事将不直而职事亦何由理也如盐秤子事悉望疏示自足下职事然某不敢漏露也至麾岭乡诗奉寄一览也秋冷自爱
  上徐兵部书
  向蒙执事畀之严符开以归路暮春三月登舟而南浮江绝湖绵二千里风波劲悍雨潦湍猛穷两月乃至家展先人之墓寕祖母于堂十年萦郁一旦释去戴执事之赐此时惟重还职不时以惧以惭然去父母之道古人所为迟迟也不识执事谪之贳之宜将何如区区之怀无以自处矣恭惟执事宽通精明暴著有年宜留本朝辅助风教利权之柄国家诚重荐绅之论犹为嗟咨宠灵降集可拱以俟伏惟为国自夀迓迎休福某此月治行承序于左右在旦暮矣下情无任依归颂愿之至
  上宋相公书
  某愚戆浅薄动多触罪初叨一命则在幕府当此之时尤为无知自去吏属之籍以至今日虽尝获侍燕语然不能自同众人之数也阁下抚接顾待久而加亲及以罪逆扶䘮归葬阁下发使吊问特在诸公之先而所以顾恤之尤厚此盖仁人君子乐于以礼长育成就人材哀念一日之雅而忘其终身不肖之丑顾在私心宜何以报当阁下以三公归第四方奔走贺庆之时而某尚以衰麻之故不能有一言自献以赞左右之喜岁时不居奄及䘮除可以有献矣然所能进于左右乃不过如此盖心之委曲有不胜言冀蒙有以恕之而已伏惟阁下以直道相先帝虽巳不在政事之地然绝徳至行九州四海所共矜式朝廷大议在所谋谟伏惟为时自重幸甚
  上富相公书
  某以阁下在相位时独蒙拔擢在常人之情固以归徳于左右然某以谓大君子以至公佐天子进天下士而某适以不肖误在选中阁下非故为赐也则某宜不知所得矣及以不孝得罪天地扶䘮南归阁下以上宰之重亲屈手笔拊循慰勉过于朝夕出入墙屏之人又加赐物以助其䘮祭然后慨然有感槩于私心而虽在攀号摧割之中不能以须㬰忘也近闻以旌纛出抚近镇而尚以衰麻故不得参问动止卷卷之情何可以胜日月不处既除䘮矣而继以疾病又念之曲折造次不足以自逹故旷日引久而阙然不即叙感实冀宽大仁明有以容而察之而已伏惟阁下以盛徳伟誉丰功茂烈为天下所乡往而又忠言谠议终始如一此志义之士所以尤勤勤于祝颂也伏惟体道为国自重以荅舆人之心幸甚
  上张枢密书
  某憃陋𥚹迫不知所向在京师时自以备数有司而阁下方断国论故非公事未尝敢以先人之故私请左右修子侄之礼及以罪逆扶䘮归葬阁下方以医药自辅哀疚迷谬阙于赴告凡此皆宜得疏绝之罪者也然阁下拊循顾待既久而加亲追赐手笔哀怜备厚当是时某方累然在䘮服之中无以冀于全存故不能有所献以谢恩礼之厚今既除䘮可以叙感矣然所能致于左右者不过如此盖拳拳之心书不能言实冀宽大仁明有以容而亮之而巳伏惟阁下以正直相天下翊尧戴舜功不世有辞宠去寄而退托一州所以承下风而望馀泽非特门墙小人而已伏惟为国自重幸甚
  上郎侍郎书
  某启伏念先人为韶州明公使按其部存全挽进谊固已厚先人不幸诸孤困蹷而又遭明公于此时闵闵煦煦视犹子侄两世受惠缺然不报唯其心不敢一日置也身贱地远又不敢辄以书通左右得邑海上道当出越庶几进望庭下解积年企仰之意失于问聼到越而后知安车迁在杭也不敏之罪无所辞诛伏惟尊明赦之不遽弃绝以终夙昔之赐幸也不敢必然觊也既到职下拘于法不得奔走以诇下从者伏惟以道自夀下情不任惓惓之至
  
  某启昔者幸以先人之故得望步趋伏蒙抚存教道如亲子侄而去离门墙凡五六年一介之使一书之问不彻于隶人之聼诚以苛礼不足报盛徳空言不能输欲报之实顾不知执事察不察也去年得邑海上涂当出越而问聼之缪谓执事在焉比至越而后知车马在杭行自念父党之尊而徳施之隆去五六年而一书之不进又望门不造虽其心之勤企而欲报者犹在而执事之见察其可必也且悔且恐不知所云辄试陈不敏之罪于左右顾犹不敢必左右之察也不图执事遽然贬损手教重之蜀笺兖墨之赐文辞反复意指勤过然后知大人君子仁恩⿰氵専 -- 溥博度量之廓大如此小人无状不善隐度妄自悔恐而不知所以裁之也一官自缀势不得去欲趋而前其路无由唯其思报心尚不怠
  上运使孙司谏书
  伏见阁下令吏民出钱购人捕盐窃以为过矣海旁之盐虽日杀人而禁之势不止也今重诱之使相捕告则州县之狱必蕃而民之陷刑者将众无赖奸人将乘此势于海旁渔业之地搔动艚戸使不得成其业艚戸失业则必有合而为盗贼杀以相仇者此不可不以为虑也鄞于州为大邑某为县于此两年见所谓大戸者其田多不过百畒少者至不满百畒百畒之直为钱百千其尤良田乃直二百千而已大抵数口之家养生送死皆自田出州县百须又出于其家方今田桑之家尤不可时得者钱也今责购而不可得则其间必有鬻田以应责者夫使良民鬻田以赏无赖告讦之人非所以为政也又其间必有捍州县之令而不时出钱者州县不得不鞭械以督之鞭械吏民使之出钱以应捕盐之购又非所以为政也且吏治宜何所师法也必曰古之君子重告讦之利以败俗广诛求之害急较固之法以失百姓之心因国家不得已之禁而又重之古之君子盖未有然者也犯者不休告者不止粜盐之额不复于旧则购之势未见其止也购将安出哉出于吏之家而巳吏固多贫而无有也出于大戸之家而巳大家将有由此而破产失职者安有仁人在上而令下有失职之民乎在上之仁人有所为则世辄指以为师故不可不慎也使世之在上者指阁下之为此而师之独不害阁下之义乎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阁下之为方尔而有司或以谓将请于阁下求増购赏以励告者故某窃以谓阁下之欲有为不可不慎也天下之吏不由先王之道而主于利其所谓利者又非所以为利也非一日之积也公家日以窘而民日以穷而怨常恐天下之势积而不巳以至于此虽力排之巳若无奈何又从而为之辞其与抱薪救火何异窃独为阁下惜此也在阁下之势必欲变今之法令如古之为固未能也非不能也势不可也循今之法而无所变有何不可而必欲重之乎伏惟阁下常立天子之侧而论古今所以存亡治乱将大有为于世而复之乎二帝三代之隆顾欲为而不得者也如此等事岂待讲说而明今退而当财利责盖迫于公家用调之不足其势不得不权事势而为此以纾一切之急也虽然阁下亦过矣非所以得财利而救一切之道阁下于古书无所不观观之于书以古已然之事验之其易知较然不待某辞说也枉尺直寻而利古人尚不肯为安有此而可为者乎今之时士之在下者浸渍成俗苟以顺从为得而上之人亦往往憎人之言言有忤已者辄怒而不聼之故下情不得自言于上而上不得闻其过恣所欲为上可以使下之人自言者惟阁下其职不得不自言者某也伏惟留思而幸聼之文书虽巳施行追而改之若犹愈于遂行而不反也干犯云云
  上浙漕孙司谏荐人书
  某今日遂出城以西度到润州必得复望履舄故不敢造辞以恋起居明州司法吏汪元吉者其为吏廉平州人无贤不肖皆推信其行喜近文史而尤明吏事有论利害事一编今封献左右伏惟暇日略赐观省其言有可采者不以某之言为妄则傥可以收备从吏役使有仕进之望乎盖薄恶之俗士大夫之修行义者少矣况身处污贱之势而清议所不及者乎劝奖之道亦当先录小善务以下流之有善者为始今世胥史士大夫之论议常耻及之惟通古今而明者当不以世之所耻而废人之为善尔




  临川文集卷七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七   宋 王安石 撰书
  上张太博书二
  上人书
  代人上凌屯田书
  与祖择之书
  与孙子高书
  与孙侔书三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二
  荅孙元规大资书
  荅孙少述书
  荅王该秘校书二
  荅张几书
  荅杨忱书
  荅陈柅书
  荅余京书
  荅王景山书
  上张太博书二
  某愚不识事务之变而独古人是信闻古有尧舜也者其道大中至正常行之道也得其书闭门而读之不知忧乐之存乎巳也穿贯上下浸淫其中小之为无间大之为无崖岸要将一穷之而巳矣中不幸而失先人母老弟弱衣穿食单有寒饿之疾始怃然欲出仕往即焉而乃幸得于今三年矣唯是忧患疾疹筋力之懦而神明之昏也学日以落而废职之咎几不能以免其敢出所有以求当世贵者之识哉其亦偷禄焉而巳矣今也执事延之勤问之密而又使献其所为文其又敢自闭匿以重不敏而虚教命之辱哉谨书所为原说志序书词凡十篇献左右夫文者言乎志者也既将献故又书所志以为之先焉冒犯威重惟赦之
  
  某憃昧浅薄不知所以为文得君子过顾不能闭伏所短以终取怜闻命之辱辄具以献追自悔恐且得罪戾而失所以望于君子者伏蒙执事有时之盛名而不以矜愚有使者之重而不以骄微贱报之书授之欲其至于道加赐所作使得觇而法之诚见执事之贤于人也贤与众人之所以异不在此其将安在伏惟执事之用心持久而力行则𭹹伟闳廓自重之士将皆愿缀于门䦨之游岂独某哉其将从某者始也既拜赐敢不献其将然
  上人书
  尝谓文者礼教治政云尔其书诸䇿而传之人大体归然而巳而曰言之不文行之不远云者徒谓辞之不可以巳也非圣人作文之本意也自孔子之死久韩子作望圣人于百千年中卓然也独子厚名与韩并子厚非韩比也然其文卒配韩以传亦豪杰可畏者也韩子尝语人以文矣曰云云子厚亦曰云云疑二子者徒语人以其辞耳作文之本意不如是其巳也孟子曰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诸左右逢其原孟子之云尔非直施于文而巳然亦可托以为作文之本意且所谓文者务为有补于世而巳矣所谓辞者犹器之有刻镂绘画也诚使巧且华不必适用诚使适用亦不必巧且华要之以适用为本以刻镂绘画为之容而巳不适用非所以为器也不为之容其亦若是乎否也然容亦未可巳也勿先之其可也某学文久数挟此说以自治始欲书之䇿而传之人其试于事者则有待矣其为是非邪未能自定也执事正人也不阿其所好者书杂文十篇献左右愿赐之教使之是非有定焉
  上凌屯田书代人作
  俞跗疾毉之良者也其足之所经耳目之所接有人于此狼疾焉而不治则必欿然以为巳病也虽人也不以病俞跗焉则少矣隐而虞俞跗之心其族姻旧故有狼疾焉则何如也末如之何其巳未有可以治焉而忽者也今有人于此弱而孤壮而屯蹷困塞先大父弃馆舍于前而先人从之两世之柩窭而不能葬也尝观传记至春秋过时而不葬与子思所论未葬不变服则戚然不知涕之流落也窃悲夫古之孝子慈孙严亲之终如此其甚也今也乃独以窭故犯春秋之义拂子思之说郁其为子孙之心而不得伸犹人之狼疾也奚有间哉伏惟执事性仁而躬义悯艰而悼厄穷人之俞跗也而又有先人一日之雅焉某之疾庶几可以治焉者也是敢不谋于龟不介于人跋千里之途犯不测之川而造执事之门自以为得所归也执事其忽之欤
  与祖择之书
  治教政令圣人之所谓文也书之策引而被之天下之民一也圣人之于道也盖心得之作而为治教政令也则有本末先后权势制义而一之于极其书之䇿也则道其然而巳矣彼陋者不然一适焉一否焉非流焉则泥非过焉则不至甚者置其本求之末当后者反先之无一焉不悖于极彼其于道也非心得之也其书之䇿也独能不悖耶故书之䇿而善引而被之天下之民反不善焉无矣二帝三王引而被之天下之民而善者也孔子孟子书之䇿而善者也皆圣人也易地则皆然某生十二年而学学十四年矣圣人之所谓文者私有意焉书之䇿则未也间或悱然动于事而出于词以警戒其躬若施于友朋褊迫陋庳非敢谓之文也乃者执事欲收而教之使献焉虽自知明敢自盖邪谨书所为书序原说若干篇因叙所闻与所志献左右惟赐览观焉
  与孙子高书
  子高足下辱赐教奖劳甚渥反复诵观惭生于心某天介疏朴与时多舛始者徒以贫弊无以养故应书京师名错百千人中不愿过为人知亦诚无以取知于人独因友兄田仲通得进之仲宝二君子不我愚而许之朋往往有溢美之言寘疑于人抑二君子实过岂某愿哉兄乃板其辞以为贶是重二君子之过而深某之惭也其敢承乎兄粹淳静深文彩熖然而摧缩锋角不自夸奋具大树立之器人所趋慕宜择豪异而朋之顾眷眷于某岂今所谓同年交者固皆当然哉某愿从兄游诚不待同年然后定也承日与介第讲肄图史商较世俗甚盛甚盛孔子曰垂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深切著明也私有望于兄焉此月奉计牒当度江南十一日尽室行江山清华有可叹爱无良朋以共之亦足怃然春暄职外奉亲自夀
  与孙侔书
  某顿首辱书具感恩意之厚先人铭固尝用子固文但事有缺略向时忘与议定又有一事须至别作然不可以书传某于子固亦可以忘形迹矣而正之云然则某不敢易矣虽然告正之作一碣立于墓门使先人之名徳不泯幸矣子固亦近得书甚安乐云不复来此遂入京恐欲知故及此朱氏事固如足下说而朱秘校乃巳入京考于礼盖亦皆如足下之说但愁痛不能具道此意以质于贤者耳铭事子固不以此罪我两人者以事有当然者且吾两人与子固岂当相求于形迹闲耶然能不失形迹亦大善唯碣宜速见示也某忧痛愁苦千状万端书所不能具以此思足下欲飞去可以言吾心所欲言者唯正之子固耳思企思企千万自爱
  
  某辱手笔感愧近亦闻正之丧配未敢即问人生多难乃至此乎当归之命耳人情处此岂能无愁但当以理遣之无自苦为也然此乃某不能自胜者二年之间愁衅相仍居常忽忽不自聊勉从俗往还其心唯欲闭门坐卧耳欲往奉见久矣况以书见趣乎亲老常多病生事怵迫如坐烧屋之下不可以一日辍而不图其能远来千里之外乎欲足下一至广徳某当走见矣为十日之会亦足以晤言矣或润州亦可也诸俟靣论此不复云矣正之或来润或广徳不可复以它为解矣某甚重去亲侧若正之难来此亦无所系著但至润及广徳尤为易耳
  
  某到京师巳数月求一官以出既未得所欲而一舟为火所燔为生之具略尽所不燔者人而巳家人又颇病人之多不适意岂独我乎然足下之亲爱我良厚其亦欲知我所以处此之安否也故及此耳知与公蕴居甚适何时当邂逅以少释愁苦之心乎且频以书见及某自度不能数十日亦当得一官以出但不知何处耳子高当巳入京不知得及相见于京师否诸不一一千万自爱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
  人之生久矣父子夫妇兄弟賔客朋友其伦也孰持其伦礼乐刑政文物数制事为其具也其具孰持之为之君臣所以持之也君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君臣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臣为之师所以并持之也君不知所以为君臣不知所以为臣人之类其不相贼杀以至于尽者非幸欤信乎其为师之重也古之君子尊其身耻在舜下虽然有鄙夫问焉而不敢忽敛然后其身似不及者有归之以师之重而不辞曰天之有斯道固将公之而我先得之得之而不推馀于人使同我所有非天意且有所不忍也某得县于此逾年矣方因孔子庙为学以教养县子弟愿先生留听而赐临之以为之师某与有闻焉伏惟先生不与古之君子者异意也幸甚
  
  惠书何推褒之隆而辞让之过也仁人君子有以教人义不辞让固巳为先生道之今先生过引孟子柳宗元之说以自辞孟子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者谓无诸中而为有之者岂先生谓哉彼宗元恶知道韩退之毋为师其孰能为师天下士将恶乎师哉夫谤与誉非君子所恤也适于义而巳矣不曰适于义而唯谤之恤是薄世终无君子唯先生图之示诗质而无邪亦足见仁人之所存甚善甚善
  荅孙元规大资书
  某不学无术少孤以贱材行无可道而名声不闻于当世巨公贵人之门无可进之路而亦不敢辄有意于求通以故闻阁下之名于天下之日久而独未尝得望履舄于门比者得邑海上而闻左右之别业实在敝境犹不敢因是以求闻名于从者卒然蒙赐教督读之茫然不知其为愧且恐也伏惟阁下危言谠论流风善政简在天子之心而讽于士大夫之口名声之盛位势之尊不宜以细故苟自贬损今咳唾之馀先加于新进之小生疑左右者之误而非阁下之本意也以是不敢即时报谢以忤视听以累左右而自得不敏之诛顾未尝一日而忘拜赐也今兹使来又拜教之辱然后知阁下真有意其存之也夫礼之有施报自敌以下不可废况王公大人而先加礼新进之小生而其报谢之礼缺然者久之其为罪也大矣虽聦明宽闳其有以容而察于此而独区区之心不知所以裁焉
  荅孙少述书
  少述足下某天禀疏介与时不相值生平所得数人而巳兄素固知之置此数人复欲强数指不可诎唯接兄之日浅而相爱深别后焦然如失所凭兄赐问者八九奉荅卒不过一再而巳以为吾党之相与情谊何如尔问之密疏不足计也不然今之游交竿牍之使午行于涂岂某于兄顾不能哉此月十二日抵真州明日当舟行无事当为朱先生叙字且赓所贶诗以寄元珍六月代去民先受郓辟为之奈何近日人事可嗟可怪者众何时见兄论之春暄自重
  荅王该秘校书
  某不思其力之不任也而唯孔子之学操行之不得取正于孔子焉而巳宦为吏非志也窃自比古之为贫者不知可不可耶今之吏不可以语古拘于法限于势又不得久以不见信于民民源源然日入贫恶借令孔子在与之百里尚恐不得行其志于民故凡某之施设亦苟然而巳未尝不自愧也足下乃从而誉之岂其听之不详耶且古所谓蹈之者徒若是而止耶殆不若是而止也易子之事未之闻也幸教之亦未敢忽也
  
  某顿首自足下之归未得以书𠋫动止而以慰左右者之忧乃辱书吿以所不闻幸甚如见誉则过其实甚矣告者欺足下也其尤显白不可欺者县之狱至或历累月而无一日之空属民治以苟自免以得罚者以十数安在乎民之无讼而服役之不辞哉且某之不敏不幸而无以养故自縻于此盖古之人有然者谓之为贫之仕为乘田曰牛羊蕃而巳矣为委吏曰会计当而巳矣牛羊之不蕃会计之不当斯足以得罪牛羊蕃而巳矣会计当而巳矣亦不足道也唯其所闻数以见吿幸甚
  荅张几书
  张君足下某常以今之仕进为皆诎道而信身者顾有不得巳焉者舍为仕进则无以自生舍为仕进而求其所以自生其诎道有甚焉此固某之亦不得巳焉者独尝为进说以劝得巳之士焉得巳而巳焉者未见其人也不图今此而得足下焉足下耻为进士贵其身而以自娱于文而贫无以自存此尤所以为难者凡今于此不可母进谒也况如某少知义道之所存乎今者足下乃先贬损而存之赐之书词盛指过不敢受而有也惟是不敏之罪不知所以辞敢布左右惟幸察之而巳
  荅杨忱书
  承赐书屈欲交之不知其为惧与愧也巳又喜焉闻君子者仁义塞其中泽于靣浃于背谋于四体而出于言唯志仁义者察而识之耳然尚有其貌济其言匮其言济其实匮者非天下之至察何与焉某尝穷观古之君子所以自为者顾而自忖其中则欿然又思昔者得见于足下俯数刻尔就使其中有绝于众人者亦未尝得与足下言也足下何爱而欲交之邪或者焯然察其有似邪夫顾而自忖其中则欿然其为貌言也乃有以召君子之爱宜乎不知其为惧与愧也然而足下自许不妄交则其交之也固宜相切以义以就其人之材而后巳尔则某也甚有赖其为言也可以巳邪
  荅陈柅书
  某启伏蒙不遗不肖而身辱先之示之文章使得窥究其所蕴又取某所以应见问者序而存之以宠其行足下之赐过矣不敢当也某懦陋浅薄学未成而仕其言行往往背戾于圣人之道摈而后复者非一事也自度尚不足与庸人为师况如足下之材良俊明安能一有所补邪虽然足下过听所序而存者或非某所闻于师友之本指也则义不得默而巳庄生之书其通性命之分而不以死生祸福累其心此其近圣人也自非明智不能及此明智矣读圣人之说亦足以及此不足以及此而陷溺于周之说则其为乱大矣墨翟非亢然诋圣人而立其说于世盖学圣人之道而失之耳虽周亦然韩氏作读墨而又谓子夏之后流而为庄周则庄墨皆学圣人而失其源者也老庄之书具在其说未尝及神仙唯葛洪为二人作传以为仙而足下谓老庄濳心于神仙疑非老庄之实故尝为足下道此老庄虽不及神仙而其说亦不皆合于经盖有志于道者圣人之说博大而闳深要当不遗馀力以求之是二书虽欲读抑有所不暇某之所闻如此其离合于道惟足下自择之
  荅余京书
  某行不足以配古之君子智不足应今时之变窃食穷县而无势于天下非可以道徳而谋功名之合也今足下贬损手笔告之所存文辞博美义又宏廓守而充之以卒不迁其至可量邪顾告之非其所推褒之语不以实称类有以不敏欺足下者孔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已不知人也此亦足伤足下知人之明独愧而巳不敢当也
  荅王景山书
  某愚不量力而唯古人之学求友于天下久矣闻世之文章者辄求而不置盖取友不敢须㬰忽也其意岂止于文章耶读其文章庶几得其志之所存其文是也则又欲求其质是则固将取以为友焉故闻足下之名亦欲得足下之文章以观不图不遗靣惠赐之又语以见存之意幸甚幸甚书称欧阳永叔尹师鲁蔡君谟诸君以见比此数公今之所谓贤者不可以某比足下又以江南士大夫为能文者而李泰伯曾子固豪士某与纳焉江南士大夫良多度足下不遍识安知无有道与艺闭匿不自见于世者乎特以二君槩之亦不可也况如某者岂足道哉恐伤足下之信而又重某之无状不敢当而有也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圣人之言如此唯足下思之而巳闻将东游它语须面尽之


  临川文集卷七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八   宋 王安石 撰书
  荅郏大夫书
  与章参政书
  与王宣徽书三
  与彭器资书
  与程公辟书
  与李修撰书复圭
  与徐贤良书
  与杨蟠推官书二
  与孟逸秘校手书九
  与楼郁教授书
  荅王逢原书
  荅王致先生书
  回文太尉书
  回元少保书二
  荅范峋提刑书二
  荅孙莘老书
  荅俞秀老书
  荅宋保国书
  荅熊伯通书二
  荅蒋颕叔书
  荅郏大夫书
  承教并致令嗣埋铭祭文发挥徳美足以传后信今感恻岂可胜言衰疾倦于人事惟顷见令嗣数邀请之心所爱尚不知应接之劳也不图奄忽遂隔生死言及于此秪伤慈念然夀夭有命悲痛无补惟当以理自开释耳无缘会晤千万良食自爱
  与章参政书
  自闻休命日与贤士大夫同喜承诲示重以感愧又喜动止多福某外尸荣禄幸可以小愒而痞喘稍瘳即苦瞀眩投老残年况不复久唯祝公为时自爱勉建功业称明主眷遇而巳书不逮意想蒙恕亮
  与王宣徽书
  某顿首再拜阻阔门墙浸弥年月惓惓乡往岂可胜言某屏居丘园衰疾日婴阙于修问想蒙矜恕北都衙校偶至北山得闻比日动止康豫深慰鄙情也南北辽阔无缘进望履舄惟冀为时倍保崇重无任祷颂之至
  
  某顿首再拜留守宣徽太尉台座久远言侍岂胜瞻仰山川阻阔修问旷疏窃惟尊体动止万福门内吉庆新正伏冀为国自重下情祷颂之至不宣
  
  某惶恐再拜伏承屡求自佚圣上贪贤想必未遂高怀无缘造诣岂胜企仰某衰疾日积待尽丘园每荷眷记但深感切
  与彭器资书
  某启数得会晤深以慰释遽当乖阔岂胜系恋衰疾无缘追路且为道自爱谨勒此以代面叙
  与程公辟书
  某启比承故人远屈殊以不获从容为恨更烦专使贶以好音岂胜感怅阴晴不常寒暄屡变尤喜䟦渉动止安豫平字韵诗不敢违指聊供一笑集古句亦勉副来喻不足传示也尚此阻阔惓惓可知千万自爱以副情祷也不宣
  厚之康强必数相见久欲致书未果幸因晤语为道惓惓也
  与李修撰书复圭
  某启比得奉馀论殊以不从容为恨忽复改岁岂胜思仰乃烦枉教慰感何可复言尤喜动止多福日冀别膺休命复得展晤于丘园未间良食自寿不宣
  与徐贤良书
  某叩首罪逆苟活向蒙贤者不以无状远赐存省区区哀感所不可言自后日欲修问而乃重烦手教先加抚慰重以愧恻也从是北征计在旬月过润去此甚近以几筵之故无由一至京口奉候瞻向之情可以意知也自别后不复治礼亦时时体中疾病诸非面见何可言也千万自爱数以书见及幸甚尊兄支福不及别削也
  与杨蟠推官书
  某顿首推官足下辱手笔所以见教者过当不敢当也某不为通乎道者曰有志乎道可也方当求正乎人其敢正人乎哉读足下之文但知畏之而巳足下固尝得贤人者而师之愿造请所闻焉以私故未遑谨奉手启不宣
  
  某顿首区区之意巳白左右卒不见亮而相责望加焉夫岂敢有爱哉特无以当所欲耳虽然得间将试进其疑者亦冀足下或有以闻之不宣
  与孟逸秘校手书
  某顿首仲休兄足下自京师奉别于今巳八九年事物之役少休息时不得驰问但增勤企忽得书乃知尚滞下邑幸得会合欢慰固无量顾忝一日之雅而以公函见赐窃惭怍不知所谓也拜见在近千万自爱他留面陈
  
  某顿首昨日以旱事奉报既而且以书抵王公言今旱者皆贫民有司必不得巳不若取诸富民之有良田得榖多而售数倍之者贫民被灾不可不恤也度治所已接状矣然民既为使者所沮得无贫懦力不能复自诉者乎唯念之屯田必巳入城矣前治宿松事何其详也锦鸡更求两雌不欲忤物性耳秋凉自爱
  
  某顿首数日得奉谈笑殊自慰别后怀渴殊深伏惟动止万福鹇巳领得感怍当有元给之直幸示下不然则鲁自是不赎人矣按田良苦惟宽中自爱两日稍寒矣尤宜自爱
  
  某顿首到郡匆匆欲一诣邑奉见尚未果伏惟动止万福岁饥如此幸得贤令君相与为治宜不至有失所者然闻富室之藏尚有所闭而未发者切以谓方今之急阁下宜勉数日之劳躬往隐括而发之裁其价以予民损有馀以补不足天之道也悠悠之议恐不足恤在力行之而巳不知鄙见果可行否幸一报有以见教幸多及屯田尊候万福不及上状不知端州何时可以到此欲及其将至使人以书迓之幸一为致问示及不久得奉见未尔自爱
  
  某顿首某不肖学不得尽意于文章仕不得行其所学苟居窃食动辄愧心而世之同好恶者巳云少矣遇足下于此最为相尽义不得讳其不腆之文过蒙推褒非所望也朋友道丧之日久矣以某之不肖行于前而悔之于后自巳为多矣况足下之明邪每望教督而终未蒙惟足下不遗以朋友之义见存不胜幸甚更数日遂东去千万自爱不胜思怀也
  
  某顿首辱书感慰想按田劳苦乞自爱惟下户所得亦不多又诚可哀至于豪右虽所蠲至少未为损也仁明审处之而巳质利甚好但某亦自质却数十千恐不免嫌谤也邑中但痛绳之岂有不从者乎按置一二人自然趋令矣日夕思一见无由闻常因检覆至近郊能入城否或不欲入城惮请谒之烦即至近郊可示谕当走城外奉谒也
  
  某顿首辱书感慰非兄之爱厚何其能勤勤不忘如此也奔走南北而事多不能如心去就之际未知所择安能无劳于心邪不知兄代者何时到乎春暄千万自爱以慰鄙怀也时以书见及不胜幸愿
  
  某顿首近别殊思渴雨不足遽止为之奈何两日欲作书往而私门不幸再得小功之讣愁苦岂可以言说邪元规得南信否昨日报之当更重其爱思然恐其急于得实又当走人往候之故耳前日所议云何欲以公往可否然元规方内忧暇议此否此决无害事但巳之为不可耳更裁之黄任道书烦送去无聊上问不谨幸怜察
  
  某顿首幸以一日之雅而每辱以公礼见加非所望也蒙谕具晓盛意举监若行辞不难也至于阁下治行自为诸公所知不患无知巳也惟以道自释馀留面究也蚕麰之入今岁如何邑亡岁之凶固贤令仁佐政治之所及也窃以为慰
  与楼郁教授书
  某窃邑无状每自隐度宜得罪于贤者敢图不遗辱赐手笔而副以褒扬之辞乎此乃重某之不肖使不得闻其过恶而非所以望教诲之意也足下学行笃美信于士友穷居海濒自乐于屡空之内此某所仰叹也
  荅王逢原书
  某启不见巳两月虽尘劳汩汩企望盛徳何日忘之忽辱惠书承以论语义见教言微旨奥直造孔庭非极高明孰能为之仰羡仰羡近蒙子固夷甫过我因与二公同观尤所叹服何时得至金陵以尽远怀不宣
  荅王致先生书
  某顿首先生足下久不见颜色倾渴无量蒙赐手笔存奨尤过新将颇慰民望固幸甚足下无事于职而爱民之心乃至于此可以为仁矣他留面陈匆匆不谨
  回文太尉书
  某再拜留守太尉仪同台座久远言燕岂胜怅仰山川阻阔久旷驰问仰惟尊体动止万福丘园衰疾候望无阶唯冀为时倍保崇重下情祝望之至不宣
  回元少保书
  某启比承存问不敢因邮叙感日诇营从之东驰布悃愊专使临门诲谕稠叠区区感激何可具言承动止康宁深以为慰相望数驿而衰惫日滋无缘驰诣但有乡往若春气暄和乘兴游衍得陪几杖何幸如之未尔闲伏乞良食自重不宣
  
  某启久阙修问岂胜企仰新岁想膺多福贵眷各吉庆山川相望拘缀无缘造晤冀倍自寿重以副惓惓也程公辟想日得从容也
  荅范峋提刑书
  某启久阻阔岂胜乡往承诲喻示及知舟驭巳在近关良喜动止万福冀得瞻晤又重以喜馀非面叙不悉
  
  某启承营从数辱丘园得闻馀论多所开释戒行有日适以服药疲顿不获追路岂胜愧怅冒渉方远冀良食自寿以慰系恋谨奉启以代面叙
  荅孙莘老书
  某启丘园自屏烦公远屈衰疾不获奉迓仰惟营从䟦渉劳苦谨遣人驰此奉候不宣
  荅俞秀老书
  某启比婴危疾疗治百端仅乃小愈窃闻秀老亦久伏枕近才康复不知营从何时如约一至乎岁尽当营理报宁庵舎以伫游愒馀非面叙不悉未相见间自爱令弟见访阙于从容及闲邀之已过江矣闻不久复来不及别幅也
  荅宋保国书
  某启使人三至示以经解副之佳句勤勤如此岂敢卤莽以虚来旨所示极好尚有少疑想营从非久淹于符离冀异时肯顾我可以究怀未尔为时自爱不宣
  荅熊伯通书
  某启幸得会晤岂胜欣慰遽复乖阔实深怅恋明日当展亲墓不获追送瞻傃旌斾重增愧恐唯冀为时自重度非久北还馀非面叙不可宣究也
  
  某启久欲相送于崇果适值展墓今日闻舟师尚次淮滨犹欲与七弟一往而疲惫殊甚惓惓之情何可具言重烦诲喻感激感激沈氏书即驰送幸托婚姻之末岂胜欣慰冬寒跋渉自爱想公非久淹南方冀复朝夕会晤于此为时自爱不宣
  荅蒋颖叔书
  阻阔未久岂胜思渴承手笔访以所疑因得闻动止良以为慰如某所闻非神不能变而变以赴感特神足耳所谓性者若四大是也所谓无性者若如来藏是也虽无性而非断绝故曰一性所谓无性曰一性所谓无性则其实非有非无此可以意通难以言了也惟无性故能变若有性则火不可以为水水不可以为地地不可以为风矣长来短对动来静对此但令人勿着尔若了其语意则虽不著二边而著中边此亦是著故经曰不此岸不彼岸不中流长瓜𣑽志一切法不变而佛告之以受与不受亦不受皆争论也若知应生无所住心则但有所著皆在所诃虽不渉二边亦未出三句若无此过即在所可三十六对无所施也妙法莲华经说实相法然其所说亦行而巳故导师曰安立行净行无边行上行也其所以名芬陁利华取义甚多非但如今法师所释也佛说有性无非第一义谛若第一义谛有即是无无即是有以无有像计度言语起而佛不二法离一切计度言说谓之不二法亦是方便说耳此可冥会难以言了也




  临川文集卷七十八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临川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九   宋 王安石 撰启
  贺韩魏公启
  贺致政文太师启
  贺留守侍中启
  贺留守王太尉启
  贺致仕赵少保启
  贺吕参政启
  回谢王参政启
  贺章参政启
  免参政上两府启
  荅高丽国王启
  罢相出镇回谢启
  谢皇亲叔敖启
  贺韩史馆相公启
  回留守太尉贺生日启
  除参知政事谢执政启
  回王参政免启
  参知政事回宗室贺启
  回曾签书免启
  上执政辞仆射启
  除宰相上两府大王免启二
  回谢舎人启
  回韩相公启
  回文侍中启
  贺韩魏公启
  伏审判府司徒侍中宠辞上宰归荣故乡兼两镇之节麾备三公之典䇿贵极富溢而无亢满之累名遂身退而有褒加之崇在于观瞻孰不庆羡伏惟某官受天闲气为世元龟诚节表于当时徳望冠乎近代典司密命㧾揽中权毁誉几至于万端夷险常持于一意故四海以公之用舍一时为国之安危越执鸿枢遂跻元辅以人才未用为大耻以国本不建为深忧言众人之所未尝任大臣之所不敢及臻变故果有成功英宗以哀疚荒迷慈圣以谦冲退托内揆百官之众外当万事之微国无危疑人以静一周勃霍光之于汉能定策而终以致疑姚崇宋璟之于唐善政理而未尝遭变记在旧史号为元功未有独运庙堂再安社稷弼亮三世敉宁四方崛然在诸公之先焕乎如今日之懿若夫进退之当于义出处之适其时以彼相方又为特美某久叨庇赖实预甄收职在近臣欲致尽规之义世当大有更怀下比之嫌用自绝于高闳非敢忘于旧徳逖闻新命窃仰遐风瞻望门䦨不任乡往之至
  贺致政文太师启
  伏审明制闵烦安车归憩位在三师之首名兼两镇之崇诞告敷闻具瞻胥庆岂惟末契窃仰高风㳟惟致政仪同太师声冠时髦望隆国栋天应时而生徳帝考实而念功萧何汉之宗臣方叔周之元老宠灵莫二宜受祉之难穷恳恻有加遂留贤而弗获瞻承虽阻企慕实深
  贺留守侍中启
  伏以露章有请辞宠甚坚遂回涣号之孚以徇㧑谦之美爰田衍食旧镇抚临虽非朝廷爵以报功之心兹见君子廉以激贪之节高风所泊薄俗以敦恭惟留守太保侍中躬授将明之才出逢开泰之运谟谋王体秉执事枢勲庸已著于三朝宠禄具膺于多祉惟时出处作世表仪未遑庆牍之修首辱占书之贶永言感戢实被悃悰
  贺留守王太尉启
  恭闻孚号崇奖耆明肇建节旄再司管籥匪周邦之独慰乃黎献之交欣伏惟留守太尉朝廷伟材宗庙贵器华问既大宠禄用光取甘茂之十官最先诸老间季友于两社乃允具瞻将坛之拜既崇公衮之归岂晩某旧蒙识拔尚阻趋承踊跃之私实为倍百
  贺致政赵少保启
  窃审抗言辞宠得谢归荣繇西省諌诤之官序东宫师保之位殿庭鸣玉尚仍前日之班里舎挥金甫遂高年之乐伏惟庆慰资政少保懋昭贤业寅亮圣时伯夷之直惟清仲山之明且哲所居之名赫赫岂独后思尔瞻之节岩岩方当上辅遂从雅志实激贪风未即披承徒深钦仰
  贺吕参政启
  窃闻明命登用大儒是宜夷夏之交欢岂特亲朋之私庆某官以君子之器值圣人之时直道正言石投水而必受淫辞诐行雪见𬀪而自消果膺梦卜之求式受钧衡之任王功方就庶无一篑之亏国势巳安更加九鼎之重岂徒惠好过示㧑谦冀同雅操之坚以称茂恩之厚
  回谢王参政启
  伏审光被上恩宠参国论明缗敷告庶位交忻历选迓衡之君畴咨当轴之辅尚尤违之敢弼则曰汝无后言欲誉问之能宣则曰予有疏附厥怀协济乃称具瞻当盛徳之日跻揽众材而时举懋膺休显允属耆明恭惟参政侍郎秉哲在躬推仁及物告嘉谋于后学皆会于本原扬孚号于庭辞必稽于典要以陈善闭邪之赖应赞元经体之求重念羇单最称眷旧牵丝一府久承论议之馀持橐三朝常出践更之后复叨荣于并命兹窃幸于为僚曲荷至怀先诒重问方励同寅之志敢忘胥顾之勤
  贺章参政启
  承闻大号登用正人国论所归帝举时当伏惟参政諌议素所蕴蓄实在生民久于韬湮乃遇明主远大盖存乎道术绪馀宜见夫功名湖海残生门䦨末契方士师之未立可谓曰知于乐正之有为云胡不喜更荷诲言之无间但惭庆礼之不先
  免参政上两府启
  忽奉明缗俾参大政蒙恩则厚抚巳不遑切以圣明之时尤艰辅弼之任置人或误累上非轻内揆拙疏仰惭优渥虽巳陈情而恳避犹疑涣汗之难回敢竭吝衷更烦公议伏惟某官望隆熙世谋协睿聦傥矜一介之诚愿借半辞之助使安常分无忝盛时亦所以正选用之缪恩不独荷保全之私惠
  荅高丽国王启
  伏以畿疆阻阔觏止无阶道义流闻瞻言有素使旜及国摰宝在庭逮以好音申之嘉惠眷存即厚慰感实深恭惟大王膺保徳名践修猷训纂荣怀之旧服袭寿岂之多祥冀顺节宣罙绥福履有少仪物具如别笺
  罢相出镇回谢启
  比奉制恩许还宰柄妨贤废事但淹历于岁时辞剧就安更叨逾于宠数受方国蕃宣之寄兼将相威仪之多在于无功是谓叨宠此盖留守太师忠能与善美务成人顾惟疲曳之馀每赖推扬之助得纡符绂归贲丘园仰玷宠光之私实逾分愿之素
  谢皇亲叔敖启
  比者叨被命书延登揆路方至神之独运追群圣以上行褒典所加治功宜称顾薄材之难强岂高位之敢安甫集愧怀遽承庆问拜嘉甚宠叙感奚胜
  贺韩史馆相公启
  伏睹制命登用臣宗大忠当兴众正欣赖伏惟庆慰恭惟史馆相公世载贤业躬合圣时道直方而行以不疑气刚大而养之无害逮专国柄实佑帝庭贪夫以廉惟伯夷之行是效枉者更直则成汤之举可知某久旷旧恩尚窃荣禄以承流而自效知驰义之所归
  回留守太尉贺生日启
  闾史记时永念劬劳之报牙兵传教乃蒙慰赐之加仰荷眷怜岂胜感恻伏惟判府留守太尉望隆国栋声冠时髦如畎畒之馀生乃门䦨之旧物尚负品题之赐每愧愚憧敢图恩纪之施未遗幽远仰承嘉惠增激懦衷
  除参知政事谢执政启
  比者登备近司与闻大政误膺休命良积愧怀窃念某早以孤生出阶贱仕稍蒙推擢遂至叨逾久于侍从之班初乏论思之效皇明继照符守外分亟被召还得参劝讲巳污禁林之选更陪宰席之延据非其宜知有所自此盖伏遇某官贯行忠恕启佑善良因令危拙之身亦与𬣙谟之地敢不自致进为之义庶以上同经济之心
  回王参政免启
  伏审升拜帝恩进陪国论孚号布宣于朝位欢言腾溢于士林忝与朋游实先庆忭恭惟某官元精发秀冲气锺和赞密命于三朝骛隆名于四海大忠无拂常深简于上心经徳不回非外移于众口久蓄庇民之施果膺置辅之求方当上同扶世之猷庶以自免瘝官之责过烦重问曲喻至怀冀回操以就工遂协谋而许国
  参知政事回宗室贺启
  比者叨被上恩使陪国论惟才能之浅陋荷眷遇之特殊逊避弗容省循知畏此盖伏遇某官道存博爱志务上同肩许国之至怀乐推贤而与共因令孤拙得冒宠灵先蒙庆问之勤尤积愧颜之厚
  回曽签书免启
  伏审显膺优诏进贰中枢伏惟欢慰某官锺才宏远逢运休明夙柬注于宸心克将明于王政乃寘民瞻之地实资世济之才明命诞敷师言咸允而剡章上奏辞宠更坚惟祗若于王休庶共釐于邦采
  上执政辞仆射启
  窃以中台揆路之要左省侍班之崇以畴茂勲乃称公论某误尸宰事久旷天工方惭莫副于具瞻岂意更叨于殊奖比陈愚款未赐俞音伏惟某官仁在曲成义惟兼善特借末辞之助庶逃虚授之尤
  除宰相上两府大王免启二
  伏奉制命特授云云纶綍之言布宣于朝廷钧衡之任揔率于臣工必收特出之才乃称具瞻之实某叨尘事任参豫政机虽有许国之愚忠初无济时之明效久思自弛以免庶尤敢图眷注之私更寘辨章之地方蒙曲谕未获终辞伏望某官深亮恳诚俯垂怜恻少借半辞之助以纾旷责之惭
  
  窃以钧衡之任寔緫于百工苟非经济之材曷熙于庶绩某曩叨柄用巳乏事功方追虚责之尤岂称具瞻之实敢图隆眷未获固辞伏惟某官仁以曲成义惟兼济愿借重言之助庶逃虚授之惭
  回谢舎人启
  伏审诏试公府书命帝庭茂对明缗之恩遂膺显服之赐豫游惟旧怀慰良多舎人美行迈伦高材济务自翺翔于朝路实熠燿于士林孚号载扬师虞惟允未皇赞喜特枉鸣谦感愧之私敷言曷罄
  回韩相公启
  伏审祗服命书巳临使府来章得请尤欣闾里之还旧俗去思胥庆旌麾之入伏惟某官气凝简厚学造本元忠义著于三朝功名垂于一代铜台坐镇居多恬养之休棠讼日清久被仁渐之化未遑驰庆先辱贻书惕然汗颜俯以拜贶其为感戢实倍悃悰
  回文侍中启
  伏审显奉制书荣迁官秩暂解枢衡之密出分藩辅之忧伏惟某官器范旷夷才猷肤敏著三朝之茂烈为一代之宗工遽辞机务之繁屡贡近藩之请诏音赐可顾志愿之莫违宠数有加唯徳功之宜称岂期明悊尚屈谦虚况当成命之行允协佥言之望冀回冲守以对茂恩


  临川文集卷七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八十    宋 王安石 撰启
  回贺冬启三
  回贺正启三
  贺文太师启
  谢知制诰启
  回谢馆职启
  知常州上中书启
  知常州上监司启
  上扬州韩资政启
  上郎侍郎启二
  上田正言启
  上抚州知州启
  谢孙龙图启
  谢王司封启
  谢提刑启
  谢夏噩察推启
  荅交代张廷讯启
  贺致政杨侍读启
  荅桂帅余侍郎启
  远迎宣徽太尉状
  上韩太尉先状
  荅程公辟议亲书
  回贺冬启三
  伏以七始载华三微遂著方明主抚辰之盛宜哲人膺祉之多㳟惟仪同太师一代宗工三朝寿俊适履新阳之盛备膺诸福之归属以婴痾阻于称寿眷眷祝颂实倍等夷
  
  伏以四序密移一阳来复气验管灰之应官书云物之占伏惟某官佐主以将明之材庇民以平易之政践扬机要时所具瞻就立功名老方益壮甫临榖旦宜介多祥邈无荐寿之由第切驰情之极
  
  伏以阳朋初复圭景寖长惟勲徳之并隆宜福休之荐至某官材高百辟望重三朝收善世之荣名往蕃王室畅经邦之远业复荷天衢延跂台华弥増善颂
  回贺正启三
  伏以杓回寅位徳盛木行物乘引达之阳朝布始和之令伏惟留守司徒侍中深忠许国令徳在民方榖旦之甫临宜春祺之协应某方兹居里适阻造门顾叙庆之弗遑在驰诚而曷巳
  
  伏以杓回寅位徳盛木行品物时亨吉人类长伏惟某官元功致主茂徳宜民烝庶之所咏歌神明之所辅相甫临榖旦宜介吉祥称庆未遑鸣谦遽及感铭之素敷叙何殚
  
  肇履岁端始和治本惟国元老荷天纯休伏惟某官抗志极高守气甚约措之事业而盛大发为闻望而辉光暂息价藩伫还宰席瞻驰颂愿倍百等夷
  贺文太师启
  伏以岁旦更始物得以生当命相布徳之时乃使民观象之月伏惟致政仪同太师王纉之事天降之才冕服命圭极上公之贵号神旗豹尾总全魏之嘉师宜获相于明灵以时膺于戬榖某限以病居在远庆贺无阶同善颂于舆人以自输于微志
  谢知制诰启
  据非其称惭甚于荣切以通会朝之籍于禁中出诰命之书于天下自昔必求乎良士方今尤谓之美官非夫能道先王之言及通当世之务文章足以润色知术足以讨论一有误居必乖众论某素出贫贱偶遭明盛读书虽勤未免是古之累更事虽久终无适时之才制作淹迟而不工思虑短浅而不敏有此一物自足穷于多士之时兼是四端岂宜辱于迩臣之列此盖伏遇某官以忠纯翼戴以宽大甄收谓其引分而无求傥或负能而有待因加奖借使得超逾盖大公之赐所加唯至诚之报为称敢不内尽致身之徳庶以上同许国之心
  回谢馆职启
  奉膺明诏综理秘文凡与交游举同庆慰惟馆阁图书之府实朝廷俊乂之林或起贤良进士之高科或出公卿大臣之列荐因循流弊稍容滥进于平时选用校雠多得真才于近岁盖为其谟谋之巳审故不必课试而后知某官以甚高之资加至美之行服异能于大众盖巳千人积素望于明时固非一日钜工所以极论而无避先帝所以特用而不疑虽列职书林于偿未塞然奋功朝路其进可量未获造门先承枉驾私怀感恧岂易敷言
  知常州上中书启
  将母之求屡关于听览长民之寄终累于陶镕势则便安心焉震悸盖闻抱关击柝所以待士之为贫直鏄蒙镠所以处人之有疾其志卑者其获少其能薄者其任轻自非审分以取容则必近刑而速谤如某者湮沦素业邀会时恩备官牧人既以贫而择利奉使畿县又以疾而告劳甚矣能薄而志卑宜乎任轻而获少尚蒙优诏猥备方州自惟缺然何以称此兹盖伏遇某官上同一徳而以宽裕处心旁烛万情而以平均待物遂令疏贱亦至叨逾永惟忧国之所存独可勤民而上副顾今州部巳远朝廷田畴多荒守将数易教条之约束人无适从簿书之因缘吏有以肆惟是妄庸之旧当兹凋瘵之馀自非上蒙宠灵少假岁月则牧羊弗息彼将何望于少休画土复墁此亦无逃于大谴更期元造终赐曲成
  知常州上监司启
  蒙恩宽裕得郡便安诹日造官以身受察窃念某鄙陋之质拙疏于时闻先子之绪馀慕古人之名节黾勉仕宦聊尽为贫之谋苟简岁时亦预在庭之数来佐群牧甫更二年数求州符就更畿县顾神明之罢耗当事役之浩穰惭非其宜辞得所欲遂以一身之贱猥分千里之忧荷覆露之生成出隽贤之抚按窃惟幸会良用震惊惟此陋邦近更数守吏卒困将迎之密里闾苦听断之烦自非函容少赐优假缓日月之效使教条之颁则何以上称督临下宽雕瘵伏惟某官逢亨嘉之会奋将明之材简在清𠂻久于烦使体爱养元元之意乐扶持断断之能庶几始终得出芘赖未期望履尤切驰情愿顺节宣以需褒宠
  上扬州韩资政启
  某受才素卑趋世尤拙冒干从事之选积有败官之忧汔由恩临得以理去违离大斾留止近邦惟徳之依无时以懈整仆夫之驾方尔就途拜使者于庭遽然承教未忘故吏之贱加赐上樽之馀望不素然报将安所念当远适顾独长怀行愿高明之才还处机要坐令衰废之俗复观太平伏惟为上自頥副人所望
  上郎侍郎启二
  伏蒙过采浮议使承乏官借宠则荣循涯而惧愿留平听得究下情顽疏之人滞固于事席先子之绪业玷太常之寺名备位于兹历年无状安全者幸废去乃宜何言误知欲观颂试审处私计追惟旧闻不越俎以代庖盖言有守未操刀而使割可必无伤辄敢用是固辞诚愿易而他使依违王事虽名理之未安妄冒人知亦生平之不欲高明在上悃愊发中临启怔忪果于得请
  
  某备官有守望履无阶职是簿书之忧缺然竿牍之献顾惟薄陋最荷庇存实赖盛恩之临不诛苛礼之废惟春且暮于气巳暄伏惟养福有经卫生无恙伏惟某官望隆先进徳茂老成言归典刑动应的表早收功于要路晚得谢于明时贵而能贫恬以养智为时所向于义可师伏惟顺序节宣慰人祈望
  上田正言启
  谢去賔廷归安子舎逮今旋月惟日想风会稽考之相仍顾幐书而不暇伏况贤哲异禀神明与休起居安恬福履膍厚恭以某官刚絜不倚沈深内明逢时以征取位如拾朝所恃赖士相据依矧惟甚盛之才实在可言之职庙谋中失物议否臧有足敷陈谅无回隐仰禆大政取显官聨四靣所瞻一心以徯某早烦教育晩出荐延方兹办装不日临职趣驰之地固未有涯芘赖之心尚安所适
  上抚州知州启代人作
  讲闻风声积有时序刺史之天所芘先人之树固存仰高之心惟日为岁顾贱官之有守通私谒之无阶恭惟班宣有条保养多福伏以某官学周事变行应表仪比以将明之才遂当宽博之选一麾坐府犹屈于远图三节造庭宜膺于显数伏惟为国自爱副人所瞻
  谢孙龙图启
  伏念某蕞尔之材傥然而仕进有官谤未尝不𨓆无私田何以自处苟安朴野之分无意贤达之游矧势位之严尊加功名之儁伟天子之所倚重士人之所取平敢干冒进之诛自废退藏之守过蒙收引亲赐抚临因使下材得闻馀教盖忘千乘以友贱贫之士先匹夫而轻贵富之身在古巳希岂今宜有顾无报称私用震惊比闻治舟既祖取道恨造门之独后惭追路之不遑尚幸仁明傥存哀恕縻身于此望履何阶顺变于时养安以节
  谢王司封启
  伏念某孤穷之人少失所恃虽勉心竭力求以合于古人而固陋颛蒙动辄乖于时变以此而游于世未尝见恕于人而自趋走下风习闻馀教慰藉之礼称扬之私忤严颜而不加犯上之诛拂盛指而更以首公为是书辞报荅骑从见临不以先进略后生不以上官卑下吏以至其去重烦送将又赒其行使不留滞爰初就道甫尔逾旬乖离虽新感仰殊甚伏惟顺节自寿副人所瞻
  谢提刑启
  叨备一官甫更三岁不时罢废实赖全安遭会使车按临州部颇望风而震恐将投劾以去归敢图高明见遇优过载䘖盛徳尤激下情乖离尚新企仰殊甚茂惟贤儁善迓福祥固有神明阴来辅相褒陞之宠倚立以须伏惟为上自頥副人所望
  谢夏噩察推启
  伏审某官䇿足盛时收名异等以财自称为议所归时惟私幸之多代有同升之义惟当造请势未暇遑敢图高明不自重贵亲存敝馆申贶华笺窥观以思惧恐且愧咸池无赖于海鸟章甫不加乎越人夫何谦辞乃尔虚辱方且揆日以时造门
  荅交代张廷讯启
  某受才无它窃邑于此更书始下巳倾自附之诚赐问抚临重荷相存之意维兹地所邈在海滨方条教之未孚得仁贤而复治恭以某人天材粹美地势高华生逢盛时进取显仕分一雷之土虽屈远图抚千室之弦坐期美政趋承在近企仰居深
  贺致政杨侍读启
  伏审得谢中楹戒归下国孔戣致仕议臣虽愿其留疏广乞身观者固荣其去丁时翕赩取道阻长系盛徳之可师宜明神之实相茂惟兴止休有福祥伏惟某官逢辰清明取位通显义勇不挫忠精无疵登备諌工尝巳告嘉猷于后奉将使节则以下膏泽于民仪仪会朝凛凛侍从功名之美既耀于将来智略之闳犹嗟于不试引年去位循礼得中唯其养恬有以镇薄某望尘非数见器则深窃冒上官之大知唯所不欲推扬后进之美意云何敢忘备位于兹仰高无止
  荅桂帅余侍郎启安道
  受才无状驰义有年矧以先人是为雅故夫何竿牍之问乃后门䦨之厮诚以贤否之分殊而又卑尊之势隔恭惟某官以挺生辅世以简僚帅边戒滑夏之近忧兴保民之长利有纪之政当谨后世之传无能之词敢虚远人之属过蒙收引先赐拊循丹青甚微本累玉莹之粹土木至陋猥承绨绣之华莫副推扬徒知感服念当拜赐宜在至前冀归节于本朝得望尘于末路私怀未果善祷良深
  远迎宣徽太尉状
  伏审某官远驱台斾甫次国都朝论具依上心虚伫某阻于官制莫遂郊迎冀趋命之弗迟副瞻风而巳久谨奉状攀迎
  先状上韩太尉魏公
  昔者幸以鄙身托于盛府无薄才以参筹䇲之用有疏节以累含容之宽久而再惟滋以自愧伏惟某官忧国爱君之操仁民恤物之方賔礼贤豪包收疵贱盖尝沭浴于馀泽而且歌舞于下风孰云去离遂自疏斥徒以地殊南北势隔卑尊小夫竿牍之勤不足自效莫府文书之众或以为烦方随传车得望步履固愿阶缘于畴昔因得钻仰于绪馀敢图高明先赐劳来贵以下贱不矜其行之疵贤而容愚不诛其礼之旷夫惟昔之有道皆慎所以与人欲示其自养之污隆必观其所遇之能否深惭固陋有玷奖成将次郊关即趋墙屏其为感喜岂易谈言
  荅程公辟议亲书
  某启言念某跂通徳之门驰诚数仞叙宜家之庆拜贶尺书伏承贤郎推官兰砌传芳鲤庭禀训辱好逑之首逮见久要之弥敦鸿仪之复问敢稽鹊喜之叶占既吉眷惟侄女未习妇功交秦晋之欢仰从嘉命望金张之馆俯愧衰宗荣幸所兼敷陈畴悉谨奉状谢伏惟照察谨状

  临川文集卷八十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八十一   宋 王安石 撰启
  知常州谢运使元学士启
  贺庆州杜待制启
  贺运使转官启
  贺钤辖柴太保启
  贺知县启
  上宋相公启
  上集贤相公启
  上梅户部启
  上杭州范资政启
  上江宁府王龙图启
  上泉州毕少卿启
  上信州知郡大谏启
  上明州王司封启
  上运使孙司谏启
  上发运副使启
  上李仲偃运使启
  上通判启
  谢范资政启
  谢知州启
  谢邻郡通判启
  谢葛源郎中启
  谢林中舎启
  谢徐秘校启
  谢林肇长官启
  答林中舎启二
  答定海知县启
  答戚郎中启
  上枢密王尚书启
  与交代赵中舎启
  与张护戎启
  与谭主簿启
  上范资政先状
  谢许发运启
  谢王供奉启
  答马太博启二
  答沈屯田启
  答陈推官启
  贺集贤相公启代人作
  贺枢密相公启代人作
  荅福州知府学士启代人作
  贺鳯翔知府陈学士启代人作
  贺昭文相公启代宋宣献公作
  谢及第启
  知常州谢运使元学士启
  叨恩两观备任一州以无能之贱身在有道之深庇依归之志已结于东南诇问之仪当尘于左右某官为国玮器有时盛名久矣践更之劳此焉寄属之重传节所在神民具依膺时维休介福有裕约赍上路将前受于指令请祝下风唯更加于调护
  贺庆州杜待制启
  伏审拜命宸章作藩侯阃凡假声猷之重居深庆蹈之怀恭惟某官华国粹贤逢辰吉旦以儒雅饰治术以器业结上知树绩计庭之司飞荣书殿之秘吴都按部耸群吏之廉隅陜服登车峻列侯之风采国家以边城之寄戎路所圻眷内阁之近班督师臣之重柄申伯宣力方维屏以显庸韩侯献功即介圭而入觐伫参鬷嘏以协具瞻北律方严冲真尚远希上为宗社保固襟灵
  贺运使转官启
  跻荣中旨进秩郎闱服显命之褒优竦舆情而驩抃某官器博以远道粹而明学际天人之端识通治乱之本䌷秘延阁剸剧外司彼方碌碌以巧图此独安安而养正恬于所守人之难能本朝推越次之恩旌非常之士迁左兵之名部实文台之美资矜饰端廉敦厚风教尚烦使节之寄以渐台衮之荣某侧闻诏声阻随賔庆瞻望英重云云
  贺钤辖柴太保启
  荣拜恩章总持师柄伏惟庆慰窃以一都会之府二浙统于权维诸刺史之兵五符归于节制国家以安娱之地域民甚于富穰备豫有经置使新于纪律宜得魁垒之士以雄镇领之方恭惟某官器范端良机守强济出天姻之贵而自任清节持使斧之重而素高能声此孰朝佥遂董戎寄韬谋成俗坐肃于南州轩陛图功即膺于宠数属关掌于支郡阻面庆于宾荣瞻企风棱岂胜欣悚
  贺知县启
  光膺芝检荣宰花封凡属庇庥良増欣忭恭惟某官资性敏悟器怀坦夷直哉有古人之风挺然生贤者之后自历烦任罄施干材美声闻于帝聪佳器称乎国宝是乃拜纶綍之命殿子男之邦凛乎清风耸是群望操刀之能制锦素显殊勲弹琴之不下堂行闻异政
  上宋相公启
  比者冒跻官次荣托使车躬裁琐琐之文私布惓惓之意干磨为吝震叠于怀会走干之鼎来辱幐书而宠答优为体皃略去等夷繄奖予之大隆滋回皇之失次恭审镇临以简保御惟和积有休祥来护兴寝伏况某官风华灵茂天韵闳深早冠冒于士人亟奋翔于朝野谠言善策发为天子之光厚实美名布在舆人之诵惟江都之旧壤乃天堑之上游地接京师聊倚诸侯之重民瞻嵓石方图师尹之贤曽是顽疏终然庇赖尚兹婴薄未即趋驰
  上集贤相公启
  为吏南州抗尘末路处洪钧之大器小以自持瞻英衮之尊踪孤而难附恭惟法宫议道贤业熙天变精祲之至和纳亨嘉之盛福伏惟某官乘堪舆浩直之气为庙堂倚平之材逢辰清眀发策高妙垂绅近署之列直笔中台之端龙阁之富图书密承顾问蜀部之风教化遂协都俞遽促锋车入参鬷嘏旋属圜虚耀狼角之色狂冦毒清河之民击义节以请行先堂兵而制胜淮西入命晋公大宣慰之名朔方𬊤威子仪开幕府之盛尽刘大憝入奏元功式尊通宰之荣上正文昌之坐方将图讲熙事修举治纲坯冶一陶辅成于醇化箫勺群慝跻格于太宁顾惟平进之微获此庇晖之下伏希上为国体保固台严西首钧庭下情无任云云
  上梅户部启
  某一涯承乏自晦于尘容百舎怀贤坐倾于风美钦想承流之暇妙均安节之休恭惟某官奥学丕天懿文华国跻荣膴仕逢吉太辰由郡署之阶擢台端之要公毅执法而邪孽不奸谟明尽规而权纲自正畴咨心术之具往贰计侯之司式是均劳遂淹补外朱轓问俗访山水之昔游文石疏恩即枫槐而日见入持政柄允副民瞻属临怀气之辰尚远隆堂之拜愿臻颐卫前对宠光
  上杭州范资政启
  某近游制壤久揖孤风当资斧之无容幸曵裙之有地粹玉之彩开眉宇以照人缛星之文借谈端而饰物羁琐方嗟于中露逢迎下问于翘材仍以安石之甥复见牢之之舅兹惟雅故少稔燕闲言旋桑梓之邦骤感神庥之咏写吴绫之危思未尽攀瞻凭楚乙之孤风但伤间阔恢台贯序虚白调神祷颂之私不任下恳
  上江宁府王龙图启
  某位貌闲殊风规高远思贤百舎无阶贽见之仪承乏一涯弥阔门墙之便恭审镇临会府燕息黄堂讼缿昼清道环天粹伏惟知府龙图岩廊佳品时栋上材达亨会于凝旒跻荣阶于近署龙图司秘阁之奥使台峻右陜之邦均逸方城为国巨屏帝晖温睟召还即对于清光台座荧煌图任必归于旧徳萧辰方肃宇䕃尚遥伏希上为治朝保和福履
  上泉州毕少卿启
  自去容晖何尝候问朅来冗局顾委琐之自为阴想价藩知崇高之难附伏审履和嘉月静事雄堂讼缿昼清道环天粹恭惟知府凝姿恬懿远器廉深出相衮之名家而无重衣之逸领使符于壮齿而无巧宦之讥全德所高上意必简方将治成坐镇擢寘近班习练台阁之规光大勲业之旧某最惟孤苦夙佩奖知短羽卑飞已甘心于枚粒阴虬自跃思远耀于风云尚遥堂下之趋益切城中之咏
  上信州知郡大谏启
  怀德名之重窃伏猷为仰庭角之姿何尝䞇见敢谓玉堂之彦时飞宝刻之音垂贲尘容过形谦柄外惟荣佩中所铭藏恭惟某官挺不世之资敦绝俗之器敷扬大业陟降泰庭演润銮坡光大训辞之美保釐天邑具瞻表则之材属邪正之彚连亦劳逸之均致银符补郡聊福于民艰鸱厅赞谋即稽于天若某海滨承乏宇䕃未趋伏希上为本朝精调均履
  上明州王司封启
  伏审使旌来临州部犯江湖之重阻留淮楚之近藩令德所存明神来相茂惟兴止休有福祥恭以某官国之老成士所素仰入参省计出拥州麾窃听海濒之谣迎贪善政特忧朝右之计思得壮猷曽无几时遂去兹土某窃邑无状芘身有归
  上运使孙司谏启
  近者承颜使扆获拜于真贤恪次海滨已䖍于命署顾赋材之艰拙藉容厚之庇存蹈景为怀向风増悚某官清机昭理大业镇浮以谟明抗论谏垣以才识典校仙藏赤裳按部一新废置之纲文石疏恩即还清切之禁伏冀为时宝练延国宠章
  上发运副使启
  海滨重复天韵阔疏想经制之会烦固和倪之粹隐恭惟某官材为时栋名著吏师澄清废置之纲仰给兵农之大寖成久次即冠近班属阳月之届和谅福基之敦裕未涯拜伏益用瞻祈
  上李仲偃运使启
  伏念某得邑海濒寄身节下操舟取道持版过庭自顾下寮之愚敢扳先子之雅坐蒙高义曲借善颜载惟恩私有过分愿去离门守来造署居取庇自今驰情无远要之蚤莫唯是旷官之忧庶也始终不为爱己之负岁时回薄气候沍寒明贤之姿休福所向伏惟顺节自寿副人所瞻
  上通判启
  飚驰岁事斗旷音尘咏德所深摇旌曷谕伏审某官升华储幄显被于王灵贰政侯藩益隆于宸寄忝守官于支邑将仰芘于公材欣抃之诚倍万常品
  谢范资政启
  窃陶大化瞻若重霄执讯隆堂近修于常礼占辞记室屡致于尊光赐逾褒衮之荣仰极高山之咏恭想镇海都会宣国福威御六气之和荐百嘉之祐伏惟某官道宗当世名重本朝思皇廊庙之材均逸股肱之郡即还大政以泽含生某容迹海滨被光台照童乌署第夙荷于揄扬立鲤聨荣复深于契眷幸当栖庇以处钧成
  谢知州启
  某摄承人乏附丽德辉顾庸陋之无堪辱庇存之尤厚终逃官谤得近宸慈希骥仰高惟日为岁恭惟布宣善治栖有太和伏以某官美业内充懿文弥饰傅会升平之世跻陞通显之官风问日隆宠灵交至汉廷下诏方尊千里之师谢守论功当为九伯之冠行登近列允副佥言秋气正刚风华浸远詹依祷颂倍万等伦
  谢邻郡通判启
  某备官于兹闻问之久非席趋承之旧难陈向慕之私敢图高明过自贬损授之温教奖以谦辞惟兹感铭其敢忘去进德之盛知名于今当褒以迁可拱而俟仰惟自寿下副所瞻
  谢葛源郎中启
  伏念某受材单少趋道阔疏时所谓贤少焉知慕矧先君之德友实当世之名卿唯门墙之高未始得望故竿牍之䙝无容自通如其仰望之勤岂有须㬰之间敢图风谊亲贬书辞追讲前人之懽坐忘介子之丑拜嘉已厚论愧则多恭以某官邦之耆明朝所贵重声旧行乎四海势犹屈于一州虽牧养之仁士民犹赖而褒升之宠日月以须惟兹蠢愚其卒芘赖伏惟为道自爱副人所瞻
  谢林中舎启
  乡风有年修问无所维家伯氏得婚高门顾惟幸会之多曽是趋承之晩比问州邸云改县章治所相望私诚甚喜谓宜朝夕可布腹心敢图高明见遇勤恪先赐抚存之教曲加奖引之辞虽睦姻之风可以厚俗而贬损之意有如过中言观以思颇恐且愧馀暑谢去薄寒来归吉士所居明神实相茂惟体气怡有休祥未即承颜惟祈养福
  谢徐秘校启
  比因幸会得奉光仪再荷眷存之深遂伤暌隔之远忽承高谊特损谦辞顾奖引之过中非孤蒙之敢望拜嘉之重为愧则多贤儁之材神明所相茂惟兴止休有福祥未即趋承惟加调护伫膺殊擢以慰遐思
  谢林肇长官启
  伏蒙贬损猥先临存方以出行渠川未尝得望车骑继陈悃愊叙谢高明敢图仁人见遇如旧申锡重问相存有加唯贱且贫尤愚不肖学焉昧道仕则旷官荷推褒之过情处负愧以终日三阳肇岁万物同春茂惟贤明休有祉福以时自寿良副所瞻
  答林中舎启二
  幸邻封畛叨缀戚姻仰风诚勤奉问顾缺敢图盛意申贶华辞荷相存之至隆非遽数之可既钦承德履茂享春祺更冀保绥少符倾向
  
  去德不远向风诚勤日有简书之烦久无竿牍之献敢图风谊远损书辞仰衔存爱之隆实重顽疏之过未由占对窃冀保绥祷颂之私指陈不既
  答定海知县启
  窃邑海旁得邻境上布私书之未暇辱重问以相先惟知感悰岂易缕指未涯占对尤积咏思惟加自颐良副所望
  答戚郎中启
  阻阔风貌固常咏思重庆诰章擢陞郎署闻报之晩裁贺未皇敢意谦明首形缄问辞博以厚义高且醇承拜置前诵玩亡斁喜闻王事优简神宇粹平某官奉国不回处官以正秩中台之显要柄外镇之惨舒民无隐情治有异迹伫闻旌召续附庆书
  上枢密王尚书启
  窃以璿玑上列齐七政以均和帝衮辅成钦四邻之基命亲逢华旦允属宗工恭惟某官与国忠纯爽邦明哲对越光华之旦居然文雅之宗简在上心郁为时栋雍容禁署尝密赞于睿谋参贰宰司多委成于治体𡚒庸甚盛注意特隆属恩诰之诞颁分镇临之重寄居留神甸为表则于四方宠进枢庭当折冲于万里声教所暨庆抃率同俯念空疏夙叨存记绾县章而祗役望君幄以劳怀恭听吉音岂胜至愿
  与交代赵中舎启
  尝请代期当留听下单舟在境敢无告于候人善政可师将有求于令尹自馀占对乃尽布陈
  与张护戎启
  鼎来敝邑甫次近郊传闻使旌适在州部将亲盛德尤激懽悰
  与谭主簿启
  爰兹治舟亦以造境将聨职治可丐规模惟喜则多非陈所悉
  上范资政先状
  某比者之官敝邑取道乐郊引舟将次于近圻敛板即趋于前屏瞻望麾㦸下情无任
  谢许发运启
  近持悃愊进叩高明荷温教之见存假善舟而使济亦既就道即将造门惟兹下情感喜殊甚
  谢王供奉启
  伏审拜恩鼎来视职惟兹疏贱将庇高明敢图恩私先赐教督感竦之极敷言曷殚
  答马太博启二
  伏审进被恩章来临职任兹惟幸会得奉光仪敢图隆私先赐华问感佩之至云云
  
  伏审光奉圣恩已谐礼上未皇修好先辱赐书感慰至深叙陈不既
  答沈屯田启
  趋承维旧违去尚新唯是企思之深曾无忘去之顷敢图恩纪特赐书辞仰荷眷存之尤内怀恐愧之极岁云郁沐物且长赢茂惟贤明多有休福窃况藩宣之盛倚成陪贰之良伏惟顺序自颐副人所望
  答陈推官启
  某受材无它窃邑于此高明赐教褒谕过情窥观以恶惧恐且愧未由占对良自保绥
  贺集贤相公启代人作
  恭以禁座流恩政堂迁秩宠兼常伯守在冬官伏惟庆慰恭以某官袭气堪舆禀精河岳风华懋美峣若东南之筠天韵纯沦温如西北之璞不阶尺木遂致青云世图任于老成日对扬于休命股肱作相素同国体之安喉舌命官遂致文明之政兹为异数允答具瞻某充位外藩希风上国观文辩叙弥高天老之台通谒为仪寖远豆晏之日懽愉无状震栗兼常
  贺枢密相公启代人作
  恭审迁秩上公聨华冢宰伏惟庆慰窃以某官略非世出韵自天成时归英特之材独禀高明之器光华漫漫遂适于泰辰文学彬彬适阶于膴仕逮濬明之正统图卫翼之元勲周历清华之阶越登机密之首通规亮节朝矜式以取平深䇿远猷上咨嗟而倚重懋惟徽数允合肤公命布幅员喜盈观听某久从外补逖听上胪曽驰谒之未遑第承风而窃抃瞻依之厚度越于常
  答福州知府学士启代人作
  某启辞阔义风累更元历虽疆城之相比愧缄疏之未皇敢意谦明首书存聘赐之良实重以好辞无因至前承拜知悚某官卿材修固国器方廉登步本朝汪翔盛问维高闽之要地实南越之旧都顾赖忠良镇此襟带既闻善治宜有宠章用冀保和且须来命
  贺鳯翔知府陈学士启代人作
  恭审拜命恩纶颁条侯府窃惟庆慰某官器谋强济业履粹明名日起以贵成势龙阶而独上儒林材职之馆方指事以载功岐阳襟带之邦出承流而宣化国家试能补郡吁俊熙天即颁宽大之书召还清切之禁某衰晩无状情契所同顾海上之身寖为俗吏瞻榜中之彦敢附青云未涯䞇见之仪益切瞻言之素愿臻特摄前对宠光
  贺昭文相公启代宋宣献公作
  恭审肃被宠灵参司枢要伏惟庆慰窃以安危所系文武相须眷注意之殊时崇仰成之异体至若万务通于四海二柄萃于一门简在休辰职繇全德恭以某官风华博照天韵雄成挟旦奭之谋谟袭韦平之系胄逢辰鼎盛序爵弥高清议被民卓冠一时之杰丰规振俗遄跻三代之隆嗟彼羌豪警吾边吏有严天讨爰整王师上方深拱以倚平博谋而取重畀兹全责钦若壮猷舆诵所同岩瞻惟允昔馈通函谷繄沛邑之宗臣威被匈奴实汉家之真宰宜今具美与古兼徽某夙附末光雅烦善庇仕藩城而待罪隐若目安占宿邸之移文跫然滋喜依归之素有过等夷
  谢及第启
  三月二十二日皇帝御崇政殿放进士蒙恩赐及第释褐者四方之杰茂对清光一介之技猥尘华选冒荣之辱抚己而惭窃以国家揽八㝢之广具万官之富一化所染人有善行数路之举野无滞材取士如此之详得人于斯为盛然犹谦不自足乐于旁求比诏郡邑详延岩穴向非蔚有声采著在观听何以酬上勤伫塞人烦言如某者族敝而贱材顽且疏逢世治文追师乡道员冠方屦有贱儒之名高文大册无作者之实吴干不吊先子夙丧侨家异土归扫穷阎上不能执轩冕以取高下不能力稼穑而为养俛首干进蕲荣逮亲适会诏之兴甿遂负书而应令乡老署其行荐之明朝春官訾其材置以异等率趋法座軰试殊庭仅成骫骳之谈复玷高华之选夫何抵此厥有繇然兹盖伏遇某官德厚兼容风华博照斟酌元气洪纎溥被其仁雕刻众形妍恶曲成其彚乘云洒润秉律嘘枯使是寒士阶于荣路敢不审图大方惇率常宪取所承学著之行事唯仁之守唯谊之循不以邪曲回精忠之操不以宠利污廉洁之尚庶期尽齿无负大赐易此而他未知所裁










  临川文集卷八十一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临川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八十二   宋 王安石 撰记
  䖍州学记
  君子斋记
  度支副使厅壁题名记
  桂州新城记
  太平州新学记
  繁昌县学记
  芝阁记
  信州兴造记
  馀姚县海塘记
  通州海门兴利记
  䖍州学记
  䖍州江南地最旷大山长谷荒翳险阻交广闽越铜盐之贩道所出入椎埋盗夺鼓铸之奸视天下为多庆历中尝诏立学州县䖍亦应诏而卑陋褊迫不足为美观州人欲合私财迁而大之久矣然吏常力屈于听狱而不暇顾此凡二十一年而后改筑于州所治之东南以从州人之愿盖经始于治平元年二月提点刑狱宋城蔡侯行州事之时而考之以十月者知州事钱塘元侯也二侯皆天下所谓才吏故其就此不劳而斋祠讲说侯望宿息以至庖湢莫不有所又斥馀财市田及书以待学者内外完善矣于是州人相与乐二侯之适已而来请文以记其成余闻之也先王所谓道德者性命之理而已其度数在乎俎豆钟鼓管弦之闲而常患乎难知故为之官师为之学以聚天下之士期命辩说诵歌弦舞使之深知其意夫士牧民者也牧知地之所在则彼不知者驱之尔然士学而不知知而不行行而不至则奈何先王于是乎有政矣夫政非为劝沮而已也然亦所以为劝沮故举其学之成者以为卿大夫其次虽未成而不害其能至者以为士此舜所谓庸之者也若夫道隆而德骏者又不止此虽天子北靣而问焉而与之迭为賔主此舜所谓承之者也蔽䧟畔逃不可与有言则挞之以诲其过书之以识其恶待之以岁月之久而终不化则放弃杀戮之刑随其后此舜所谓威之者也盖其教法德则异之以智仁圣义忠和行则同之以孝友睦姻任恤艺则尽之以礼乐射御书数淫言诐行诡怪之术不足以辅世则无所容乎其时而诸侯之所以教一皆听于天子天子命之矣然后兴学命之历数所以时其迟速命之权量所以节其丰杀命不在是则上之人不以教而为学者不道也士之奔走揖让酬酢笑语升降出入乎此则无非教者高可以至于命其下亦不失为人用其流及乎既衰矣尚可以鼓舞群众使有以异于后世之人故当是时妇人之所能言童子之所可知有后世老师宿儒之所惑而不悟者也武夫之所道鄙人之所守有后世豪杰名士之所惮而愧之者也尧舜三代从容无为同四海于一堂之上而流风馀俗咏叹之不息凡以此也周道微不幸而有秦君臣莫知屈己以学而乐于自用其所建立悖矣而恶夫非之者乃烧诗书杀学士扫除天下之庠序然后非之者愈多而终于不胜何哉先王之道德出于性命之理而性命之理出于人心诗书能循而达之非能夺其所有而予之以其所无也经虽亡出于人心者犹在则亦安能使人舍己之昭昭而从我于聋昏哉然是心非特秦也当孔子时既有欲毁乡校者矣盖上失其政人自为义不务出至善以胜之而患乎有为之难则是心非特秦也墨子区区不知失者在此而发尚同之论彼其为愚亦独何异于秦呜呼道之不一久矣扬子曰如将复驾其所说莫若使诸儒金口而木舌盖有意乎辟雍学校之事善乎其言虽孔子出必从之矣今天子以盛德新即位庶几能及此乎今之守吏实古之诸侯其异于古者不在乎设施之不専而在乎所受于朝廷未有先王之法度不在乎无所于教而在乎所以教未有以成士大夫仁义之材䖍虽地旷以远得所以教则虽悍昏嚚凶抵禁触法而不悔者亦将有以聦明其耳目而善其心又况乎学问之民故余为书二侯之绩因道古今之变及所望乎上者使归而刻石焉
  君子斋记
  天子诸侯谓之君卿大夫谓之子古之为此名也所以命天下之有德故天下之有德通谓之君子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位而无其德可以谓之君子盖称其位也有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德而无其位可以谓之君子盖称其德也位在外也遇而有之则人以其名予之而以貌事之德在我也求而有之则人以其实予之而心服之夫人服之以貌而不以心与之以名而不以实能以其位终身而无谪者盖亦幸而巳矣故古之人以名为羞以实为慊不务服人之貌而思有以服人之心非独如此也以为求在外者不可以力得也故虽穷困屈辱乐之而弗去非以夫穷困屈辱为人之乐者在是也以夫穷困诎辱不足以槩吾心为可乐也已河南裴君主簿于洛阳治斋于其官而命之曰君子裴君岂慕夫在外者而欲有之乎岂以为世之小人众而躬行君子者独我乎由前则失已由后则失人吾知裴君不为是也亦曰勉于德而已盖所以榜于其前朝夕出入观焉思古之人所以为君子而务及之也独仁不足以为君子独智不足以为君子仁足以尽性智足以穷理而又通乎命此古之人所以为君子也虽然古之人不云乎德𬨎如毛毛犹有伦未有欲之而不得也然则裴君之为君子也孰御焉故余嘉其志而乐为道之
  度支副使厅壁题名记
  三司副使不书前人名姓嘉祐五年尚书户部员外郎吕君冲之始稽之众史而自李纮巳上至查道得其名自杨偕已上得其官自郭劝已下又得其在事之岁时于是书石而镵之东壁夫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吏不良则有法而莫守法不善则有财而莫理有财而莫理则阡陌闾巷之贱人皆能私取予之势擅万物之利以与人主争黔首而放其无穷之欲非必贵强桀大而后能如是而天子犹为不失其民者盖特号而已耳虽欲食蔬衣敝憔悴其身愁思其心以幸天下之给足而安吾政吾知其犹不得也然则善吾法而择吏以守之以理天下之财虽上古尧舜犹不能毋以此为先急而况于后世之纷纷乎三司副使方今之大吏朝廷所以尊宠之甚备盖今理财之法有不善者其势皆得以议于上而改为之非特当守成法吝出入以从有司之事而已其軄事如此则其人之贤不肖利害施于天下如何也观其人以其在事之岁时以求其政事之见于今者而考其所以佐上理财之方则其人之贤不肖与世之治否吾可以坐而得矣此盖吕君之志也
  桂州新城记
  侬智高反南方出入十有二州十有二州之守吏或死或不死而无一人能守其州者岂其材皆不足欤盖夫城郭之不设甲兵之不戒虽有智勇犹不能以胜一日之变也唯天子亦以为任其罪者不独守吏故特推恩褒广死节而一切贷其失职于是遂推选士大夫所论以为能者付之经略而今尚书户部侍郎余公靖当广西焉冦平之明年蛮越接和乃大城桂州其方六里其木甓瓦石之材以枚数之至四百万有竒用人之力以工数之至一十馀万凡所以守之具无一求而有不给者焉以至和元年八月始作而以二年之六月成夫其为役亦大矣盖公之信于民也久而费之欲以卫其材劳之欲以休其力以故为是有大费与大劳而人莫或以为勤也古者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礼失则夷狄横而窥中国方是时中国非无城郭也卒于陵夷毁顿䧟灭而不救然则城郭者先王有之而非所以恃而为存也及至喟然觉寤兴起旧政则城郭之修也又尝不敢以为复盖有其患而图之无其具有其具而守之非其人有其人而治之无其法能以久存而无败者皆未之闻也故文王之兴也有四夷之难则城于朔方而以南仲宣王之起也有诸侯之患则城于东方而以仲山甫此二臣之德协于其君于为国之本末与其所先后可谓知之矣虑之以悄悄之劳而发赫赫之名承之以翼翼之勤而续明明之功卒所以攘戎夷而中国以全安者盖其君臣如此而守卫之有其具也今余公亦以文武之材当明天子承平日久欲补弊立废之时镇抚一方修捍其民其勤于今与周之有南仲仲山甫盖等矣是宜有纪也故其将吏相与谋而来取文将刻之城隅而以告后之人焉至和二年九月丙辰群牧判官太常博士王某记
  太平州新学记
  太平新学在子城东南治平三年司农少卿建安李侯定仲求所作侯之为州也宽以有制静以有谋故不大罚戮而州既治于是大姓相劝出钱造侯之庭愿兴学以称侯意侯为相地迁之为屋百间为防环之以待水患而为田二十顷以食学者自门徂堂闳壮丽密而所以祭养之器具盖往来之人皆莫知其经始而特见其成既成矣而侯罢去州人善侯无穷也乃来求文以识其时功嗟乎学之不可以已也久矣世之为吏者或不足以知此而李侯知以为先又能不费财伤民而使其自劝以成之岂不贤哉然世之为士者知学矣而或不知所以学故余于其求文而因以告焉盖继道莫如善守善莫如仁仁之施自父子始积善而充之以至于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推仁而上之以至于圣人之于天道此学者之所当以为事也昔之造书者实告之矣有闻于上无闻于下有见于初无见于终此道之所以散百家之所以成学者之所以讼也学乎学将以一天下之学者至于无讼而止游于斯𫗦于斯而余说之不知则是美食逸居而已者也李侯之为是也岂为士之美食逸居而已者哉治平四年九月四日临川王某记
  繁昌县学记
  奠先师先圣于学而无庙古也近世之法庙事孔子而无学古者自京师至于乡邑皆有学属其民人相与学道艺其中而不可使不知其学之所自于是乎有释菜奠币之礼所以著其不忘然则事先师先圣者以有学也今也无有学而徒庙事孔子吾不知其说也而或者以谓孔子百世师通天下州邑为之庙此其所以报且尊荣之夫圣人与天地同其德天地之大万物无可称德故其祀质而已无文也通州邑庙事之而可以称圣人之德乎则古之事先圣何为而不然也宋因近世之法而无能改至今天子始诏天下有州者皆得立学奠孔子其中如古之为而县之学士满二百人者亦得为之而繁昌小邑也其士少不能中律旧虽有孔子庙而庳下不完又其门人之像惟颜子一人而已今夏君希道太初至则修而作之具为子夏子路十人像而治其两庑为生师之居以待县之学者以书属其故人临川王某使记其成之始夫离上之法而苟欲为古之所为者无法流于今俗而思古者不闻教之所以本又义之所去也太初是无变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实其不可以无传也
  芝阁记
  祥符时封泰山以文天下之平四方以芝来告者万数其大吏则天子赐书以宠嘉之小吏若民辄锡金帛方是时希世有力之大臣穷搜而远采山农野老攀縁徂杙以上至不测之高下至涧溪壑谷分崩裂绝幽穷隐伏人迹之所不通往往求焉而芝出于九州四海之间盖几于尽矣至今上即位谦让不德自大臣不敢言封禅诏有司以祥瑞告者皆勿纳于是神竒之产销藏委翳于蒿藜榛莽之间而山农野老不复知其为瑞也则知因一时之好恶而能成天下之风俗况于行先王之治哉太丘陈君学文而好竒芝生于庭能识其为芝惜其可献而莫售也故阁于其居之东偏掇取而藏之盖其好竒如此噫芝一也或贵于天子或贵于士或辱于凡民夫岂不以时乎哉士之有道固不役志于贵贱而卒所以贵贱者何以异哉此予之所以叹也皇祐五年十月日记
  信州兴造记
  晋陵张公治信之明年皇祐二年也奸彊帖柔隐诎发舒既政大行民以宁息夏六月乙亥大水公徙囚于高狱命百隶戒不共有常诛夜漏半水破城灭府寺苞民庐居公趋谯门坐其下敕吏士以桴收民鳏孤老癃与所徙之囚咸得不死丙子水降公从賔佐按行隐度符县调富民水之所不至者夫钱户七百八十六收佛寺之积材一千一百三十有二不足则前此公所命富民出粟以赒贫民者二十三人自言曰食新矣赒可以已愿输粟直以佐材费七月甲午募人城水之所入垣群府之缺考监军之室立司理之狱营州之西北亢爽之墟以宅屯驻之师除其故营以时教士刺伐坐作之法故所无也作驿曰饶阳作宅曰回车筑二亭于南门之外左曰仁右曰智山水之所附也梁四十有二舟于两亭之间以通车徒之道筑一亭于州门之左曰宴月吉所以属宾也凡为梁一为城垣九千尺为屋八以楹数之得五百五十二自七月九日卒九月七日为日五十二为夫一万一千四百二十五中家以下见城郭室屋之完而不知材之所出见徒之合散而不见役使之及已凡故之所有必具其所无也廼今有之故其经费卒不出县官之给公所以救灾补败之政如此其贤于世吏远矣今州县之灾相属民未病灾也且有治灾之政出焉弛舎之不适裒取之不中元奸宿豪舞手以乘民而民始病病极矣吏乃始謷然自喜民相与诽且笑之而不知也吏而不知为政其重困民多如此此予所以哀民而闵吏之不学也由是而言则为公之民不幸而遇害灾其亦庶乎无憾矣十月二十日临川王某记
  馀姚县海塘记
  自云柯而南至于某有堤若干尺截然令海水之潮汐不得冒其旁田者知县事谢君为之也始堤之成谢君以书属予记其成之始曰使来者有考焉得卒任完之以不隳谢君者阳夏人也字师厚景初其名也其先以文学称天下而连世为贵人至君遂以文学世其家其为县不以材自负而忽其民之急方作堤时岁丁亥十一月也能亲以身当风霜氛雾之毒以勉民作而除其菑又能令其民翕然皆劝趋之而忘其役之劳遂不逾时以有成功其仁民之心效见于事如此亦可以已而犹自以为未也又思有以告后之人令嗣续而完之以永其存善夫仁人长虑却顾图民之灾如此其至其不可以无传而后之君子考其传得其所以为其亦不可以无思而异时予尝以事至馀姚而君过予与予从容言天下之事君曰道以闳大隐密圣人之所独鼓万物以然而皆莫知其所以然者盖有所难知也其治政教令施为之详凡与人共而尤丁宁以急者其易知较然者也通涂川治田桑为之堤防沟浍渠川以御水旱之灾而兴学校属其民人相与习礼乐其中以化服之此其尤丁宁以急而较然易知者也今世吏者其愚也固不知所为而其所谓能者务出竒为声威以惊世震俗至或尽其力以事刀笔簿书之间而已而反以谓古所为尤丁宁以急者吾不暇以为吾曾为之而曾不足以为之万有一人为之且不足以名于世而见谓材嘻其可叹也夫为天下国家且百年而胜残去杀之效则犹未也其不出于当时予良以其言为然既而闻君之为其县至则为桥于江治学者以教养县人之子弟既而又有堤之役于是又信其言之行而不予欺也已为之书其堤事因并书其言终始而存之以告后之人庆历八年七月日记
  通州海门兴利记
  余读豳诗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嗟乎豳之人帅其家人戮力以听吏吏推其意以相民何其至也夫喜者非自外至乃其中心固有以然也既叹其吏之能民又思其君之所以待吏则亦欲善之心出于至诚而已盖不独法度有以驱之也以赏罚用天下而先王之俗废有士于此能以豳之吏自为而不苟于其民岂非所谓有志者邪以余所闻吴兴沈君兴宗海门之政可谓有志矣既堤北海七十里以除水患遂大浚渠川酾取江南以灌义宁等数乡之田方是时民之垫于海呻吟者相属君至则宽禁缓求以集流亡少焉诱起之以就功莫不蹶蹶然奋其惫而来也由是观之苟诚爱民而有以利之虽创残穷敝之馀可勉而用也况于力足者乎兴宗好学知方竟其学又将有大者焉此何足以尽吾沈君之才抑可以观其志矣而论者或以一邑之善不足书之今天下之邑多矣其能有以遗其民而不愧于豳之吏者果多乎不多则予不欲使其无传也至和元年六月六日临川王某记
  临川文集卷八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八十三   宋 王安石 撰记
  鄞县经游记
  游褒禅山记
  城陂县兴造记
  慈溪县学记
  万宗泉记
  扬州龙兴讲院记
  抚州招仙观记
  石门亭记
  抚州通判厅见山阁记
  真州长芦寺经藏记
  涟水军淳化院经藏记
  大中祥符观新修九曜阁记
  扬州新园亭记
  庐山文殊像现瑞记
  抚州祥符观三清殿记
  鄞县经游记
  庆历七年十一月丁丑余自县出属民使浚渠川至万灵乡之左界宿慈福院戊寅升鸡山观碶工凿石遂入育王山宿广利寺雨不克东辛巳下灵岩浮石湫之壑以望海而谋作斗门于海滨宿灵岩之旌教院癸未至芦江临决渠之口转以入于瑞岩之开善院遂宿甲申游天童山宿景德寺质明与其长老瑞新上石望玲珑岩须猿吟者久之而还食寺之西堂遂行至东吴具舟以西质明泊舟堰下食大梅山之保福寺庄过五峯行十里许复具舟以西至小溪以夜中质明观新渠及洪水湾还食普宁院日下昃如林村夜未中至资寿院质明戒桃源清道二乡之民以其事凡东西十有四乡乡之民毕巳受事而余遂归云
  游褒禅山记
  褒禅山亦谓之华山唐浮图慧褒始舎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褒之庐冢也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山洞者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馀步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如华实之华者盖音谬也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竒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予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巳少盖其又深而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予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于是予有叹焉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竒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予之所得也余于仆碑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何可胜道也哉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四人者庐陵萧君圭君玉长乐王回深父余弟安国平父安上纯父至和元年七月某日临川王某记
  城陂院兴造记
  灵谷者吾州之名山卫尉府君之所葬也山之水东出而北折以合于城陂陂上有屋曰城陂院者僧法冲居之而王氏诸父子之来视墓者退辄休于此当庆历之甲申法冲始传其毁而有之至嘉祐之戊戌而自门至于寝浮屠之所宜有者新作之皆具乃聚其徒而谋曰自吾与尔有此屋取材于山取食于田而又推其馀以致所无然犹不足以完也而又取货力于邑人以助盖为之以八年而后吾志就其勤如此不可无记惟王氏世与吾接而卫尉府君之葬于此也试往请焉宜肯于是其徒相与砻石于庭而使来以请
  慈溪县学记
  天下不可一日而无政教故学不可一日而亡于天下古者井天下之田而党庠遂序国学之法立乎其中乡射饮酒春秋合乐养老劳农尊贤使能考艺选言之政至于受成献馘讯囚之事无不出于学于此养天下智仁圣义忠和之士以至一偏一𠆸一曲之学无所不养而又取士大夫之材行完洁而其施设巳尝试于位而去者以为之师释奠释菜以教不忘其学之所自迁徙偪逐以勉其怠而除其恶则士朝夕所见所闻无非所以治天下国家之道其服习必于仁义而所学必皆尽其材一日取以备公卿大夫百执事之选则其材行皆已素定而士之备选者其设施亦皆素所见闻而已不待阅习而后能者也古之在上者事不虑而尽功不为而足其要如此而已此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国家而立学之本意也后世无井田之法而学亦或存或废大抵所以治天下国家者不复皆出于学而学之士群居族处为师弟子之位者讲章句课文字而已至其陵夷之久则四方之学者废而为庙以祀孔子于天下斵木抟土如浮屠道士法为王者象州县吏春秋帅其属释奠于其堂而学士者或不预焉盖庙之作出于学废而近世之法然也今天子即位若干年颇修法度而革近世之不然者当此之时学稍稍立于天下矣犹曰州之士满二百人乃得立学于是慈溪之士不得有学而为孔子庙如故庙又坏不治今刘君在中言于州使民出钱将修而作之未及为而去时庆历某年也后林君肈至则曰古之所以为学者吾不得而见而法者吾不可以毋循也虽然吾之人民于此不可以无教即因民钱作孔子庙如今之所云而治其四旁为学舎讲堂其中帅县之子弟起先生杜君醇为之师而兴于学噫林君其有道者耶夫吏者无变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实此有道者之所能也林君之为其几于此矣林君固贤令而慈溪小邑无珍产淫货以来四方游贩之民田桑之美有以自足无水旱之忧也无游贩之民故其俗一而不杂有以自足故人慎刑而易治而吾所见其邑之士亦多美茂之材易成也杜君者越之隐君子其学行宜为人师者也夫以小邑得贤令又得宜为人师者为之师而以修醇一易治之俗而进美茂易成之材虽拘于法限于势不得尽如古之所为吾固信其教化之将行而风俗之成也夫教化可以美风俗虽然必久而后至于善而今之吏其势不能以久也吾虽喜且幸其将行而又忧夫来者之不吾继也于是本其意以告来者
  万宗泉记
  僧道光得泉之三年直岁善端治屋龙井之西北发土得汍泉二万宗命沟井而合焉东为二池池各有沟注于南池而东南其馀水以溉山麓之田既甃善端请名余为名其泉曰万宗云
  扬州龙兴讲院记
  予少时客游金陵浮屠慧礼者从予游予既吏淮南而慧礼得龙兴佛舎与其徒日讲其师之说尝出而过焉庳屋数十椽上破而旁穿侧出而视后则榛棘出人不见垣端指以语予曰吾将除此而宫之虽然其成也不以私吾后必求时之能行吾道者付之愿记以示后之人使不得私焉当是时礼方丐食饮以卒日视其居枵然余特戏曰姑成之吾记无难者后四年来曰昔之所欲为凡百二十楹赖州人蒋氏之力既皆成盍有述焉噫何其能也盖慧礼者予知之其行谨㓗学博而才敏而又卒之以不私宜成此不难也今夫衣冠而学者必曰自孔氏孔氏之道易行也非有苦身窘行离性禁欲若彼之难也而士之行可一卿才足一官者常少而浮屠之寺庙被四海则彼其所谓材者宁独礼耶以彼之材由此之道去至难而就甚易宜其能也呜呼失之此而彼得焉其有以也夫
  抚州招仙观记
  招仙观在安仁郭西四十里始作者与其岁月予不知也祥符中尝废废四五十年而道士全自明以医游其邑邑之疾病者赖以治而皆忧其去人相与言州出材力因废基筑宫而留之全与其从者一人为留而观复兴全识予舅氏而因舅氏以乞予书其复兴之岁月夫宫室器械衣服饮食凡所以生之具须人而后具而人不须吾以足惟浮屠道士为然而全之为道士人须之而不可以去也其所以养于人也视其党可以无愧矣予为之书其亦可以无愧焉庆历七年七月复兴之岁月也
  石门亭记
  石门亭在青田县若干里令朱君为之石门者名山也古之人咸刻其观游之感槩留之山中其石相望君至而为亭悉取古今之刻立之亭中而以书与其甥之婿王某使记其作亭之意夫所以作亭之意其直好山乎其亦好观游眺望乎其亦于此问民之疾忧乎其亦燕闲以自休息于此乎其亦怜夫人之刻暴剥偃踣而无所庇障且泯灭乎夫人物之相好恶必以类广大茂美万物附焉以生而不自以为功者山也好山仁也去郊而适野升高以远望其中必有槩然者书不云乎予耄逊于荒诗不云乎驾言出游以写我忧夫环顾其身无可忧而忧者必在天下忧天下亦仁也人之否也敢自逸至即深山长谷之民与之相对接而交言语以求其疾忧有其壅而不闻者乎求民之疾忧亦仁也政不有小大不以德则民不化服民化服然后可以无讼民不无讼今其能休息无事优游以嬉乎古今之名者其石幸在其文信善则其人之名与石且传而不朽成人之名而不夺其志亦仁也作亭之意其然乎其不然乎
  抚州通判厅见山阁记
  通判抚州太常博士施侯为阁于其舎之西偏既成与客升以饮而为之名曰见山且言曰吾人脱于兵火洗沐仁圣之膏泽以休其父子者馀百年于今天子恭俭陂池苑囿台榭之观有堙毁而无改作其不欲有所骚动而思称祖宗所以悯仁元元之意殊甚故人得私其智力以逐于利而穷其欲自虽蛮夷湖海山谷之聚大农富工豪贾之家往往能广其宫室高其楼观以与通邑大都之有力者争无穷之侈夫民之富溢矣吏独不当因其有馀力有以自娱乐称上施耶又况抚之为州山耕而水莳牧牛马用虎豹为地千里而民之男女以万数者五六十地大人众如此而通判与之为之父母则其人奚可不贤虽贤岂能无劳于为治独无观游食飨之地以休其暇日殆非先王使小人以力养君子之意吾所以乐为之就此而忘劳者非以为吾之不肖能长有此顾不如是不足以待后之贤者尔且夫人之慕于贤者为其所乐与天下之志同而不失然后能有馀以与民而使皆得其所愿而世之说者曰召公为政于周方春舎于蔽芾之棠听男女之讼焉而不敢自休息于宫恐民之从我者勤而害其田作之时盖其隐约穷苦而以自媚于民如此故其民爱思而咏歌之至于不忍伐其所舎之棠今甘棠之诗是也嗟乎此殆非召公之实事诗人之本指特墨子之馀言赘行吝细𥚹迫者之所好而吾之所不能为于是酒酣客皆欢相与从容誉施侯所为而称其言之善又美大其阁而嘉其所以名之者曰阁之上流目而环之则邑屋草木川原阪隰之无蔽障者皆见施侯独有见于山而以为之名何也岂以山之在吾左右前后若蹯若踞若伏若鹜为独能适吾目之所观邪其亦吾心有得于是而乐之也施侯以客为知言而以书抵予曰吾所以为阁而名之者如此子其为我记之数辞不得止则又因吾叔父之命以取焉遂为之记以示后之贤者使知夫施侯之所以为阁而名之者其言如此
  真州长芦寺经藏记
  西域有人焉止而无所系观而无所逐唯其无所系故有所系者守之唯其无所逐故有所逐者从之从而守之者不可为量数则其言而应之议而辨之也亦不可为量数此其书之行乎中国所以至于五千四十八卷而尚未足以为多也真州长芦寺释智福者为高屋建大轴两轮而栖匦于轮闲以藏五千四十八卷者其募钱至三千万其土木丹漆珠玑万金之闳壮靡丽言者不能称也唯观者知焉夫道之在天下莫非命而有废兴时也知出之有命兴之有时则彼所以当天下贫窭之时能独鼓舞得其财以有所建立每至于此盖无足以疑智福有才略善治其徒众从余求识其成于是乎书
  涟水军淳化院经藏记
  道之不一久矣人善其所见以为教于天下而传之后世后世学者或徇乎身之所然或诱乎世之所趋或得乎心之所好于是圣人之大体分裂而为八九博闻该见有志之士补苴调聏冀以就完而力不足又无可为之地故终不得盖有见于无思无为退藏于密寂然不动者中国之老庄西域之佛也既以此为教于天下而传后世故为其徒者多宽平而不忮质静而无求不忮似仁无求似义当士之夸漫盗夺有己而无物者多于世则超然高蹈其为有似乎吾之仁义者岂非所谓贤于彼而可与言者邪若通之瑞新闽之怀琏皆今之为佛而超然吾所谓贤而与之游者也此二人者既以其所学自脱于世之淫浊而又皆有聦明辩智之才故吾乐以其所得者间语焉与之游忘日月之多也琏尝谓余曰吾徒有善因者得屋于涟水之城中而得吾所谓经者五千四十八卷于京师归市匦而藏诸屋将求能文者为之书其经藏者之岁时而以子之爱我也故使其徒来属能为我强记之乎善因者盖常为屋于涟水之城中而因瑞新以求予记其岁时予辞而不许者也于是问其藏经之日某年月日也夫以二人者与余游而善因属我之勤岂有它哉其不可以终辞乃为之书而并告之所以书之意使镵诸石
  大中祥符观新修九曜阁记
  某自扬州归与叔父会京师叔父曰大中祥符观所谓九曜者道士丁用平募民钱为堂庖庑已又为阁置九曜像其下从吾乞汝文记其年时汝为之临川之城中东有大丘左溪水水南出而北并于江城之东以溪为隍吾庐当丘上北折而东百步为祥符观观岸溪水东南之山不奄乎人家者可望也某少时固尝从长者游而乐之以为溪山之佳虽异州乐也况吾父母之州而又去吾庐为之近者邪虽其身去为吏独其心不须㬰去也今道士又新其居以壮观游阁焉使游者得以穷登望之胜使可望者不唯东南而巳岂不重可乐邪道士之所为几吾之所乐而命吾文又叔父也即欲已得邪惜乎安得与州之君子者游焉以忘吾忧而慰吾思邪阁成之日某年月日也
  扬州新园亭记
  诸侯宫室台榭讲军实容俎豆各有制度扬古今大都方伯所治处制度狭庳军实不讲俎豆无以容不以偪诸侯哉宋公至自丞相府化清事省喟然有意其图之也今太常刁君实集其意会公去镇郓君即而考之占府干隅夷茀而基因城而垣并垣而沟周六百步竹万个覆其上故高亭在垣东南循而西三十轨作堂曰爱思道僚吏之不忘宋公也堂南北乡袤八筵广六筵直北为射埓列树八百本以翼其旁賔至而享吏休而宴于是乎在又循而西十有二轨作亭曰隶武南北乡袤四筵广如之埒如堂列树以乡岁时教士战射坐作之法于是乎在始庆历二年十二月某日凡若干日卒功云初宋公之政务不烦其民是役也力出于兵材资于宫之饶地瞰于公宫之隙成公志也噫扬之物与监东南所规仰天子宰相所垂意而选继乎宜有若宋公者丞乎宜有若刁君者金石可弊此无废已庆历三年四月某日临川王某记
  庐山文殊像现瑞记
  番阳刘定尝登庐山临文殊金像所没之谷睹光明云瑞图示临川王某求记其事某曰有有以观空空亦幻空空以观有幻亦实幻实果有辨乎然则如子所睹可以记可以无记记无记果亦有辨乎虽然子既图之矣余不可以无记也定以熙宁元年四月十日十年九月二十七日睹某以元丰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记
  抚州祥符观三清殿记
  临川之州城横溪上西出出城之上有宫岿然溪之沄沄流过其下东南之山皆在其门户窗牖之闲者曰祥符观观之中有屋四注深五十五尺广七十二尺陞之高居深十八分之一楹二十有四门两夹䆫中象三旁象二十有六者曰三清殿用其师之说以动人而能有此者曰道士黎自新出其力以归于道士之说而卒成此者曰里之人邓佺佺之子表故尝与予游予之归表语其父之事而乞予文予不能拒也夫用其师之说以动人者道士也予力顾出道士下复何云哉皇祐二年五月二十五日












  临川文集卷八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八十四   宋 王安石 撰序
  周礼义序
  诗义序
  书义序
  熙宁字说序
  新秦集序
  老杜诗后集序
  灵谷诗序
  送陈兴之序
  送李著作之官高邮序
  石仲卿字序
  伴送北朝人使诗序
  唐百家诗选序
  善救方后序
  送陈升之序
  张刑部诗序
  送孙正之序
  送胡叔才序
  周礼义序
  士弊于俗学久矣圣上闵焉以经术造之乃集儒臣训释厥旨将播之校学而臣某实董周官惟道之在政事其贵贱有位其后先有序其多寡有数其迟数有时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其人足以任官其官足以行法莫盛乎成周之时其法可施于后世其文有见于载籍莫具乎周官之书盖其因习以崇之庚续以终之至于后世无以复加则岂特文武周公之力哉犹四时之运阴阳积而成寒暑非一日也自周之衰以至于今历岁千数百矣太平之遗迹扫荡几尽学者所见无复全经于是时也乃欲训而发之臣诚不自揆然知其难也以训而发之之为难则又以知夫立政造事追而复之之为难然窃观圣上致法就功取成于心训廸在位有冯有翼亹亹乎乡六服承德之世矣以所观乎今考所学乎古所谓见而知之者臣诚不自揆妄以为庶几焉故遂昧冒自竭而忘其材之弗及也谨列其书为二十有二卷凡十馀万言上之御府副在有司以待制诏颁焉谨序
  诗义序
  诗三百十一篇其义具存其辞亡者六篇而巳上既使臣雱训其辞又命臣某等训其义书成以赐太学布之天下又使臣某为之序谨拜手稽首言曰诗上通乎道德下止乎礼义放其言之文君子以兴焉循其道之序圣人以成焉然以孔子之门人赐也商也有得于一言则孔子恱而进之盖其说之难明如此则自周衰以迄于今泯泯纷纷岂不宜哉伏惟皇帝陛下内德纯茂则神罔时恫外行恂达则四方以无侮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则颂之所形容盖有不足道也微言奥义既自得之又命承学之臣训释厥遗乐与天下共之顾臣等所闻如爝火焉岂足以庚日月之馀光姑承明制代匮而巳传曰美成在久故棫朴之作人以寿考为言盖将有来者焉追琢其章缵圣志而成之也臣衰且老矣尚庶几及见之谨序
  书义序
  熙宁二年臣某以尚书入侍遂与政而子雱实嗣讲事有旨为之说以献八年下其说太学班焉惟虞夏商周之遗文更秦而几亡遭汉而仅存赖学士大夫诵说以故不泯而世主莫或知其可用天纵皇帝大知实始操之以验物考之以决事又命训其义兼明天下后世而臣父子以区区所闻承乏与荣焉然言之渊懿而释以浅陋命之重大而承以轻眇兹荣也祇所以为愧欤谨序
  熙宁字说
  文者竒偶刚柔杂比以相承如天地之文故谓之文字者始于一二而生生至于无穷如母之字子故谓之字其声之抑扬开塞合散出入其形之衡从曲直邪正上下内外左右皆有义皆本于自然非人私智所能为也与夫伏羲八卦文王六十四异用而同制相待而成易先王以为不可忽而患天下后世失其法故三岁一同同之者一道德也秦烧诗书杀学士而于是时始变古而为隶盖天之䘮斯文也不然则秦何力之能为余读许慎说文而于书之意时有所悟因序录其说为二十卷以与门人所推经义附之惜乎先王之文缺巳久慎所记不具又多舛而以余之浅陋考之且有所不合虽然庸讵非天之将兴斯文也而以余赞其始故其教学必自此始能知此者则于道德之意巳十九矣
  新秦集序
  新秦集者故龙图阁直学士尚书礼部郎中知谏院虢略杨公之文公以嘉祐七年四月某日甲子卒官而外姻开封府推官尚书度支员外郎中山李寿朋廷老治其稿为二十卷公讳畋字乐道世家新秦其先人以忠力智谋为将帅名闻天下至公始折节读书用进士起家尝提点荆湖北路刑狱数自击叛蛮有功得士卒心故侬智高反时自丧服中特起之往击其后为三司副使天章阁待制侍读知制诰数以言事有直名故迁龙图阁直学士知谏院又数言事无所顾望所言有人所不能言者故其卒天子录其忠赙赐之加等而士大夫知公者为朝廷惜也公所为文庄厉谨洁类其为人而尤好为诗其词平易不迫而能自道其意读其书咏其诗视其平生之大节如此嗟乎盖所谓善人之好学而能言者也
  老杜诗后集序
  予考古之诗尤爱杜甫氏作者其辞所从出一莫知穷极而病未能学也世所传巳多计尚有遗落思得其完而观之然每一篇出自然人知非人之所能为而为之者惟其甫也辄能辨之予之令鄞客有授予古之诗世所不传者二百馀篇观之予知非人之所能为而为之实甫者其文与意之著也然甫之诗其完见于今者自予得之世之学者至乎甫而后为诗不能至要之不知诗焉尔呜呼诗其难惟有甫哉自洗兵马下序而次之以示知甫者且用自发焉皇祐壬辰五月日临川王某序
  灵谷诗序
  吾州之东南有灵谷者江南之名山也龙蛇之神虎豹翚翟之文章楩柟豫章竹箭之材皆自山出而神林鬼冢魑魅之穴与夫仙人释子恢谲之观咸附托焉至其淑灵和清之气盘礴委积于天地之闲万物之所不能得者乃属之于人而处士君实生其址君姓吴氏家于山阯豪杰之望临吾一州者盖五六世而后处士君出焉其行孝悌忠信其能以文学知名于时惜乎其老矣不得与夫虎豹翚翟之文章楩柟豫章竹箭之材俱出而为用于天下顾藏其神竒而与龙蛇杂此土以处也然君浩然有以自养遨游于山川之间啸歌讴吟以寓其所好终身乐之不厌而有诗数百篇传诵于闾里他日出灵谷三十二篇以属其甥曰为我读而序之惟君之所得盖有伏而不见者岂特尽于此诗而巳虽然观其镵刻万物而接之以藻缋非夫诗人之巧者亦孰能至于此
  送陈兴之序
  先人为临江军判官实佐今驾部员外郎陈公其后二十五年公之子兴之主泰之如皋簿某为判官淮南以事出如皋遇之相好也其后二年归京师兴之亦以进士得嘉庆院解复遇之相好加焉兴之试礼部有日今宰相其世父也奏前试罢之以避嫌兴之当远官逾数月乃得泉之晋江主簿去陈公世大家仕宦四十年连坐谪流落不得所欲其意不能毋望兴之贵富世其家也兴之亦诚博学能文辞有气节吾意其为进士宜有得焉今失所欲又为所谓主簿者远其亲三千里不啻是其心独能毋介然者邪夫大公之道行上之人子弟苟贤者任而进之无嫌也下之人固亦不以嫌之今兴之去知者皆怜其才之可以进焉而不得无以慰其亲也吾于兴之又世故故又为之思所以慰其亲豁其心之介然者不得其说而独以悲大公之道不行焉
  送李著作之官高邮序
  君之才搢绅多闻之初君眂金陵酒政人皆惜君不试于剧而沦于卑冗君将优为之曰孔子尝为乘田委吏矣会计当而巳矣牛羊蕃而已矣既而又得调高邮关吏人复惜君不试于剧而沦于卑冗君言如初色滋蔓喜於戏今之公卿大人据徼乘机钻隙抵巇仅不盈志则戚戚以悲吾乃皦然反之此蒙所以高君也抑有猜焉古之柄国家者有戢景藏采恬处下列㧞而致之朝使相谟谋今岂不若古邪奚遂君请而弗拔也
  石仲卿字序
  子生而父名之以别于人云尔冠而字成人之道也奚而为成人之道也成人则贵其所以成人而不敢名之于是乎命以字之字之为有可贵焉孔子作春秋记人之行事或名之或字之皆因其行事之善恶而贵贱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字而不名者十二人而巳人有可贵而不失其所以贵乃尔其少也闽人石仲卿来请字予以子正字之附其名之义而为之云尔子正于进士中名知经往往脱传注而得经所以云之意接之久未见其行巳有阙也庶几不失其所以贵者欤
  伴送北朝人使诗序
  某被敕送北客至塞上语言之不通而与之并辔十有八日亦默默无所用吾意时窃咏歌以娱愁思当笑语鞍马之劳其言有不足取者然比诸戏谑之善尚宜为君子所取故悉录以归示诸亲友
  唐百家诗选序
  余与宋次道同为三司判官时次道出其家藏唐诗百馀编诿余择其精者次道因名曰百家诗选废日力于此良可悔也虽然欲知唐诗者观此足矣
  善救方后序
  孟子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臣某伏读善救方而窃叹曰此可谓不忍人之政矣夫君者制命者也推命而致之民者臣也君臣皆不失职而天下受其治方今之时可谓有君矣生养之德通乎四海至于蛮夷荒忽不救之病皆思有以救而存之而臣等虽贱实受命治民不推陛下之恩泽而致之民则恐得罪于天下而无所辞诛谨以刻石树之县门外左令观赴者自得而不求有司云皇祐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序
  送陈升之序
  今世所谓良大夫者有之矣皆曰是宜任大臣之事者作而任大臣之事则上下一失望何哉人之材有小大而志有远近也彼其任者小而责之近则煦煦然仁而有馀于仁矣孑孑然义而有馀于义矣人见其仁义有馀也则曰是其任者小而责之近大任将有大此者然上下俟之云尔然后作而任大臣之事作而任大臣之事宜有大此者焉然则煦煦然而巳矣孑孑然而巳矣故上下一失望岂惟失望哉后日诚有堪大臣之事其名实烝然于上上必惩前日之所俟而逆疑焉暴于下下必惩前日之所俟而逆疑焉上下交疑诚有堪大臣之事者而莫之或任幸欲任则左右小人得引前日之所俟惩之矣噫圣人谓知人难君子恶名之溢于实为此则奈何亦精之而巳矣恶之则奈何亦充之而巳矣知难而不能精之恶之而不能充之其亦殆哉予在扬州朝之人过焉者多堪大臣之事可信而望者陈升之而巳矣今去官于宿州予不知复几何时乃一见之也予知升之作而任大臣之事固有时矣煦煦然仁而巳矣孑孑然义而巳矣非予所以望于升之也
  张刑部诗序
  刑部张君诗若干篇明而不华喜讽道而不刻切其唐人善诗者之徒欤君并杨刘杨刘以其文词染当世学者迷其端原靡靡然穷日力以摹之粉墨青朱颠错丛庬无文章黼黻之序其属情藉事不可考据也方此时自守不污者少矣君诗独不然其自守不污者耶子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观君之志然则其行亦自守不污者邪岂唯其言而巳畀予诗而请序者君之子彦博也彦博字文叔为抚州司法还自扬州识之日与之接云庆历三年八月序
  送孙正之序
  时然而然众人也巳然而然君子也巳然而然非私己也圣人之道在焉尔夫君子有穷苦颠跌不肯一失诎己以从时者不以时胜道也故其得志于君则变时而之道若反手然彼其术素修而志素定也时乎杨墨巳不然者孟轲氏而巳时乎释老巳不然者韩愈氏而巳如孟韩者可谓术素修而志素定也不以时胜道也惜也不得志于君使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然其于众人也卓矣呜呼予观今之世圆冠峩如大裙襜如坐而尧言起而舜趋不以孟韩之心为心者果异众人乎予官于扬得友曰孙正之正之行古之道又善为古文予知其能以孟韩之心为心而不巳者也夫越人之望燕为绝域也北辕而首之苟不巳无不至孟韩之道去吾党岂若越人之望燕哉以正之之不巳而不至焉予未之信也一日得志于吾君而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予亦未之信也正之之兄官于温奉其亲以行将从之先为言以处予予欲默安得而默也庆历二年闰九月十一日
  送胡叔才序
  叔才铜陵大宗世以赀名子弟豪者驰骋渔弋为巳事谨者务多辟田以殖其家先时邑之豪子弟有命儒者耗其千金之产卒无就邑豪以为谚莫肯命儒者遇儒冠者皆指目远去若将浼巳然虽胡氏亦然独叔才之父母不然于叔才之幼捐重币逆良先生教之既壮可以游资而遣之无所靳居数年朋试于有司不合而归邑人之訾者半窃笑者半其父母愈笃不悔复资而遣之叔才纯孝人也悱然感父母所以教已之笃追四方才贤学作文章思显其身以及其亲不数年遂能褎然为材进士复朋试于有司不幸复诎于不巳知不予愚而从之游尝谓予言父母之思而惭其邑人不能归予曰归也夫禄与位庸者所待以为荣者也彼贤者道弸于中而襮之以艺虽无禄与位其荣者固在也子之亲矫群庸而置子于圣贤之途可谓不贤乎或訾或笑而终不悔不贤者能之乎今而舍道德而荣禄与位殆不其然然则子之所以荣亲而释惭者亦多矣昔之訾者窃笑者固庸者尔岂子所宜惭哉姑持予言以归为父母寿其亦喜无量于子何如因释然寤治装而归予即书其所以为父母寿者送之云


  临川文集卷八十四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临川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八十五   宋 王安石 撰祭文
  祭曾鲁公文
  祭范颍州文
  祭周几道文
  祭张左丞文
  祭高枢密文
  群牧司祭高公文
  祭吕侍读文
  祭马龙图文
  祭曾博士易占文
  祭苏虞部文
  祭李省副文
  祭高师雄主簿文
  祭马玘大夫文
  祭盛侍郎文
  祭杜待制文
  祭丁元珍学士文
  祭刁景纯学士文
  祭韩钦圣学士文
  祭沈文通文
  祭杜庆州杞文
  祭曾鲁公文
  肃肃鲁公为时臣宗小大具宜济以勤恭寔相累朝有德有庸帝序之爵三公是秩神介之祉乃终有吉显允嗣子能匹公休赞我事枢符帝之求公荣在家禄养具美既寿且康顺以卒齿公则无憾以返其真天子震悼逮及国人况如安石辱知最久西望涕颐以荐食酒
  祭范颍州文仲淹
  呜呼我公一世之师由初迄终名节无疵明肃之盛身危志殖瑶华失位又随以斥治功亟闻尹帝之都闭奸兴良稚子歌呼赫赫之家万首俯趋独绳其私以走江湖士争留公蹈祸不栗有危其辞谒与俱出风俗之衰骇正怡邪蹇蹇我初人以疑嗟力行不回慕者兴起儒先酋酋以节相侈公之在贬愈勇为忠稽前引古谊不营躬外更三州施有馀泽如酾河江以灌寻尺宿赃自解不以刑加猾盗涵仁终老无邪讲艺弦歌慕来千里沟川障泽田桑有喜戎孽猘狂敢𬺈我疆铸印刻符公屏一方取将于伍后常名显收士至佐维邦之彦声之所加虏不敢濒以其馀威走敌完邻昔也始至疮痍满道药之养之内外完好既其无为饮酒笑歌百城晏眠吏士委蛇上嘉曰材以副枢密稽首辞让至于六七遂参宰相釐我典常扶贤赞杰乱冗除荒官更于朝士变于乡百治具修偷堕勉强彼阏不遂归侍帝侧卒屏于外身屯道塞谓宜耉老尚有以为神乎孰忍使至于斯盖公之才犹不尽试肆其经纶功孰与计自公之贵厩库逾空和其色辞傲讦以容化于妇妾不靡珠玉翼翼公子弊绨恶粟闵死怜穷惟是之奢孤女以嫁男成厥家孰堙于深孰锲乎厚其传其详以法永久硕人今亡邦国之忧矧鄙不肖辱公知尤承凶万里不往而留涕哭驰辞以赞醪羞
  祭周几道文
  初我见君皆童而帻意气豪悍崩山决泽弱冠相视隐忧困穷貌则侔年心颓如翁俛仰悲欢超然一世皓发黧馘分当先弊孰知君子赴我称孤发封涕洟举屋惊呼行与世乖惟君缱绻吊祸问疾书犹在眼序铭于石以报德音设辞虽𥚹义不愧心君实爱我祭其知歆
  祭张左丞文若谷
  呜呼公作昇州先君实佐公为其子请昏于我先君不幸公觐京师讣逮公门公哭殊悲吊问赙祭使来以时乃今公薨独以窭故财无以禭仪无以赙祭又不时独悲以慕惟公之生明惠裕和善恕于人恩实我多虽祭不时其吐之乎
  祭高枢密文
  越初生民降讫于兹废兴乱治成败安危猷为之君辩论之师章书传记箴赋铭诗乖离诡駮有万其辞公于其间靡所不知江含海蓄其富无訾孰穷其源孰究其涯作时宗工出长群司洋洋厥闻可以敷施谓且永年左右诹咨曷云其凶弗耄弗期凡我常僚曷巳其思为此薄物以将我悲
  群牧司祭高公文
  呜呼惟公学问文章丘山郁郁湖海茫茫弼我密命作刑四方寅恭淑慎天子所臧𬳶𬳶之良兵赖以盛公用勤告遂图厥政某等在职维公之依孰夺以逝邈乎不归殡引就行有翩其旗来陈薄物以告长违
  祭吕侍读文
  呜呼伯夷相唐尚父賔周受氏胙国重光奕休于辰之逢发我文靖公实冢嗣缵前之庆御书翰林典礼太常是为世臣焜燿家邦方骞方奋厥陨谁使震惊咨嗟上自天子凡居此列惟公弟僚于公之殡祇荐羞醪
  祭马龙图文
  呜呼余托业于进士熟君名于垂髫既备官于淮南习为县之风谣去幕府而西游依国门之嶕峣始逢君之执靮屡顾我而回镳逮扬子之既见方皖城之穷漂遂有通家之好终无挟长之骄君言事以北出予罢官而南侨一江亭之邂逅话宿昔以终宵以牧官之在列当御史之还朝又追随于暇日心所好而忘遥距乖隔之几何忽水浅而风飘画半涂于万里弃馀日于一朝维知君之日久信智迈而才超考前人之治乱讲后世之昏昭释众言之抵牾排异学之倾摇众相纷以异绪君独悟而同条嗟墁人之巳矣斤欲奋而谁要想明灵之犹在冀薄礼之能招
  祭曾博士易占文
  呜呼公以罪废实以不幸卒困以夭亦惟其命命与才违人实知之名之不幸知者为谁公之闾里宗亲党友知公之名于实无有呜呼公初公志如何孰云不谐而厄孔多地大天穹有时而毁星日脱败山倾谷圯人居其间万物一偏固有穷通世数之然至其寿夭尚何忧喜要之百年一蜕以死方其生时窘若囚拘其死以归混合空虚以生易死死者不祈唯其不见生者之悲公今有子能隆公后惟彼生者可无甚悼嗟理则然其情难忘哭泣驰辞往侑奠觞
  祭苏虞部文
  君慎足以保其身和足以谐于世嗟乎不淑而不永年受命徂东才三年耳孰云今者君以丧归交游之情哀痛何极聊陈薄奠以告长违
  祭李省副文寿朋
  呜呼君谓死者必先气索而神零孰谓君气足以薄云汉兮神昭晣乎日星而忽陨背乎不能保百年之康宁惟君别我往祠太一笑言从容愈于平日既至即事升降孔秩归鞍在涂不返其室讣闻士夫环视太息矧我cq=204于君情何可极具兹醪羞以告哀恻尚飨
  祭高师雄主簿文
  我始寄此与君往还于时康定庆历之间爱我勤我急我所难日月一世疾于跳丸南北几时相见悲欢去岁忧除追寻陈迹淮水之上冶城之侧握手笑语有如一昔屈指数日待君归舲安知弥年乃见哭庭维君家行可谓修饬如其智能亦岂多得垂老一命终于远域岂唯故人所为叹惜抚棺一奠以告心恻尚飨
  祭马玘大夫文
  呜呼惟君才敏强明为时能吏剸剧拨烦易于屈指近畏远怀有誉无訾使于岭南俗易夷鄙江东内迁厥势方起孰云一朝寿止如此摅怀以辞荐此薄菲
  祭盛侍郎文
  某闻之行义弗高位与年尊惭者则已行义既高位与年下憾者则人在已无惭在人无憾有若公然其又奚言惟昔先人捐我诸孤实在公藩公泫然哀襚死赙存托殡得宫寓处得庐一出公恩公或我临不有其尊我奖我矜均其子孙戴德莫酬谁谓我人去公三年问不再行岂曰怠忘贱不敢烦补官扬州公得谢归曾几何时讣者来门哭泣作书以吊后昆欲醊棺前縻不可奔会有吏役尽室而南戢恨含惭转移寒暄乃今来归公丧且期才命使人薄进𬞟繁嗟嗟公恩死其敢谖
  祭杜待制文
  士耻无材耻不修身身修而材有不及民凡世可愿于公皆有孰窘其年不使难老贵者善防其有孰窥公心豁豁不置墙帷有挟易骄不难拒善公义所在服之无贱推以时施宜以每成又况于公强果以行物贵于时常以其少悲矣予思我知其久锺山北蟠江落而东完厚密牢万世之宫其归孰知愚与在此酹公以文以配铭史
  祭丁元珍学士文
  我初闭门屈首书诗一出渉世茫无所知援挈覆护免于阽危雝培浸灌使有华滋微吾元珍我始弗殖如何弃我陨命一昔以忠出恕以信行仁至于白首困厄穷屯又从跻之使以踬死岂伊人尤天实为此有槃彼石可志于丘虽不属我我其徂求请著君德铭之九幽以驰我哀不在醪羞
  祭刁景纯学士文
  呜呼刁公不忮不求坦然立行之平裕然与人之周既贵贱以同观亦始终之相侔惟其动必依于仁故其寿若此之修望音容而巳远欲亲吊以无由慨临风而出涕辞以侑乎醪羞
  祭韩钦圣学士文
  嗟为君兮邦之特目扬秀兮颜发泽纷百家兮并渉超独怀兮道德博荡荡兮无畛宽恂恂兮莫逆出当官兮发论使权彊兮絫息年何尤兮止此禄不多兮谁啬具壶觞兮酹哭攀丧车兮启夕岂独愁兮吾僚隐多闻兮谅直顾笑语兮巳矣冀来嘉兮魂𩲸
  祭沈文通文
  呜呼文通一世之英耀矣其光韡矣其荣有所不为为无不果有所不学学无不成故治行简于人主之心名声溢于时士之口谓且复起谋谟左右何与之以如此之才而不副之以须臾之寿悲伤叹息举世皆然岂特故人为之流涟驰哀一酹以诀终天
  祭杜庆州杞文
  呜呼庆州一世之英濯濯其灵粲粲其明材能称于天下言行信于朝廷孰多其予而不足以龄不肖之身始佐公扬公后来东有赐于明昔饮同堂今奠于庭酒肴则薄丰者维诚再拜事公敢不如生




  临川文集卷八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八十六   宋 王安石 撰祭文
  祭吴侍中冲卿文
  祭欧阳文忠公文
  祭张安国检正文
  祭李审言文
  祭沈中舍文
  祭束向元道文
  祭陈浚宣叔文
  祭王回深甫文
  祭刁博士绎文
  祭虞靖之文
  祭北山元长老文
  祭吕望之母郡太文
  祭程相公琳文
  祭秦国夫人文
  祭鲍君永泰王文二
  祈雨文
  谢雨文
  哀辞
  李通叔哀辞
  泰兴令周孝先哀辞
  祭吴侍中冲卿文
  呜呼公命在酉长我一时公先我茁我后公萎中闲仕宦有合有离后我所践公辄仍之出则交辔处则连榱坐肘则并行肩则差岂愿敢及天实我贻公之停蓄及所设施有诰有诔亦有铭诗又将有史传所不疑我既惫眊何辞能为婚姻之故唯以告悲
  祭欧阳文忠公文
  夫事有人力之可致犹不可期况乎天理之溟漠又安可得而推惟公生有闻于当时死有传于后世苟能如此足矣而亦又何悲如公器质之深厚智识之高远而辅学术之精微故充于文章见于议论豪健俊伟怪巧瑰琦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星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世之学者无问乎识与不识而读其文则其人可知呜呼自公仕宦四十年上下往复感世路之﨑岖虽屯邅困踬窜斥流离而终不可掩者以其公议之是非既压复起遂显于世果敢之气刚正之节至晚而不衰方仁宗皇帝临朝之末年顾念后事谓如公者可寄以社稷之安危及夫发谋决䇿从容指顾立定大计谓千载而一时功名成就不居而去其出处进退又庶乎英魄灵气不随异物腐散而长在乎箕山之侧与颍水之湄然天下之无贤不肖且犹为涕泣而㱆⿰而况朝士大夫平昔游从又予心之所向慕而瞻依呜呼盛衰兴废之理自古如此而临风想望不能忘情者念公之不可复见而其谁与归
  祭张安国检正文
  呜呼善之不必福其巳久矣岂今于君始悼叹其如此自君䘮除知必顾予怪久不至岂其病欤今也君弟哭而来赴天不姑释一士以为予助何生之艰而死之遽君始从我与吾儿游言动视听正而不偷乐于饥寒惟道之谋既掾司法议争谳失中书大理再为君屈遂升宰属能挠彊倔辩正狱讼又常精出岂君刑名为独穷深直谅明清靡所不任人恌莫知乃恻我心君仁至矣勇施而忘已君孝至矣孺慕以至死能人所难可谓君子呜呼吾儿逝矣君又随之我留在世其与几时酒食之哀侑以言辞
  祭李审言文
  呜呼噫公之才岂独我知公数困厄岂人能为所畸乎人岂能无疵所侔乎天我乃知之交不就利高明所忌莅不失宜孤寡所思凡今君子疚实在兹公亦如我如我公知厥交淡如唯正无私哀今亡矣侑醊以辞
  祭沈中舍文
  惟公之生于朝搢绅夫人嫔之以作封君皆以寿终而世有人昔我先子公伦之旧施于不肖遂为世友不腆之文既藏于丘惟是区区以赞醪羞
  祭束向元道文
  呜呼束君其信然耶奚仇友朋奚怨室家堂堂去之我始疑嗟惟昔见君田子之自我欲疾走哭诸田氏吾縻不赴田疾不知今乃独哭谁同我悲始君求仕士莫敢匹洪洪其声硕硕其实霜落之林豪鹰儁鹯万鸟避逃直摩苍天踬焉仅仕后愈以困洗藏销塞动辄失分如羇骏马以驾柴车侧身堕首与蹇同刍命又不祥不能中寿百不一出孰知其有能知君者世孰予多学则同游仕则同科出作扬官君实其乡倾心倒肝迹斥形忘君于寿食我饮鄞水岂无此朋念不去彼既来自东乃临君䘮閟閟阴宫梗野榛荒东门之行不几日月孰云于今万世之别嗟屯怨穷闵命不长世人皆然君子则亡予其何言君尚有知具此酒食以陈我悲
  祭陈浚宣叔文
  嗟乎宣叔学以为已不溺于俗孤骞介峙孰以不羸孰忤不强卒踬穷巴乃命不祥怡怡在宫翼翼在外胡是不福贵奸寿悖我思古人禄世其初悲君之食不逮于孤古不背死隆亲急故今此营营谁瞻谁助自昔海滨以心相投俱官于南邂逅绸缪颜合意同云谁无友谅直之好于君实厚有志不施又困无财虽痛何为维以告哀
  祭王回深甫文
  嗟嗟深甫真弃我而先乎孰谓深甫之壮以死而吾可以长年乎虽吾昔日执子之手归言子之所为实受命于吾母曰如此人乃与为友吾母知子过于予初终子成德多吾不如呜呼天乎既䘮吾母又夺吾友虽不即死吾何能久抟胸一恸心摧志朽泣涕为文以荐食酒嗟嗟深甫子尚知否
  祭刁博士绎文
  惟君其先黻冕之华君弱而良遂世其家越天圣初上始即位开延闻人闲不容伪若古尧虞稷契亲逢君子其时𡚒追群龙五两之纶三锺之粟沈才下吏闲关楚蜀朅来扬州辅佐元侯朝其或者明试谟谋最未及论泯焉之幽龟紫纷如朱丹其车昔之同升泰亦众巳胡宁若人乃此乎止旻天介寿宜良者多良者弗寿谓旻天何亲发堕颠子发犹羁帷堂一恸谁者无悲令龟得日棺还无咎铭旌悠悠羽翣南首惟君之旧惟僚及友徘徊路旁涕落奠觞
  祭虞靖之文
  刚耿直谅醇明博美敢于为义我实知子达我所愿穷吾所耻奈何终穷命也天只前年仆马来自田里白颠夷馘相见悲喜输吾肝膈莫逆其韪衰老邂逅绸缪山水念我难继庶今少止翻然为辞遂隔生死寓哀一酹呜呼巳矣
  祭北山元长老文
  元丰三年九月四日祭于北山长老觉海大师之灵自我壮强与公周旋今皆老矣公弃而先逝孰云远大方现前馔陈告违世礼则然尚飨
  祭吕望之母郡太文
  呜呼贤矣夫人善持门闾皓若玉雪一其终初允孝维妇允仁维姑实生才子我所叹誉秉义率法困而不渝夫人之教著不可诬归殡窀穸无悔无愉维子之故具此俎壶
  祭程相公琳文为高若讷作
  呜呼公在京师为天子毗发论彊彊不苟其为公于四方为镇为屏推良抑奸两适宽猛自伯休父有称于周及公千年追配前休时文而文时武而武顾我无状辱公等仵庶见吉召乃闻凶归驰哀一觞终古之违
  祭秦国夫人文为高若讷作
  于惟夫人顺慎和恭上之岐岐实䕶于中开号大邦福禄之隆康宁寿考而以荣终䘮车其行肇此明发上用旧德情之郁结凡我在位敢忘心怛奠云将之具此薄物
  祭鲍君永泰王文
  年月日官某敢告于鲍君之神农之劳神之所知也岁之四时而于冬为最隙然犹筑场圃治屋庐涂囷仓粪田畴未尝一日而晏然以休息今兹令又以其暇时属之使治渠川比常岁则农之劳盖有加焉神宜哀怜而有以相之也治之无几也而雨雨且止丁壮老弱相与行水而涸之犹未也而又雨非民独病也而令亦夙夜以忧惟神相之以霁令是役早有卒也夫令之所以忧其职民也惟神之食于民也为巳久而忧之亦不可在令后也谨告
  
  年月日敢再告于鲍君之神谒于神之明日而天地廓然以温民赖以供役且卒事而复雨雨淫不止民愁而令恐意者令之治行无有可媚于神者而神不卒听之乎令则有罪而民何尤且霜雪风雨之滥淫固其责自神而无与于令也巍然南靣飨人之归事巳而利泽不加焉亦神羞也惟神降意以从令之言毋忽令亦能发明神之令德使民世事神不懈而有加焉谨告
  祈雨文
  惟神美名正气索之前史详矣噫昔人也挺王臣之节忠信我任德谊我负故时君倚焉今其神也享庙食之贵阴阳吾职祸福吾柄故州民赖焉今千里旱暵及时不雨农夫悼心郡将失色某遂躬率僚属来请于大庑下惟神全死生之大名开聪明于一方霈甘霪以足民食则前谓人神之灵于古今无愧焉尚飨
  谢雨文
  夫庙其貌神其灵函聪明正直之德俾祸福倚伏之时用默于民而不知其所以用者斯之谓至神乎太守领天子命藩一都会岁时丰凶疾苦得劳佚之使百姓无愁叹之声斯太守之事也神阴也阴阳契合若影响然曏以郊原旱暵及夏不雨耘者耔者悼心自失遂祈福于大庑下惟神恻然开明灵惠然纳至诚言然而云兴祷然而雨零苗枯而生民默而声又得非神之至乎今吏民洁牲醴奔走欢呼请偿其灵某不佞辄书为千古世谚尚飨
  李通叔哀辞并序
  通叔李不疑世为闽民通叔再从太学进士试斥不送自京师归面其亲道建溪溪水暴下反其舟溺死年二十八云初予既孤寄金陵家焉从二兄入学为诸生常感古人汲汲于友以相镌切以入于道德予材性生古人下学又不能力又不得友以相镌切以入于道德予其或者归为涂之人而巳邪为此忧惧既而遇通叔于诸生闲望其容而色睟然类君子即而与之言皆君子之言也其容色在目其言在耳则予放心不求而归邪气不伐而自遁去求其所为文则一本于古华虚荡肆之学盖未尝接于其心诚有以开予者予得而友之忧惧释然作太阿诗贻之道气类之同而合也通叔亦作双松诗道气类之同而期之久也以为报自予之得通叔然后知圣人户庭可䇿而入也是不惟喻于其言而巳盖观其行而得焉者为多其再斥于太学而归也予待礼部试留京师别且言曰通叔去而归某也不没而入于愚也其几矣明年亦斥而归或得官皆宜在淮江之南某也不可以之闽通叔来若何通叔曰是亦不疑之言也明年从事淮南将问且召焉则未也或以死状讣既恸且疑且幸其不然会有江南之役遇闽人辄问状还泊东流尉许程者闽人也乃知讣者信又知陈安石者亦溺死安石字伯起亦闽人予尝问通叔素友独言伯起云噫二子岂行殆也其亦命而巳矣予悲通叔穷以夭也其道之不及民也又悲天之不予相也作哀辞
  我思古人兮维友之求燕处日讲兮行相为谋相翼以进兮相持以修要归于道兮不入于尤卒圣若贤兮其本则然我无以是兮甚惧以忧猗嗟吾子兮畜德挟材杰然自如兮不群庸游考讲六艺兮造穷微深匪富贵慕兮匪贱穷羞曰予既逢兮朝夕其旁仁义之光兮忠信之陬邪志荡夷兮正气独完吾子赐我兮于安以畴尚曰子兴兮羽仪于世吾君德泽此兮淳漓固偷孰神不棐兮陨子于溪子生适然兮欲谁仇所嗟存者兮志孤道辽子之不就兮一朝而休死不以所兮谁得子尸谁禭于棺兮谁坎于丘予欲恸哭兮子岂有闻子不可作兮予生之愁
  泰兴令周孝先哀辞
  吁嗟于思兮孝于父母施于族姻兮亦及朋友云然兮宜不富又曷为兮不寿藐藐兮其子茕茕兮其妻无庐与田兮哀者其谁吾无奈何兮哀以吾辞

  临川文集卷八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八十七   宋 王安石 撰神道碑
  赠司空兼侍中文元贾魏公神道碑
  检校太尉赠侍中正惠马公神道碑
  赠司空兼侍中文元贾魏公神道碑
  魏公既薨之明年皇帝篆其墓碑之首曰大儒元老之碑有诏造文赐公子使之并刻臣某昧死序列再拜稽首以闻曰
  公讳昌朝字子明姓贾氏皇秘书省著作佐郎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晋国公讳注之子皇太子左赞善大夫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齐国公讳琏之孙晋中书舍人史馆修撰皇赠太师中书令鲁国公讳纬之曾孙其先南皮人中徙获鹿今葬开封而为其县人者自公皇考始公少则庄重谨密治经章解句达老师宿学誉叹以为贤巳天禧元年献文章召试赐同进士出身除常州晋陵县主簿国子监说书又以江州德化县令兼颍川郡王院伴读当是时孙宣公领国子一见听语待以公相数举公学问当在人主左右大臣有以亲嫌者故久弗用以知常州宜兴开封府东明两县监在京广济永济两仓又召置国子监说书景祐元年积官至尚书都官员外郎乃始置崇政殿说书而以公为之公于传注训诂不为曲释至先王治心守身经理天下之意指物譬事析毫解缕言则感心自仁宗即位大臣或操法令断天下事稽古不至秦汉以上以儒术为疏阔然上常独意乡尧舜三代得公以经开说则慨然皆以为善而公由此显矣于是上所质问多道德之要公请悉记录岁终归之太史诏以章献太后故为彭城郡王讳其名公言母之讳礼不得以出于宫太平兴国寺灾公以易春秋进戒因言近岁屡灾寺观天意盖有所在独可勿缮治以称陛下畏天威爱人力之意西域僧以佛骨铜像来献公请加赐遣还毋以所献示外上皆从之以直集贤院天章阁侍讲史馆修撰判尚书礼部判太府寺天章置侍讲自公始故事亲祠郊庙燕游慢戏之物皆在仪卫公奏除之无几遂以知制诰龙图阁直学士权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权判吏部流内铨权知开封府又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兼判国子监而侍讲如初公之为铨也河北虫旱以公安抚公举能诎奸于利害多所兴除异时县令奉钱满万二千乃举令公以为法如此则小县终不得善治乃请槩举令而与其奉如大县其在御史刘平为赵元昊所得边吏以降敌告议收其族公言汉杀李陵母妻子陵不归而汉悔真宗抚王继忠家后赖其力且平事固未可知乃不果收侍讲林瑀者言天子即位当步其日占所得卦以知吉凶公奏瑀所言不经不可用上即为公罢瑀又奏劾驸马都尉柴㳟僖公夺其州人以为宜初元昊反公言兵事起财不赡宜及今度经费罢减诸不急至是诏与三司合议一岁所省率缗钱百万庆历二年契丹来求地请婚公主其使责以信义告之利害客诎服不能发口执政议使契丹攻元昊公曰契丹许我而有功则必骄以弱我而责报无穷巳不且以我市于元昊矣且唐中极衰时听吐蕃击朱泚陆䞇尚以为不可后乃知吐蕃阴与泚合而阳言助国今独安知契丹计不出此乃言所以待外国者凡六事上皆行其䇿三年遂以本官参知政事四年以尚书工部侍郎检校太傅为枢密使五年以集贤殿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居两月拜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议祔章惠太后太庙公言其非礼及祔献懿二后密敕迁文武位一等赐外内诸军特支优给公又独奏罢之既而敕迁两府官公又不从乃巳元昊归石元孙议赐死公争言自古将帅被执归多不死元孙以不死七年上以旱避正殿贬食自责公因稽首逊位章六七入乃除武胜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河北安抚使妖人王则谋举大名反河南北使其党挟书妄言冀得近公公疑为奸考问具服则惶恐不及会独婴贝州以反公即使部将王信孟元郝质驰兵操攻具往且请自出搏贼不许终贼所以擒灭功居多移镇山南东道检校太师赐爵安国公公因请宽诸吏民为则所胁者而捕河北妖人治杀之无所漏河决商胡方暑公暴堤上躬亲指画出仓廪与被水百姓舍其流弃接以医药所活九十馀万口契丹诱亡卒号为南军以战夏人而边法卒亡自归者死公变其法有归者故拔擢超其伍于是归者众因以知契丹国事契丹亦因拒亡卒黜南军不用边人以地外质公请重禁绝主不时赎人得赎而有之地则尽归边以不争皇祐元年徙郑州从公求也至见留为祥源观使既而以尚书右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朝会班宰相视其仪物岁中又求任外除山南东道节度使右仆射检校太师兼侍中判郑州固辞仆射侍中乃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欲迁公四子各一官亦以公辞而止二年母燕国太夫人薨命以故官不起赐书宠慰从之公事燕国以孝闻上尝赐银饰肩舆士大夫以为荣及薨自郑归葬扶舁苍然肩足皆胝行路瞻望悲哀叹息四年除故官侍讲居顷出治许州将行矣仁宗问易之乾卦公既讲解又作书以亢龙为戒手诏褒荅以公所献藏太史五年又莅大名安抚河北中书议塞商胡决以公异论故使建言者专其事公犹争不已河果不可塞建言者得罪而澶魏滨棣德博多水死公乃请使抚巡赈救人用归息嘉祐元年进封许国公又兼侍中方避未听而以枢密使召卒罢侍中而以尚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枢密使三年以镇安军节右仆射检校太师兼侍中充景灵宫使又出许州七年以保平军节陜州大都督府长史移大名兼安抚公凡三至魏及许郑皆以宽惠为治人安乐之它将相赐公使钱多使牟利公度所赐为用故在所尤不扰皇帝即位改节度鳯翔加左仆射鳯翔尹进封魏国治平元年求还使侍中守许州至六七终不许二年乃授许州入见又辞不许使抚谕须秋乃发六月告疾中人太医问视相属又力求解将相乃以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七月戊寅薨上亲临哭发涕为不听朝二日赐龙脑水银以敛制服出司宾祭吊别赐黄金给葬赠司空兼侍中谥曰文元以九月甲申葬开封汴阳里晋公墓次公年六十八散官开府仪同三司勲上柱国号推诚保德崇仁守正忠亮佐运翊戴功臣邑户万五千实封五千六百公所著书有春秋要论十卷群经音辨十卷通纪八十卷本朝时令十二卷又奏议文集各三十卷元配王氏尚书兵部郎中集贤殿修撰轸之女追封莒国夫人继配陈氏武信军节度使康肃公尧咨之女封魏国夫人六男子章太常博士集贤校理早卒圭尚书比部员外郎田尚书驾部员外郎青尚书司门员外郎齐大理寺丞炎未仕三女子国子博士程嗣弼大理寺丞宋惠国太常博士厐元英公婿也其后天子以炎守将作监丞又官公内外族亲凡九人贾氏自谊及耽傅王相帝皆以儒学至公又以经术致将相出入文武有谋有功当中国治安四夷集附宠禄光大始终褒荣君臣相遭于是为盛铭曰
  于皇仁宗时宋之隆奠此中国四夷来同孰夹孰承有宰魏公帝曰询尔群公卿士朕欲考古以求乱治有博六艺使熙朕志魏公乃来锡帝之求进于殿中登阐沈幽乃尹开封治民不絿乃丞御史督制庶尤膏泽在下熏烝在上参国政事遂都将相帝巡大涂公帝之车帝御广宫之屏之墉文条武鬯具献肤功终徂在天公则随迈廷丧元老隐加问赉有铭太史有谥太常次诗不诬斵石墓旁
  初卜葬公汴阳里以水故改卜熙宁元年八月庚申葬许州阳翟县三峯乡支流村奉敕改乡名曰大儒村名曰元老里朝散大夫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太原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一百户赐紫金鱼袋臣王某谨记
  检校太尉赠侍中正惠马公神道碑
  推忠保顺同德翊戴功臣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特进检校太尉使持节相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扶风郡开国公食邑六千六百户食实封二千二百户谥曰正惠马公以天禧三年十月戊戌葬开封祥符县某乡某里至嘉祐七年公孙庆崇始来请铭以作公碑序曰马氏故扶风人至公高祖而徙处云中赠太师讳某者于公为曾祖赠太师中书令讳某者于公为祖龙捷左厢都指挥使江州防御使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蔡公讳某者于公为父蔡公从太祖定天下力战有功当是时云中巳为契丹所得故马氏又徙处浚仪今开封府祥符也公讳某字子元蔡公之终也年七岁太祖召见禁中有司言例当补殿直诏特授西头供奉官而赐以名开宝五年年十八监彭州兵马以严饬见惮如老将太平兴国三年领兵戍秦州清水奸人李飞雄乘驿称诏捕公及秦陇巡检刘文裕等将击之秦州因盗库兵以反公辨其诈与文裕执飞雄治杀之五年监潭州兵马改东头供奉官雍熙二年又监博州兵马刘延让败于君子驿而契丹归矣公方料丁壮集刍粮缮城治械如寇至吏民初不恱其生事也已而契丹果至度不可攻乃去四年改西京作坊副使将屯于冀州端拱元年移知定远军时议发河南十三州之民转饟河北公告转运使樊知古此军聚兵少而积粟多簸其腐尚可得十七知古用此得粟五十万斛以罢河南之役事闻朝廷太宗嘉之二年深州新蹂于契丹城郭庐舍多坏而流民众乃移公知深州公至数月则坏者完流者复举州忘其冦戎之故而以公为能抚我会保州不治移往代之淳化二年又移知庆州羌万人以怨程德元来冦公诱其渠帅谕以威信即皆引去四年迁西京作坊使知梓州五年李顺为乱于蜀之西川以公往讨又以为先锋平剑州召还至三泉而复以公与王继恩讨贼继恩怒公抗直使守彭州尽收其军而与之羸卒三百贼率其众至号十万公力战一日亡其卒大半乃夜独出招救兵复入贼终不能得城而以败去除成都府兵马钤辖迁洛𫟍使五年除蜀汉九州都巡检使巳而又兼成都府兵马钤辖真宗即位改内𫟍使蜀卒刘旰聚党数千人为乱所攻数州至辄取之公以卒三百追至蜀州与战旰走卭州而招安使上官正召公归成都计事公为正画曰贼破卭州必乘胜劫掠度江薄我既息而战我军虽倍未易敌也不如迎其弊急击破之必矣遂行次方井与正合杀旰等无噍类真宗赐书奖谕赏以锦袍金帯咸平元年加澄州刺史知秦州诸羌质子有三十年不释者公悉归之诸羌德公讫公去无一人犯塞小泉银坑久不发掌吏尽产以偿岁课而责之不巳公奏得释而归其产四年就除西上阁门使知成都府兼本州兵马钤辖有告龙骑士谋为变者所引以千数公捕杀其首七人而置其馀无所问自乾德后岁漕蜀物以富人为送吏多坐漂失籍其家公奏择三班使臣及三司军大将代之而课其漕事为赏罚至今便之六年移鄜延路驻泊兵马都总管兼知延州蜀人于公去皆环以泣公至延州羌方以兵覻边会上元开门张灯视以无为而羌卒不能为冦又移知镇州兼本州兵马都总管景德元年契丹入边民入保城公与之约盗一钱者死有盗钱二百者公即杀之于是自澶以北城郭皆昼闭诏使过公辄留之而募人闲行送诏皆得其报以闻又以便宜使所至受诸漕挽给边之物故契丹欲虏掠无所得车驾次澶州大将王超提卒数十万逗留不赴公屡趣之不为动移书谯让乃始出师犹辞以中渡无桥则公先巳度材一夕而桥就上闻手诏褒之且知公果可以属大事也二年移知定州又除东上阁门使枢密院都承旨三年遂以检校太保签书枢密院事祥符元年东封泰山以为行宫都总管自此行幸必以公为都总管而皆许之专杀公部分明约束审出入肃然而未尝辄戮一人于是边将言契丹近塞大臣议皆请发兵以备公独议使边将移书问状从之契丹解去迁检校太傅四年加宣徽北院使五年除枢密副使当是时契丹巳盟中国无为大臣方言符瑞而公每不然之独常从容极言天下虽安不可忘战去兵之意及它争议甚众真宗多以公言为是七年除颍州防御使知潞州州之税赋常移以输边公为论其害自是所输不过邻州而巳天禧元年移知大名府兼驻泊兵马都总管使中贵人劳问赐白金二千两居顷之遂以为宣徽南院使知枢密院事检校太尉有足疾时诏内朝别为一班免其蹈舞二年疾病赐告求去位真宗不许而数使中贵人劳问又幸其第赐白金三千两巳而度公实病不可强以事乃罢以为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而公固求外镇终不许居久之稍闲入谒真宗辄使阁门祇候二人伺公至即扶以入因掖其拜起数屏左右问事常听用三年又求外镇乃以公知贝州兼本州兵马都总管将行矣召见又将付以政固辞谢久之乃已而更以公为本镇至五月公疾作诏使公子洵美将太医往视而魏路二镇之人亦皆奔走来问为公请祷已而公疾革真宗又使公弟之子成美驰驿召公归京师而公以八月壬寅不起矣享年六十五真宗为之震悼罢朝诏赠侍中录其子孙赙赐皆加等公前夫人丁氏某郡君后夫人沈氏某郡夫人子男二人洵美终西京作坊使英州刺史之美终内殿承制阁门祇候孙十六人其十四人皆巳卒而庆宗今为右班殿直庆崇今为文思院知恩州公少忼慨以武力智谋自喜又能好书賔友儒者所与善必一时豪杰有集二十卷其文长于议论自始仕以至登用遇事謇謇未尝有所顾惮王冀公丁晋公用事每廷议得其不直辄面诋之真宗初或甚忤然终以此知公而天下至今称其正直铭曰
  在浚西南谁封谁树有宋正惠马公之墓公当太宗真宗之时暨暨谔谔谋行计施以羸击强以少捕众以贱抗贵维公之勇虽贵虽众虽强必克维公之敏亦维公直帝曰直哉汝予良弼见国而巳不知家室内朝十年典掌机密暨予一心纲纪庶物元功宗谋莫汝敢匹公曰孤臣敢旷于荣谗说不用是维帝明士或困穷莫知其有既荣以位正或见丑公于可愿两得其尤不讫大耄天为不谋德歉于年孰云耉老有赉后世公为寿考刻趺篆首作此铭诗陈之隧道永矣其诒









  临川文集卷八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八十八    宋 王安石 撰神道碑
  赠太师中书令勤威冯公神道碑
  翰林侍读学士知许州军州事梅公神道碑司农卿分司南京陈公神道碑
  虞部郎中赠卫尉卿李公神道碑
  护卫忠果功臣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威塞军节度新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使持节新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始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戸食实封二百戸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鲁国公谥勤威冯公神道碑
  冯氏有家于滑州之白马者莫知其始所以徙至鲁公而尝以公开国于始平日其夲出扵汉杜陵楚相唐之后也公讳守信字中孚自为儿童状貌嶷然慷慨有大意人固已竒之矣既冠従其乡人受学以三礼举扵乡会太平兴国初取兵民间公出应选有司以公儒者欲免之公曰吾以子弟免而父兄任其劳此儒者所不为遂行以才武给宿卫太宗征河东公奋身冒兵数取俘馘以献扵行在太宗壮而劳之以功数迁至弓箭直副指挥使真宗两驾河北皆命公帅其所领先驱以御契丹公所斩敌最诸将迁天武军都指挥使封州刺史充御前忠佐马步军都军头公虽在军旅数以孝经论语为人讲说人尚以儒者目之至是真宗召问出孝经使讲公讲天子一章因言自天子至扵士不可以无学学不必博孝经论语皆圣人以诲学者言行之要臣愚不足以尽识然所以事陛下不敢一日而忘此真宗嗟叹者久之由封州数迁至捧日四厢都指挥使英州防御使知瀛州兼高阳关都部署由瀛州召还领步军司公事当是时河决滑州天子以为忧问谁可使者公自言少长河上能知河利害诏以公为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容州观察使知滑州兼修河都部署河怒动埽埽且䧟公坐其上指画自若也遂号其部人以一日塞之天子赐手书奨谕召还领步军如初已而迁威塞军节度使是岁天禧五年也公年六十六以八月二日薨于位天子悼恸为之罢朝二日赠太尉赐钱三百万敕宣庆使蒋州团练使韩守英礼部郎中直集贤院石中立给䕶其䘮事遂以其年九月二十四日葬开封之祥符县黄沟乡大里之原公曾祖讳伦祖讳筠皆不仕考讳蕴赠官至左屯卫大将军先夫人刘氏玉城县君后夫人张氏清河郡夫人子男十三人扵是文懿左侍禁文吉文握文徳文庆文显文质文贵文锐并右班殿直文灿文俊并右侍禁文郁文雅皆巳卒公孝谨忠笃遇人有恩祖母夫人疾病公不释带以侍辄数月常患世医不足赖以为养力学方药遂通其术公弟常欲上其子为公子以取高䕃公对之慨然曰吾自行伍蒙主上抜擢至此欲弃躯以报久矣顾未有所奈何欺之是岁并公子无所䕃曰以眀吾心扵弟非有爱也韦城董方廉直为公所友其卒有二女无以嫁公为选士办装嫁之如已子公将兵治民宽简有法故人人畏爱之而无敢犯所居有迹贤士大夫多称之者公葬之三十二年而以其子故累赠至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鲁国公又二年始请谥扵天子而天子赐之谥曰勤威又五年文显为西京左蔵库副使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始作碑以表公墓而以铭来请予问诔扵太常问书扵太史问诸故老以考公子之所告而得公之所为如此扵是为铭曰
  允文真宗俊艺在工相协予武有来冯公冯公𬱃𬱃奋节金革有声中邦外动异域自公在野手不去经率其所学以抚戎兵公之所抚貔貅豹虎指麾进退妥若儿女武窒以虣文罢扵柔维时冯公两取其优孰施其文有壤千里孰致其武宿卫天子帝咨冯公尔往视河河决己塞滑人来歌帝闻而嘉劳以手敕公拜稽首匪臣之力帝曰来尔予釐尔勤授之旄节留掌我军方朝告薨有诏罢视吊赠赙葬哀荣终始追拜为令尚书中书赐爵国公胙以鲁墟士生显荣没则多已维时冯公至今受祉在周方虎咸有褒诗至汉充国雄为之辞谁能诗公流示无止刻碑墓门公实有子
  翰林侍读学士知许州军州事梅公神道碑
  宋翰林侍读学士正奉大夫行给事中知许州军州事兼管内堤堰桥道劝农事上柱国南昌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三百户食实封六百户赐紫金鱼袋梅公之墓在宣州宣城县长安乡西山里公有五子鼎臣徳臣宝臣辅臣清臣清臣今独在为尚书司门郎中以公行状及乐安欧阳公之铭来请文以刻墓碑时熙宁元年八月四日也铭曰
  公先梅伯后氏其国弥周渉秦不见史策有𫓶有福著汉名籍公福之孙询字昌言三世弗仕陵阳之里公第廷中判官利丰再岁而擢以丞将作以宰仁和人誉用多主推御史侍考进士一见天子以为知巳诏曰试哉遂试中书馆之集贤赐服绯鱼扵时继迁兵我西鄙老弱馈守丁彊多死灵州告危帝视不怡公请择人使潘罗支兵法所谓以夷攻夷帝曰谁可无如臣者曰予汝嘉闭䧟奈何公拜且跪飏言而起苟纾西师臣不爱死出书授之往讫尔谋至疆敕还会弃灵州帝察公艺可书帝制相或止之留佐三司其后罗支果窘西贼论将料敌皆如所策或従或违或挤或推梧合阻夷神者公尸黜之倅州用狱一眚去杭而苏列国东屏漕输浙河就付将领三年告功仅得故省又以谴投守彼淮州有僚许公相得于此与之欣然乐以忘徙使扵湖北迁自濠梁又夺一官往裨扵襄坐发驿马给奔丧者于鄂于苏剖将之符握节关中使揔其输煌煌金章厥赐特殊谋复灵武度兵葫芦秦有将玮诺公与俱会玮召还公复沦胥有反咸阳能名氏朱始虽弗察后捕而诛自怀徂池再副戎车真宗新陟罪垢皆涤为郎度支以将广徳外更四州楚夀陜荆乃还待制中紏狱刑有巍龙图其唐殖殖就以学士専其阁直辍之铨衡乘传临并超迁郎秩进直枢密趣归封駮考国中失申命选事得权进绌加职侍读改司郡牧移之审官审是在服伐阅积迁给事于中告疾出许鼓歌从容方公少壮志立人上谈辞慨然帝恱而向及后晚出皆为将相公则老矣将归田里康定辛巳六月十日公七十八以其官卒公开南昌勲爵第一夫人曰刘不及郡封封君彭城其卒先公公卒眀年季秋挟日于州山西卜祔而吉公有四子伯为进士丞于殿中与仲前死仲赐科名叔也皆丞将作殿中或废或兴有显惟季时丞卫尉今为郎中论序初终实来求诗刻示无穷
  司农卿分司南京陈公神道碑
  司农卿分司南京陈公既以嘉祐七年九月某甲子葬开封府之祥符县西韩村皇考魏公之茔至十二月公子世范等乃来求铭以作公碑盖公昆弟皆従先人㳺而某又尝得识公父子故为序其实而系以铭序曰公讳某字良器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卫国公讳嵩者为曾祖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燕国公讳光嗣者为祖而尚书左丞集贤院学士讳恕之子也左丞当真宗时参知政事后以其子岐公之贵而赠至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魏国公公岐公之弟也而扵魏公为少子年六十八以嘉祐七年六月得疾分司而以乙已弃世扵陈州阶至朝散大夫勲至上柱国爵至颍川郡开国子食邑至六百户赐紫金鱼袋官终扵司农卿而所更者秘书省正字太常寺太祝大理评事光禄大理寺丞太子中舍殿中丞国子博士尚书虞部比部驾部员外郎郎中司农光禄少卿少府监任终扵知陈州而所历者监楚州衡州酒税知衢州江山县知南恩州通判江扬洪庐潭州知衡州监江宁府粮料院知兴化军知均州判登闻鼓院知曹州判殿中省知郢州郑州其通判扬州庐州皆有所避不赴知郢州则未赴而徙凡仕四十三年盖其行事可记者众矣而公子所能记者在江州人大饥且疫公为具𫗴粥医药不足则取庐山诸佛寺馀财以续之所活以万数有盗刈人之禾而伤其主者当死公曰古之荒政所以恤人者尽矣然尚缓刑况今哉即奏贷其死洪州大水城之不灭者十五水得城窦以入举城惶扰不知所为公豫具薪稿不终日以塞州人徳之曰无陈公吾属如何矣衡州之南山广袤百馀里与夷接境大木蒙密中国人逋逃其中冒称夷人数出冦常宁诸邑其酋有挟左道者人传以为能致风雨官军尤惮之公诱以恩信则率众数百来自占已而与其甥亡去又将为冦州人皆恐公设方略以一日捕得杀之天子赐诏书奨谕公因图上山川形势攻取之策以为贼今不除党附日众夷人谓中国无能为必出助之可须农隙发千人使操斧斤随以强弩斩木除道则贼失所恃不攻而自穷又出其材可以佐经用奏未报转运使害其事劾公擅击断不听用佐吏又尝称病不自祭炎帝公坐此罢州人乞留不得而贼果侵寻不制朝廷出使发兵击之数年然后定兴化多进士就乡举者常八九百人而学舍弊小无文籍公至则新而大之为之购书而国子之所有者皆具均州汉上舟子数溺商旅取货财而以险为解公捕案寘法因取近滩数家除其徭使表水险渉者因此得不死曹州多盗亡命之尤凶强者七十馀人公集重购得之㡬尽又修律令五家为保之法故盗往往逃去之他境盖公施扵政者能如此公尝为书十二篇上之曰国政要事其说多听用而中书欲迁职事以奨之公乃自言外祖王氏葬扬州无主后愿除淮南所当得之一官以往视其丘墓而已岐公之葬也天子自曹州召公归襄事特诏许公升殿公谢岐公遭遇始终恩礼之厚因乞御篆岐公之碑首上为动容赐其首曰褒忠之碑而公终无一言自及既分司无田园僦官屋以居自为棺敛葬埋之制趣扵俭而已少长好书以至扵老扵篆籀尤善有集二十卷其文能世其家者也夫人冯氏江南李氏时宰相延已之孙子男五人世范前商州洛南县尉世安前广州新会县令世修大理寺丞世永将作监主簿世奕太常寺太祝女四人长适大理评事柳安期次适右班殿直王允懿次尚㓜也陈氏汉太丘长讳寔之后故其望在颍川而世居洪州之南昌县当唐末五代之乱无仕者魏公布衣起闾巷明敏谅直称天下仍父子执国柄而至岐公尤盛公扵仕尝龃龉然尚至九卿以荣禄自终盖太丘之仁隐厄扵一时而纪谌群泰贵显者数世岂魏公之先遭世不治亦有潜徳晦行如太丘者乎不然何其后世之兴如此是故不可以无铭也铭曰虞賔夏商其后为陈屡绝复封以承圣人至汉太丘弃时就徳诒禄魏晋子孙世食既又困穷乃生魏公魏公之出魁名硕实有公有卿馈祀其室公则盛矣天子所思绳绳维卿亦显于时治官牧民入出具宜胡公之虚太丘之里两有州国绍荣本始归葬浚郊皇考在前峙此铭诗为告新阡
  虞部郎中赠卫尉卿李公神道碑
  嘉祐八年六月某甲子制曰朕初即位大赉群臣陞朝者及其父母具官某父具官某率徳蹈义不躬荣禄能教厥子并为才臣加赐名命序诸卿位所以劝天下之为人父者岂特以慰孝子之心哉可特赠卫尉卿翌日某甲子中书下其书告第又副其书赐宽等以待墓焚宽等受书焚其副墓上乃撰次卫尉官世行治始⿱六十 -- 卒来请曰先人赖天子庆施赐之官三品矣而墓碑未刻惟徳善可以有辞扵后世者夫子实闻知某曰然卫尉公墓隧宜得铭久矣扵是为序而铭焉序曰
  公姓李氏故陇西人七世祖讳某始迁扵光山五世祖讳某以其郡人王闽従之始为建安人曾祖讳某皆不仕考讳某尝仕江南李氏稍显矣江南国除又举进士中等以殿中丞致仕有学行名能知人赠其父大理评事而巳亦以子贵赠至吏部尚书游豫章乐其湖山曰吾必终扵此扵是又始为豫章人尚书之子伯曰虚巳官至尚书工部侍郎以才能闻天下其季则公也公讳某字公济少笃学读书兼昼夜不息一以进士举不中即以兄䕃为郊社斋郎再选福州闽清洪州靖安县尉有能名选饶州馀干县令至扵毁淫祠取其材以为孔子庙率县人之秀者兴扵学豪宗大姓敛手不敢犯法州将部使者奏乞与京官移之剧县不报而坐不觉狱卒杀人以免当是时侍郎方以分司就第公曰吾兄老矣我得朝夕従之㳺以洒扫先人庐冡尚何求而仕遂止不复言仕侍郎之卒也天子以公试秘书省校书郎知江州徳安县事辞不就后尝一至京师大臣交口劝说欲官之终以其不可强也而晏元献公为公请乃除太子洗马致仕初尚书未老弃其官以归至侍郎及公之退也亦皆未老自尚书至公再世皆有子而皆以严治其家如吏治江西士大夫慕其世徳称其家法盖近世士多外自藩饰为声名而内实罕能治其家及老往往顾利冒耻不知休息公独父子兄弟能如此呜呼其可谓贤扵人也巳公事亲孝比遭大䘮庐墓六年然后已事兄与其寡姊衣食药物必躬亲之及公老矣二子就养如公之为子弟也宽尝为江浙等路提点铸钱坑冶又尝提点江南西路刑狱定亦再为洪州官不去左右者十二年皆以才能为世闻人以恩迁公官至尚书虞部郎中阶至朝奉郎勲至护军以嘉祐四年七月某甲子卒扵豫章之第室年八十九夫人长夀县君赵氏先公⿱六十 -- 卒八年既葬矣五年某月某甲子以公葬扵夫人之墓左曰雷冈在新建县之桃花乡新里夫人故衢州人某官湘之女湘有文行尚书与为友故为公娶其女子三人宽定寔寔守秘书省正字早世扵公之葬也宽为尚书司勲员外郎定为尚书库部员外郎女子二人已嫁孙二十有一人曾孙十有五人皆率公教无违者公既葬而二子以恩赠公卫尉卿云铭曰
  李世大家陇西其先扵唐之季再世光山移遁于闽岭海之间乃生尚书节行有伟始来江南考室章水绳绳二子隐显兼荣孰多后禄其季维卿㓜壮躬孝唯君之践能不尽用止扵一县退以徳义釐身扵家外内肃雝人不疵嗟亦有二子维天子使父曰往矣致而臣身子曰归哉以宁吾亲以率其妇左右恂恂以官就侍天子之仁既具祉福考终大耄追荣于幽乃赐卿号伐石西山作为螭龟营之墓上勒此铭诗








  临川文集卷八十八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临川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八十九   宋 王安石 撰神道碑
  广西转运使孙君墓碑
  赠左屯卫大将军李公神道碑铭并序
  淮南江浙荆湖南北等路制置兼都大发运副使赠尚书工部侍郎萧公神道碑
  尚书工部侍郎枢密直学士狄公神道碑尚书屯田员外郎赠刑部尚书李公神道碑赠礼部尚书安恵周公神道碑
  广西转运使孙君墓碑
  君少学问勤苦寄食浮屠山中步行借书数百里升楼诵之而去其阶盖数年而具众经后遂博极天下之书属文操笔布纸谓为方思而数百千言已就以天圣五年同学究出身补滁州来安县主簿洪州右司理再举进士甲科迁大理寺丞知常州晋陵县移知浔州浔当是时人未趣学乃改作庙学召吏民子弟之秀者亲为据案讲说诱劝以文艺居未㡬旁州士皆来学学者由此遂多以选通判耀州兵士有讼财而不直者安抚使以为直君争之不得乃奏决扵大理大理以君所争为是而用君议编于敕庆历二年擢为监察御史里行于是弹奏狄武襄公不当沮败刘沪永洛城事又因日食言阴盛以后宫为戒仁宗大猎扵城南卫士不及整而归以夜眀日将复出有雉陨于殿中君奏疏即是夜有诏止猎蛮唐和冦湖南以君安抚奏事有所不合因自劾乃知复州又通判金州知汉阳军吉州稍迁至尚书都官员外郎提点江南西路刑狱有言常平岁凶当稍贵其粟以利籴本者诏従之君言此非常平本意也诏又从之侬智高反君即出兵二千扵岭以助英韶会除广西转运使驰至所部而智高方煽天子出大臣部诸将兵数万击之君驱散亡残败之吏民转刍米扵惶扰卒急之间又以馀力督守吏治城壍修器械属州多完而师饱以有功君劳居多以劳迁尚书司封员外郎初君请斩大将之北者发骑军以讨贼及后贼所以破灭皆如君计䇿军罢而人重困方恃君绥抚君乘险阻冒瘴毒经理出入启居无时以皇祐三年三月初七日卒扵治所年五十四官至尚书工部郎中散官至朝奉郎勲至上骑都尉君所为州整齐其大体阔略其细故与賔客谈说弦歌饮酒往往终日而能听用佐属尽其力事以不废在御史言事计曲直利害如何不顾望大臣以此无助所为文自少及终以类集之至百卷天徳地业人事之治掇拾贯穿无所不言而诗为多君讳抗字和叔姓孙氏得姓扵卫得望扵富春其在黟县自君之高祖弃广陵以避孙儒之乱而至君曾大父讳师睦善治生以致富岁饥贱出米谷以斗升付籴者得驩心扵乡里大父讳旦始尽弃其产而能招士以教子父讳遂良当终时君始十馀岁后以君故赠尚书职方员外郎君初娶张氏又娶吴氏又娶舒氏封太康县君五男子适邈迪适遘适尝従予游年十四论议著书足以惊人终永州军事推官邈今潞州上党县令亦好学能文状君行以求铭者邈也君之卒也天子以适试秘书省校书郎二女子一嫁太庙斋郎李简夫一嫁进士郑安平君以其卒之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葬黟县怀远乡上林村歙之为州在山岭涧谷﨑岖之中自去五代之乱百年名士大夫亦往往而出然不能多也黟尤僻陋中州能人贤士之所罕至君孤童子徒步宦学终以就立为朝廷显用论次终始作为铭诗岂特以显孙氏而慰其子孙乃亦以诒其乡里铭曰
  在仁宗世蛮跳不制馈师牧民实有肤使践艰乘危条变画竒瘭毒既除膏熨以治方迁既陨哀暨山夷维此肤使文优以仕禄则不殖其书满笥书蔵扵家铭在墓前以告黟人孙氏之阡
  故赠左屯卫大将军李公神道碑铭并序
  宋故赠左屯卫大将军李公墓在河中府河东县陶邑乡仙观里紫金山北初咸平二年公以东班殿侍随彰国军节度使康保裔部军于高阳关契丹内侵真宗狩于魏大将恃城千里闭逃保裔以其属出公提少卒所战辄破冦搏我疾孤坚弗支举军䧟焉乃以义死当是时十二月五日也公年四十六有诏赙恤录公子枢以为西班殿侍盖六十九年而枢以行治劳烈积官至皇城使贺州团练使而尝一再辞赏以求追荣其父母天子亦数推恩以及朝士大夫之亲而公九赠官自太子左清道率府副率至左监门卫大将军逮今上即位则再至三品而公夫人朱氏亦封钱塘仙游永安县太君太君有美志纯行年六十三以天圣七年六月六日卒扵其子之官舍而以嘉祐六年十一月十一日与公合葬公㓜而愿恭长而敏武渉书喜谋将有以为而卒不克盖知者伤焉唯忠壮不屈以贻禄于其后世而团练君实能力承以大厥家噫其可铭也哉李氏世家郑之原武公讳兴字仲举曾祖讳颙祖讳光父讳元超皆弗仕公生一男二女二女皆早死孙六人其二人早死棻今为尚书都官郎中馀皆以父荫仕昌龄终三班差使蕖今为右班殿直⿱今为左班殿直铭曰
  李姓之始聃周隐史厥家郑邦代晦其光公奋自田启迹班行匪熊匪罴彼万其旅帝徂伐之孰致予武操戈以先所遇毙逃曰敌可尽其来滔滔终沉于戎唯义之济闵有传禄追荣以暨谁无孙子锡命在幽我以吾功克称无羞诒诗后观有石道周
  故淮南江浙荆湖南北等路制置茶盐矾酒税兼都大发运副使赠尚书工部侍郎萧公神道碑
  萧氏故长沙人也去马氏乱迁江南又为庐陵人公曾祖讳霁仕李氏终洪州武宁县令祖讳焕考讳良辅皆不仕公讳定基字守一用天禧三年进士补岳州军事推官以母夫人陈氏䘮罢后除䖍州观察推官人饥说州将以便宜粜仓米秋籴偿之所救活甚多监纳潭州茶米举者十八人迁大理寺丞知临江军新喻县移监成都府市买务蜀引二江溉诸县田多少有约李顺为乱时成都大豪樊氏盗约改一昼夜为六由此他县岁赂樊氏县乃得其馀水讼二十年不决转运使以属公公曰约所以为均即不均约不可恃也乃亲决水视一昼夜而樊氏县水有馀樊氏即伏罪诸县得水如故约转运使以为能举知黎州州近蛮出善马异时势人多以托守公一拒绝蛮大喜扵是累迁至太常博士以博士召兼监察御史里行成都王鬷请铸小铁钱为大钱当十铸十得三是废十得三十也公疏以为不便而鬷议诎中贵人妄告两浙转运使罪以公往治直之蕲州王蒙正恃势赂横猾诬属县长罪死又以公往治告随吏曰蒙正赂汝受之以告我蒙正果赂吏直三百万公因以正其狱仁宗欲官公一子公乃以让其随吏除开封府判官扵是自监察再迁至侍御史除江西水陆计度转运使奏事称上意赐三品服三司税赋雕鹙羽民入一尺费馀百钱奏以鹅鹳代之宜州蛮为冦乃移广西兼安抚公驰至问所以反曰吾知之矣乃蒐诸州澄海忠敢士万人守要害戒诸将贼至乃击归则已蛮不复动明年邕州甲洞与永平寨将秦珏争银冶杀珏反边大扰公曰蛮何敢是必珏有以致之问之果然乃废银冶诛道贼熟户数十人又移交州讨杀珏者而边遂定仁宗曰边吏好生事萧某如此可召用三司度支判官王琪使江淮浙议盐酒事请公俱往乃除三司盐铁判官与琪俱使江淮浙议盐酒事至吉州除江淮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以官卒扵家享年五十四实庆历二年五月十四日以其年九月二十日葬庐陵儒行鄊故舍之原公宽厚寡欲内行孝友称扵鄊里尤知为吏在所皆有声绩夫人河阳县君毛氏五男子汝砺汝谐汝器汝士汝奭皆进士汝砺终太常博士汝器终殿中丞汝谐今为尚书屯田员外郎汝士今为永州祈阳县令故累赠至尚书工部侍郎而墓碑未刻汝谐请曰先人扵王氏有故子铭士大夫多矣某曰然是宜以属我乃铭曰
  萧氏食鄼汉功之冠卒成齐梁以戾于唐人不绝史与唐终始厥迁庐陵来自长沙使乎御史于宋初家折狱御戎有声无哗禄则世继而年不遐扬诗墓石以相哀嗟
  尚书工部侍郎枢密直学士狄公神道碑
  狄氏故并人唐武后时有以谅直至宰相者有功中宗以及社稷是为梁公公梁公之十四世孙也讳棐字辅之曾祖曰崇谦连州桂阳县令祖曰文蔚全州清湘县令考曰希颜徐州录事参军及公贵赠录事君至兵部尚书而公母李氏封陇西郡太君盖梁公之后有兼謩者亦有名迹至大官其后禄仕不终然寖微弗显及公乃以行能为时用出使入侍终尚书工部侍郎直枢密为学士天下称为善人长者公少孤力学中咸平三年进士甲科其官自大理评事历大理寺丞殿中丞太常博士尚书屯田都官职方员外郎祠部刑部郎中太常少卿右谏议大夫给事中其职自直昭文馆历龙图阁直学士其初任知袁州分宜县后尝知开封府司录通判邓州成都府为开封府判官使京西成都府路转运又使制置江淮荆浙再判吏部流内铨知审官院知壁广滑魏随陜郑同扬九州河中河南二府其知陜州河中府以赵元昊反择西方守吏其知随州则坐在魏时军事有骄不逊者不即治其知扬州则不及赴而卒于京师庆历三年二月十七日也享年六十七公惇厚笃实未尝妄言笑虽有喜愠未尝见色终身不言人过恶罢南海所赍无南物在陜中贵人有力者言将援公扵上公为不闻接以他语退而叹曰吾束发至此得爵禄皆以义可以老而自污邪盖其廉如此其治民出扵宽仁不忍虽以此尝得罪然自若弗悔也当时士大夫闻其死多叹惜累阶至中散大夫勲至上柱国爵至山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四百户夫人武城县君路氏左司谏知制诰振之女初公以布衣见路公路公即誉公文学行治妻以其子生六男子遵道遵度遵礼遵悫遵路遵彜遵度当天圣初善为古文志义甚高尝为襄州襄阳县主簿不幸早死君子莫不伤之遵路为太常寺奉礼郎与遵道遵悫遵彜亦皆早死遵礼今为尚书虞部员外郎六女子嫁卫尉卿王罕卫尉卿魏琰枢密直学士何中立尚书驾部郎中王信民二人早死狄氏当五代之乱占潭之湘潭至公始葬武城君扵许州阳翟县张涧里故以公合葬葬以庆历五年既葬二十年而遵礼来求铭文刻之墓碑铭曰
  维狄先公开号扵梁扶国举帝仁柔义刚施垂子孙禄不旷仕历世十四公为循吏内行振振恕以与人无恚无忌考终厥身阳翟古墟有幽新里铭诗不磨彼石之视
  尚书屯田员外郎赠刑部尚书李公神道碑
  朝奉郎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杭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上轻车都尉赐绯鱼袋赠刑部尚书李公讳陟字元昇少以进士举太学众推才高不妄交㳺独与故相张文节公友善淳化中用甲科补河南府渑池县尉群盗阻殽以略行人朝廷出中贵人传捕公率其属捕杀之尽以故为转运使所奏留再任方赏遭父䘮去而契丹犯河北卒亡命相聚为冦所居内黄大扰令尉初不自保公为设方略擒灭县赖以无事改除贝州司理参军州将边公肃知公能有难辄以公逐剧贼用一日驰百里悉缚取以归扵是州及转运使为论功驿召见除大理寺丞知汉州什邡县改殿中丞知秀州嘉兴县真宗东封改太常博士通判通利军又以祀汾阴改尚书屯田员外郎河决夺一官监真州盐仓杭州言浙江堤坏不可治诏江淮荆浙发运使举可用者以公通判杭州堤成度用财力甚省而完且可久乃复得故官留再任当是时吕文靖公提点刑狱尤知公极论荐以为材且召除御史矣会母夫人死公行内修事母尤以孝闻所收恤亲属多贫不能北归留治䘮南京哀戚毁甚未及服除而卒年五十三天禧三年六月八日也留守王沂公赙助之乃能具棺殡凡五娶贾氏高氏张氏耿氏最后边氏封太康县君今皆赠郡太君边氏则贝州边公女也边公彊明少所可知公而好之故女以其子太康有贤行盖见扵国史公二男四女男曰中庸守大理寺丞致仕曰中师给事中天章阁待制西京留守女嫁太子中舍聂复贝州漳南县令葛初平尚书比部员外郎张参其一早死公初以文艺自进然喜吏事所至强果辨治终以爱利为人所思嘉祐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葬扵卫州新乡县贵徳鄊戒海里至熙宁元年十月乃始作铭刻之墓碑李氏故博平人后徙内黄曾祖讳祚弗仕祖讳守澄开封府襄邑县尉考讳珣殿中丞铭曰
  矫矫李公升自辞科启迹渑池终功浙河课文曰治武奏厥多毁于大丧曽不及皤素琴未御虞殡遂歌垂延在后宠禄有那兆卫西南彼坟陂陁追秩荣矣哀如之何
  赠礼部尚书安恵周公神道碑
  公讳某字某姓周氏为人俶傥有大节敏扵文学达扵政事真宗初即位以进士甲科除将作监丞通判齐州即有能名召还为著作郎直史馆提点开封府诸县镇公事历三司户部度支判官又皆有能名遂以右正言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数进见奏事真宗以为材其后置登闻鼓院糺察在京刑狱及考进士以糊名誊录之法真宗皆自选主者而辄以属公居糺察未㡬遂以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听断明审无留事真宗滋以为材至尝幸其府问劳赋诗乐饮然后去以公更外事未久故不即大用而以公知河中府又以知永兴移天雄军所至辄有声绩数赐诏书奨谕扵是真宗知公果可付以政即召还除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既而又以为尚书礼部侍郎枢密副使真宗得疾㡬不寤丁晋公用事逐去寇莱公而以公为党亦逐去之以尚书户部侍郎知青州既而又以为太常少卿知光州仁宗即位稍迁秘书监知杭扬二州晋公得罪去还公礼部侍郎留守南京召见之将复用公病矣乃请知颍州自颍徙陈自陈徙汝至汝若干年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卒春秋五十九讣闻天子为震悼赠礼部尚书赙赐录其子孙加等谥曰安恵初公奋白衣数年遂知制诰特为真宗所礼禁中事大臣所不得闻者往往为公道之公亦慷慨为上言事无所挠而其言秘世莫得尽闻东封还公卿大夫皆献文章颂功徳公独上书进戒及在枢密进止侃侃不以丁晋公方盛为之诎节故为所逐公好收挽后进士得一善汲汲如世之夸者为已进取未尝问家人生产好读书善为文有文集二十卷独奏事诸草则公既焚之矣无在者爱其弟越甚笃与越皆以能书为世所称毎书辄为人取去积阶至金紫光禄大夫勲至上柱国爵至汝南郡开国公食邑至四千一百户食实封至九百户尝为东京留守判官东封考制度副使亦皆真宗所自选也周氏世为淄州邹平人公曾祖考讳某祖考讳某皆儒者以学行知名山东考讳某仕历御史终尚书都官员外郎及公贵赠曽祖考某官祖考某官考某官公夫人王氏北海郡夫人先公一年卒扵公之卒也公子延荷为大理寺丞延让为太常寺太祝延夀为东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延隽为大理评事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公郑州新郑县平康鄊之北原而以王氏祔其后若干年公子延隽为尚书都官郎中累赠公至某官始追序公世次阀阅行治来请曰先人名位功徳尝显矣而墓碑无刻诸孤独延隽为后死微夫子许我则无以诒永久嗟乎公之事远矣盖虽公子有所不及知故所次止扵如此然观公所以进而公之材可见视公所以逐而公之行可知懔懔乎一世之名臣矣所次如此不为略也铭曰
  群献俣俣御于帝所出入百年将相文武有如周公左右真宗自初筮仕以至谋国晦显险夷考终一徳公去州郡无民不思公来朝廷天子所知发论造功每成无隳谁私党仇用国威福闲上不豫乃䜛乃逐既投有罪而以公归退施一州遂陨于腓美矣邦士公之季子铭诗墓门载以龟趾










  临川文集卷八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九十    宋 王安石 撰行状
  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谢公行状
  彰武军节度使侍中曹穆公行状
  鲁国公赠太尉中书令王公行状
  墓表
  宝文阁待制常公墓表
  太常博士郑君墓表
  贵池主簿沈君墓表
  建昌王君墓表
  处士征君墓表
  鄱阳李夫人墓表
  外祖母黄夫人墓表
  韶州翁源县令杨府君墓表
  尚书兵部员外郎知制诰谢公行状
  公讳绛字希深其先陈郡阳夏人以试秘书省校书郎起家中进士甲科守太常寺奉礼郎七迁至尚书兵部员外郎以卒尝知汝之颍阴县校理秘书直集贤院通判常州河南府为开封府三司度支判官与修真宗史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最后以请知邓州遂葬扵邓年四十六其卒以宝元二年公以文章贵朝廷蔵扵家凡八十卷其制诰世所谓常杨元白不足多也而又有政事材遇事尤剧尤若简而有馀所至辄大兴学舍荘懿明肃太后起二陵扵河南不取一物扵民而足皆公力也后河南闻公丧有出涕者诸生至今祠公像扵学邓州有僧某诱民男女数百人以昏夜聚为妖积六七年不发公至立杀其首㢮其馀不问又欲破美阳堰废职田复召信臣故渠以水与民而罢其岁役以卒故不就扵吏部所施置为后法其在朝大事或谏小事或以其职言郭皇后失位称诗白华以讽争者贬公又救之尝上书论四民失业献大宝箴议昭武皇帝不宜配上帝请罢内作诸竒巧因灾异推天所以谴告之意言时政又论方士不宜入宫请追所赐诏又以为诏令不宜偏出数易请繇中书密院然后下其所尝言甚众不可悉数及知制诰自以其近臣上一有所不闻其责今豫我愈慷慨欲以论谏为巳事故其葬也庐陵欧阳公铭其墓尤叹其不夀用不极其材云卒之日欧阳公入哭其堂椸无新衣出视其家库无馀财盖食者数十人三従孤弟妹皆在而治衣栉才二婢平居宽然貌不自持至其敢言自守矫然壮者也谢氏本姓任自受氏至汉魏无显者而盛扵晋宋之间至公再世有名爵扵朝而四人皆以材称扵世先人与公皆祥符八年进士而公子景初等以历官行事来曰愿有述也将献之太史谨撰次如右谨状
  彰武军节度使侍中曹穆公行状
  公讳玮字宝臣真定府灵夀县人少以䕃为天平SKchar宁二军牙内都虞候至道中李继迁盗据河西银夏等州后又撃诸部并其众李继隆范廷召等数出无功而朝廷终弃灵武继迁遂强屡入边州为冦当是时公为东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年十九太宗问大臣谁可使当继迁者武恵王以公应诏太宗以知渭州而欲除诸司使以遣之武恵王为公固让乃以本官知渭州真宗即位改内殿崇班阁门通事舍人西上阁门副使移知镇戎军当是时继迁虐使其众人多怨者公即移书言朝廷恩信抚纳之厚以动之羌人得书往往感泣扵是康奴诸族皆内附咸平六年继迁死其子徳明求保塞公上书言继迁擅中国要害地终身旅拒使谋臣狼顾而忧方其国危子弱不即捕灭后更盛强无以息民当是时朝廷欲以恩致徳明寝其书不用而河西大族延家妙等遂拔其部人来归诸将犹豫未知所以应公曰徳明野心去就尚疑今不急折其羽翮而长养就之其飞必矣即自将骑士入天都山取之内徙徳明由此遂弱而至死不敢窥边大中祥符元年召还除西上阁门使邠宁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兼知邠州东封迁东上阁门使高州刺史再移真定府定州路都钤辖已而又以为泾原路都钤辖兼知渭州公乃图泾原环庆两路山川城郭战守之要以献真宗留其一枢密院而以其一付本路使诸将出兵皆按图议事祀汾阴迁四方馆使初章埋骄扵武延咸泊拨臧掘强扵平凉公皆诛之而汧渭之间遂无一羌犯塞八年迁英州团练使知秦州秦西南羌唃厮啰宗哥立遵始大遵献方物求称赞普公上书言羌人无厌足其求必轻中国大臣方疑其事会得公书遂不许而犹以为保顺军节度使公曰我狃遵矣又将为冦吾治兵以俟尔遵使其舅赏様丹招熟户郭厮敦为鄊导公即诱様丹捕厮敦而许以一州様丹终杀厮敦公遂奏以为颍州刺史而様丹亦举南市城以献先是张吉知秦州生事孰户多去为遵耳目及公诛様丹即皆惶恐避逃公许之入赎自首还故地而至者数千人后遂帖服皆为用至明年啰遵果悉众号十万寇三都公帅三将破之追北至沙州所俘斩以万计事闻除客省使康州防御使其后又破灭马波叱腊鬼留等诸羌啰遵遂以穷孤逃入碛中而公斥境陇上置弓门威远凡十寨自是秦人无事矣天禧三年召还除华州观察使以西人之恃公也复以为鄜延路马步军都部署四年遂除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署枢密院事丁晋公用事稍除不附已者既贬冦莱公即指公为党改宣徽南院使出为环庆路都署又降容州观察使知莱州晋公贬乃以公为华州观察使知青州天圣三年除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知天雄军又移知永兴军而诏使来朝至则除昭武军节度使而复还之天圣五年以疾病求知孟州得之会言事者以公宿将有威名不当置之闲处乃以为真定路马步军都部署知定州七年换彰武军节度使八年正月薨扵位年五十八皇帝为罢朝两日赠侍中谥曰武穆公为将㡬四十年用兵未尝败衄尤有功扵西方旧羌杀中国人得以羊马赎死如羌法公以谓如此非所以尊中国而爱吾人奏请不许其赎又请补内附羌百族以为上军主假以勲阶爵秩如王官至今皆为成法陜西岁取边人为弓箭手而无所给公以塞上废地募人为之若干亩出一卒若干亩出一马至其重敛发兵戍守至今边赖以实所募皆为精兵在渭州取陇外笼干川筑城置兵以守曰后当有用此者及李元昊叛兵数出卒以笼干川为徳顺将军而自陇以西公所措置人悉以为便也自三都之战威震四海唃厮啰闻公姓名即以手加颡在天雄契丹使过魏地辄阴勒其従人无得高语疾驱至多惮公不敢仰视契丹既请盟真宗扵兵事尤重慎即有边手诏诘难至十馀反而公每守一议终无以夺真宗后愈听信有论边事者往往密以付公可否好读书所如必载书数两兼通春秋公羊穀梁左氏传而尤熟扵左氏始娶潘氏冯翊郡夫人忠武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国公美之子后娶沈氏安国太夫人故相左㒒射伦之孙光禄少卿继宗之子子男四人僖礼賔使知仪州当元昊叛时以策说大将不能用反罪之迁韶州以死倚终内殿崇班俣供备库副使拒元昊扵瓦亭战死赠宁州刺史倩右侍禁一女子适四方馆使荣州刺史王徳基孙五人谅讽东头供奉官谊右侍禁阁门祗候谞三班奉职谘右班殿直
  鲁国公赠太尉中书令王公行状
  公讳徳用字元辅其先真定人也世以财雄北边而蒋公邢公皆倜傥喜赴人急岁饥所活以千计武康公当太宗时贵宠任事以殿前都指挥使受遗诏辅真宗葬其先公河南密县县后分属郑州管城故今为管城人焉公先䘮其母韩国夫人朱氏事继母鲁国太夫人张氏以孝闻至道二年太宗五路出师以讨李继迁之叛而武康公出夏州当是时公为西头供奉官而在武康之侧年十七自护兵当前所俘斩及得马羊功为多及归公又请殿将至隘公以为归之至隘而争先必乱乱而继迁薄我必败扵是又请以所䕶兵驰前至隘而阵武康为公令扵军曰至阵而乱行者斩公亦令曰至吾阵而乱行者吾亦如公令至阵士卒帖然以此行而武康公亦为之按辔继迁兵相随属左右望公莫敢近扵是武康公叹曰王氏有儿矣及论功武康公曰吾为大将不可使子弟与诸将分功绌公不列三年迁东头供奉官咸平二年迁内殿崇班三年换御前忠佐马军副都头景徳二年为马军都头大中祥符元年为邢洺磁相巡检提举捉贼男子张鸿霸聚党界中为盗朝廷以名捕久之不得公以毡车载壮士伪服为妇人诱之扵野扵是鸿霸与其党三十二人皆得朝廷以为能移陜西东路提举捉贼自陜以东为盗者闻公擒鸿霸事皆惴恐逃去五年为环庆路指挥使奏事上前忤旨责授郓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是岁武康公薨天子命公乘驿䕶䘮归京师已而还其旧职七年迁散虞候散都头八年迁散员内殿直都虞候天禧四年为殿前左班都虞候柳州刺史乾兴元年为捧日左厢都指挥使英州团练使天圣三年改博州团练使知康信军城坏公使禁军为筑筑者久之而无敢窃言望公使巳以非其事者城成天子赐书奨谕五年移冀州兼马步军都部署是岁除康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又除捧日四厢都指挥使六年除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归就职又除环庆路副都部署不行八年除并代州马步军副都部署又除殿前都虞候十年除桂州观察使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权马军都指挥使诸将皆迁与士之请马者皆不求有司而得故事取粪钱扵军以给公使自公始罢之使各置库以待其军用明道元年除福州观察使军人挟内诏求为军吏公争曰军人敢挟诏以干军制后不可复治且军吏不可使求而得得则军人必大受其侵明肃太后固使与之公固不奉诏已而太后亦寤卒聼公及太后崩有司请卫士皆坐甲公又不奉诏曰故事无为太后䘮坐甲也扵是天子心贤公以为可用及阅太后宫得争军吏事遂以公检校太保签署枢密院事公固辞武人不学不足以当大任天子使中贵人趣公入院公扵朝廷临义慷慨言无所顾计至扵亲戚故旧待之亦皆当理而有恩故人为人求官扵公公问其得谢几何故人辞穷以实对公亦不拒也归而使家人以银与之曰尔所求者在此矣官非吾有不可得居顷之除枢密副使三年除明州奉国军节度观察留后同知枢密院事四年除安徳军节度使五年检校太尉充宣徽南院使宝元元年李元昊叛公尝请将以捍边天子不许曰吾以公谋可也卒所以镇抚捍治者亦多公计策始人或以公威名闻天下而状貌竒伟疑非人臣之相御史中丞孔道辅因以为人言如此公不宜典机密在上左右天子不得已以公为武宁军节度使徐州大都督府长史赴本镇赐手诏慰遣而言者皆尚论公未止也又以公为右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人为公惧恬然唯不接賔客而已移曹州或闻孔道辅死以告曰是尝害公者今死矣公愀然曰孔中丞岂害某者乎彼其心所以事君当如此也惜乎朝廷无一忠臣言者服公以谓有徳而终身自愧其言曺人喜斗多盗他日狱未尝空也公在曺尝无一人囚者数矣庆历二年除检校司空保静军节度使天子以手诏赐公曰赐卿重地勉视事毋以人言为忧有伤卿者朕不听契丹使刘六符过澶州喜曰六符闻公久矣遇扵此岂非幸也今此州岁大熟岂非公仁政之效也公谢曰明天子在上固常多丰年此岂吾力也今朝廷多贤士大夫可畏者吾老矣备位扵此不足以累公称数是岁移真定府等路驻泊马步军都部署求奏事京师天子使中贵人谕公入觐除宣徽南院使判成徳军固辞不得未行以契丹使使求周世宗所取三关故地聚兵幽蓟为若侵边者乃移公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听以便宜従事而以杨崇勲知成徳军崇勲使客问公所以战公曰吾患不仁不患不威患不知不患无功盖见敌而后胜可制吾所战岂可以豫言也公至定州则明赏罚以教战契丹使人来觇或以告劝公执杀公置之不问曰吾视士卒皆乐战可用矣使彼得归以告其主是伏人之兵以不战也明日大阅扵郊公提桴鼓誓师进退坐作终日不戮一人而毕乃下令具糗粮听鼓扵中军将尽以汝行唯吾其所鄊契丹闻之震恐巳而天子密诏问公方略公上书论近世用兵之失与今所以料敌制胜之方甚备会兵罢徙公知陈州过都天子使中贵人劳赐问公欲见否公辞谢备边无功幸蒙上恩赦诛徙内郡非有公事当对者不敢见三年移孟州召还署宣徽院事已而出判相州六年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澶州七年移郑州封祁国公八年还除会灵观使又除检校太师判郑州过都天子召见慰劳皇祐二年除集庆军节度使进封冀国公三年以年老求致仕诏以太子太师致仕大朝会缀中书门下班公威名虽老矣尚为四夷所惮而天子亦贤公以为可属大事也四年复强起公以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郑州六年遂以为枢密使契丹使至公伴射使曰南朝以公使枢密而相富公可谓得人矣天子闻之赐公御弓一矢五十以宠焉嘉祐九年进封鲁国公以年老求去位至六七天子为之不得已犹以为忠武军节度使景灵宫使又以为同群牧制置使有诏五日一会朝给扶者以一子若孙一人是岁公年七十八矣明年二月辛未公以疾薨天子至其第为之罢朝一日又为之素服发哀苑中而以太尉中书令告其第又赐以黄金水银龙脑等物出内人抚其诸子公忠实乐易与人不疑不诘小过望之毅然有不可犯之色及就之温如也平生少玩好不以名位骄人而所得禄赐多施之亲党善治军旅宽仁爱士卒士卒乐为之尽与士大夫游士大夫亦多服其度以为莫能窥也夫人宋氏武胜军节度使延渥之女也累封安定郡夫人先公卒后以子追封荣国夫人孝慈恭俭有助扵公男子咸熙东头供奉官早卒以子故累赠至右千牛卫将军次咸融西京左蔵库使果州团练使次咸庶内殿崇班早卒次咸英供备库副使次咸康内殿承制女四人长嫁尚书驾部郎中张叔詹其次嫁太常博士程嗣恭国子博士寇𬤇皆早卒孙七人泽渊皆内殿崇班阁门祗候淑左侍禁淇左班殿直潭右班殿直沅瀛左侍禁温未仕淑淇皆早卒曾孙二人任左侍禁价未仕公子卜以五月甲申葬管城之先茔而国夫人祔谨具公历官行事状请牒考功太常议谥并史馆
  宝文阁待制常公墓表
  右正言宝文阁待制特赠右谏议大夫汝阴常公以熙宁十年二月已酉卒以五月壬申葬临川王某志其墓曰公学不期言也正其行而已行不期闻也信其义而巳所不取也可使贪者矜焉而非雕斵以为廉所不为也可使弱者立焉而非矫抗以为勇官之而不事召之而不赴或曰必退者也终此而已矣及为今天子所礼则出而应焉扵是天子恱其至虚已而问焉使莅谏职以观其廸巳也使董学政以观其造士也公所言乎上者无传然皆知其忠而不阿所施乎下者无助然皆见其正而不苟诗曰胡不万年惜乎既病而归死也自周道隐观学者所取舍大抵时所好也违俗而适已独行而特起呜呼公贤远矣传载公久莫如以石石可磨也亦可泐也谓公且朽不可得也
  太常博士郑君墓表
  徳安郑湜书其父太常博士讳诒字正臣之行治伐阅世次因其妹婿广陵朱介之以来请曰郑氏故家荥阳有善果者卒扵唐江州刺史而子孙为徳安人自善果至胵七世生裔为乐清县令君之大父也裔生柬君之父也以诗书教授乡里而终不仕君以景祐四年进士为洪州都昌县主簿扵是令老矣事皆决扵君而都昌至今称以为能又为庐州合淝县尉盗发辄得故其后无敢为盗者又为同州朝邑县令当陕西兵事起案簿书度民力所堪以均赋役而人不困又掌集庆军书记岁旱转运使不欲除民租以属其守而使君出视君以实除民租如法又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南康军南康县移知梧州方是时侬智高为乱吏多避匿即不往君独亟往治城壍集吏民以守而州无事经略使举君以知賔州再迁至太常博士而归为陵䑓令召见言事称旨赐绯衣银鱼未赴以嘉祐三年三月二十四日卒年六十君前夫人张氏后夫人吴氏子男三人其长则湜也次㳂次深女四人其三人巳嫁矣董振何贽朱介之其婿也君为人孝友谅直得人一善若已出能振穷急而自养尤俭约自賔州归所赍无南方一物其平生所为如此今既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徳安之永泰乡谷步里而未有以碣诸墓也敢因介之以告介之扵余为外姻而其妻能道君之实将惧泯没而无闻数涕泣属其夫求得余之一言以表之墓上盖余尝奉使江东溯九江上庐山爱其山川而问其州人士大夫之贤而可与㳺者莫能言也今湜能言其父之贤如此问其州人之㳺仕扵此者乃以为良然嗟乎郑君诚如此岂特一乡之善士欤而其子男与女子又能如此故为序次其说使表之墓上
  贵池主簿沈君墓表
  予先君女子三人其季嫁沈子也他日有问予先君之婿而予告以沈子其知沈子之家者必曰是其父能文学他日従沈子扵铜陵而游观其县县人得沈子必曰是其父能政事已而予求其父所为书扵沈子沈子曰先君卒扵逆旅其书悉为人取去无在者又问其政事曰吾尝闻扵祖母矣先君为池州贵池县主簿令不能而县大治者先君之力也尝摄铜陵县事县人有兄弟争财者先君能为辨其曲直而卒使之感寤让财相与同居其去也两县人追送涕泣远焉而后去其施设之方则吾不得其详也沈子遂言曰先君事生严䘮死哀自族人至扵婚友无所不尽其心终身好书未尝一日不读而扵酣乐嫚戏未尝豫也循道守官以不謟其上而㡬至扵殆者数矣故其仕尝有去志而无留心唯不得夀考富贵以卒其学问究其施设故其文章不多见而独为士友所知其行义不博闻而独为亲党所称其政事不大传而独为邑人所记日月行矣不即论次惧将卒扵无传也吾愿以此属子矣予应曰然子之先君固贤而又有贤子其后世将必大不可使无考也扵是为之论次曰君讳某字某再世家扵杭州之钱塘而其先湖州之武康人也武康之族显久矣至唐有既济者为尚书礼部员外郎生传师为尚书吏部侍郎赠吏部尚书尚书生询为潞州刺史昭义军节度使自昭义以上三世皆有名迹列扵国史昭义生丹为舒州团练判官舒州生牢江南李氏时为饶州刺史饶州生廷𬞟为濠州军事推官濠州生承诲大宋为明州定海县主簿累赠光禄卿光禄生玉尚书屯田郎中知真州军州事君真州之子天圣二年以进士起家楚州司法参军再调为池州贵池县主簿年三十六疾卒扵京师之逆旅夫人元氏生男子伯荘季长叔通皆为进士而季长则予先君之婿也君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真州城北之原盖其行义文学政事皆如其子之言云
  建昌王君墓表
  君建昌南城人姓王氏讳某字君玉少则贫窭事亲尽力未尝佚㳺慢戏以弃一日亦未尝屈志变节以辱扵一人故虽食蔬水饮而父母有欢愉之心徒步蓝缕而乡人有畏难之色及其有子则尽其方以教子扵是鄊人之子弟皆归之君随少长所能以教又尽其力盖娶邑里周氏女有贤行能助君所为生四子无忌无咎无隐无悔皆进士无忌早卒而无咎独中第为扬州江都县尉率君之教博学能文笃行不怠然人以为君能长者以有是子而非特其教之力也君亦尝举进士不中某年年六十五以某月日卒扵江都其子之官舍明年三月二十四日葬所居县里屯之原葬久矣无咎始求予文以表君墓当时无咎弃台州天台县令教授扵常州其学弥勤其行弥厉其志盖非有求扵兹世而止能使君显闻扵后世庶其在此以予不肖而言之不美也安能有所重以称君之孝子耶亦论次之如此
  处士征君墓表
  淮之南有善士三人皆居扵真州之扬子杜君者寓扵毉无贫富贵贱请之辄往与之财非义辄谢而不受时时穷空几不能以自存而未尝有不足之色盖善言性命之理而其心旷然无累扵物而予尝与之语久之而不厌也徐君忠信笃实遇人至谨虽疾病召筮不正衣巾不见寓扵筮日得百数十钱则止不更筮也能为诗亦好属文有集若干卷两人者以医筮故多为贤士大夫所知而征君独不闻扵世征君者讳某字某事其母夫人至孝居乡里恂恂恭谨乐振人之穷急而未尝与人校曲直好蓄书能为诗有子五人而教其三人为进士某今为某官某今为某官某亦再贡扵乡征君与两人者相为友至驩而莫逆也两人者皆先征君以死而征君以某年某月某甲子终扵家年七十七噫古者一乡之善士必有以贵扵一乡一国之善士必有以贵扵一国此道亡也久矣余独私爱夫三人者而乐为好事者道之而征君之子又以请扵是书以遗之使之镵诸墓上杜君讳婴字大和徐君讳仲坚字某
  鄱阳李夫人墓表
  鄱阳处士赠大理评事黄君讳某之妻太平县君鄱阳李氏者今太常博士巽之母也年若干以嘉祐五年十一月乙酉终而以后年十一月丙子従其夫葬鄱阳长顺里之西原葬若干年而太君之子所与㳺者临川王某表其墓曰太君之为女子以善事父母闻扵乡里及嫁移所以事父扵舅而致其礼有加焉凡在舅党者无不礼也移所以事母扵姑而致其爱无损焉凡在姑党者无不爱也相其夫以正而顺诲其子以义而慈处士君尝娶而有子矣盖视遇之无异扵已子其后太君之子以进士起为闻人而州之士大夫皆曰是母非独能教亦其为善也宜有子初其子为尉扵宣州之太平又参䖍州录事皆欲迎太君以往太君曰吾助汝父享祠春秋扵此义终不得独往及为南剑州顺昌县令知洪州新建县事而处士君已不幸乃曰吾老矣今而后可以従子故其终在新建其子之官寝太君生一男二女男即博士女皆已嫁其㓜蚤卒其长者少䘮其配事姑以孝闻而不嫁州之士大夫又皆曰是母能教非独施扵其一男而巳盖其女子亦母之力也呜呼岂不贤哉
  外祖母黄夫人墓表
  外祖夫人黄氏生二十二年归吴氏归五十年而卒卒三月而葬康定二年十二月也夫人渊静裕和不彊而安事舅姑夫抚子皆顺适吴氏内外族甚大朝夕相与居岁时以辞币酒食相缀接卒夫人之世戚疏愚良一无间言又喜书史晓大致往往引以辅导处士信厚闻扵鄊子为士无亏行繄夫人之助夫人资寡言笑声若不能出虽族人亦不知其晓书史也某外孙也故得之详明道中过舅家夫人春秋高矣视其礼犹若女妇然视其色不知其有喜愠也病且革以薄葬命子亿其可谓以正始终也巳舅藩既志其葬四年某还自扬州复其墓复表曰圣人之教必繇闺门始后世志扵教者亦未之勤而巳天下相重以戾相荡以侈疣然斁矣自公卿大夫无完徳岂或女妇然或者女妇居不识厅屏笑言不闻邻里是职然也置则悖矣然其死也闻人传焉以美之是亦教之熄也人人之不能然也传焉以美之宜也矧如夫人者有不可表耶於戏
  翁源县令杨府君暮表
  君讳某字某故华阴杨氏其为临江军之清江人盖亦已久矣曽皇祖曰某仕江南李氏为大理评事皇祖曰某皇考曰某真宗时以行义闻尝召之不起初宰相王随少时与友善仁宗即位随知杭州谋以皇考奉章入贺既至度不可屈乃巳后终推子弟一官以与其子得太庙斋郎君是也初任袁州萍乡县尉会令免独当一县豪猾吏民以君少共为十馀狱尝之君立断治大服又选饶州徳兴县主簿举馀干县令大水民乏食有死者君以便宜出常平米计口贱粜又诱富人发钱米所活人盖数万县人蘧琏捕答盗父因杀子诬琏以求赂君治服语琏曰汝归以米百石𫗦贫民所以谢我至州州吏疑琏大姓持赂当是时范文正公为将问琏汝来时长官何言琏道君语公曰杨某治此不自嫌可以无疑也琏卒得雪归𫗦民如君语盖君为文正公所信如此而能得民乐输多此类又除韶州翁源县令转运使举监广州市舶司至一月卒年四十二某年某月某日也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某县某鄊某里君事后母孝至然谨扵人䘮或大寒脱衣买棺以赴之平生如此不一既巳未尝为人道死之日家所有独其父书十馀箧举者甚众然仕终不遂其可惜也巳娶陈氏子曰遽漳州军事判官曰通池州建徳县尉皆时所谓才士也天所以报施盖将在扵是














  临川文集卷九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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