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溪李相国书
外观
老母数日痰气袭逆,倍甚于前,昼夜无宁晷。某于此时尚何心及外事,而有不得不为阁下言者:
昨闻某官亏空一疏,远近争骇。果用其议,则旬月中,故吏诛戮者数千人,械系而流者数千家。期年之内,天下郡县承追之吏,夺官者十八九。凡今之吏,孰是畏名义而轻去其官者?操之太蹙,必巧法别取以求自脱。恐继自今,愚民得安其生者鲜矣。闻大司寇韩城张公止其议至再三,彼于同官尚不忍其动于恶,况阁下日与天子议政于庙堂,而可使国立谤政,民滋其毒哉?又闻在事者多云:“天子不嗜杀人,将从末减,放流而止耳。”呜呼!刑罚之施,惟其当否耳。使所亏库金,果群吏侵欺以便其身家,虽诛戮之不为厉;而陷此者,多困于公事采办与大吏之诛求,其坐骄奢不节者,十无一二焉。故数十年来,执法者明知其弊而姑宽假之。若以放流为轻罚而可亟施,则未知其去死刑一间耳。即以某身言之,圣上赦其死罪,又免放流,而老母之北行也,家人以赴任为言,舟车之适,与无罪者等,徒以异水土思乡井而遘此笃疾。今诸公不昌言某议之非,而徒恃天子之宽仁,万一果如所料,用其议而从末减,则此数千家老弱无罪而死者,不知其几矣。
阁下尝语余曰:“圣人之心,即吾人之心也。今使吾人杀一无罪而得为王侯,必不为也。则圣人之不以天下易此,无疑也。”某尝诵之,以为明道之言。然则阁下宜用此言于今日矣!以去就争之可也。荀子曰:“马骇舆,则君子不安舆;庶人骇政,则君子不安位。”体国之义,当重以为忧,非徒望阁下为盛德事。伏惟鉴察!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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