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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峯文集 (四库全书本)/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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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蛟峯文集卷七
  宋 方逢辰 撰
  讲义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此一章以圣贤地位观之箪瓢陋巷乃吾儒本分固非甚高难行之事何为圣人独以许颜又何为反复称其贤此当就人不堪其忧看只为众人于此有所大不能堪者是以深嘉乐道之正欲学者于不能堪之中自寻乐处也处富贵未足以观人处贫贱乃可以观人处贫贱未足以观人处人情所大不能堪处始可以观人有天下不与何足以知舜居深山饭糗茹草而后知舜之为大去齐去鲁何足以知孔子厄于陈蔡弦歌自如而后知孔子之为圣此章以颜子对人言以忧对乐言各有所指人之本心天理具足各自有一个至尊至贵的物事举天下之物无以尚之岂不大可乐者岂特颜子有是哉人唯不见所乐是以得志乎富贵则极声色之奉穷四体之欲一遇贫贱则戚戚无聊只箪瓢陋巷便有甚不能堪者唯颜子工夫精到能忍天下不能忍之穷虽处屡空恬然不以为意盖其胸中自有大可乐者天地间更有何物可以易其乐哉人见其陋巷彼不自知其陋巷人见其箪瓢彼不自知其箪瓢此无他人见物而不见道颜子见道而不见物也夫子始称之曰贤哉回也终之又曰贤哉回也非誉颜子也有所不足于天下之人也称道颜子之旨愈深鞭辟学者之意愈切夫子之待学者可谓厚矣望学者可谓深矣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人人与之以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此圣贤之镃基也今人有百金之镃基者惴惴栗栗日夜䕶持惟恐为人夺之而贫而天所与我之镃基倍于百金者万万乃反弃之如敝屣而不知惜诚能拨转念头移其兢兢䕶持于彼者以兢兢䕶持于此祗见其有人所不知已所独知之妙而不见其有为人夺而贫之忧也昔程子从濂溪先生游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呜呼必有事焉必有下手处周子引而不发盖欲学者深思而自得之吾侪共处斯堂所乐何事盍相与心体而身践之颜何人哉颜何人哉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
  子夏圣人之徒也子夏之学圣人之学也圣人之学何学也入乎耳存乎心修于身行于事明五常之理尽五伦之道也颜子之博文约礼曾子之致知诚意子思之明善诚身孟子之尽心养性皆是也夫人之生以天地储精以五行锺秀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合而为方寸之灵聚而为百骸之形所以备万物而参三才者其原有自来而其本已素立矣然才禀于气而性原于理穷古今亘宇宙寓于流行而不易者理也往来荡摩杂揉交错而无一定之体者气也气惟无一定之体故以流行于两间者验之光风丽日之景恒少风雨晦冥之变恒多则人生而随遇者至清极淳之气不易得而偏倚浊驳之分不能齐固其所也惟圣人之生也得其秀之秀故气清而义理无不明质淳而邪秽不能入由圣人以下虽大贤之资一有纎毫之累亦必资学问之力以修治之自帝尧有匡直辅翼之言大舜有直宽刚简之命其转移变化之功已见于当时矣然学之道至三代而益明其见于书则曰学于古训曰惟学逊志曰终始典于学曰学古入官曰不学墙面见于诗则曰学有缉熙于光明隆古圣王未有不以学为要务者也吾夫子生于衰周不得位以行其道而天命在躬夙夜祇畏闵当世之人去尧舜禹汤文武之世远而不闻大道之要当杨朱墨翟异端之说行而不免他岐之惑乃以身任大教继往圣而开来学推明大学之道昭示明徳之方使人人皆得以消磨其物欲变化其气质而为圣贤君子之归何其幸也夫以常人之资而欲为圣贤之事耳目口鼻之蠢然声色臭味之交接愚者欲明而懦者欲立顽者欲廉而薄者欲敦以一心而明五常之理以一身而全五伦之事天下之义理无穷而工夫有限代间之人生有期而白日不再茍非勉焉孳孳克勤无怠则查滓未融而邪秽已入已之所学其能迄用有成也几希矣此夫子所以拳拳于学有时习之诲而又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者此也圣门之徒三千夫子独称颜子为好学盖以颜子明心力行克已复礼所学者得圣人之道也学之得其道而又能竭其才夫子所以既许其不惰而又惜其未见其止也颜子终能至于去圣人一间者岂缪悠之功所能及哉子夏之在圣门笃实之功亚于曽子而身居文学之科其所谓学者皆人伦日用之道诚笃切实之功也其垂训以勉人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夫为学之道内明五常之理外尽五伦之事变气质于有生之初绝物欲于有知之后必资师友之讲明方册之诵习然后能开其心术见于躬行然其殚日夜之力严理欲之辩使朝有所询夕有所考昼有所作夜有所思则志于缉熙功无间断人心之罅隙不开本体之虚灵不昧矣其或玩物弛心废时乱日于学问思辩不能致耳目手足无所加至于时弛岁去老死无闻岂不重可惜也为学之道若陟遐必自迩若升高必自卑故当自强不息勉勉循循为山未成而加一篑之土掘井未已而见九仞之泉温故而知新崇礼而广业向之得于讲明而见于诵习者既有默契于心知而行之拳拳奉持服膺弗失此古之人所以一饭不违跬步必思盘器有铭几席有戒参倚之有见顾𬤊之弗忘所以固守其徳也其或执之不固守之弗专或存或亡乍得乍失则一暴十寒而生意弗存半途中画而前功尽废义理之性既无学问之推充血肉之躯不胜外诱之纷扰则杯水不救于车薪五谷不逾于荑稗虽具人之形当士之名饮食男女无以异于众人存心制行不能远于禽兽中心冥冥醉生梦死岂不重可哀也子夏之训盖深勉夫有志于学者必当日新其功有以自考一日之间自旦至暮我于义理未知未能则深以为耻一月之间自朔至晦我之学问已知已能则固守而弗失夫如是故日引而月长日就而月将自有学之初以至于一息尚存勉焉以尽其力愓焉以殚厥心其得不谓之好学之人乎子夏之所以居文学之科者此道也故言此以示人欲人人皆然而厎于道也学者观此岂可荒嬉而不知所以自勉耶某负戴经籍而来山中诸友不以某为不肖而屑与某交修游息尝不自揣而述所闻于先师者告诸友矣今观气化之流行寒暑之迭兴以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矣窃以诸友之日有所亡而月未有所能为忧也良月初吉冬序伊始故述子夏之训以相告语冀诸友思齐于圣人之徒而景行于圣人之徒也非徒守方册以为勤夸诵说以为能而已当以明物察伦治心修身为要务在乎为人子者必尽孝于其亲为人弟者必尽悌于其兄为卑㓜者必尽敬于其长手足动静必知天理之所存耳目口鼻母为人欲之所汩以消融其查滓以荡涤其邪秽子夏之所谓学也深致其力复考其成使进修之效日异而月不同此子夏之所谓好学也茍为不然徒事口耳虚费岁月尧言孔诵而不知求圣贤之心禹行舜趋而不免为禽兽之行若是则非徒尔父兄之所忧抑亦吾师友之所羞秦穆公有言曰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此某之所以区区告勉学者当痛心刻骨而致力于学也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夫彛伦者人道之大纲政事之根本也第彛伦之在人内而至尊者无出乎父子外而至大者无出乎君臣茍在家父焉而能尽父之慈子焉而能尽子之孝则必有以正伦理笃恩义小大咸得其宜而家道齐矣在国君焉而能尽君之道臣焉而能尽臣之忠则必有以正朝廷平庶务上下咸得其所而国体治矣然则为政之本又岂有出于君臣父子之外者哉是时齐之景公内多嬖媵太子不立而父子之道暌外则陈氏厚施擅用国政而君臣之分乱故圣人因景公之问政而以君臣父子之说告之可谓至要切矣景公亦深有感于斯故以善哉之言赞之又从而叹之曰果使君而不君臣而不臣父而不父子而不子上下之序紊纲维之义隳而法令不行祸乱寻起矣虽有谷粟之多尚安得而食之哉此必然之理也其后卒不免于篡弑之祸盖由景公知善其言而不能自振故也间尝论之国土至广也人民至众也茍欲使之安如泰山固如磐石非上下之分定不可也不然一日之间其或君不能君臣不能臣父不能父子不能子则家不可为家国不可为国而生民之命有不可得而保者矣论至此而后知吾儒之道大而真有以扶植天命维持世教而为生民休戚之所系者正在于君臣父子秩然有序而不乱也若易之六十四卦而以乾坤为之首春秋之大一统而以王正月为之先其他如诗书之劝戒礼乐之防范无非欲详夫君臣父子彛伦之道而已无他事也然则为政者不此之务而规规于事为之末而欲致国家于平治者无此理也读此章者所当知
  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公冶长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子罕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公孙丑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滕文公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尽心
  孔子教人未尝不言命与仁未尝不言性与天道鲁论二十篇何莫非是理而何隐乎尔也门人以为罕言以为不可得闻何也盖孔子之教人只在日用处凡所言仁皆是为仁之方不是正言仁之体所言性命天道皆尽性至命事天之事未尝推极性命天道之原也孔子不言心性而孟子开口便说性善说尽心知性存心养性孔子只说一个仁孟子乃说出仁义礼智四端孔子一部论语尽是教人就起居饮食应事接物上做工夫孟子七篇直教人就心上存养孔孟之教人岂有两心二道时不同也先儒曰春秋犹论是非战国纯论利害春秋之时文武之泽未斩义理之在人心者无恙故列国君卿大夫之自谋及辞命往来与邻国之可否者惟论理之是非不论势之强弱战国时先王之道影灭迹绝通天下不知义理为何物列国君臣与纵横之士谋其国者唯利害而已不识天下人心有是非枉直也以此观之则春秋时人心未亡战国时人心亡矣孔子时人心未亡愚夫愚妇皆可与知可与行故教人以忠信而已入孝出悌而已先行后言而已仲弓问仁则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已樊迟问仁则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而已至于夫子平日所身教者亦不过訚訚侃侃声色容气之间蹜蹜愉愉进退揖让之际凡形迹之粗事物之末皆帝衷之流行天则之呈露故夫子曰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吾无隐乎尔也孟子之时人心已亡举国皆病狂惑门人高弟尚未能笃信其师说谓舜不能怨慕者有之议周公不仁不智者有之疑孔子主痈疽瘠环者有之以管仲晏子为名世以公孙衍张仪为大丈夫夫人之良心陷溺如此非湔肠涤胃破骨洗髓不足以疗之故孟子不得不直从其本心下手也譬人有不识五臓而不信医者医为之剖其腹而指示之曰某为心某为肺某为肠某为胃然后病者方自信孟子无奈战国人不识四端何直从其躯壳之内标出而示之曰此天赋于尔者谓之命此尔受于天者谓之性此包性命管摄乎众理者谓之心如此为仁如此为义如此为礼如此为智使人人自见得自信得然后吾之教可入而天理不亡孟子之唤醒人心其苦切有如此者虽然孟子岂徒教人以体察而已哉其操存其涵养其扩充七篇之书反复言之详矣又体验以后之实践工夫也孟子之救人心苦切如此端的如此其工夫详密又如此后世异端之家乃有窃此以为识心见性之把柄者此不足辨也近世学者亦有得体验之绪馀而强为执持者究其归亦同于异端之病而已矣今之学者读孟子必当涵养于未发之先以立其本体验于将发之际以审其几又操存之以定其所守充扩之以极其所止天所赋命尽在日用之间吾所受性皆为躬行之实以此读孟子然后不负孟子苦切之心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昔者战国之世七雄争长仁义之路荆棘先王之教不明一时才智之士林立辈出不免利禄之趋功名之务而已又安知圣贤之学正己正人之道哉此景春所以有公孙衍张仪之问也盖公孙衍张仪之为人专以权谋之术游说于列国纵横之法连结于诸侯得志横行气焰可畏当时之人尊仰敬畏之不暇遂以大丈夫许之且言一怒则诸侯为之恐惧盖能使相攻伐也安居则天下为之休息盖能使相安于无事也何则盖七国之君一切以富国强兵为务其心已陷溺于利欲闻利则喜闻害则惧故皆为其所愚惑茍有丈夫之气以道义为主者又安能惑之哉故孟子叱之以是焉得为大丈夫乎但子未学礼故耳古者男子二十而冠三加三祝父必命之女子之嫁也施衿结帨母必命之及女子之往也送之门而戒之曰汝往至夫家必敬之戒之敬恭听宗尔父母之言而不可违也夫以顺从为正者乃妾妇之道今二子惟知以阿谀茍容窃取权势以侥幸于一时岂非妾妇之道又乌得为大丈夫哉果能居仁由义以礼自度养其大者不为小者之所夺则能超出于一时而不屈于万物是乃大丈夫也盖广居者仁也仁者之心广大宽平以四海为一家中国为一身故曰天下之广居居乎此则举天下卑污之私皆不足以动之矣正位者礼也礼则尊卑大小进退出处皆有一定之节故曰天下之正位立乎此则举天下不正之事皆不足以干之矣大道者义也义则事物之所宜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者故曰天下之大道行乎此则举天下邪媚之行皆不足以趋之矣若然则得志以行道则可以使民共由之而皆归于仁寿之域不得志独行于身则使此身常立乎正大高明之地矣虽多财而富有位而贵亦不能淫荡其心矣虽无财而贫无位而贱亦不能移易其节矣虽威势武勇之可畏亦不能挫辱其志矣何则其所居者广所立者正所由者大故也则视彼区区以利害之说愚惑庸常之君以窃取茍容于一时者诚不足道又乌可以大丈夫言之哉呜呼正学不明人心陷溺遂使智能有用之士如瞽者之无所见聋者之无所闻甘心浸淫为妾妇茍贱之行而不自知虽孟子树立如此之卓卓辩论如此之昭昭而卒无一人能自拔卒无一人能委而用之致使七国之君相胥于灭亡海内之民相胥于涂炭而后已岂天未厌乱而致然也欤抑邪说横流而不可遏之也欤是未可知也后之欲为大丈夫而为国家者岂不可戒而可观也哉孟子曰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又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告子上
  此一章可以见孟子之救天下者直从人心上做起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岂有二哉以饥食渴饮之情言则谓之人心以天命之性言则谓之道心饥食渴饮之情虽圣人无以异于众人天命之性虽凡民亦与圣人同尔春秋已降传心之学不明天下之人梏于形体之私而昧乎性命之正但知耳目口体之欲与人同至于本心之当然不可易者乃与人异孟子痛之哀之谆谆然告之曰凡我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又曰圣人与我同类者盖谓夫知觉运动凡物之类莫不相似而况人乎虽圣人亦人耳今夫耳目口鼻四肢之所欲一有不得则陨䕶不能堪至于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天则乃吾所自有者则逊之他人曰此圣贤事也又否则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是以孟子又惕然警之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盖以饥食渴饮举天下人人所同而方寸之微乃独不然此孟子至痛至切之辞犹惧夫人未之觉也又提起此心曰心之所同然者何物也理也义也理以体言义以用言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存此而已尧舜禹之授受以传之者此也汤武之吊伐以救之者此也吾夫子之作六经以抗起者此也唐虞三代洙泗之圣人所以出类拔萃为万世立极者岂有异于人哉特先知先觉乎此而已矣故曰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夫世教不明人心不同久矣孟子必欲强其所异而归之同自常人观之何自苦若是然孟子之心天下之心也盖其心元自有不得不同者夫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孟子有是心人皆有之今天下坏证急在人心吾侪登斯堂也闭戸造车出门合辙同此心也同此道也群居讲习又何为哉乃所愿则学孔子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又曰仁人心也
  先儒论仁至矣尽矣其最善名状者无如谢上蔡指草木之核种之即生道以为仁其中一包皆生理也虽然特借草木之核而言耳人之核安在曰心天地之核安在曰人夫生生不息者天地之心也然其心不能以直遂必以托诸人人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得天地之理以为性故万物皆备于我而天地之所以生生者实寄吾性分之内天高地下一日无人则天地特块然者耳故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夫二物相配之谓合仁以性言人以形言仁固所以为人之理人又所以载是理而行之者也离形言性则理何所托以自见故又曰合而言之道也然而人之所以为人者岂以躯壳为哉天地以生物为心而人又得天地之心以为心者也天地以此心寄诸人岂徒然哉厥初赋与许多道理皆要从人心上抽迸出来如草木勾萌自有勃然不可遏者方其未形冲漠无朕一与物接触之则生触著他义则善善恶恶便有廉耻羞恶之心作触著他礼则尊尊贵贵便有辞逊揖让之心起触著他智则辨黒白别香臭便有是非之心迸裂而出上蔡曰活者为仁死者为不仁人心不仁则天地死矣故孟子又曰仁人心也七篇之书自首至尾切切然以人心陷溺为忧凡教人求教人收教人存教人养勤勤恳恳至痛至切一情之动则曰心之端一思之起则曰心之官见于面则曰根于心害于事则曰生于心物有长短轻重则曰心为甚千言万语不及其他直是指人之识痛痒有知觉处以示之虽非便以知觉痛痒为仁然欲其切已省察而救活其本心也不然死灰而已槁木而已顽然铁石而已此之谓不仁列御冦庄周之徒正坐此病今天下人心陷溺甚矣急起而救之责在学校心学工夫自我辈始群居相与所学何事端居静念我之生也所以赋形宇宙而灵于物者岂空壳哉即天所与我之虚灵不昧至光至明厎物事求之收之存之养之体于躬行日用之间著于食息动作之际则夫生生不息者不在天地而在我矣故曰人者天地之心
  干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西铭之作张子盖为人局于形体之私自小其身不知身与天地对立而不能尽人道之大也天高地下人位乎中天大地大人居其一故曰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乃者张子愓然自警之辞谓我以眇然七尺之躯乃得与天地对立者岂徒然哉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此二句乃人所以得与天地对立者也塞者天地之气也帅者天地之理也以充实言谓之塞以主宰言谓之帅其体者以身体而实践之也其性者以身体而实有之也二句之上加一故字故者承上而有所用力之辞乾阳坤阴此天地之气充塞乎两间而人所得以为体者也然得其体必当有以体其体不体其体则人与物何以别体者一身躯壳无非造化日月之往来山岳之镇峙江河之流转寒暑之代谢一人之身天地之所为者备故曰天地之塞吾其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非道也所以一阴一阳者道也此即天地之主宰也所谓天地之帅也天地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莫不命之以是理人所得以为性者也得其性必当有以性其性不性其性则人与物何以异格物致知所以明此理诚意正心所以体此理此性其性之条目也操存之涵养之体察之此性其性之工程也如是则所以主宰者不在天地而在我矣故曰天地之帅吾其性然而我有此体此性人亦有此体此性物亦有此体此性特人全物偏故有胞与之分同胞者受气禀理全无间隔吾与者亦我之侪辈也民饥已饥民溺已溺所以行吾同胞之事也昆虫草木鸟兽鱼鳖莫不使若其性所以行物吾与之事也故吾儒之道必至于此而后为全体大用必尽乎此而后眇然之躯壳始可与天地对立矣西铭一篇纲领在此由此而后皆其体其性之节目父母宗子以下指圣贤在上者言于时保之以下指圣贤在下者言读西铭者以此体察而践行之则各有下手处矣吾儒素其位而行在上之事固有任其责者在下之事我辈之所得为而不为则天地生我何如哉今田野之间骨肉反眼闾里作仇朋友弯弓主奴易位彼安知所谓理一分殊名为儒者不思所以植立抗起之则风靡澜倒其势必至于胥为禽兽而已矣凡我同志盍相与努力于斯
  周礼乡大夫之职受教法于司徒退而颁之于乡吏使各以教其所治以考其徳行察其道艺以岁时登其夫家之众寡夫家男女也辨其可任者任者谓给繇役也国中自七尺以及六十七尺谓氓二十岁以上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六尺谓氓十五岁以上皆征之征谓繇役其舍者国中贵者谓爵尊者贤者谓有徳者能者谓有才者服公事者谓士大夫居官者老者谓年尊者疾者谓废疾者皆舍舍先儒谓复除其繇役也
  乡大夫者司徒之属掌教之官也考德行察道艺宾贤能其本职也然于征役琐细之事亦与焉何也盖所以辩贵贱优贤能行弛舍也以岁时登其夫家之众寡辩其可任者所以考察其民之可役与否也国中之民自年二十以及六十野之民自年十五以及六十有五皆征之此成周繇役之法也国之民年二十则役之六十则免野之民年十五则役六十有五则免国中晩征而早舍以地近则役多也野中早征而晩舍以地远则役少也其舍者有六贵者贤者能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皆舍此成周免役之法也贵者不役以其爵尊也贤者不役以其有道有徳行也能者不役以其有才艺也服公事者不役以其居官有职事也老者不役以其无筋力也疾者不役以其不任奔走也此六者皆复除其繇役载在周官所以示万世昭昭也后世王道不明凡贵者有公事者与老者疾者皆免而独贤者能者未得复除而与编氓皂隶同受役于府史胥徒之下冠履倒置莫斯为极古者公卿大夫士与庶人各有定分而不相逾越公卿大夫行先王之道以治于朝士明先王之道以教于乡庶人服庶人之事以役于野凡学先王之道者谓之士为小人之事者谓之庶人三代之时士庶人家各百亩不以贫富为差而以贤不肖为别世教不修士庶人之分不明为有司者乃欲使士与庶人并役是不察周官之法不知士庶人之各有定分也庶人之役役其力耳吾儒则经天纬地为天下正君臣定父子别夫妇序长㓜其为役也大矣今自国及野仆役于主子听于父妻不敢二其夫㓜不得凌其长非儒之教其谁之功也且有天下者必有所尊而后足以成天下之尊自古为人主者必折节以下天下之士非尊其人也尊其道也天地设位道行乎其中纲常礼义自儒者出一日无此道则强凌弱众暴寡智斗智力角力天地间乃一凌犯角夺之区而已矣然则君天下者乃所以自成其尊也王制曰命郷论秀升之司徒曰选士升于司徒者不征于乡不征者先儒谓复除其繇役若此则不独周官之法通三代之制然矣乃者上台有请以三代之法推而行之江南此尊儒道将以立人极也夫愚请发明王制以晓未识三代之法者
  
  问天文变异及中国夷狄君子小人徳刑公私之异
  主意 君子纯乎阳明之徳则以阳召阳而星宿清润君子袭夫阴柔之为则以阴召阴而孛彗垂妖其端芒兆于君子之身其证应著于天地之表今日星文示异所以不责小人而责君子也
  考官批机轴出于胸中华采流于笔下答题不徇题用事皆实事作此者必老手也
  对尝观阴阳清浊之气流行于宇宙间在天为祯祥为祲𤯝在人为中国夷狄为君子小人为徳刑公私数者同一阴阳也虽然天下之阳类众矣而君子者众阳之主天下之阴类群矣而小人者群阴之宗然则今日星文之异其小人为之欤抑君子为之欤世固以是责小人矣愚独不责小人而责君子也何者向者共驩居朝五辰未抚犹可诿也今皋䕫进矣将谁诿乎昔者管蔡在列保章星动犹可辞也今旦奭归矣将何辞乎曩者季氏专朝星陨之妖犹曰宜也今宣尼相矣岂复宜有此乎是则君子有不容不任其责者茍能纯乎阳明之徳则于国为覆盂于仁为雨露于公道为权衡其应在天则析木天街星宿清润阴不得胜乎阳矣为君子者不免袭阴柔之为则于国为蛇豕于仁为荆棘于公道为蹊隧其应在天则孛飞彗流垂妖吐异阳亦不能以胜乎阴矣是故历象苍珠玑衡珠璧非天数之偶符也唐虞治古俊徳者纯乎俊徳以阳召阳之应如雨之妖守心之象非天数之适变也春秋世降正人不能纯乎正人以阴召阴之证也迨我国朝天圣之流星庆历之太白诚可畏矣惟杜富韩范欧余王蔡诸君子如景星凤凰故在天之阴不能以胜在人之阳崇宁之彗大观之孛未必不可销也惟奸党有碑邪等有籍诸君子不能自白故在人之阳亦不能以胜在天之阴信乎宇宙之相通一气耳其端芒兆于君子之身其证应著于天地之表此犹黄锺一动则根荄芽甲之下皆春夜气一交则么微怪乱之证错出机缄影响气类埙篪断断乎其不爽也恭惟皇上寅畏事天固宜众阳鼎盛群阴𪾢消而乃者正阳之月谴示星文证不虚生何缘而起岂中国之阳未盛与昔权奸挟敌以固君父之宠三边清野不问也于斯时而天变见焉是可曰夷狄之阴召之也更化以来敌人相噬困于蒺藜泗上凯旋伏戎于莽晋彗出室胡可移过于遵鉴相屠之时岁星犯月胡可逊咎于柔然将破之日是则诿之夷狄不可也否则吾仁之阳未畅与昔权奸以赃吏为公门之桃李永州之蛇不问也于斯时而天象警焉是可曰刑罚之阴感之也更化以来谨刑有铭江河疏阔戒杀有诏雨露涵濡长星竟天非元朔渗漉之朝所宜有孛宿历氐非贞观既效之日所宜闻是则诿之刑法不可也又否则公道之阳未盛欤昔权奸以多诈逢君君娥之启宠不问也关子之交通不问也斯时而天戒示之犹可曰私情之阴召之也今邪径既窒天日开明幸门莫通云雾轩豁偏党俱无矣胡为箕毕未协乎刑赏平明矣胡为陨星告变乎是又不然矣然则星文之变胡为而如此乎无已则君子之阳未纯也夫傅说骑箕萧何应昴君子未尝不应于天象摄提之位列卿钩铃之司出纳天象未尝不应于君子故君臣和则三台齐君子多则东璧著贤人进则少微绚彩其感召如响之答也今天象昭昭一则曰小人之阴为之二则曰小人之阴为之不知中台星折可独诿之张华乎太白袭月可专责之曹爽乎诸君子盍曰明白洞达者阳也吾未能无覆䕶揜匿果非阴乎慷慨奋发者阳也吾未能无依阿淟涊果非阴乎断制者阳也今或似味道之模棱任事者阳也今或类石建之逊避譬如奕棋局面虽改而其间一二著数未免犹似前日之所为可谓纯于阳明乎吾未能纯于阳则召阴盛之变者非私情也非刑法也非夷狄小人也我也夫如是则位郎星职卿月应功臣之宿符三台之象者莫不以阳明自厉必洞达明白必奋发慷慨必断制必任事则阳亨于复而阴剥穷矣阳长于㤗而阴否消矣星变夫何虑虽然执事所问数条曰仁曰公亦不可废也此又在于人主之心乎人主之心事事皆仁则徳性昭明与阳俱盛而至诚畅乎九垓人主之心一适非公则物欲昏炽而幽明隔于方寸昔绍兴三十六年太白犯前星高宗皇帝曰人君有过天则戒之及惧而改天则爱之次夜而观太白顺轨矣然则以心答天不当如高宗乎先儒曰阳明盛则徳性用阴浊盛则物欲行愚请揭是为座右铭谨对
  
  礼法之大分如何论
  杨楍批 立说得先儒议论行文有前辈气象
  佳作也
  论天下纲常之大当自人君立其大者基之夫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君君不能自有其大则礼法荡矣生民之初人未知有君之尊也先王忧焉为之辨上下别等杀而为截然之法法立而礼行礼行而君尊夫为君者盍曰吾之所以独尊于天下者仅有此分耳使吾一日失此则不能自有其大君失其大则礼法能独存乎世降叔末此分不明久矣不知先王所以为是礼法者正为君尊地也吾处其大可不思有以守其大乎云云礼法之分安在乎曰君臣也父子也兄弟也皆分也求其分之大者则同室之分莫大于父同与之分莫大于兄虽然又有大者焉统乎人伦之上而居分之至尊者非君欤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分之至大哉虽然处天下之大必有以守其大是故秩于天庸于舜谨于文武成王周公自朝廷宗庙达之于州闾乡党自闺门衽席而至于天下国家者所以立其大也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名者君之所司季氏在鲁擅颛㬰之伐孔子以为天下有道礼乐自天子出诚以名与礼乐天下大分也而君不能司之天子不能自出之则失其所谓大矣一失其大则天下无复纲纪礼法其不坠于地者几希矣干尊坤卑礼之始也圣人法焉制为长㓜之节疏戚之差若足矣未也又从而为之法焉车服有制宫室有度此法也小大有经尊卑有纪此法也总而为吉凶军宾嘉散而为三千三百之仪者皆是法焉若足矣亦未也士庶人之上为之置卿大夫卿大夫之上为之置侯伯焉侯伯之上为之置三公焉等级而上至于天子其分极矣为天子者盍曰先王制礼所以为是差次焉者正以成吾之尊也吾处至尊之分而不能自有其尊得乎士大夫分职自我分之可也如晋之六卿鲁之三家则分陵矣诸侯建国分土而守自我建之可也如韩魏以请命而侯则分僭矣三公分命总方而议自我命之可也如畀虢贰郑之事则又自坏其分矣分不克守则失其为君之大君失其大如礼法之陵荡何春秋皆此类也况荀卿之时乎卿也起视四顾无一可人意著书立言而有礼法大分之语卿之意深矣杨倞不足以知此以任人职分释之吁卿之意或者正为名分忧岂在区区分守乎虽然大分一语卿言是矣然载之王霸之篇君子不无遗论焉夫礼法之废正为五伯坏之耳卿方欲遏頺澜不能尊王抑霸顾以王霸并称而名篇不观笔削之经乎子拒父者罪之而父子之分明庶夺敌者贬之而兄弟之分明臣召君者讳之而君臣之分明然则春秋一书其礼法之大宗乎此见春秋者有周礼尽在鲁之叹而后儒亦曰春秋为一王法谨论
  策题
  问战胜攻取不如韩信此将所以贵乎武方叔元老克壮其猷此将所以贵乎旧诗书礼乐惟郤縠可此将所以贵乎儒霍去病之常天幸王钦若之禄未艾此将之所以贵乎福四者之中孰为善欤两军对垒使诈使贪将不武则败守西河使邻国不敢向非起不能筑长城使北胡不敢近非恬不能岂将当以武为上欤或者又曰韩彭英卢危则要安则背如养鹰鹯反费绦笼然欤否欤无已则改用儒欤鸣条之师伊尹主之东山之师周公将之岂将当以儒为上欤或者又曰陆机非不儒而不能免河桥之败房琯非不儒而不能救陈涛之奔儒而不真则反败事然欤否欤无已则改用旧徳欤必欲取荆非王翦不可必欲讨蛮马援尚堪一行新者之疏不如故者之练岂将当以旧为上欤或者又曰田单之攻燕则下攻狄则不下前日身操版锸则有死之心无生之气今日黄金横带则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此鲁仲连所以逆料其不胜如此则将之旧者岂又不可用欤武帅之敢于斗则惧其难驭文帅易于制则惧其罔功旧帅熟于兵则又惧其已骄舍是三者之外无已则择一福帅用之可欤福星临吴则风燎可以走曹瞒而不必周瑜王气在晋则草木可以蹙符坚而不必谢安然欤否欤乃者荆湖易帅以骁将摄之岂非以武帅缓急可斗欤未几改命资帅又岂以文帅易驾驭欤潭湘分命起督帅镇之又岂以旧帅久熟备御欤或谓荆阃不如就畀摄帅或谓不如移畀督帅孰为便欤然三帅之中当谁畀欤虽然朝命已授钺矣今之谋帅固不敢仰视伊尹周公若周谢之事亦可凭籍福星王气之所在而收风燎草木之奇功否欤忧国者固望之幸之诸君试借一著
  问祭之重其享神也莫重乎牲其求神也莫重乎乐与灌郊用犊尚纯悫也明堂我将我享维羊维牛说者谓明堂不以犊而以牢盖牛羊豕备曰牢明堂不以犊将不纯于悫欤帝牛不吉以为稷牛祀后稷者说者谓卜为帝牲不吉则以为配祖之牲然则祭祖以不吉之牲固无歉欤帝牛系于涤刍之三月稷牛维具说者谓稷牛惟临时取备然则祭祖不恭为疑欤商人尚声先作乐而后迎牲周人尚臭先灌而后迎牲二者求神孰近欤乐所以求诸阳灌所以求诸阴魂气归于天魄气归于地当合阴阳求之今各尚其一何欤礼曰乐之号所以告诏天地之间说者谓用乐之音呼号告于天地庶乎神闻之而来然则果能必其来格欤否欤又曰灌用鬯臭阴达于渊泉说者谓用郁鬯灌地则臭气达于渊泉然则一瓒之鬯果足以裂地而直达欤周礼曰乐七变则天神降八变则地祇出九变则人鬼格然则天神地祇人鬼必将俟七八九变而后至欤周礼曰以献祼享先王则享人鬼皆当灌也然宗庙用灌而明堂配祖不用灌又何欤岂祖宗在天不当求之阴欤所谓贵纯贵声贵臭三者之义可得闻欤子入太庙毎事问况三载明禋于此有未达敢从诸君质之
  问中庸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不然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然则中庸之所谓妖尚隐于微者欤然遽曰见动何欤乃者蜀阃走驿以嘉叙地震雹击水怒山裂上闻京城盛夏而大风拔木发屋此非天妖欤所以召此者何失销此者何修欤或曰天作孽犹可逭然欤否欤豸冠执白简击二竖子此非人妖欤然膏之上肓之下鍼之不达药之不及将何道而可欤彼且操戈以逐台臣是可忍孰不可忍欤豸所以触邪今反助邪以触豸岂以言者为妖欤继之者将言欤勿言欤缙绅中尝有移书庙堂者亦弗见听将弗能救欤于登崇俊良之中而首为掾竖逐直臣不为除目玷欤去天之妖不过修徳至于人妖甘者如荠岂终无良剂欤过庭绪论可得闻欤恐誊题之窘不欲泛引故事答者将勿略
  碑铭志
  唐侍卫都指挥使王押衙太尉碑
  圣人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菑捍大患则祀之故厉山氏之后至今祀以为稷共工氏之子至今祀以为社此皆有功烈于民者青溪之东去县七十里安乐乡之枫溪有唐侍卫都指挥王押衙庙其始父老信其灵异尸而祝之凡冠婚丧葬营缮莫不质其吉凶而后即事岁有水旱札瘥祷之立应淳熙八年删定陈公晔访其灵迹纪之县志越嘉定甲申戴侯师圣尹兹土以秋涸乞灵而雨以其灵迹闻于朝敕封灵惠庙忠顺英烈侯仍捐己俸増葺祠宇檄少府董役不月而成嵳峩屹峙庙貌一新迨淳祐辛亥神之裔家于东土岁奉宗祀者来请予纪其实镵诸砥以诏不朽予按县志及索其旧碑所为文得其始末神生于唐大中元年神少负节槩涉书史慷慨沉毅膂力绝人长于弓马剑槊世迄僖昭政权旁落藩方尾大翘足伺衅者环天下皆是神独抱膝长吟自比诸葛乾符中裨将王郢倡乱两浙镇将董昌以戍兵单寡檄乡井兵未有应者神首举义旗与钱镠协志应之郢既讨平逆巢之衅作拥众长驱攻掠浙东饶信池宣歙等郡神复乘胜击贼合镠兵誓死俱奋不介马驰之所向辄捷贼畏其锋遁自采石渡淮时高骈为诸道行营兵马都统闻贼不犯境壮之而奏于朝以神为都押衙镠为都指挥使乾宁二年董昌据越叛朝命神偕镠兵讨之未几昌就擒露布献捷以功迁侍卫亲马步军南北都指挥使而镠加镇东军节度使是时宦竖骄横如田令孜韩全诲等劫胁人主东西出其意神实愤之而谋适不用无如之何同列诸帅如李茂正朱全忠等无非挟强大冀非望之人神实耻之而大厦将倾非一木所能支举目山河终夜雪涕于是浩然有归志麾众而东曰吾姑俟圣人出也居无何阙庭蹀血而唐室丘墟五十年矣我太祖皇帝六龙御天海外有截是何神先见蓍龟也神所居即今之安乐乡环境十里皆遒峯矗壁大者龙跳小者虎卧下者﨑岖迤逦浅露萦迂昂者层棱嵚崟形峭状怪观乎此使人心胆雄伟志气踊跃其上楩楠杞梓幽幽阴阴蒙 苍苔络紫蔓霞雾卷舒云月吞吐观乎此使人胸襟放旷起高蹈尘表之思地灵人杰固应不凡也然神犹以平陆千里大江辽绝民旅担赍酸股脱膝遂规度浚治为河湟以通舟楫千夫荷插万畚齐作功未毕而殒星告变今天乐观左遗迹如故观者至今恨之神讳克俭字子廉墓在昌期乡之柘源诸部曲所葬也神叔父长史昌𦙍仕唐昭宗神之兄副都指挥使克勤仕唐宦游宝婺因家焉神之侄承义仕后周太祖为廷尉延寿仕吴越钱氏为主簿诸诰牒尚存其后枝叶硕大且繁今居淳安者皆其裔也呜呼盛徳必百世祀神有功于国有功于民有功于御菑捍患其世祀也宜哉遂为之铭曰皇路崄𡾟谁扶谁持惟神骁勇东击西驰有严𫓧钺所向辄捷蹴郢走巢翦昌定越外叛未清内奸已成何物阉竖纳兵阙庭天翻溟渤一篑莫窒明哲保身进退不失殒星于东乃显神功生封死庙呜呼英雄
  行状
  宋知郡寺丞俞公行状并铭
  公旧讳忱一上字本从言从成后改公明字则明为君避也曽大父简大父谦咸隐徳弗耀父点自号云岩居士赠奉议始祖稠仕吴越为睦刺史因家焉今为严之分阳公少颕书一览辄记云岩公钟爱之家自为师友研经史寒暑不释卷嘉定某甲子以周礼首乡荐明年上桥门又冠之自是气益雄文益进月书每先诸子鸣声誉郁天京矣公以重闱在上不忍去膝下归而私淑于家四方士负笈者云集凡膏润之所沾丐者莫不歆艳一世贡于乡升于学魁于南宫者踵相接其目睫可数者如潘君忠恕何君梦然兄弟是也十三年以监举试礼部未得志归而益肄业十六年升舍寻擢上第调昭武教官宝庆甲申龙飞循修职郎旋居云岩公忧服阕以庆覃转文林郎再调和州教官两易南康兼白鹿书院山长公教人以践履为先择经明行修者列职事以倡毎讲说必明界限析义利不专以文义优劣士用以劝当路如蒙斋袁公留耕王公著斋高公咸剡于朝端平甲午董文上饶同寮持卷请差次公曰三场惟策可观人遂拔其一及蜕号乃韩君叔颖士论帖然郡太守以撙节有羡将献之朝公曰献羡是逢君也不若以代民输而弛其赋守勉从之二年鹤山魏公视师江上闻公而罗之幕公条陈攻守急务历荦慷慨魏以远器目之嘉熙丁酉调浙东帅幕来赴间京城灾公攒眉时事移书时相规以省灾异量赈恤禁侈靡省营缮数事二年改调淮东总幕旋为有力者夺之公恬不较归而复聚徒于门未几文清李公当国如京谒选复移书陈时病五事曰审命令信赏罚择宰属久外任选将帅李嘉纳焉寻调临安盐仓弊蠧必柅出纳必尽情履斋吴公尹京一见曰管库岂所以况清流耶檄之幕淳祐辛丑被旨衡文别头如洪如叶所得皆知名士四月迁书库官二年迁宗谕改秩转宣教郎三年迁太学博士轮对反复援文帝太宗事以讽上首肯之次札言科举三事一曰考校拘执之弊二曰誊录卤莽之弊三曰弥封易换之弊四年再为别头考官前列如翁如汤皆公所拔也寻丐外添倅上饶会岁大旱公戚曰吾职劝农奈何视民饥而死也郤交承礼亟走群望一夕忽雨郡境赖之积讼压累政不剖者山积皆为尽心一一当曲直民之讼于他司不直者争愿质于公咸曰乞送清强俞太博诸台交委讼牒雨集一经予夺无反复者岁再饥公择大家劝赈首捐己俸以倡又借公帑为籴本航他境米平其直以粜徐节他费补偿之道有遗孤捐己俸募人收之民赖全活者众当路如后村刘公虚斋赵公实斋王公交荐之五年转奉议郎会徽及南康乏守朝廷闻公札摄徽而当路又命摄南康公俱辞之越月以朝旨之徽居无何代者已压境公钥府库以俟供给礼例皆却弗受还任信又阙守复摄事六月朝命以宗正簿召八月造朝差衡文胄闱撤棘乃领事七年四月迁国子丞以磨勘转奉议郎寻考试殿庐得张君孟博岁旱副端张公小坡李公以言去国公以封事争之不报言者从而媒孽之遂有主管崇道观之命八年二月差知常徳辞改知南康又辞不许十一年转朝奉郎南康促代忽除公大理丞方控辞未行言者已尼之盖柄国者欲夺公南康以畀姻娅故神其操纵如此寻再与公郡公悟遂丐祠以老杜门绝客菽水之外惟以书史自娱同志或为怏怏公无闷焉宝祐癸丑元日上挂冠请越六日俄疾革夜半呼子弟握手叮咛不及他事惟曰吾负吾母不得终子职若能竭力事吾母汝父死不死矣言讫而逝盖二月之七日也享年六十有七娶秦氏封安人子一泽民见待省进士女一适何应孙孙一松寿公生山水邑人物清苦而坚孝友根于天性学问勉于躬行云岩公抱恙晨夕奉药衣不解带居丧尽礼哀毁骨立祖父母丧代终大事必尽礼外舅姑亡家窭丧弗克举厚助之皆有归里东孔道病涉捐金鸠众梁而屋之其待人接物睦族展亲居乡交邻靡不辑顺度量宽容喜怒不形辞色遇事刚果不为祸福怖自奉俭约菲衣粝食破𥦗败几澹如也居家莅官未之改性不嗜饮宾至必设醴论文著述凡一十五卷号南畴集九月丙午奉襄于生仙乡之传岩予与公虽不靣而心知敬则旧公之孤谒予序群玉丐状公行予焉辞辄铭之曰读公之文兮金声即公之行兮天成桐江之山公之名桐江之水公之心山之不动兮不以震撼而重轻严滩之冷冷兮或为公而不平悠悠苍天殱我良人
  恭人邵氏墓志铭
  恭人邵氏者中奉大夫尚书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读方逢辰之妻乃吾母夫人之侄也名满父曰弥高为严陵之知名士生于嘉定十六年癸未六月十日以淳祐辛丑归于我宝祐甲寅以夫有位于朝封孺人越二年丙辰八月二十有三日以疾卒年甫三十四也明年丁巳赠安人咸淳丙寅赠宜人又三年己巳赠恭人男三人国孙梦孙鄱孙女三人省女福女孑女咸淳九年九月二十五日甲辰葬于龙山之北曰汪尖山下去家仅十里逢辰铭之曰夫人之家世种福田乃生尔姑为女圣贤又生夫人秉心塞渊如何苍天乃不假年三十有四已埋于阡后数百世陵谷变迁君子鉴兹为我掩焉
  有宋方公翠坡先生方母安人潘氏墓志
  公之冢子于逢辰为娅婿其冢妇又逢辰表女兄也孤子楍来为公请一言以表于墓予何辞公姓方吾宗之典刑者也讳天骥字龙友娶潘氏公人物磥砢倜傥少年场屋有隽声屡膺亚选几战胄闱居家奉亲孝故乃翁寿至百岁教子笃孝方二鶵皆读书世其家居乡里质直好义毎持公论以裁物凡人有不平者辄质平焉人多徳公晚年酷好恬静幅巾竹林之下自号翠坡老子闭门净扫一室读史观诗暇则阅老佛氏书毎语人曰老佛氏之言与吾儒相近盖喜老氏知止之论与佛氏有诱人为善之意其霜降冰涸之年孳孳之好如此夫潘氏安人生于诗礼之门㓜失所恃事叔婶如母然在室清贞淑谨父疾革尝刲股以疗之孝感神明长以年徳择对来嫔于方安人孝事舅姑义处姻族无违夫子抚育诸男女恩爱如一翠坡翁治身理家待人接物其善徳令闻安人内助之功为多焉子二人长壮犹娶莘田邵氏孙一人会老俱亡次本逢辰曾带行应试娶府城陈氏又高坊某之甥女也孙一人嗣老翠坡翁生于庆元乙卯卒于宝祐丙辰安人生于丙辰卒于庚午男楍卜其宅兆以甲戌十一月合葬于进贤乡之二龙坞
  童会卿墓铭
  童会卿之孤泳元翁馆于家塾泣请曰泳先人生于某年某月某日以咸淳己巳五月某日卒家贫未克葬越八年丙子宇宙大故先人弊庐为盗焚毁兄弟仅克以死获殡今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所盖祔先妣兆域从先志也请予为铭元翁毎与予言乃翁自七八岁失母随父东西寄学于大家之塾逮长卓有立志处里族笃以睦交朋友实以逊虽遇田夫孺子不敢慢人亦敬而亲之数奇不偶以秀才终其身予惟人之才与学与文天不茍以畀人也降衷之初其性善同而智愚贤不肖之质则有异有其质而无学无文者又滔滔也岂非天降生民不啬其性而独于文与学不肯多以与人乎自宇宙变革以来士不守其业临难茍免衣冠降于皂枥之下独会卿家守其文学自其父业于是今其子又业于是其孙又业于是天之所甚啬而不肯茍以与人者乃独钟于会卿耶会卿讳骧龙安项氏江州湖口宰女侄也子泳次某中子早卒孙某铭曰先民有言既富方榖世变日下贫乃其福三后之姓高岸为谷穷士之家守志弥笃四世读书一箪自足后君百世尚有膏馥

  蛟峯文集卷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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