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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平仲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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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苏平仲文集 卷第一
明 苏伯衡 撰 景上元邓氏群碧楼藏明正统壬戌刊本
卷第二

苏平仲文集卷之一

            处州府推官章贡𥠖谅校正

 杂著

   周书补亡三首

    献禾

叔虞邦于唐越有禾异亩同颕乃献于王拜手稽首曰天子兹

惟祥我罔敢知兹惟不祥我罔敢知矧敢曰其永孚于休皇天

上帝亦既崇建有夏有夏今用颠覆亦既崇建有殷有殷今用

颠覆呜呼天命难知禾则匪难知勤敷菑禾乃殖敷菑不勤禾

罔攸殖禾殖惟人不殖惟人故天之降命于夏于殷亦惟其用

徳天之断命于夏于殷亦惟其不用德天匪难知不常厥德肆

不常厥命我闻天有咎征厥咎无大亦允罔或愆乃不可不念

休征滋至自反虽恵乃亦不可念时则罔有艰呜呼天子无皇

曰出于祥惟曰未有善夙夜自敬徳无豫无怠斯永不坠天之

降休命

    归禾

唐叔献禾于王王命归之周公乃言曰呜呼休兹匪我㓜冲人

克臻兹亦惟叔父周公德惟时周公虽厥身居东厥心罔不在

我周邦亶我股肱耳目诞济我家于多难而我㓜冲人不明弗

克知天肆崇降威以震动予越兹复显降休祥用彰公暨予不

啻若一人呜呼惟时周公天尚不庸释予SKchar敢不祗若天予SKchar

敢遏公功尓其归周公于东哉王曰公昔丕显成汤格于皇天

犹有赖于伊尹亦越我穆祖文王受殷命暨我昭考武王迪有

禄并有赖于虢叔及闳夭及散冝生及㤗颠及南宫括矧我幼

冲人微公教告之微公左右之我则弗克乱我受民矧曰其能

格于在上呜呼尚既乃心以予万年钦承天之休呜呼无曰予

冲人惟用顾于先王文武

   嘉禾

周公既得命禾庸作书以诘曰伻来乃命赉予以嘉禾曰臻兹

在予旦呜呼予旦尚惧弗克㳟于王以𫉬戾于天夙夜不自皇

其皇敢行贪天之功曰厥休旦之休其惟王克嗣文武徳天乃

用申厥眷命休祥攸集呜呼时则大可庆亦大可恤我思夫人

未遘祥乃罔不畏既遘祥乃罔或畏惟不畏畏乃诞縦厥淫

怠傲以速厥辜故自古小大邦罔不用降灾日兴罔不用降祥

日乱呜呼王尚永寅念于兹哉王尚若啇王中宗之祗谨于桑

榖哉王克谨惟天眷命有申王惟不谨天不惟不有申命亦作

孽王亦入于畏我非敢多诰王惟心我惟股肱心不蘉殷肱克

有济鲜哉呜呼图惟厥终永保兹显休命

     书序有归禾嘉禾篇目而亡其书𥨸意虽唐叔之

     献禾当亦有书盖俱逸矣昔白居易作汤征以𥙷

     亡君子不罪也伯衡虽不敏辄敢效之作献禾归

     禾嘉禾凡三篇陶窳𦈢与殳丁卣父辛爵屈生敦

     台夫鼎比妍其真不知量哉其亦大可哂哉伯衡

     志

   𥙷范宣子复郑子产轻币书

苑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伯患之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宣

子说乃轻币复书于子产曰四邻诸侯以敝邑之为盟主也朝

以修好币以将诚无时无之寡君尝命其寡大夫曰我闻涧谿

沼沚之毛𬞟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釡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以

为羞今列国来朝供奉玉帛以为庭实将焉用之寡人其辞诸

寡大夫对曰非玉帛之是利惟礼之是供国之大礼惟朝与聘

凡朝聘有珪有璋有好货有陪鼎有赠赂是之谓礼礼之设久

矣谁敢废之盟主将范诸侯以礼者也(⿱艹石)欲无烦诸侯而币之

不用是废先王之大礼也可乎寡君用其寡大夫之言惟务行

礼是以受之而不辞也不然敝邑于诸侯之币受且不欲矧欲

重乎箫鱼之会执事尽其𡈽实重之以宗器以恱于我吾子所

知也当是时也诸侯之属辱在敝邑者见之曰晋郑兄弟之邦

也今郑之服事晋犹不敢不恭而加币焉况我异姓之邦其谁

敢爱犠牲王帛而不以申礼于晋于是乎币莫不有加焉自是

以来币之重也庸有之矣然则加币以为礼则执事之是启(⿱艹石)

乃币加而寡君弗止焉实匄之不敏不能𥙷察䂓諌以至此也

匄敢不伏其辜今吾子不比之罪匄以为敝邑赖之而重之以

浚诸侯其无乃未之思乎敝邑虽福小公赋不必尽索惟是栾

郤晋原狐续庆伯国邑之赋以供百事库尝有馀实也抑诸侯

之币几何而曰赖焉其谁信之昔我先君悼公施舎出积以为

民也国无滞积亦无困人公无禁利亦无贪民至于今不替则

弊邑之于民也生之而不浚有自来矣民犹弗之浚而况诸侯

乎凡我同盟匹也而敢有浚心恤其匮乏通其有无无敢不力

(⿱艹石)曰浚之又谁浚哉或者君其奇匿时作庶民罢弊𡈽地所生

不足供事以异日之加币也悔于厥心其从𥘉也则惧以为讨

其不从初也则惧无以给请之又惮烦也乃藉匄以为口实乎

夫主齐盟者将惟礼是讲岂其爱币礼以币行亦以币成成礼

足矣岂在重乎虽君之务省穑亦敝邑之所喜也礼苟无废币

𥘉之从寡君之始愿也敢有贵备我知享而巳周书有之享多

仪仪不及物曰不享寡君之于诸侯识其享亦识其不享不享

必弃信弃信必背盟背盟必怒邻怒邻将不免以一矢加遗虽

欲贽币相周还也其蔑之能矣从初币之菲礼之腆也不犹愈

于不享虚执事其图之

    师俭训

惟义门郑君仲德既嗣緫家政乃至于师俭堂登进厥家人用

告之曰予弟子侄予子予孙咸听子训昔汉相鄼侯置田宅逖

在穷郷作室不树垣墉曰令后世贤师吾俭乃尔攸闻亦尔攸

师呜呼惟尔攸师岂惟鄼侯之俭哉古之人茅茨不翦𡈽阶𡈽

铏则有(⿱艹石)唐尧乃不可不师卑宫室𢙣衣服菲饮食则有(⿱艹石)

禹乃不可不师呜呼惟尧惟禹时乃圣人犹俭(⿱艹石)兹惟予暨尔

矧曰凡民柰何弗俭惟尧惟禹时廼天子犹俭(⿱艹石)兹惟予暨尔

矧曰庶人柰何弗俭思夫俭(⿱艹石)车之柅(⿱艹石)马之勒车以柅止马

以靮闲人而无俭情之从𣣔于何其制相古今邦君及郷士及

百姓罔有克俭而或不吉罔有不克俭而或不㐫今予与尔其

无胥曰俭无益亦无胥曰不俭无愆尚胥风夜慎哉呜呼先祖

有训曰毋纵奢侈以干天刑毎旦飏之厥惟旧矣今予曷又(⿱艹石)

兹汝训惟我郑氏肇我家于兹自彼有宋我九世祖爰始诞为

义聚越五世廼克臻大竸又五世廼厎于今今予与汝攸居攸

用厥室庐暨厥什器罔匪先祖之遗无有刻镂无有奇巧斯其

咸见之不惟遗我后嗣者(⿱艹石)兹我闻先祖之自奉至于裳衣至

于食饮廼亦无有轻肥惟我先祖岂曰无耳目口鼻之欲亦惟

不敢不于俭徳是尚是(⿱艹石)是庸是迪以制厥心以慎厥身以保

厥家以永厥图呜呼先祖克俭不惟其言于其身惟(⿱艹石)兹故在

我后嗣赖之式克有今日周人有言曰丗禄之家鲜克由礼敝

化奢丽万世同流予其可不创于时予其敢不训汝惟俭之用

SKchar永念家之升降在兹则其无㓕义无肆欲无怙侈无耽乐

凡厥服食噐用以至于百为与其过于奢宁过于俭去厥泰亦

去其或不泰从厥约以从其所未约呜呼尔克用予训尔廼克

恊于先祖尔亦式克师古之人是之谓义门之彦周还师俭堂

尚无⿰靣⾒ -- 䩄靣目惟尔后人廼亦永有师师厥家人皆曰敢有不恭

再拜趍出仲德廼属眉山苏伯衡书诸册具训于子孙

    畏慎训

赵君彦嘉畏慎自牧爰作齐居大书掲诸座右兹岂曰用朝夕

观省其亦将训迪于后之人予庸作训曰我闻战战业业(⿱艹石)

春冰(⿱艹石)履虎尾时曰畏又闻洞洞属属(⿱艹石)执玉(⿱艹石)奉盈时曰慎

心非畏害制事非慎害应惟畏惟慎时乃要道肆君子不敢不

率呜呼惟心之动(⿱艹石)火之炎(⿱艹石)川之决(⿱艹石)马之逸君子宅心(⿱艹石)

救火用畏为水(⿱艹石)防川用畏为土(⿱艹石)御马用畏为勒肆厥心罔

有弗存惟事之至(⿱艹石)𢇁之棼(⿱艹石)辐之辏(⿱艹石)蔓之滋君子莅事(⿱艹石)

治𢇁用慎为⿰木莭 -- 栉(⿱艹石)运辐用慎为𨐅(⿱艹石)除蔓用慎为斤肆厥事罔

有弗济相古先民有(⿱艹石)尧有(⿱艹石)舜有(⿱艹石)大禹有(⿱艹石)成汤有(⿱艹石)

王武王有(⿱艹石)周公孔子既克圣亦罔匪惟畏慎之行有(⿱艹石)丹朱

(⿱艹石)商均有(⿱艹石)鲧有(⿱艹石)桀有(⿱艹石)纣有(⿱艹石)幽厉不克圣亦罔匪不

惟畏慎之行呜呼岂惟圣狂攸在迪畏慎与不迪畏慎诸侯克

保厥 大夫克守厥家士克存厥位庶人克全厥身亦惟克畏

克慎畏不畏慎不慎未有不亡厥邦畏厥家失厥位凶于厥身

呜呼凡人畏厥畏慎厥慎亦罔不能虽无攸畏亦克用畏汝曰

尽慎亦克用慎兹惟鲜能哉必所其畏慎其乃无畏否则终入

于畏虽慎可及呜呼予以闻先正之格言咸告尔矣尔其夙夜

畏哉慎哉尔尚无畏畏哉尔SKchar不畏亦畏哉尔尚无慎慎哉尔

曷虽慎亦慎哉尔乃克存乃心尔乃克齐乃事尔亦则惟克由

圣哉兹不啻不㐫于廼身尔如有位有家有邦尚亦永保哉呜

呼朂哉朂哉

   苍玉轩释

轩曰苍玉者何四面竹森然玉立也竹则何以曰玉贵竹也何

贵乎贵其德也其德何如君子以其冬生仁也中虚道也有筠

文也特立志也理而析义也直而不屈勇也为律为简为矢为

箭为笾为篚为杖为簟为篷为箑无不宜材也声中节奏乐也

群居族处不倚不乱礼也其德莫加焉柰何不贵之贵之而不

儗之以玉何足谓之贵则SKchar为曰苍玉玉其质也苍其色也质

之温然王无以异也色之苍然玉无以异也予之以玉之质而

不以色予之可乎玉有六焉苍壁其一也礼天以之𥙊莫大于

事天故玉莫贵于苍壁竹而谓之苍玉贵之至也然则何以轩

焉尔君子贵夫玉故佩之故无故不去之其贵竹也犹其贵玉

也何独竹而无故去之夫是以轩于其间动作也食饮也𥨊处

也无不与之俱焉又从而记之何也所以成君子之贵竹也亦

所以贵夫君子也焉成君子之贵竹也著之文辞昭其美德是

谓大其贵大其贵则夫人莫敢不拟竹于玉而竹之为贵信于

天下矣言亦所以贵夫君子何竹有似乎君子故君子斯贵焉

非君子虽有竹莫之贵也然而君子之贵之也岂曰娱其耳目

哉亦曰比德云尓是君子之德见于贵竹矣贵德之君子其可

贵不甚于竹乎甚竹之可贵也是以其所贵亦贵之贵其所贵

至于记其所贵则人将曰所以记之也凡为君子也夫是之谓

贵君子之徳也君子氏名何居何郡邑里南康彭君尚贤也今

以选为平阳县丞轩在南康之卜邻郷视埠作于洪武戊午

七月十日云

   默存斋释

余君可立读易至尚口乃穷惕然有警于是以默存名其斋而

或者非之曰语默何常之有哉惟其时而巳矣时不可默夫安

得而默时不可不默夫安得而不默不可默而默则踏仲尼之

所谓隐不可不默而不默则蹈仲尼之所谓躁隐君子不为也

躁君子亦不为也今可立以默存名斋盖有取默默者存之语

也是将胥为缄默苟存之徒矣焉往而不为隐哉事亲也其能

柔声以諌乎事君也其能犯颜以诤乎交朋友也其能忠告而

善道之乎何哉可立之名斋也余曰可立之名斎未必过也而

子之求之未必不过也可立之意亦将以默而存其不默云尓

不默而以默存古之人亦有之矣楚荘王县陈诸县公皆庆申

叔时独不庆不庆非默乎荘王让之申叔时进其说焉固未尝

终默是其不庆于始者乃所以存其说也故说行而陈以封信

陵君赴赵门下士皆諌侯嬴独不諌不諌非默乎信𨹧君诘之

侯嬴效其计焉固未尝终默是其不諌于始者廼所以存其计

也故计用而赵以全申叔时一默而存巳县之陈侯嬴亦一默

而存垂亡之赵则默之所存亦大矣人不知不默存于默不能

以默存不默言不中而身不能存盖无足怪者夫不默以默存

者天之道也天之有雷不犹人之有言乎雷收声于秋冬寂(⿱艹石)

无者此非以默存不默乎当春夏之际轰然而呜天地之间品

物之众有知无知之属无不鼓舞动荡甲者拆而勾者申凝者

散而蹙者遂其功至于(⿱艹石)是则固存于秋冬之默也使雷日夜

𨼆隐吰吰又安能神其用乎故夫人患不能默耳不患不能不

默也苟能默矣于不默乎何有平居默默似不能言者及临大

事决大议一言而定国是功存社稷泽存子孙名存宇宙此善

默者也而非明乎天道者乌乎能之哉不然自古以敢言而受

上赏者既多以不言而遭显戮者不少然则不默果不足以存

身乎默果足以存身乎客愧而默默遂书以为默存斋释

   寓轩解

天下无物不有攸寓也明寓日月威寓雷霆润泽寓雨露肃杀

寓霜雪土寓夫生植水寓夫灌漑火寓夫烹饪春而发生寓之

夏而长荗寓之秋冬而收敛坚贞寓之不惟丽乎天地位乎四

季者有所寓命乎两间者皆有所寓也坚之为松柏箘簵脆之

为蒹葭萑苇㓗之为𬞟藻菁茅馨之为芝兰(⿱艹石)之为荼SKchar韧之

为桑麻神之为蓍龟鲜之为鱼鳖美之为稻𥹭𮮐稷𬞞果微之

为蜩范蚮蜗小虫水草甘之为鸡豚雉兔犬羊鹿豕贱之为牛

溲马勃珍之为珠玉金贝水银空青纎之为齿革羽毛绚之为

粉黛丹添而服食噐用寓焉而况于人乎是故君臣贵贱所由

寓也父子慈孝所由寓也兄弟长㓜所由寓也夫妇嗣续所由

寓也师友道艺所由寓也而况于一身乎人知听寓于耳视寓

于目出纳寓于口呼吸寓于鼻运用步趍寓于手足而不知三

才之理于心焉寓也惟夫三才之理寓于人之心也是以昔者

圣哲有作别九州画井牧而彊理得所寓树公侯卿大夫士居

士农工商而职业有所寓制为衣裳网𦊙栋宇舟车耒耜杵臼

弧矢酒食鍼砭棺椁泉币而利用知所寓立之朝觐会同冠婚

䘮祭蒐狩饮射而礼文以寓设之金石𢇁竹匏土革木羽籥干

戚缀兆而乐舞以寓定之象刑而禁令以寓布之纲纪而法则

以寓为之郊庙而敬以寓刻之符玺而信以寓于高城深池寓

堤防于彰善殚恶寓劝惩以䂓寓贠以矩寓方以绳寓直以凖

寓平而又一切寓之蕳册以埀式于千万世凡此皆财成辅相

经纶参赞之所寓也而所以能尔盖由其理寓之心也故君子

𣣔得其寓者莫如身寓其身于善则心之理全寓其身于不善

则心之理失全其心之理斯为知为贤失其心之理斯为愚为

不肖岂独吾之知愚贤不肖寓焉道术之显晦风俗之美恶家

国之兴替世运之盛衰莫不于吾之用舎寓焉必也百岁之中

兢兢业业不容一日暇逸以求尽夫人道然后吾寓形于两间可

无愧也苟以宇宙为𫝊舎人物为逆旅视其生也(⿱艹石)寄视其死

(⿱艹石)蜕其存也蠢蠢其没也泯泯则其名虽曰人其实木石鸟

兽虫鱼草芥之不(⿱艹石)矣而谓君子寓之乎礼部侍郎黄君子邕

以盛年粹学修才雅誉为时名卿寓其兴于诗酒山水则有不

睱也寓其情于⿰⿱亚⿰口亅欠 -- 𰙔舞管弦则有不𣣔也寓其志于富贵功名则

有不为也寓其术于权谋则有不屑也寓其言于荒唐则有不

取也然则君以寓名轩夫亦𣣔全其所寓而寓于无愧之域而

巳矣吾故为之解

   中谷解

无偏无倚无过无不及之谓中至下至深至大至广之谓谷中

所以范围天下者也而不外乎正谷所以囊括天下者也而不

越乎虚书曰王道平平非正而何又曰王道荡荡非虚而何君

子之于天下也不可一日而不正亦不可一日而不虚夫惟正

然后能中夫不中夫惟虚然后能谷夫不谷欹于左则偏正则

不欹而焉有所偏侵乎右则倚正则不侵而焉有所倚有馀于

前则过正则无馀而焉有过不足于后则不及正则无不足而

焉有不及是则不中之所以中者正而巳矣高者不可藏虚则

下而何所不藏浅者不可受虚则深而何所不受小者不可容

虚则大而何所不容狭者不可居虚则广而何所不居是则不

谷之所以谷者虚而巳矣中即正而谷即虚也故学以中为軆

而以谷为要焉中也者万善之所出也谷也者万善之所入也

非中不足以为学非谷不足以成学古之圣人或执之或用之

或建之以此知学贵乎中而亦求至乎中也古之君子或宽以

居之或谦以自牧或虚以受人以此知学贵乎谷而亦求至乎

谷也然中无定在者也故堂一家之中也而不可为一国之中

京师一国之中也而不可为天地之中惟洛邑则为天地之中

而谓之一家一国之中又不可中之无定在也如此而执一焉

何怪乎天下之不中者不岀于中也然谷有限量者也故沟洫

一成之谷也其于江河之所纳者不能纳江河一隅之谷也其

于四海之所纳者不能纳惟四海则为百谷之长而沟洫江河

之所不能纳者无不纳谷之有限量也如此而我取盈焉何怪

乎天下之不谷者不入于谷也是故君子其于中也不患其无

定在而患吾无以中之其于谷也不患其有限量而患吾无以

谷之故将中天下之不中必先中吾心之不中将谷天下之不

谷必先谷吾心之不谷人之一心三极之主宰万化之本原也

可以制万事而不可偏于一事可以包万物而不可有夫一物

苟为一事之所牵一物之所衡则不能自中何以中事不能自

谷何以谷物喜而无使之胜焉怒而无使之迁焉哀而无使之

伤焉乐而无使之淫焉所以自中也自中然后无我而至中者

形焉夫何患乎不中先入之言而无使之留焉自是之意而无

使之萌焉骄吝之气而无使之长焉满假之色而无使之作焉

所以自谷也自谷然后无碍而至谷者形焉夫何患乎不谷不

中之在我者中则其在天下者不足中矣当出而出当处而处

当受而受当辞而辞当言而言当默而默当赏而赏当罚而罚

孰不出于中哉不谷之在我者谷则其在天下者不足谷矣含

㧨而藏疾兼听而博采俱𭣣而并用山负而海㴠天覆而地载

畜之大而业之冨孰不入于谷哉夫为学非中固无体然非诚

意又何以𦤺中夫成学非谷固无要然非逊志又何以⿰至支 -- 𦤺中知

此者可与论学矣可以尽性矣赵君伯容其先宋宗室也世为

儒家而伯容尝登故翰林待制桞公深䮍先生吴公之门讲论

洙泗濓洛之学方将默去外累而独求诸内自号中谷子尝试

问之盖有见于此是以为之解

   金子权字觧

人之情万殊事之岀万变可之中而有不可焉者不可之中而

有可焉者则何以处之曰揆之以权而巳矣君子以权揆事也

犹其以权称物也今夫物斤斤而累之自一钧至十钧至百钧

至千钧至万钧推而上之其累之也愈多则其所累者愈重斤

斤而析之由万钧为千钧为百钧为十钧为一钧推而下之其

析之也愈众则其所析者愈轻轻重之变错出吾之前其不齐

亦巳甚矣惟有衡而衡有刻也此为铢焉此为两焉此为斤焉

此为钧焉此为石焉而又有权焉权廼衡所待以平者也推移

前𨚫以从乎刻以极其变是以高者不可抑而低也下者不可

扬而昻也重者不得以为轻也轻者不得以为重也莫不适其

情而莫之或欺亦莫之敢争也古之所谓君子者当变故之紏

纷而审乎可不可之计而取舎向背不失其冝者亦权而巳矣

天𢌿我以心而使我以之制事也盖有自然之懽焉是故不可

一日而废也娶必告也而大舜之娶则不告亲为不善者不入

也而佛盻之召孔子则欲往管叔也蔡叔也霍叔也皆附夷庚

也而周公则或诛或不诛齐也卫也宋也皆以金馈也而孟子

则或受或不受夫圣贤之权固有所在也而常情岂识哉故夫

事有非常吾之所以应之者虽不守常而于常道未始或戾焉

不惟不戾且克有济焉夫是之谓权权也者临时之冝处变之

用也夫无权者犹知为之衡而不知为之权以从乎刻者也其

何以极轻重之变而使之平乎故君子之学莫大乎权莫难乎

权夫惟智足以穷理仁足以尽性者可与权可与权故卒然临

之以大变不可得而乱也故大任可得而当也故大事可得而

属也故大议可得而决也故大难可得而平也然则权可以一

日而无之乎因字思义而日进于学而深造乎道而谨执乎义

遇事之变而昧临事之冝则吾弗之信于戏朂哉

   橘亭对

越之士陆孟文家于姚江之上历山之治圃以莳橘中橘而

构亭落成之日问名于客客巧历之莫当其意也廼名之日橘

亭其友高明远谂于客曰孟文钟情于一物因亭而寓名诸公

亦知其志欤或对曰我知之矣蜀汉江陵千树橘其人千戸等

孟文之志大率以此不然珍菓之产于越者不为不少矣而孟

文之圃非橘不莳美名以扁其亭者其岂无之而孟文之亭非

橘不命则何以哉或从而非之曰噫此志乎利者也孟文何取

焉孟文君子人也而为利乎而独不闻乎巴东人有橘大如瓮

剖之见二叟对奕其中相顾曰此乐不减商山孟文夙怀隐操能

无景慕之情乎莳橘盈圃亭于其间而曰夜望之固有不能自

巳者矣方其逍遥自得释然觧声利之纒脱然去嗜𣣔之梏虽

处乎一圃之中一亭之内而浩乎有二叟之𧼈亦高丗之士哉

又有非之者曰甚矣(⿱艹石)之流于诞也丗有斯事吾未之信藉今

有之不巳怪乎夫君子之于利也且犹不为况于怪而为之乎

窃谓孟文无慕乎尔也彼苏耽者凿井种橘病者以井水服橘

叶即巳是盖不必据冨贵之位摄尺寸之柄而可以推其及物

之仁矣孟文廉于进取而切于济利者也闻其风声得不愿斈

之乎惟其所愿学者耽也是故眈之所种者孟文不独莳于其

圃而又以之名亭然则孟文安往而不为耽哉明远曰允(⿱艹石)

之言于计亦左矣吴越楚蜀交广之境何地无橘何橘无叶以

方匕之叶而巳人之疾何独于耽见之而他未之闻焉耽固自

有道术焉耳不得其术而𣣔庶几其为虽有凾人之心宁不为

矢人之忍乎则孟文又何取于斯耶三子者请曰然则其志果

何居明远曰亦(⿱艹石)屈原而巳矣原之颂橘也谓其受命不迁也

谓其文章焕烂也谓其内白可任也方之伯夷而寘以为象焉

自古知橘之深而尚橘之至岂复有加于原者哉今孟文之于

橘也其知之犹原之知也其尚之犹原之尚也是以果之珍者

非不多而其圃之所莳则惟橘焉名之美者未尝无而其亭之

所扁亦惟橘焉原知而尚之形诸颂孟文知而尚之表于亭比

德于橘其志一也于是三子者执爵为孟文寿侑之以⿰⿱亚⿰口亅欠 -- 𰙔曰有

橘有橘亶后皇之嘉植兮有亭有亭藉之以为庭实兮繄美人

之好修岂其花是玩而其实是食兮荃独揆其中情曰希彼灵

均于焉比德兮愿尔子孙勉尔封殖兮庶以永君子之泽兮

   听竹轩对

沈复飬性故仙隐翁之孙也丗家瑞安之北湖飬性嗜竹环其

居皆树之而起居食饮无弗与竹俱招与出游则谢以听竹不

遑睱有客间焉曰竹可听乎曰竹有声何为而不可听竹之声

何若曰类宫非宫非宫类宫似商非商非商似商以为角为徴

为羽非角非征非羽以为非角非征非羽非非角非非征非非

羽听以何时曰风可听也雨亦可听也雨可听也雪亦可听也

远之而听可也近之而听亦可也俯仰而听之可也坐卧而听

之亦可也听之何如㫪㫪容容听而耳不聋刀刀听而精

不摇飒爽浏亮听而怀抱畅𣷉澹噌吰听而根尘清不哇不淫

听而不慆心不惉不滞听而不丧志有金石革木管弦之属可听

而又焉用听夫竹曰琴瑟搏之拊之锺鼓考之伐之笙簧吹之鼓

之磬戛撃之鼗播摇之而后有声而无馀听竹也不搏不拊不

考不伐不吹不鼓不戛撃不播摇而有声而有馀听有馀听者

自然也无馀听者非自然也吾何为不于其自然者是听顾听

其非自然者哉虽然隐几倾耳此吾之听竹也放心遗形此吾

之不听竹也吾之听竹得于人也吾之不听竹得于天也听竹

(⿱艹石)尔乎曰胡不破尔琴舎尔瑟彻尔县相与听竹于吾轩于

是客曰噫以人之听易子之听不可也以子之听易吾之听可

乎哉乃歌曰携混沌氏之手兮问途于无闻之叟兮返吾无声

之囿兮何必溺于物兮从尔后兮曵杖而去

   舣航辩

客闻舣航而往𮗚焉诘航之主人曰公治轩于第而名以航吾

未暇论也昔之人藏舟于壑可谓固矣半夜有负而去者矧公

之航于此焉舣欲人不负之去得乎曰彼之舟藏矣而不舣焉

是以人得负而去也我之航则固舣矣又孰得负而去也吾见

江湖之上洲渚之侧舟之泊者非不舣也扬沙拔木之风卒然

而起蹴天沃日之涛汹然而作蛟龙鼋鼍之怪骇然而触卒之

摧败而倾覆者亦多矣则舣也果足赖乎曰夫舣非徒舣也有

其具焉有其地焉舣之而无其具无其地犹不舣也有其具矣

而具不美犹不舣也有其地矣而地不善犹不舣也故善操舟

者某物以舣必先治之某处可舣必先审之治其具使无不美

审其地使无不善然后乃可以舣此舣之之道也先美其具则

大患可得而御虽卒遇风涛蛟龙之变而不能动又善其地则

大患可得而避虽卒有风涛蛟龙之变而不能及风恬浪静击

楫而进肓风怪雨转柁而止而岂至于摧败且倾覆哉天下之

险者无过江海而天下之济险者无过舟航舟航固济险之具

也而丗之操舟者恃其可以济险也逐利而不知止直前而不

知戒方其张航顺流一日千里自以为快及乎风与水争飘荡

掀簸而不可禁止也苍黄而舣非惟舣之之物素不治而舣之

之地亦素不审维矴取其于临时地势不计乎险易是乌知舣

之之道哉夫具有而不美地有而不善则与无地无具何以异

乎虽𣣔极人力之所能为以御避乎风涛蛟龙之变而不可得

至于束手熟视其摧败倾覆而不可救故此非舣之失也舣焉

而非其道之失也我尝乱浙河渡杨子浮淮绝汲溯济沿漳而

北游又自直沽遵海而南归环顾前后左右之舟未有具完地

利而摧败倾覆者也亦未有具不完地不利而不摧败倾覆者

也夫操舟一舣之间尚得其道以免于患又况君子之行巳而

身之安危家之兴废所系焉者可以无道而𣣔免患乎嗟夫势

利权谋之可以渉世不犹舟航之可以渉险乎人之倚势利权

谋而趍世不犹操舟者之恃舟航以济险乎丗道之险甚于江

海富贵之祸甚于风涛蛟龙恃舟航而渉险者其舟危倚势利

𫞐谋以趍世者其身不危哉柰何世之君子贪得而无厌冒进

而不顾也触罪𦊙踏危机首领膏于斧锧妻子翦为俘囚将谁

咎乎将谁咎乎故我之仕也于彼之所倚者畏之如虎狼远之

如𬽦仇奉身而退仁义为之楼橹诗书为之棹楫道德为之维忠

信为之可进则游乎学之海止则泊乎圣之涯今也年逾五十

荐更世变身之不辱而祖宗之无忝非敢自以为能庶几寡过

焉耳矣则固舣之力也休吾身于斯轩强吾轩以斯名因物理

之察察者以图终而训后则亦安而不忘危之志也而客又何

怪焉客不能诰逡巡而退余时在坐𫉬闻其辩以其言之足以

有警也于是录之航之主人名泳字仲潜浦江人世所谓义门

郑氏也

   名亭辩

义乌酥谿之上胡君伯器之家在焉伯噐临流作亭旁植美竹

浮光静影上下暎带不知尘寰之接坏也因名其亭曰水竹洞

天客或难之曰何哉君之名亭也洞天者真仙之馆而亭者䜩

游之所以燕游之所方之真仙之馆可乎夫古人之名亭尚其

人者有之即其地者有之以其物者有之寓其意者有之未有

无其寔而冒其名者也今以洞天名亭尚其人乎即其地虖以

其物乎寓其意乎借曰取其胜㮣似之云乎则𥘉非穹岩䆳壑

之奥区无有惊心骇目之瓌𮗚不必梯危缒险犯虫蛇䝙虎之

不测斯可闯其境(⿱艹石)三十六洞天者名虽美于亭何有焉伯器

以告空同子空同子曰名亭者非非也难者非也往应之曰(⿱艹石)

以为洞天必在幽遐峻绝之域乎则穗石羊角华盖咸密迩阛

阓地之广袤不过寻丈未尝凌风雨而薄星辰也(⿱艹石)以为必真

仙之所栖止而后谓洞天乎则安期羡门赤松洪厓固尝混迹

庸众周流浊世无乎不在非必专名山以为窟宅也今吾酥谿

泉深而土沃民皆安于畊凿俗朴淳而有古风又际时休明盗

贼屏息物无疠疵而吾之亭据山溪之要会风气之绵密水竹

之清华禽鱼之下上飞泳夐焉如在世外行道之人触尘埃冒

风日沿溪流度阡陌回望甍桷于苍翠之表将以为何地然则

吾亭之在谿上不犹洞天之在穹壤间乎名以洞天奚为而不

可也贤大夫士东西行过吾门而吾延之亭上与之寓情耳目

之乐抗思坌𡏖之外讲论缮性禔身之学内王外霸之略其人

往往山泽之瞿列仙之儒莫不充乎自足泊乎无求浩乎不为

外物所夺然则吾终日相与群居不犹真仙之与居乎名以洞

天奚为而不可难者如曰子之言辩矣抑古之人有诸则又应

之曰有之宋程公辟之知福州也得闽山嵚崟之际怍亭于其

处以其山川之胜登览之观可比于道家所谓蓬莱方丈瀛洲

之山于是名之曰道山之亭吾之名亭与程之名亭固无以异

也道山之名不见非于君子则洞天之名又孰得而非之哉客

果不能难焉伯器乃求空同予次第以为名亭辩而嵌诸壁

  望云亭志

余游南雁荡次于平阳间过余可立可立坐予亭上目其搢间

榜曰望云余咲谓可立曰子日夜持筹与啇贾较锱铢于市区

亦暇望云(⿱艹石)余也耶余尝登仙坛时积雨方霁见山气与泽气

(⿱艹石)万蛙烟升自山腹少焉上薄于天弥漫充斥类物持兜绵

覆冒者而𨻶处杉松储桧祐柏不翅小草见雪中俄大风海上

来力与之搏翕霍动荡(⿱艹石)镕银(⿱艹石)流永久而不胜也遂划𠠫

觧剥鹭(⿱艹石)(⿱艹石)裂帛(⿱艹石)东西散去㸌然日出虹光上烛林彩掩

映红骇翠霏又类𥙷僧伽𥠖衣奇哉观也余踌踷疑望不能去

自是新雨后辄登而望焉子于云也亦暇(⿱艹石)余之望而亦同余

之所见否欤可立曰先生之望适意也吾之望寓意也盖吾南

昌人上距宋豫章太守孝顷十二世而翰林直学士骧则六世

祖也  朝廷以吾粗知读书见谓儒者召至  京师授以

征啇之职而以去年秋至于此顾吾母在南昌今年六十有三

矣高年不乐就养远方迎⿰至支 -- 𦤺不可也归侍不𫉬也定省之久旷

思慕有不可胜言者引领而望焉吾亲不可见所可见者亲舎

上之云耳云也朝夕卷舒于吾亲舎上而吾曽不如以故望而

感焉云也飞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晻霭而吾亲舎其下吾见云犹见吾亲以故望

而 焉足感而又足慰也以故朝而望焉暮而望焉廼(⿱艹石)先生

之适吾何有焉余闻而叹曰孝哉可立乎子之望不同于余其

与登太行而望者夫岂不同乎固有旷百世而同情(⿱艹石)是哉虽

然子知思而亲矣望云以自慰矣亦知亲之思子而倚门而望

乎而倚闾而望乎可不思所以𢠢之乎将何图以慰之乎余意

子之出仕也而亲教忠之训岂无望子之能官乎亦恪遵于早

夜黾勉以举职而巳职举则能官能官则子职亦修子职修则

悦亲有道说亲有道则虽不在亲侧而亲未有不喜慰者也而

子亦足以自慰矣又安用于是云朝焉夕焉而望焉也哉可立

曰先生有以处我矣请掲诸壁间以时观省焉作望云亭志

  志杀虎

余至高溪之七日有虎夜逾某子甲垣攫其豕豕咿然作声甲

意穿窬也亟举火烛之不见豕而见虎迹焉𥠖明与二弟俱蹑

虎迹觅豕行至黄土陇见两虎丛薄中呼曰虎在此虎在此郷

党邻里幸与我共杀之不者不惟吾豕𬒳其攫诸公家之豕亦

恐不免不惟豕不免害且𢙢及人于是环高溪一聚壮者操刄

与梃弱者声铜铁噐往助甲虎见众前且行且咆哮作声威翼

以惧众众不为惧益鼓噪环之虎乃跃而起甲之长弟遽挥梃

擿虎虎怒爪之其右股𬒳创甲之㓜弟𡚒戈刺之自喁贯胁一

虎随毙其一犹咆哮作噬人状然声战栗仅若牛鸣众知其无能

也直前刺之于是两虎俱毙刳其腹豕固在也虎于毛虫中最

𭧂戾人闻谈虎且犹胆掉畏之而况敢撄之乎使其据深山大

谷虽日攫麋鹿雉兔以自肥孰得而毙之哉顾恃其𭧂戾纵逐

逐之𣣔入墟市攫人畜而弗忌得一豕竟殒其命悲夫世之人

自谓威权足赖而贪𣣔无顾忌者其亦知所鉴也乎方甲行觅

豕惟二弟从率先众人刺虎亦惟二弟诗言外御其侮必兄弟

岂不信矣哉甲䘮其豕既而毙两乕诚(⿱艹石)快意者然为酒食以

劳郷党邻里费抑亦伙矣一弟又几不脱于虎口持虎皮上送

官人则不谓其得厚赏以其皮之伤也牵于吏议迄弗之赏然

则出死力捐󠄂家赀以除𭧂虐者上功幕府而𣣔文法吏无吹毛

求疵而欲沾赏典矧可得乎矧可得乎

   广原芝

金华陈如圭甫葬其母于兰谿豹山之明年墓下产芝一茎其

色赤而紫其高可尺许其盖轮囷五重与今画家所绘红女所

绣金银玉石器皿所追𤥨者绝相似而光彩烨然过之如圭甫

自以为得天瑞焉采而藏诸家且十馀年矣其生色犹津津然

也长山胡先生过而见之知其为祯祥无疑也乃为作原芝而

如圭甫顾以未得余言为慊而请焉按易书春秋皆不言芝诗

三百篇于草木之名最悉亦无有所谓芝者尓雅释草曰菌芝

芝之名始见于此楚屈原作九歌其山鬼章曰采三秀兮山间

王逸注三秀者芝草也他如抱朴子所载有参成木渠建寔等

名叚成式酉阳杂爼所载又有夜光隐辰凤脑白符威徳等名

则芝之类盖非一矣汉四皓采芝于啇山⿰⿱亚⿰口亅欠 -- 𰙔曰烨烨紫芝可以

疗饥稽诸本草芝有青赤黄白黒紫六色而歌独以紫为言岂

紫者独可服食与然当时但取以疗饥耳初未尝以为瑞也武

帝元封中甘泉斋房生芝九茎帝为下诏赦天下既又作芝房

之歌以荐于郊庙则始以为瑞矣自是后世有天下者莫不祖

而效焉于是有瑶光得则元芝出王者仁德尊有道亲耆老则

有是应之说兴矣则以之为瑞岂一日哉抑柳宗元尝云槁壤

犹能蒸出芝菌则芝与菌本一而已大抵无有根苗初无播种

不假培植不资⿰氵⿱龷隹 -- 灌?溉皆非人力所⿰至支 -- 𦤺而出于薰蒸但太和所蒸

则为芝阴湿所蒸则为菌菌常有而芝不常有不常有而间有

焉则谓之瑞可也出于国都(⿱艹石)甘泉函德定礼大同寿昌之所

产是为有国之瑞生于民间(⿱艹石)李兴祖墓赵清献倚庐李清恵

家庙陈时举斋阁与夫近代吴全节𥨊室之所产则谓之家之

瑞可也今藏于如圭甫之家者果类古何等芝则不敢臆决而

其色与本草所言固无异不谓之瑞可乎善言天者必有征于

人是芝之产也不于其家而于其墓则谓之孝感所𦤺也亦可

余虽未𫉬快睹长山先生岂欺我哉又奚必目其奇形诡状始

信其为祯祥也作广原芝

   太素原

𢇁之洁或𣵀之可谓太素乎曰不可玉之朴或斵之可谓太素

乎曰不可物莫质于䟽幕越席味莫真于玄酒大𡙡音莫淡于

蒉桴土鼓惟其淡也真也质也是以纯而不杂也纯而不杂此

之谓素而太素云者则极其纯而其不杂无以加之之谓也㓗

𢇁而𣵀焉朴玉而斵焉谓之素且犹不可而况可谓太素乎是

故䟽幕越席而施之以文绣縁饰则非复质矣玄酒大𦎟而和

之以曲蘖塩梅则非复真矣蒉桴士鼓而节之以声音律吕则

非复淡矣何也犹𢇁之𣵀也犹玉之斵也杂而不纯也夫文绣

縁饰足以坏质𱋐蘖塩梅足以损真声音律吕足以乱淡孰谓

夫人五色耀目而恱之五声盈耳而乐之五味适口而嗜之而

不失其赤子之心乎而况𢦤贼斵䘮之者有甚于彩色音声臭

味者乎于戏人之所以为人以其有赤子之心也赤子之心天地

之心也一伪弗萌万善咸备未有不纯焉者也而汨没于利欲

流转而忘返柰之何其不杂也盖人之生不能无欲而可欲之

物又交乎前惟上智之人能不为其役焉中智而降不为其所

役者几希夫役于物则将穷其智以求所𣣔尽其力以争所𣣔

苟慊其𣣔则虽处污秽混浊而不辞行恌巧狙诈而不耻其性

有不凿乎其心有不失乎尚何去群𢙣全万善居太素之域之

望乎处山林者多愿悫敦朴无他焉不见外物也处市井者多

矫伪诡谲无他焉物引之也由是言之士之出于无怀氏葛

氏华胥氏之世者夫安得不质如䟽羃越席乎不真如玄酒大

𦎟乎不淡如蒉桴土鼓乎不㓗如不𣵀之𢇁乎不朴如不斵之

玉乎无他茹毛饮血而口不𭛠于味也衣鸟兽之皮而目不役

于色也撃壤鼓腹而耳不𭛠于声也巢居穴处而形不𭛠于安

佚也不识不知而神不𭛠于好恶也其性不凿而其心不失也

此其所以熙熙乎皥皥乎浑浑乎其太素而后世之人所以不

及也然则生今之世欲返古之风亦惟去其𣣔而巳矣无作好

无作恶无偏党素之门也惟精惟一执中素之方也(⿱艹石)颜子之

三月不违素之效也(⿱艹石)文王之德之纯素之至也如是而失其

赤子之心吾未之信也使夫人皆不失赤子之心而民德不厚

士习不淳风俗不美吾未之信也而不熙熙不皥皥不浑浑不

太古(⿱艹石)者吾未之信也浦江赵思复伤稚道之丧而众为是醨

也思追华胥氏葛天氏无怀氏而从之自号太素生而质诸余

思复儒家者流余故不欲从嚣嚣生之后摭老庄之似渎告之

作太素原以赠

   冲静篇

曩余遇隐者金华山中方诵嵇康诗曰冲静得自然荣华何足

为余问何以则冲静隐者曰天地之道冲静而巳矣得天地之

委和以生得天地之委𠂻以灵者人也其有不冲静乎冲者不

能不冲静者不能不静则亦自内岀者滑之自外入者铙之耳

岀自内者喜也怒也欲也恶也忧也乐也之六者伐冲之斧也

入自外者得也䘮也利也害也荣也辱也之六者汨静之泥也

之十二者不出不入不入不出则不滑不铙不滑不饶则冲者

未有不冲者也静者未有不静者也而非知道者不能也如道

则安乎命任乎真以其安乎命也故荣辱利害得䘮虽极万变

而视之泊然不知孰为得也孰为丧也孰为利也孰为害也孰

为荣也孰为辱也以其任虖真也故得而不喜也丧而不忧也

利而不欲也害而不恶也荣而不乐也辱而不怒也古之人之

游心于惔合气于漠㮣出于此而巳矣惟冲故惔惟静故漠惔

故与物皆春漠故与物俱息夫是之谓得乎自然知之者盖鲜

矣而况于蹈之乎斯言也余识之久矣来平阳识张君子玉子

玉年垂六十须发郁然愉愉乎其容也津津乎其色也扬扬乎

其志也休休乎其不知老之至也怪而问之曰子玉非有华构

以居也非有膏粱以食也非有文绣以衣也而休休乎而扬扬

乎而津津乎而愉愉乎意殆有道乎不然则何以能(⿱艹石)是也子

玉谢曰吾何道之有思夫大块赋我以命也犹其赋我以形也

长短肥齐妍𡟎黔晳非所谓形乎休咎通塞成败修短非所谓

命乎命禀于生之初一定而不可易不犹形禀于生之初一成

而不可更乎则吾百岁之中贫与富也贵与贱也休与戚也吾

何容心哉何所用吾智力哉何逃于大块哉奚必弊吾精神劳

吾肢体利之是殉而名之是骛于朝莫间哉穷居野处而吾乐

焉桑枢瓮牗而吾安焉布衣𮧯带而吾适焉饭糗𦎟藿而吾甘

焉则吾何为而不休休而不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扬而不津津而不愉愉而又何

道之有余廼始知子玉唯无慕乎外故无营于时无营于时故

无碍于物无碍于物故无动于中虽不敢自谓知道其几于知

道之为乎而子玉即燕息之所求记于余余爱重其为人廼为

诵隐者之言焉因其所言而求其所未言则于道也几几矣





苏平仲文集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