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庵先生文集/卷四
杂著
[编辑]寒冈先生言行录
[编辑]先生在武屹。尚龙侍夕供后。先生整襟危坐。瞑目不言。肩背竦直。气像雍容。俨然如泥塑人。恰至夜分。乃举目视左右。时月星明槩。山川静寂。先生开户而出。散步中堂。陶陶然有自乐之趣。尚龙问曰先生今夜莫是曾点风浴。濂翁光霁底气像乎。先生曰吾尝学焉而未能。君言无乃太过乎。
先生癸卯还乡时。年六十有一。终日看书。继之以夜。孜孜干惕。常如少壮刻励者然。
乡人之来谒者。日且十许人。迎接坐语。略叙寒暄。则目常在册子上。
每阅诸书。一瞥数行。而至义理吃紧处。则必参考互订。以极其归趣。
武屹非但洞壑之幽泉石之胜。宾客罕至。应接颇歇。搜阅书籍。一意专精。以是辛亥以前七八年。在武屹时多。山泉庵在武屹溪东数十步。房厅各一间。有泉泻出岩罅。取以名庵。终日危坐。俯读仰思。常以育德果行自期。
由庵沿涧行数百步。有岩偃伏溪心。若卧龙状。遂名卧龙岩。因纂卧龙志。半岁而书成。序文跋语。摅尽底蕴。
武屹绝顶。有数椽草庵。依负苍岩。岩高数丈。面如削成。逶迤若屏。命其庵为屏庵。云雨岚瘴。无时不作。信非神全气完者则不能久留。欲傍置药圃山楹。以寓遐思。竟不就。
山中景致名称。仿佛乎古昔者。则必仿而为号。非以古人自居。顾名思义。亲切想像。益笃体验之实。有非他人所能窥测也。
自百梅园至武屹几六十里。石路崎岖。人马难行。从行之士。莫不困悴。而先生每当憩息之地。必端坐石上。启册看书。
宋正字〈远器〉,徐乐斋,郭稺静〈赾〉丈频来候省。来辄久留。乐斋少先生七岁。每到山中。昼对一案。夜联枕席。而晨起盥栉。入拜案前。先生但凭案以答。
先生久在山中。斋僧单薄。不遑供给。亲旧馈献。辄为祭需。不许常用。朝暮盘羞。唯山蔬数茎而已。衣服垢腻。亦不得澣濯。虽年少犹不堪艰楚。尚龙尝以体候致伤为言。先生曰君相从有日。而反以口体忧我耶。士之志于道者。忧不在是也。
尚龙尝侍坐。家僮来报失鹰。尚龙欲偕僮返栖。料理搜觅。先生问何以遽归。尚龙对之以实。先生正色曰使君求放心之诚。常如求放鹰之切。则何患不如古之学者乎。
尚龙尝率舍弟及孽弟等。拜先生于山中。先生问曰群弟稍长。有以相乐否。尚龙俯伏不敢对。先生曰有兄弟而相爱。固是乐。爱兄弟而善教。尤可乐。
先生尝在桧渊。尚龙与诸友。约以某日齐会渔钓。及期雨下如注。川流涨溢。尚龙意诸友不来。待晴乃往。先生问曰某日闻诸君期会。而何以不赴。尚龙对以雨。先生曰与朋友有约。不废风雨可也。
多士文会。每朝行相揖礼毕。或设小酌。先生中坐。长老在近行。为有司者别行。诸生列侍左右。以次传饮。卑幼之供应唯者。亦皆使之执爵伸敬。献酬升降。条理纤悉。雍容永夕。和乐肃整。节文威仪。有足可尚。
每岁晬日。先生不许人行酒。盖追慕劬劳之日。不敢宴乐也。翌日亲旧门生始设寿筵。虽卑幼诣俎献爵。则先生必两手迎受。既饮。献者趋进执爵则先生必回顾左右而授爵。未尝以退爵还授献者。酒半先生言笑和畅。蔼蔼若祥风庆云。在座老少。各尽欢情。而礼数素定。不严而整。
先生每谓朋友酬酢。但令称量而已可也。若强劝过饮。亏损礼法则是罔之也。非所以相爱之道也。
尚龙尝问高风正脉。乃后学指南。而必于东冈挽章发之者何也。先生曰此乃平日相对论辨者。故于其哀词及之。
一边人訾先生以不尊尚南冥。至以背师目之。先生闻之曰莫如我敬先生。
尚龙尝问曺先生以南冥自号。其他斋号亦多。有未晓处。取何义也。先生不答。久之乃正色曰君执此议先生耶。先生高致。有非后学所得瑕玼也。
尚龙尝游湖西。过无量寺。见梅月堂行状。还白先生曰金时习劲节高标。似不让于一时忠臣义士。而南秋江撰六臣传而不及梅月堂。后人作元生梦游录。添入南秋江。而亦不及梅月堂。岂非欠事乎。今若拟张中丞传后叙。别作一传何如。先生曰梅月堂节则高矣。然其行迹似不得为后世法。且秋江录其首末颇详。特君未及见之耳。
出入从游之士。有父兄则语之以孝敬。有官职则语之以忠勤。志学问则语之以道理。至于庸琐鄙夫。亦莫不勉之以当务。从容开导。亲切婉曲。巨细精粗。皆出至诚。此贤不肖之所以各尽其心也。
先生还乡以后。绝意仕宦。丙午朝廷连拜巨邑。丁未春。又有安东之命。先生初欲诣阙谢恩而还。比到洛中。廷臣颇欲启请留先生。先生闻其议。即日拜辞。疾驰出城。为到府呈告计。赴任初。有西厓之丧。继有宣庙不豫之音。牵仍半岁。久于任。非先生之志。
戊午废大妃之论极盛。先生时在沈痼中。仰屋嗟咄。坐卧不安。尚龙伏于床下曰外人谓先生今复进箚。先生方隐几看书。览毕呼左右扶起。正冠而谓曰人臣事君。有礼存焉。我方席藳不暇。何敢冒法陈箚乎。
己未春。两元帅败没。和戎之议始倡。先生闻之。愤惋不已。
先生尝谓人臣谏疏。岂徒尚直截过激而已。剀切恳恻。开悟上心。使国赖其庆。民蒙其泽。此又尤难。
先生纂集诸书。尽入于灰烬。存者无几。礼说亦被残缺。幸赖题目之存。得以重撰。
问国舅金悌男推戴之说。先生曰此实出于逆竖谎诞之告。何足取信。吾未见其形。安能察其影乎。
先生重纂礼说。极尽精力。至易箦时犹然。其所采摭群书。多至七百馀卷。而了然常在心上。每诸生传写校正。疑问丛集。而先生酬应如响。未尝留难。
先生最惜圣贤风范。其书凡九册。上自唐虞。下逮关闽。尤详于孔门诸子。尚龙问为书役之繁而不得重述欤。先生笑曰我数十年前博采群书。随得随记。积岁而成。到今思之。宛如隔世事。何能生意重修乎。
尚龙自庚寅备将命之末。癸卯后。益多追陪之日。日日见闻。无非格言懿行。而志气昏庸。不能记其万一。况敢望深体而力行之哉。略述平日耳目所得。庶得为后人之楷范焉尔。
敬斋箴图
[编辑]敬斋箴图者。金华鲁斋王先生之所作也。先生为学。专主乎敬。其于是箴。真知实得。故其所以排列地头。开示用工者。明白整齐。皆有下落。学者诚能体玩警省于日用之际心目之间而有得焉。则为圣为贤之功。端在于此。所谓敬者。一心之主宰。万事之根本。而为圣学始终之要也者。岂不信哉。○谨按此箴。与夙兴夜寐箴相对。盖夙夜箴。固学者用工时分。此箴实学者用工地头。须是随其时分地头。无相偏废。无所间断。然后其于圣学。庶几有得。学者宜加勉焉。
敬斋箴解
[编辑]敬斋箴者。晦庵朱夫子之所作也。夫子自叙曰读张敬夫主一箴。掇其遗作敬斋箴。书斋壁以自警。又曰此是敬之目。说有许多地头去处。〈李氏曰地头之说。于做工好有据依。○谨按敬斋。即紫阳书堂东斋也。〉
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潜心以居。对越上帝。
正。整齐也。尊。尊严也。潜。沈潜也。居。处也。对。犹配也。越。于也。上帝。天之主宰也。
右第一章。言学者于静时。当整齐其衣冠。尊严其瞻视。而沈潜其心。无所偏倚。至虚至静。鉴空衡平。有以配对乎上帝也。程子曰静中须有物始得。这里便是难处。○吴氏曰此章言静无违。〈○谨按此章图属静。〉
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择地而蹈。折旋蚁封。
重。不轻举也。恭。无慢弛也。必者。期必之辞。盖足容易轻。手容易慢。故言必以警之也。择。拣也。地。处所也。蹈。犹行也。折旋。横转也。蚁封。蚁垤也。朱子曰折旋中矩。其横转处。欲其方如矩也。古语云乘马折旋于蚁封之间。言蚁封之间。巷路屈曲狭小。而能乘马折旋于其间。不失其驰骤之节也。
右第二章。言学者于动时。必足重不敢轻。手恭不敢慢。择其所蹈。行必以正。如值巷路委曲之处。则当折旋如矩。不枉跬步也。○吴氏曰此章言动无违。〈○谨按此章图属动。〉
出门如宾。承事如祭。战战兢兢。罔敢或易。
出门。犹言出外也。如宾。谓恭谨如见宾也。承事。犹言执事也。如祭。谓严肃如承祭也。战战。恐惧。兢兢。戒谨。罔。无也。易。轻也。
右第三章。言学者于出门之时。其心竦然。如见大宾而致其恭。于执事之际。其心肃然。如承大祭而致其严。有以战兢自持。动容周旋。无不中礼。而罔敢或有轻易也。○吴氏曰此章言表之正。〈○谨按此章图属表。〉
守口如甁。防意如城。洞洞属属。罔敢或轻。
守口。不妄出也。如甁。如塞甁也。防意。闲邪之入也。如城。如守城也。洞洞。表里无间也。属属。诚实无伪也。罔。亦毋也。轻。亦易也。
右第四章。言学者于出言之际。当谨守其口而不妄出。必如塞甁而毋使水漏。于诚意之时。当禁止外邪而不得入。必若守城而毋使贼来。有如镜明水止。表里精粗。无不洞澈。而罔敢或有易轻也。○吴氏曰此章言里之正。〈○谨按此章图属里。〉
不东以西。不南以北。当事而存。靡他其适。
东西南北。设言四方也。当事。言应事之际也。存。犹在也。言心在事上也。适。往也。言心不他往也。
右第五章。言学者于日用之间。其心收敛。湛然渊静。既之东矣。又不之西。既之南矣。又不之北。如有事至。所当理会。则唯是即此一事。存在这里。以了其事。而毋敢走作也。○吴氏曰此章言心之正而达于事。〈○谨按此章图属无适。〉
不贰以二。不参以三。唯心唯一。万变是监。
贰。贰之也。二。二其事也。参。参之也。三。三其事也。唯一。申言不贰不参也。万变。犹言万事也。监。视也。程子曰敬只是主一也。朱子曰敬须主一。初来有一个事。又添一个。便是来贰。他成两个。元有一个。又添两个。便是来参。他成三个。
右第六章。言学者于应接之际。事物虽多。方做这一事。只做这一事。不复以他个事贰参其心而二之三之。唯当专一此心。随事精察。使皆得宜而毋敢错杂也。○吴氏曰此章言事之主一而本于心。〈○谨按此章图属主一。〉
从事于斯。是曰持敬。动静弗违。表里交正。
从。犹服也。事。如事事之事。斯指上文六章而言也。静。指第一章。动。指第二章。是由静而至动也。表。指第三章。里。指第四章。是由表而入里也。
右第七章。言学者于上文六章之事。有以专心从事。实下工夫。则是乃所谓持敬之事。而可以贯动静一表里。无所违而得其正矣。黄氏曰动静不违。表里交正。是一篇纲领。○吴氏曰此章总前六章。〈○谨按此章图属前六章。〉
须臾有间。私欲万端。不火而热。不冰而寒。
须臾。暂时也。间。间断也。私欲。物欲也。万端。言多也。热。如热中之热。寒。犹凛冽之意。
右第八章。言学者于时习之功。暂有间断。则私欲汩之。或热中而有若焦火焉。或寒凛而有若凝冰焉。此君子之所以常存敬畏。而犹恐其有间也。朱子曰须臾之间。以时言。○吴氏曰此章言心不能无适之病。〈○谨按此章图属有间。〉
毫厘有差。天壤易处。三纲既沦。九法亦斁。
十忽为毫。十毫为釐。毫厘。言至小也。差。失也。天。喩至高。壤。地也。喩至卑。易处。犹言易位。盖甚言其伦纪倒置也。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三者。人伦之大纲也。沦。没也。言其沦没而不振也。九法。九畴之法。禹治洪水。天乃锡之。其后箕子所推衍成畴。以陈于周武王者也。斁。败也。言其败坏而不叙也。陈氏曰毫厘有差。天壤易处。非谓些少事不敬。便能做大病。是言大病痛。只在微细处失起。故千里之缪。差之毫厘。然亦当思微细处差失。似甚小可。何故便到天地变乱。三纲沦九法斁。须多历人情事变之熟。乃知此不敬之为害端的处。凛乎其可畏。而非理明义精。亦不能发到。此真可谓切己箴之。救人免陷于夷狄禽兽之归也。
右第九章。言学者于自修之事。少有差失。则所谓毫厘之间。千里之缪。直至于天地易位。三纲九畴沦没斁坏。中国变为夷狄。人类化为禽兽矣。此君子之所以尤加谨独而愈惧其有失也。朱子曰毫厘之差。以事言之。○吴氏曰此章言事不能主一之病。〈○谨按此章图属有差。〉
於乎小子。念哉敬哉。墨卿司戒。敢告灵台。
於乎。叹辞。小子。犹言弟子。指学者也。念。思念也。敬。敬听也。墨卿。墨也。谓之卿者。如称管城子。盖亦尊之也。司。犹主也。戒。警戒。谓此箴也。灵。神明也。台。犹舍也。灵台。如言神明舍也。
右第十章。盖为嗟叹之辞。以起学者之听。而述其所以作箴之意以警教之。此诚为学者吃紧处也。读者其致思焉。○吴氏曰此章摠结一篇。其言持敬工夫。周且悉矣。〈○谨按此章图摠属一篇。〉
黄氏曰此箴是从粗说入精。从浅入深。○真氏曰敬之为义。至是无复馀蕴。有志于圣学者。宜熟复之。○问敬斋箴后面少些从容不迫意。欲先生添数语。朱子曰如何解迫切。今未曾下手。便要从容不迫。却无此理。除非那人做工夫大段迫切然后劝他勿迫。如人相战。未曾交锋。便要引退。今未曾做工夫。便要开后门。然亦不解迫切。只是不曾做。做著时不患其迫切。某常觉得宽缓底意思多耳。○朱子曰敬者一心之主宰。万事之本根。而圣学之所以成始成终者也。为小学者。不由乎此。固无以涵养本源。而谨夫洒扫应对进退之节。与夫六艺之教。为大学者。不由乎此。亦无以开发聪明。进德修业。而致夫明德新民之功也。不幸过时而后学者。诚能用力于此。以进乎大。而不害兼补乎其小。则其所以进者。将不患于无本而不能以自达矣。曰然则所谓敬者。又若何而用力耶。曰程子于此。尝以主一无适言之矣。尝以整齐严肃言之矣。至其门人谢氏之说。则又有所谓常惺惺法者焉。尹氏之说则又有所谓其心收敛。不容一物者焉。观是数说。足以见其用力之方矣。知其所以用力之方。则知小学之不能无赖于此以为始。知小学之赖此以始。则夫大学之不能无赖于此以为终者。可以一以贯之而无疑矣。盖此心既立。由是格物致知以尽事物之理。则所谓尊德性而道问学。由是诚意正心以修其身。则所谓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夺。由是齐家治国以及乎天下。则所谓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是皆未始一日而离乎敬也。然则敬之一字。岂非圣学始终之要也哉。○黄氏曰敬者主一无适之谓。程子语也。然师说又以敬字唯畏为近之。盖敬者此心肃然有所畏之名。畏则心主于一。如入宗庙见君父之时。自无杂念。闲居放肆之际。则念虑纷扰而不主于一矣。二说盖相表里。学者体之则可见矣。○蔡氏曰敬字之义甚大。先师朱子裒集程门论敬要语。详且密矣。黄氏又述先师敬字之义唯畏为近之。尤精切。盖人之一心。虚灵知觉。常肃然而不乱。炯然而不昏。则寂而理之体无不存。感而理之用无不行。唯夫虚灵知觉。既不能不囿于气。又不能不动于欲。则此心之体用。亦将随之而昏且乱矣。此所以不可不敬也。苟能惕然悚然常若鬼神父师之临其上。深渊薄冰之处其下。则虚灵知觉者。自不容于昏且乱矣。此敬字之义所以唯畏为近之。其说不可易矣。尝即其本源而深思之。敬该动静。主一亦该动静。无事时此心湛然常存。此静而主一也。有事时心应此事。更不杂以他事。此动而主一也。静而主一。即中者天下之大本。动而主一。即和者天下之达道。若玩周子一者无欲之一。程子涵养吾一之一。朱子一者其心湛然只在这里之一。则知静之主一。其太极之境界与。学者诚能尽取而融会。精思其实体则庶乎得之矣。○谨按二氏之说。其于敬畏之义。发明亲切。最宜潜玩。
书敬斋箴解后
[编辑]余于少时。从游冈下。受读是箴。爱其简切。恐或遗忘。每于讲罢。辄录其说。庶几未死。有以从事。惜其中废。老大无闻。枯落竆庐。恒切悲叹也。今幸儿孙乃敢请学。徒以言传。不能使知。遂将旧录。逐节分疏。又取元图。冠于篇首。参互考证。资其讲习。极知僭逾。无所逃罪。虽然其所辑录者。皆本师说与经解。不敢有一字一义刱立者。盖欲儿孙因是训诂。窥闯其万一也。初非敢杜撰而自以为箴解也。嗟尔儿孙。毋忘遗教。以为私览。而非其人勿传也。崇祯纪元十月朔朝。愚妄谨书。
号召使通谕文丁卯乱时。先生以参谋代制。
[编辑]呜呼。十年伺衅之贼。豕突于今日。龙湾安市。高垒衄矣。府尹巡边。烈士殇矣。关东诸藩。已成望风之势。箕封以西。方作豺虎之场。旄倪何罪。血溅锋刃。子女为俘。尽入阴山。冦势日深而人心日挠。迁国图存。诚出庙谟之不得已也。呜呼。仓皇海门。三宫播迁。二百年宗社。托在孤岛之中。京城波荡。士女鱼肉。谁无父母。扶携道路。谁无夫妇。逃窜山谷。但悲傅爕之身世。无处求生。言念国家之艰危。税驾何所。今日国事。盖不待智士而痛哭矣。呜呼。惟我东方。地虽褊小。而衣冠文物之盛。礼乐教化之懿。称誉小中华于天下者千百年于玆矣。岂有一朝为狂冦所蹙。缩头敛手。一向隐伏。置君父于相忘之域哉。气数所关。虽不能免。而天之助顺。理必伸矣。况我岭南。人才之府库。国家之根本。列圣之所培养。先贤之所教训。户有节义之风。家传忠孝之俗。义声既著于壬辰。忠愤岂泯于今日。朝廷所期待于本道者。不浅鲜矣。呜呼。当职本以无似。窃位于朝。久积轻浮之讥。既不能格君匡时。以救危亡之祸。又不能投笔请缨。以效敌忾之忱。获罪于邹鲁诸君子。固已久矣。自知不足以激动人心。号召义旅。而受命于危乱之际。义不敢辞。饮冰而南。日夕焦煎。唯不克效力是惧。所恃者。秉彝同得之天。自我发之。而诸公所学之得力。正在此日耳。呜呼。诸君子平日读圣贤书。所学何事。当国势赘旒之日。若不能慷慨奋发。忘身卫国。但向草间求活。则其于名义何若。使铁骑充斥。八路糜烂。则诸君子之身之家若妻若子。果能独保于干净天地乎。义理如此。利害如此。捐生死国。犹愈于束手就屠。况以义不以力。终未必死者乎。呜呼。若士大夫曁父老民庶。至尊泥露。其忍闻乎。庙社蒙尘。其忍视乎。累朝恩泽。其忍忘乎。冠裳左衽。其忍恝乎。当职陛辞之日。玉音琅然。属望于本道多士者。不啻丁宁。譬则父母在水火之中。而望救于子也。于此不洒泪投袂而起者。则亦无复人理为矣。元冲甲一书生耳。能以乡兵大挫红巾之贼。师直为壮。宁有古今之殊也。凡有血气者。各奋见义之勇。且效同声之应。招集乡里。纠合徒众。协同官军。以俟规画。或遮绝岭路。或捍卫分朝。倘有委靡退缩。不肯应募者。务加晓喩。至再至三。犹不听信。则是甘心被发而自入于后君之罪也。大义所在。自有常刑。然本道宁有如是之人乎。凡我同志之人。咸听用亶之诰。恋行在而挥涕。有死之心。吁尔众而同仇。所重在义。宜审熊鱼之取舍。以破犬羊之心胆。言所不陈。开列于后。各宜照详施行故谕。
呈监司文
[编辑]伏以生等。为先师郑先生营建院宇于先生旧居讲道之基。而役巨力绵。势将中止。生等聚首咸嗟。无以为计。何幸昨日。幨帷暂驻。许纳士子。开示诚款。既题三斛之租。继有盐米之赐。阁下尊贤爱士之诚。出寻常万万。非生等陨首所能报。而又有所恳。仰干严威。唐突之罪。乌可免乎。本州有属公奴婢五六口。此乃阁下之所尝许也。事关名教。冀蒙听施。冒昧申禀。惶悚实深。
通尚州乡校文适变时
[编辑]臣民不幸。逆竖肆毒。庙社蒙尘。乘舆南幸。当此之日。凡我道内士民。莫不忘身奋义。思死国难。耿耿血诚。天日所鉴。而监司闵圣徽。至以本道观望向背。发兵势难。为密启云。噫虽在髦蛮蠢动之乡。尚不忍加此等语。况岭南乎。平日忠国爱君以道义激励者。至此而扫地矣。若陨渊谷。心骨俱痛。齐起㬥白。一日为急。第以弊邑距日下稍远。道路之传。不得详知。想贵州不但监司久驻。星使络绎。朝报不绝。若闻构诬之言。必不容受。倘其不虚。幸示以同愤之义幸甚。
通本邑诸学宫文
[编辑]窃惟我先师考槃之所。非武屹乎。在后学仰止之地。非武屹乎。架插书籍。奚但如李氏山房。藏留杖屦。宛然若武夷精舍。清芬可范。遗躅可寻。其为有关于青襟。岂寻常斋舍之比乎。第以地僻路竆。生徒罕至。守护之事。任之缁髡。上雨旁风。御不以时。书舍渗漏。斋室倾颓。藏修重地。将未免废弃。宁不为吾党之所可闷念者也。方劝起僧辈。期以修理。而燔瓦营缮。工役甚繁。决不可专委疲残。责其成就。助力之举。在所罔已。玆与入斋诸友。分定各所。愿须佥尊。依所录备给。俾免中止之患幸甚。
通本邑乡校文
[编辑]武屹僻在竆谷。生徒罕至。不能有无于诸学舍之数。而第惟先师冥栖岩壑。畜德凝道。岩名斋号。寓意深远。遗馥宛然。清芬未沫。满架图书。兼以杖屦。为吾徒者其忍任其颓废而不为之致念耶。谷邃峡束。云雾侵蒸。或瓦或板。俱不过数十年而坏漏。今夏雨潦。屋无干处。至于书册。亦未免沾湿。居僧不堪其苦。方谋改椽易瓦。匠人粮债之出。不啻童羖。而山长地嫌势乏。容默不言。生半生出入之馀。不敢越视。玆当各所首任曁佥士友入斋之日。敢用通告。愿须惕念商议。随力顾助。使藏修重地。不至坠废幸甚。
呈地倅文
[编辑]伏以民外曾祖白参军坟墓在庆山地。嫡嗣无传。樵火莫禁。荒废湮没。将不识处所。民窃念外曾祖位虽未显。威名著闻。为一世称道。而身后寂寞。至不能保护丘垅。追慕之怀。宁有内外之间哉。为表墓道。镌刻数百字于片石。置民常处之所者。今垂二载。而此去庆山。百有馀里。民实贫薄。运致无路。常恐情事未遂。一朝溘然。日夜焦思。不知为计。伏惟城主临莅一邑。以孝为理。民何敢畏避僭越。不为陈达乎。本邑境土至东安津头而止。境内则资藉亲旧。或可寸进。而一渡东安。便是他乡。绝无可仰。又有峻岭当前。险阻倾侧。尤难用力。诚得船载。自东安津浮于洛江。达于琴湖。溯泊于泗水之前。则前路平坦。更无所碍矣。目今江滩通济。揭厉利涉。如沙门津船则尽日间系。伏愿城主俯察切迫之悃。特命沙门津卒二人。曳船载石。同力运去。使滨死老民。得遂追远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