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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堂四书管见 (四库全书本)/全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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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堂四书管见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七
  融堂四书管见        五经总义类提要
  等谨按融堂四书管见十二卷宋钱时撰时有融堂书解己著录此编凡论语十卷孝经一卷大学一卷中庸一卷即嘉熙二年乔行简奏下严州取时所著书之一也俱先列经文略加音训而诠释其大旨于后孝经用古文大学但析为六章不分经传盖时之学出于杨简简之学出于陆九渊门户迥殊故不用程朱之本其解论语崇徳辨惑章谓诚不以富亦祇以异二句乃证爱欲其生恶欲其死者之为异齐景公有马千驷节合上文为一章谓其斯之谓与句乃指夷齐便是求志逹道而言又大学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句仍附第一章末谓是圣人承上厚本薄末反复晓人之意亦俱根据旧文不肯信为错简朱子与陆九渊书所谓各尊其所闻各行其所知也然金谿之学惟凭心悟或至于恍惚窈冥时则以笃实为宗故其诠发义理类多平正简朴不为离析支蔓之言又敖继公仪礼集说后序所谓以鲁男子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者矣卷首有绍兴己丑时自序末有景定辛酉天台钱可则刊书䟦宋史艺文志马端临经籍考皆不著录独张萱内阁书目有之虽以四书为名所解不及孟子与朱子所称四书者异故附列于五经总义类焉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 费 墀


  融堂四书管见原序
  时未弱冠先君子筠坡翁授以论语及中庸大学且曰只会得学而时习之一句馀书不解自通属遭多难虽﨑岖颠顿万状服膺斯训未尝𢇮置然不过寻绎先儒文义助之演说年逾四十忽自警省始大悟旧学之非于是取三书读之洒然如脱纒蔓矣间因讲习积而成编后获从慈湖先师游竟椟藏弗果出迨今十有三载春二月儿軰请观迺稍稍删润附以音训并述古文孝经二十二章题曰四书管见呜呼非敢为它人道也传之家塾庶几先君子之志云绍定己丑四月二十日蜀阜钱时书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一
  宋 钱时 撰
  论语
  学而第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音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音洛乎人不知而不愠纡问切不亦君子乎子孔子也同门曰朋学说文觉也习者习熟其所学时习言无时而不习也愠怒也
  学者觉其所固有而已故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徳心本无体虚明无所不照为物所诱为意所蔽为情所纵而昭昭者昏昏矣是故贵于觉也不觉则何以习禹曰安汝止习此者也文王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习此者也孔子为之不厌习此者也无时而不习即无时而不明满天地皆春风和气也其为说何如哉于是而有同志来自远方则知学者益广矣此其为乐又可量哉虽然知学者自知不知学者自不我知安可强也世之人昏昏逐逐醉生梦死视圣贤门户不翅若冰炭正可怜悯耳安得以其不知而遂愠乎君子之心如太虚澄然何愠之有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去声而好去声犯上者鲜上声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有子名若孔子弟子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弟犯上陵犯长上也鲜少也作乱为逆乱之事也
  本立而道生以下有疑更待细勘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孝弟即道即仁何本何生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巧即机巧之巧令美也仁人心也
  得其本心斯谓之仁意态浮动务说人之观听此何所用心哉故曰鲜矣仁言如此等人少有仁者深不然之之辞也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去声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曾子孔子弟子名参字子舆省察也不欺于心为忠不欺于言为信传者传道也习即时习之习
  传而不习则所学者不在己何贵于传也然而日用功夫往往多就交际应酬上走作故曾子三省以忠信为先记曰忠信大道易曰忠信所以进徳谋不忠交不信则所以传而习之者何事哉
  子曰道去声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八百家出车一乘千乘诸侯之国也时者农隙之时
  只一道字便非春秋战国气象古注训治殆未然也敬事下聨著信字节用下聨著爱人字为国者所当深体子曰弟上声子入则孝出则弟去声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汎广也众谓众人亲亲炙也仁谓仁者馀力犹言馀暇也文即六艺之文
  入孝出弟为弟子者职分所当尔然不谨则慢忽不信则诈欺不汎爱众则偏私汎爱而不亲仁则无所决择以成其徳行有馀力最宜玩味见得圣门力行功夫凿凿精实学文非所急也学而一篇多说孝弟忠信四字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贤贤易色者贤人之贤而易其好色之心也致犹委也
  贤贤而下即是古人实学吾必谓之学矣所以极言其学之在是也四事虽排说独以贤贤易色掲之章首最是𦂳切处使好善之诚不能胜物欲之念率是以往横流莫遏事君亲交朋友其弊有不可胜言者安能各尽其分乎曰贤曰易曰竭曰致曰信不可草草看过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重端重也威威严也固坚固也无毋通与勿皆禁止之辞也惮畏难也气轻志浮故不重不重则所学易摇主忠信而下所以学也所主者忠信大本立矣自然重自然威自然固又须得如己者友乃有益不如己是与己不相似非同志也友同志矣又须不惮改过过而不改虽友同志无益也或曰不如犹言不胜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徳归厚矣慎终者不怠于终也追远者不忘于远也民之秉彝好是懿徳本未始不厚也于所厚者薄始无所不薄耳能慎终能追远安得不一反而归于厚哉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平声抑与之与平声下同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子禽姓陈名亢子贡姓端木名赐皆孔子弟子温和也良善也恭敬也俭不侈大也让谦逊也
  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以得之三字当看是得也非我求也非彼与也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去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父在而违父没而倍者多矣观其志观其行而于父之道三年无改则终身之所守定矣所以为孝有志有行之可观而其道可以无改非不义之父也如或非道又当权宜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礼者天则之自然人文之品节也和即中和之和斯指和而言小大由之言上下所共由也
  喜怒哀乐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此即礼之所以为礼也苟知和之为礼而礼之用未尝不和则安有不可行者哉有子所谓知和而和岂恣纵无法度之谓而以礼节之者特区区文貎之末欤
  有子曰信近去声下同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去声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义者宜也复践行也因由也宗犹尚也
  信所以明义恭所以行礼非二物也何以谓之近若曰其蔽也贼无礼则劳彼善于此云尔由是而得所可亲之人乃庶㡬可尚焉故曰亦可宗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去声学也已
  不求安饱能敏事慎言非笃志力行者不尔然须识所敏者何事若区区末务则何就正之有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音洛富而好去声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七多切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平声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谄以言媚人也骄矜肆也可者仅可而未尽之辞诗卫风淇澳之篇治骨角者切而复磋治玉石者琢而复磨往谓所已言者来谓所未言者
  贫无谄富无骄虽愈于常人之病然未必忘贫富也乐与好礼则忘矣此君子所以无入而不自得子贡因悟切磋琢磨之旨知学问之无穷是告诸往而能知来也故夫子喜之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苟知人则知所向方矣不知从何所决择子夏子游子张尚不知夫子况他人乎所以知不知者安在
  为政第二
  子曰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徳者得也不失其本心之谓也北辰北极天之枢也居其所居中而不动也拱者众星环向而朝之也
  徳者政之所出民之归也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诗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举大数也蔽断也思无邪鲁颂𬳶篇之语
  思无邪一语所以示万世读诗之大法不然则郑卫国风适滋荡者之邪心乎
  子曰道去声下同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道导也齐一之也免者苟免于刑也格正也
  徳礼者人心所同有非律之于其外也故有耻且格为民父母行政而使之苟免无耻亦可怜矣虽然犹有政也犹苟免也后世徒刑而不及政斯民遂至于不免且不暇免悲矣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如字心所欲不逾矩古者十五入大学逾过也矩所以为方者即天则也
  此章六节当提起学与天命作纲领看志者所向之一立者所守之定不惑者所见之明由是乃进而知天命焉所谓志学学此者也学而至于知天命则至矣六通四辟彻底洞然无所不觉无所不照过此以往复何所知哉但熟而已曰耳顺是应酬上无纎毫疑碍无一事之不熟也曰从心所欲不逾矩是隐微处无纎毫渗漏无一念之不熟也释氏虎穴魔宫皆为佛事淫坊酒肆尽是道场渠所谓任意纵横亦从心所欲矣谓之不逾矩可乎不逾矩吾圣人所以经世所以建皇极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孟懿子鲁大夫仲孙氏名何忌樊迟名须孔子弟子御御车也孟孙即懿子也
  所谓无违在于以礼然则非礼以顺其亲者不谓之顺乃所谓违也以礼者养生丧死种种中节无过不及之谓玩一以字人子之责甚重孟僖子使其子学礼故告之以是欤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武伯懿子之子名彘
  自疾之外略无一事贻亲之忧亦可谓孝矣虽然无妄之疾乃有所以致之其为毁伤一也故曰唯其疾唯字与其字不可不深体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去声下同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彼列切子游姓言名偃孔子弟子养谓口体之奉也孩提之童知爱其亲本未始不孝也惟不敬故失之敬则私意断绝本心昭融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于是乎在养而不敬与兽畜之者无异谓之孝可乎虽然指能养者而言耳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音嗣先生馔曽是以为孝乎食饭也先生父兄也馔供馈之也曾则也
  得父母于容色之间非先意承志者不能然须识所以难者何在若嘻嘻媚恱不以其道则非所难也服劳具馔亦皆人子事但不可专以是为孝耳 和气浃洽天性昭明骨肉之间无非大顺 四子问孝答之不同而其人品亦自可见游夏圣门高弟违礼节危父母之事宜无有也故直以敬与色难警䇿之即此便是学问用力精微处且未有不敬而能顺色者也四者皆当以敬为主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回姓颜字子渊孔子弟子省察也私谓退处燕安自适之际发醒发也觉也颜子地步已大段莹彻当其不违如愚之时心融意会非他人所能知也然学问之士苟自得矣目色之间便有不言而喻者回也必待发于私而后知其不愚者夫子之言殆喜辞也且以诏门弟子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于䖍切所留切哉人焉廋哉廋匿也
  所以者趋向之大槩容可勉彊也所由者日用之实事渐不可以伪为矣若夫所安则出于中心之诚然虽欲掩之而自有不可掩者曰视曰观犹在事迹察其所安得之心术之微也小人闲居为不善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直何益哉学者于此行著习察而反求其所安者何事焉则当有凛然于不睹不闻之际者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故者旧所得也新者新所进也
  所贵于师者求日新之功也温故而有以知新可为师矣不温即画断难语进温故习不已知新进不穷子曰君子不器器者囿于形体之名
  子贡之达宜不可以器名矣而曰女器然则君子所以不器者果安在哉天徳昭融六通四辟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大率先言者未必能行诚力行虽不言可也夫子欲其从后言之所以抑子贡使之就实耳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周遍也比偏比也
  君子之心公普小人之见偏私心本未始不广大也意我窒之耳一日克己何比何周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乃践履思者所以致其知也罔无也殆危也
  学而不思则无致知之功故罔思而不学则无力行之实故殆罔者空虚无实殆者臲卼不安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己攻即攻击之攻异端非正道而别起一端以诬民者也正道昌明异端自然衰止不必攻也求以胜之反为害耳须识孟子距杨墨辟许告与夫子之意不殊方明此义孟子亦只是正人心或曰攻治也
  子曰由诲女音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由姓仲字子路孔子弟子知即觉也
  苟有真知无非实学以不知为知可乎记曰忠信大道道只是朴实不虚伪会此朴实之旨即知矣夫子每每提一知字只埋头说起不言所知者何事最妙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言寡尤行去声寡悔禄在其中矣子张姓颛孙名师孔子弟子干求也禄仕者之俸也疑未信也殆未安也阙者空阙也尤者人咎悔者所以自咎也言招忧行招辱其祸大矣何以禄为多闻阙疑而又慎言其不疑者自然寡尤多见阙殆而又慎行其不殆者自然寡悔寡尤寡悔不忧不辱即所以为禄也故曰在其中然任官择人实未有言行不修而足以得禄者子张不问学而问干禄夫子因其病而勉之婉而不迫矣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哀公鲁君名蒋举提㧞也错诸枉犹言置之枉者之上也枉不直也
  人心是非之公一举错而服不服如影响可厚诬哉大凡直道皆足以服人枉道皆足以致戾不独人才也举其一端之大者耳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季康子鲁大夫季孙氏名肥临临民也庄端庄也孝于亲慈于众举善举用善人也不能未进于善者劝者相勉从善也
  斯民尊君亲上之心本未始不敬本未始不忠本未始不劝上之人无道以临之遂使民彝泯乱不获尽其分季康子鲁大夫也由是而知所以临民则善矣抑思敬忠以劝所以事其君哉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故或人疑而问之书周书君陈篇善兄弟曰友
  兄弟同气也能孝于亲自然克念同气故书中论孝专说友于兄弟此风俗之枢机家之所以齐国之所以治天下之所以平也政者正也施于有政特由是而推之耳然则夫子虽不仕未始不为政也何者而谓之政哉千载斯言可为太息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𫐐五兮切小车无𫐄音月其何以行之哉大车牛车𫐐辕端横木缚以驾牛领者小车驷马车也𫐄辕端上曲钩衡以驾两服马领者
  信则事事皆实无信则事事皆虚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王者易姓受命为一世因者礼之大本损益者礼之节文也
  能继则不失其所因虽百世如一日况十世乎惜周之后无有继之者大本既失而三代损益之变遂以弗嗣如之何其可知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非其鬼是非礼典所得祭者
  邀福于非鬼而先王礼典辄废不讲后世之通患也人病无所见见其为义而不能果决以进则何贵于见乎圣人才说知便说勇才说致知便说力行见义不能勇为见不义亦必不能勇改










  融堂四书管见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二
  宋 钱时 撰
  论语
  八佾第三
  孔子谓季氏八佾音逸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季氏鲁大夫季孙氏也佾舞列也天子八诸侯六大夫四士二每佾八人
  不忍者人心之大闲礼义廉耻之守也舞八佾于大夫之庭而忍矣则凡力之所可为者何所不为哉夫子斯言所以诛季氏不臣之心
  三家者以雍彻直列切子曰相去声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三家鲁大夫孟孙叔孙季孙之家也雍周颂篇名彻祭毕而收其俎也相助也辟公诸侯也穆穆和敬之容也二语雍诗之辞
  歌雍而彻三家但知僣鲁耳不知鲁君本非所宜有也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此何等语亦且习闻而安焉夫子断之以奚取岂独为三家者发哉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仁人心也礼者履此而已乐者乐此而已非徒玉帛钟鼓之云也不仁则何以为礼乐此为前二者发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林放鲁人易和易也
  夫子大林放之问而以宁俭答之辞旨若有未尽焉者盖礼之本以奢而亡俭虽非中质犹在也不既庶几乎味与其及宁字深见伤时之意然必求其所谓本者则非仁不可故曰克己复礼为仁岂林放学未进此姑本世俗之弊以告之欤丧是礼中一事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夫子感伤诸夏而羡夷狄之有君焉可哀也已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音汝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旅祭名泰山鲁国之山冉有名求孔子弟子时为季氏宰救救止也
  诸侯祭封内山川礼也林放能问礼之本而求也不能救季氏之僣有愧多矣曾谓泰山之神亦不如林放乎所以深罪冉有也在礼则僭在神则渎将谁欺哉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去声其争也君子揖逊而升者大射之礼耦进三揖而后升堂也下而饮谓射毕揖降以俟众耦皆降胜者乃揖不胜者升取觯立饮也
  争者血气之事清明无我自然无争射有胜有负疑不免矣而揖逊升降乃如许是其争也所以为君子也然则君子果何所争乎
  子夏问曰巧笑倩七练切兮美目盼普苋切兮素以为绚呼县切兮何谓也子曰绘胡对切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所问三句先儒谓逸诗今卫硕人篇有上二句倩口辅之美也盼白黑分明也绚采色画之餙也绘事绘画之事也后素后于素也
  忠信之人可以学礼有质而后有文也子夏一闻绘事后素之语而遽答之以礼后可谓善触类者矣故曰起予起予者彊人意之义也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杞夏之后宋商之后征证也文典籍也献贤也
  夫子能言二代之礼复以文献不足为憾然则所能言者岂直文物制度之谓哉
  子曰禘大计切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庙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而以始祖配成王赐鲁重祭故禘于周公之庙以文王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灌者方祭之始用郁鬯灌地以降神也
  灌以降神祭之始皆然也既灌而往吾不欲观则禘无一之足观也明矣不欲观三字有忠厚不忍之意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之于天下犹言达之天下也示视也示诸斯即指其掌而言盖谓甚易晓也答禘之问既曰不知所谓之于天下与所以示诸斯者又何以然也明得此义则上下有辨大分昭昭而三纲五常正矣故中庸又曰明乎禘尝之礼治国其如指诸掌乎谓不知者不敢显言国恶也学者当就指掌处领会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去声祭如不祭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
  人且死形质既无有矣所谓鬼神者何物哉知所以为鬼神则知人之所以为人如在之旨可以默喻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王孙贾卫大夫媚悦之也室西南隅为奥尊上之所居喻君灶者老妇之祭虽卑而饮食萃焉贾自喻讽夫子使媚已也
  王孙贾但知事于用卫而不知夫子所事者天欲以区区媚灶讽之可怜矣哉无所祷之言不特窒幸者之门足以破万世弄权之胆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于六切乎文哉吾从周监视也二代夏商也郁郁文盛貎
  春秋之未诸夏无君鲁号秉周礼而且僭乱不可言矣何况其他夫子所以感念先王之旧发从周之叹欤子入大音泰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侧留切人之子知礼乎入大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大庙鲁周公庙鄹鲁邑名也孔子父叔梁纥尝为其邑大夫
  讲之于平时问之于临事敬而无失所谓礼也动容周旋皆盛徳之至岂以一物不知为耻者哉谓鄹人之子必是初年入大庙之始
  子曰射不主皮为去声力不同科古之道也皮革也布侯而栖革于其中以为的所谓鹄也科等也
  射贵于中耳古之道乃不主皮其所主者何事
  子贡欲去起吕切古笃切朔之饩许气切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颁来岁十二月之朔于诸侯诸侯受而藏之祖庙月朔则以特羊告庙请而行之鲁自文公始不视朔而犹供羊饩生牲也
  鲁不视朔慢上甚矣犹幸饩羊可髣髴也子贡乃欲并去之呜呼爱一羊也哉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礼即天则之不可逾者无纎毫欠阙方谓之尽到处方是了臣子分职耳故曰明此以北面舜之所以为臣未至圣人皆未可以言尽也孟子自谓齐人莫如我敬王气象便不同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定公鲁君名宋
  君臣之间非徒势位君以礼臣以忠各尽其分耳此与孟子犬马寇仇之义不同先儒把礼与忠对说恐于臣节有所未安屈原遭谗放逐至死而此心皎皎如秋霜夏日安可一日忘哉
  子曰关雎七余切音洛而不淫哀而不伤关雎周南首篇淫者乐之过伤者哀之过也
  乐则易淫哀则易伤发乎情性之正自然中节所谓和也所以不淫不伤者谁实为之慈湖先师谓此论关雎之音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宰我名子孔子弟子以松以柏以栗者古者立社各树其土之所宜木以为主也战栗恐惧貎社之置关国体系民命其义重矣宰我不能发挥止以主木为对而使民战栗之说又复不能正救其谬夫子所以深责之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于䖍切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去声有反坫丁念切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管仲名夷吾齐大夫相桓公以霸者器即君子不器之器三归台名摄兼也家臣不能具官故兼摄之不摄侈也宫屏谓之树塞蔽也所以蔽内外也好谓好会坫在两楹之间献酬饮毕则反爵于其上皆诸侯之礼管氏僭之
  先儒论奢与犯礼其器之小可知愚谓管仲以其君霸正是器之小处奢与犯礼特其中一事耳未至于道未离于器况假之乎或者之问与公孙丑犹不足为之见略相似
  子语去声鲁太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音纵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语告也太师乐官名翕合也从放也纯谐和不杂也皦明也八音历历无相夺也绎相续不绝也成乐之一终也
  乐其可知非夫子自谓也将以乐语鲁太师言其旨亦易晓云耳曰始作曰从曰成始终之备也曰翕曰纯曰皦曰绎音节之美也所谓可知者如此夫子自卫反鲁之时乎
  仪封人请见贤遍切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去声者见贤遍切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去声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仪卫邑封人掌封疆之官君子谓当时贤者木铎金口木舌施政教则振之
  仪封人一见夫子便知斯文未丧天意有在贤于晨门荷蒉远矣木铎一振万古遗音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韶舜乐武武王乐
  武未尽善武王之心有不得已焉夫子非不满于武王也韶居圣人之盛武处圣人之变夫子明圣人之心严万世之大法也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不宽则猛固无足观不敬不哀皆文具耳
  里仁第四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于䖍切得知去声
  心不明于是非则视仁人若冰炭矣虽曰与之处而对面千万里矣安知所择也苟知所择定不背驰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音洛仁者安仁知去声者利仁约穷困也利者知之而喜进也
  熟后自然不违故安知后自然不已故利利而行之者用力于仁也安而行之者无用乎力纯乎天也
  子曰唯仁者能好去声人能恶去声唯言独也
  无一点私意斯之谓仁是是非非皆天理也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如字
  人之趋向全在立志苟志于仁即念念在仁矣自然无恶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去声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平声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七到切次必于是颠沛音贝必于是终食者一饭之顷也造次急遽也颠沛偃仆也
  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何谓素行道是也故无入而不自得安得苟徇欲恶而为去处哉仁故谓之君子去仁则安所名乎终食不违以至颠沛造次必于是皆不去之实也毕竟仁在何处如何是不违如何是必于是知乎此则知所用力而道不可须臾离矣子曰我未见好去声仁者恶去声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盖有者不敢谓无用力于仁之人也我未之见所以深叹其难得也
  仁为己任若甚重矣然此事在我非有险阻之难越也非有荒远之难到也非有百钧九鼎之难举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安在有力不足者哉好仁则自然用力恶不仁则终能用力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党即偏党之党党是人心偏私处所以过也仁者大公无我何偏私之有知所以为过即知所以为仁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到脱然无疑碍处生亦可死亦可蠢蠢逐逐醉生梦死乌可与言哉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一念外驰便非志道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丁历切也无莫也义之与比毗志切适専主也莫不肯也比从也
  明得义后自然无所适莫不然即胶矣故曰君子而时中
  子曰君子怀徳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有徳有刑则君子怀有土有惠则小人怀怀者中心不忘之谓也君子隐遁小人离散谁实任其咎哉刑罚不中则无以惩恶而君子病矣
  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放者放纵之放
  利欲之心如水滔滔窒之犹恐其弗止况放而行之乎利之行怨之归也
  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何有言不难也
  辞逊成风自然顺治不然则陵夺之习胜矣如礼何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立与可知指君子自治之实耳非为外也无位为患则所谓立者必荒患莫已知则所以可知者必略立者确乎不可㧞之名是所学实事即所谓可知者也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上声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参乎者呼曾子名而语之也贯通也唯者默喻而深领之辞门人者曽子之门人也
  这个不是事事物物上斗合得来会得后自然光明洞彻无所不通本一贯也非贯之而后一也夫子以一贯语曾子直是指得清切曾子以忠恕答门人直是断得清切不清切后一唯字如何撰得出后学不悟本一之旨直向事物上逐项寻讨安得曾子者而论忠恕哉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喻者深明其旨深知其味者也不幸志趣一差到喻后如何住得桑弘羊之徒筭析秋毫至死不悔可怜也已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悉井切
  思齐则迁善内省则改过贤不贤皆吾师也
  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几微也迎其未形便当救止既形则过已显无及矣微察其不然便不敢拂才拂则意已伤难再进矣既能如此委曲又须劳而不怨所谓怨者非必形之辞色也心之隐微稍有不足便不可为人子者所宜深体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朝往暮未还已重倚门之望远游与不知方所父母之心何如哉又况事亲之道种种未便
  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己见首篇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父母之年安有不知所贵于知者欲其以喜惧为心也不然则知犹不知耳徒记得某甲某乙济甚事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逮及也
  以躬行不逮为耻敢易言乎玩不出二字隐然有为之关键者
  子曰以约失之者鲜上声约不放逸也
  约则有守自然寡过才放逸便失了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去声
  实见实履不在言语上
  子曰徳不孤必有邻
  易曰敬义立而徳不孤不孤者此徳之盛也有邻者同徳之应也徳不孤则必有邻矣
  子游曰事君数色角切下同斯辱矣朋友数斯䟽矣
  数者屑屑不惮烦之谓也朝夕讷诲方谓之忠切切偲偲方谓之益则何者谓之数乎

  融堂四书管见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三
  宋 钱时 撰
  论语
  公冶长第五
  子谓公冶长可妻去声下同也虽在缧力追切息列切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公冶长孔子弟子妻者嫁之也缧黑索绁挛也所以繋囚也南容孔子弟子居南宫名縚又名适字子容谥敬叔孟懿子之兄不废言见用也
  圣门以为可妻岂易得者非罪而缧绁正所谓无妄之灾疑不假辨矣世俗未必究实须用与他说破有道不遗无道获免三复白圭之证验也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于䖍切取斯子贱姓宓孔子弟子
  鲁国多君子岂中和之气独私于鲁哉薫蒸陶冶有以致之耳使子贱居非其地将何以得此斯字是所以为君子处取字亦见得他善学处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音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音胡力展切此因称子贱而有问也夏曰瑚商曰琏周曰簠簋皆宗庙盛黍稷器
  君子不器而以瑚琏目之虽可贵重终未离于器也赐也勉乎哉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于䖍切用佞御鱼吕切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雍姓冉字仲弓孔子弟子佞口才也御当也给办也憎恶也
  仁与佞正相反口给屡憎仁者不如是也或称仲弓之仁而以不佞少之即此便是他不知其仁处两言焉用佞宜细玩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音悦斯犹言这个斯字是实做工夫处夫子以为可仕岂易得者犹自谓未能信不是实做工夫安有此语有学官尝举以难诸生友人见问荅曰漆雕开直是要做彻了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去声我者其由与平声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去声勇过我无所取材桴筏也所犹处也材即所以为桴者
  夫子岂真浮海者哉深叹道之不行耳子路何喜之遽也称其好勇而谓取材之无处所以抑之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去声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帯立于朝音潮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赋兵也古者以田赋出兵千室大邑百乘卿大夫之家宰邑长家臣之通号也赤姓公西字子华孔子弟子
  三子者谓之仁不可谓之不仁亦不可答以不知备见圣人包含成就之意虽然治赋为宰与宾客言不仁亦不可使也当以意逆之
  子谓子贡曰女音汝下同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与许也
  真知一矣将何所不通谓之十者姑举成数而言颜子地位己不易及子贡自知弗如却是他所以进学处故夫子与之
  宰予昼寝子曰朽许久切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音污也于予与平声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去声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昼寝先儒谓居内违礼朽腐也雕刻画也杇镘也与语辞诛责也
  气昏欲胜安能有立笃志而力行者气象自然不同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于䖍切得刚申枨孔子弟子欲多嗜欲也
  刚者天徳之至健非血气云也养而无害自正自大自直自方故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若有一毫物欲之私则馁矣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子贡之言絜矩之道也宜夫子喜而进之矣乃曰非尔所及呜呼此以进之也赐也一闻斯语惕然反求其病根之所在则终身可行之旨何必他日而再问乎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文章威仪文辞之类性即人之所固有天道即天之所以为天者天人一理也既曰言如何不可闻此是子贡所学大进处非实见后如何道得出平时言语之习为之一洗矣但将文章与性天道分裂则犹未也文章即性即天初无可闻不可闻之殊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不闻则已闻必行之非以所闻为切身实事者不尔也唯恐二字深得子路力行之意曰果曰兼人曰无宿诺曰闻过则喜其气象可以槩见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去声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孔文子名圉卫大夫谥法勤学好问为文
  敏有自强不息之义不耻者乐善不倦之诚敏而好学则得所敏矣好学而不耻下问则得所学矣然孔圉使太叔疾出妻而妻之其行如是岂真若圣门之所谓好学者乎先圣不言其人而但释谥义殆有深旨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子产姓国氏名侨郑大夫
  事上以敬则知为下之道养民以惠而使以义则知居上之道然非行己以恭者不能也故又为四者之首称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晏平仲名婴齐大夫
  交际之道莫善于敬况久而不替乎然非敬则亦不能久也可以久交必非苟合者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章悦切何如其知去声臧文仲鲁大夫臧孙氏名辰居犹藏也蔡大龟也节柱头斗拱藻水草棁梁上短柱刻山于节画藻于棁以为藏龟之室也
  龟以卜疑耳何乃僭饰如此有识者不尔也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去声绝句下同于䖍切下同得仁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去声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令尹官名楚上卿执政者也子文姓斗名谷于莵知觉也觉其本心而至于常觉常明者仁崔子齐大夫名杼齐君庄公名光陈文子名须无亦齐大夫也违去也之一邦往也
  令尹子文之忠陈文子之清据其事两言而尽矣复疑其为仁而问之此是子张之病犹未有觉安得谓之仁乎故曰未知焉得仁句法与焉得俭焉得刚正相似直辞以破其疑与答孟武伯不知其仁不同矣
  季文子三去声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季文子名行父鲁大夫斯语辞
  事未有不思而得者然须有学明得义后方可不然就私意上起思辗转只是私意虽百思何益宣公篡立文子不能讨反为之使齐而纳赂殆类全不思者所谓三思果安在乎再可之言极宜细玩
  子曰𡩋武子邦有道则知去声下同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𡩋武子名俞卫大夫按春秋传在文公成公之时
  无道则愚便是他知处
  子在陈曰归与平声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音匪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归欲归鲁也狂者进取斐文貌裁者翦裁之也
  圣门𬬻冶全在一裁字斐然成章非所多也知所以裁即敛华就实无非根柢工夫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伯夷姓墨名允字公信叔齐名知字公达夷齐谥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怨是用希非念怨言自少怨也
  怨生于念念旧恶而不忘即不免有所怨矣观兄弟逊国之事则其人心地可知故夫子又称之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或问扣马谏后竟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下则何如曰义所不可虽死不与易此所以为夷齐也若不顾大义苟且浮沉忍耻事仇匿怨为友而不知耻者天下滔滔皆是也如此而谓之不念岂足以识圣贤心哉
  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酰呼西切焉乞诸其邻而与之微生姓名高鲁人醯醋也
  本心本直微起意即失之流俗类以回曲苟徇为周密乞邻甚小碍直甚大
  子曰巧言令色足将树切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足恭便僻貌
  友者合志同方之谓中藏怨心外为苟合而谓之友可乎此小人之情状而流俗未必耻也左丘明真所谓恶不仁者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音合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去声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衣服之也裘皮服敝坏也憾恨也伐夸也施者委之于人也安之安我也信怀义同
  子路能不吝耳颜子则有志于忠恕者也夫子天涵地毓无一物不在吾仁中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讼者辨直之名也
  是非之心人皆有之鲜有过而不知者不能讼故不改耳发于本心自悔自罪痛自咎责如抱冤屈以求伸者焉方可谓之内自讼念念不舍过无由生讼不由中改必不力夫子以为未见而发已矣之叹警动学者改过之机至深至切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去声学也十室小邑也
  学以忠信为主而十室之邑必有之以见天下之美质可学而至于圣者固多也惟不知好是以不若圣人耳学者岂可自弃
  雍也第六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音泰简乎子曰雍之言然南面君位言可为诸侯也子桑伯子鲁人先儒疑即庄周所称子桑户也可者仅可之辞简言不烦
  居敬行简即是仲弓可使南面处居如旷安宅而弗居之居所居者敬则所行无非敬自然不烦也居简则过矣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去声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迁延及也贰迟疑不决也
  不迁怒不贰过真用力于仁者圣门之好学如此哉旁遇他事微有未平即所谓迁萌于隐微斩截不果即所谓贰此二语工夫极精密又曰不迁者此心虚明澄然不为怒所迁动也
  子华使去声于齐冉子为去声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音父请益曰与之庾愈甫切冉子与之粟五秉音丙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去声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子华公西赤孔子弟子冉子冉有也釜六斗四升庾十六斗秉十六斛急穷迫也周者补不足继者续有馀原思名宪孔子弟子孔子为鲁司宼时以思为宰粟宰之禄也九百九百斛辞辞而不受也毋禁止之辞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
  当受而辞不当得而请皆意也非中也圣人所以建皇极
  子谓仲弓曰犁利之切牛之子骍息营切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上声犁杂文骍赤色周人尚赤色牲用骍角者角周正中牺牲也山川山川之神也家语谓仲弓生于不肖之父
  鲧殛死禹嗣兴安得以其父而舍之种类虽或非才为人子者不当甘自弃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三月一时也不违仁者无纎毫意念蔽其本心也其馀者颜子以次也至者至于不违也
  本心虚明纯然无间者三月三月之外犹未免微违此颜子所以几于圣也若圣人则纯徳孔明无违不违之可言矣日至是至于不违者终日月至是至于不违者终月皆觉后事但工夫有如许次第浅深所以诸子皆不及颜欤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平声下同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从政谓为大夫果决断逹通晓艺有才能乎何有优为之也
  冉有季路在政事之科而曰果曰艺夫子又亟称之及相季氏乃有大不然者信道不笃而能不变于习俗者寡矣吁可畏哉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音秘宰闵子骞曰善为去声我辞焉如有复扶又切我者则吾必在汶音问上矣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闵子有定见矣若由与求也终何为哉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由久切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音扶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伯牛姓冉名耕孔子弟子疾淮南子以为癞牖南牖也
  孟子曰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冉伯牛之贤而有斯疾乎此可以言命矣夫子所以重叹惜之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音嗣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音洛贤哉回也箪竹器食饭也瓢瓠也
  苟乐矣虽死生之变不与易箪瓢陋巷而为之遽改乎要识所乐者何事其不改者何以一日克己之后三月不违之时三叹而三咏也
  冉求曰非不说音悦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音汝画画断也
  知所以说则知所以用力知所以用力则自彊不息日进无疆矣安有力不足者画者斩然自弃之名也子谓子夏曰女音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儒学者之称囿于物我而未能行天下之大公者皆小人儒也为儒而未免于小人其祸可胜言哉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音汝得人焉耳乎曰有澹徒甘切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武城鲁下邑澹台姓灭明名字子羽径小路取捷者公事如饮射读法之类
  夫子得人之问为宰之法也子游灭明之对观人之法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去声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孟之反名侧鲁大夫伐夸也奔败走也军后曰殿战败以殿为功也䇿鞭也事在哀公十一年
  有功不伐固厚之至必若饰辞以自掩不几于伪乎战败而还为国羞辱区区敢后遂谓已功有识者所不为也故夫子美之
  子曰不有祝𬶍徒河切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祝宗庙之官𬶍字子鱼卫大夫有口才朝宋公子有美色
  巧言令色皆能悦人谄谀之徒尤当世所喜故虽有宋朝之美而无祝𬶍之佞亦难乎其免也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何莫犹云孰不也
  人之由斯道如出之必由户也行不著习不察故终身由之而不知耳然则所以不可须㬰离者果安在哉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野言朴野史掌文书者彬彬文质相称之貌
  质犹干文犹华也从根至杪无非造化自然如何欠得但有先后次第耳故曰则以学文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罔不直也
  本心本直本无邪枉此人之所以生者失其为直生如无生盗跖之徒蠢蠢然苟活于天地间真幸免耳子曰知之者不如好去声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曩尝谓人患不知耳如渴得饮如夜行逢烛如何不好好后自然融悦满天地皆春风和气也如何不乐由今观之乃知圣训切中学者之病世间亦不可谓无知者旧习一胜随即昏失间或好矣往往力量轻薄工夫不继又未免于怠荒此知及之为难而仁守之尤不易也知而不好与不知同好而不乐与不好同
  子曰中人以上上声可以语去声下同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
  人皆可以为尧舜性无有不善也若论资质则大略自有三等上知下愚固不可移矣中人以上之人已不易得中人以下蒙蔽之深去下愚无几而可与之语上也哉使其可语虽愚必明
  樊迟问知去声下同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去声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获得也
  乖人道凟鬼神知者不为也仁者难在何处往往才打不过便放下了直是到险绝处能勇于一进然后为得也才有计获之心便不是
  子曰知去声下同者乐五教切下同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知者知此者也仁者能守其所知而不失者也
  动则运而不穷故乐水静则寂然不动故乐山不滞于物故乐不夭其天故寿然仁者未尝不动未尝不乐特别而言之耳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齐太公始封之国在禹贡青州之地鲁周公始封之国在兖州
  齐坏于霸习去王道愈远有圣人作虽大弊极坏便可丕变必曰再变而至于道者次第二国之浅深而言耳期月而可三年有成变之规模也
  子曰觚不觚音孤觚哉觚哉觚饮器受三升
  觚而不觚不足以为觚矣为人而不尽其分得谓之人乎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从谓入于井也逝往也陷溺也罔理之所无也
  事之有无或可欺故可逝理之是非不可罔故不可陷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音扶约要也畔背也
  博学于文而约以礼非笃志励行者不能虽未闻道亦可以弗背矣亦可以三字宜细玩夫子之望学者不止于是也要端的直须透彻乃善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音悦夫子矢之曰予所否方九切者天厌之天厌之南子卫灵公之夫人有淫行孔子至卫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矢誓也厌弃绝也
  子路但知其不可而不知所谓无可无不可无怪其不说也子路所见者人夫子所见者天
  子曰中庸之为徳也其至矣乎民鲜上声久矣中者无过不及之名庸平常也至极也鲜少也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中庸之徳固其日用常事耳民鲜能久而后以为至焉呜呼岂真鲜也哉子贡曰如有博施去声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音扶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博广也施惠利也病者患其难也譬喻也方犹指归也
  立者立之斯立之立达者先知先觉之名已欲立而欲人之皆立已欲达而欲人之皆达此仁者之心也偏私自狭安能如是学者诚切已而反求庶不缪其所趋向矣子贡用心高远以广惠爱为仁而夫子令取譬于近可谓端的

  融堂四书管见卷三
<经部,五经总义类,融堂四书管见>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四
  宋 钱时 撰
  论语
  述而第七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去声古窃比于我老彭述述旧也作者已自为之也比类也老彭商贤大夫
  世衰俗薄不知而作者多去先王益远信古者已不易得况能好乎夫子所以慨想老彭而窃自比之也虽然二事则同而所以为二事者异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岂斯人所可及哉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识者识见之识何有言无所有也
  不可以探索得不可以言语求默而识之妙不可思知及之也识后方知所用力微厌即怠即荒学而不厌仁守之也虽然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如是而学如是而诲而在我实无所有虚明变化何厌何倦故夫子又自曰空空如也
  子曰徳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徳谓之修者譬如原有此物既坏而复修之也学之讲讲此而已义之徙徙此而已不善之改改其非此者而已虽曰四事其实一也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
  春风和气盎盎无边
  子曰甚矣吾衰也绝句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吾不复梦见周公犹云今不复作此梦耳圣人之心无适也无莫也何梦不梦之有哉
  子曰志于道据于徳依于仁游于艺据不放逸也依不违也游者非专于具事之名
  通古今贯三才何莫非道道者无所不通之名也但百姓日用而不知耳得此谓之徳全此谓之仁是故发轫首涂莫先于志志不先立何据何依艺曰游则以学文之谓也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修脯也十脡为束
  束修贽礼之至薄者苟以是心至则无所不诲矣互乡之进鄙夫之问可以见圣人之用心
  子曰不愤房粉切不启不悱芳匪切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扶又切愤者心求通而未得启开导之也悱者口欲言而未能发警悟之也一隅物之一角反者还答也复再也
  此章备见圣门教人之深旨愤悱者求而未获窒而未通汲汲皇皇愿见而不可得之时也于此一启其机即矢去川决矣孟子跃如也正合斯训然亦触类而通方可再叩不然徒渎蒙无益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临丧而求饱既哭而遽歌稍知礼者不为也须识夫子所以不饱于有丧者之侧与不歌于哭之日其心为如何方见得圣人情性之正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上声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音扶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皮冰切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去声谋而成者也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大国三军徒搏曰暴徒涉曰冯
  曰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贤人之事也若夫用之便行舍之便藏则行藏系于用舍而系于治乱非磨不磷涅不淄者不能也唯我与尔有是夫子所以许颜渊者大矣而子路乃以行三军为问虽然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是真行三军之要旨也因事启谕切实的当子路之疾鍼砭斯言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去声 执鞭贱者之事
  圣人岂苟执鞭以求富贵者所以甚言无可求之理以绝学者外诱之根耳贪鄙之徒不安分义狗彘其行穿窬其心争锥刀尽锱铢孳孳营营死而不悔是固不足道也有志于学而丰约之际未能无意已不可与入道况求富乎信能于圣人所好之旨而有味焉则充诎陨获之病不攻而自去矣
  子之所慎齐侧皆切战疾
  齐交神明战系安危疾系死生圣人固无时而不谨也于此三事愈加谨焉故门人特记之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三月宜自为一句斯指齐也
  子在齐闻韶者三月每感其音之尽善尽美而忘肉食之味也虞舜远矣不谓此乐乃闻于齐乎若谓一闻韶音历三月之久而不知肉味固无此理史记三月上加学之字学之而至于忘味又大不然
  冉有曰夫子为去声下同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为犹助也卫君出公辄也灵公逐其世子蒯聩公薨而国人立蒯聩之子辄于是晋纳蒯聩而辄拒之诺应辞也伯夷叔齐事见雍也篇
  卫君父子而争夷齐兄弟而逊即此形彼是非自明所谓求仁而得仁者仁安在如何求如何得亦曰孝友两尽不失其本心耳若好名逊国却不是仁
  子曰饭符晚切䟽食饮水曲肱而枕去声之乐音洛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饭食之也䟽食麄饭也
  圣人之心无入而不自得也故䟽食饮水曲肱而枕乐亦在其中味一亦字岂专以贫贱为乐者哉虽处富贵而此乐未尝不在但不义而得者真若浮云耳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韦编三绝用功于易久矣岂待五十而始学之乎而此云尔者盖夫子自度其学易至五十可无大过耳易者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者也四十虽已不惑然犹未尽于知天命知天命方是六通四辟彻底洞然尽易道之妙故可以无大过此非姑为谦辞未至从心所欲不逾矩微过亦未免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雅犹索也后世每云雅故故索之谓也礼非徙诵说故曰执
  学诗学礼家庭之训不外乎此至于书又尧舜禹汤文武诸大圣人圣学相传之旨具在谓之雅言见得夫子寻常教人大要在此三者学者所宜尽心焉雅言先师谓非方言诵诗书及执礼之时不用乡谈也
  舒涉切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音汝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音洛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叶公楚叶县尹沈诸梁字子高僭称公也
  发愤者果决勇进之谓至于乐则疑无发愤之可言矣埋头一去无始无终澄然虚明和乐融融虽死生之变如云气之在太空忘食忘忧以至忘老呜呼妙矣岂章句文义可解释而强通哉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且要识所谓知之者何事求之者何物圣之为圣正在这里岂区区章句文义云哉自昔圣人未有不学而成者夫子虽谦辞以勉人亦实事也
  子不语怪力乱神
  异端专言神怪纵横专言力乱圣人设教皇极之道也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三人与俱其中必有善者不然亦必有不善者善者吾从不善吾改皆吾师也故必有我师
  子曰天生徳于予桓魋徒雷切其如予何魋宋司马向魋也出于桓公故又以为氏
  非夫子恃天生之徳谓魋不能为己害也纵我可害天之与我者可害乎横逆之来无非大顺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天何言哉风雨霜露无非教也何隐之有此最是吃𦂳道与人处要就无行而不与上会取
  子以四教文行去声忠信
  非文不著非行不实非忠信不立名四而实一忠信为主行次之文又次之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胡登切者斯可矣亡读为无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善人者无不善之名有常者不变之谓惟能不变方可进学而纯于善耳然而亦不易得也故曰斯可矣如下文所言三者虚诞无实乃后学之通患如之何其有常哉圣门工夫只一常字是力行之要所以拳拳乎此子钓而不纲弋不射食亦切宿纲提纲绳也弋以生丝系矢而射者宿宿乌也圣人爱物之仁每于不得已而见之此章有汤网三面之意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如字之知之次也
  作者所以发挥其所知不知而作何以作也多闻能择以从其善多见能识而不缪于是非而谓知之次焉则所谓知者果安在哉岂多闻多见之谓也哉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贤遍切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已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互乡乡名唯何甚犹云不应如此之甚也
  人患溺于流俗不能自㧞耳有向慕之诚固圣人所不弃况能洁已以进哉进则与之甘于自退者不与也洁则与之自此以往者不问也予攸好徳汝则锡之福所以为皇极欤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人心也岂远于人哉然而举世茫茫不啻数千万里之隔者人自远之耳欲仁仁至非有物自外而来也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七住切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陈国名司败即司寇也昭公鲁君名稠巫马姓期字孔子弟子名施揖者司败揖之也相助匿非曰党鲁与吴皆姬姓谓之吴孟子者讳之使若宋女子姓然也
  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鲁先君乎正使指言同姓之事圣人犹当有所处泛问知礼而遽斥先君之讳可不可也司败不察辄以为党夫子不辨自以为过非至圣孰能与此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去声反复也
  歌所以吟咏情性善者得其正者也必使反之纡馀以畅其旨而后和之从容以答其意抑扬反复读之如在春风和气中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文莫犹人犹云莫也如人谦辞也未之有得则断不敢居之辞愈谦也于此可见文行事体不同躬行君子之不易如此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为犹习也言用力于仁也
  不敢以仁圣自居而曰为之不厌诲人不倦言方用力于此云耳此夫子之所以仁且圣欤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力轨切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祷久矣祷谓祷于鬼神诔者哀死而述其行之词也上下天地也天曰神地曰祗
  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门人高弟乃有斯言乎问曰有诸警之深矣何子路犹未喻也知夫子之所以祷则知夫子之所以圣
  子曰奢则不孙去声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孙顺也固陋也先王制礼所以辨上下定民志俭而陋非中道也不犹愈于不孙乎不孙后何所不至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坦平夷也荡荡无际畔也
  君子之心虚明洞然无毫发意念小人行险侥幸颠冥而不自反如坐囹圄如落陷阱茫茫昼夜醉生梦死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厉严肃也
  温而不厉则弛威而猛则暴恭而不安则拘此三句描画圣人宛然可想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泰伯周大王之长子知幼弟季历之子昌有圣徳遂与次弟仲雍迯之荆蛮于是立季历传国至昌是为文王三让先儒谓固让也或曰迯荆蛮一也文身断发示不立二也并仲雍而去之三也其迹不著故无得而称
  泰伯让国而直曰让天下何哉泰伯知季历之有子矣殆非让国也民无得而称之此所以为至徳欤非吾圣人万世无称矣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丝里切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古卯切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葸畏惧貌绞急切也君子谓在上之人兴起也偷薄也
  恭慎勇直皆徳也无礼以节之则未免有弊虽然笃于亲不遗于故旧又风俗之枢机而礼之所以为礼者也风移俗易礼制行焉则四者之弊去矣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音扶小子启开也诗小旻篇战战恐惧兢兢戒谨临深恐坠履冰恐陷也
  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岂特身体发肤之不敢毁伤也哉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平时所以戒谨恐惧而不敢须臾离者其所全者大矣启手启足而曰知免学者毋徒曰手足云也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貎斯远去声下同暴慢矣正颜色斯近去声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孟敬子鲁大夫仲孙氏名捷问问疾也将死言善谦辞也贵重也暴粗厉也慢放肆也信实也辞言语气声气也鄙几陋也倍与背同谓背理也笾竹豆豆木豆
  动容貎便须远暴慢正颜色便须近信出辞气便须远鄙倍三个斯字甚𦂳切有不可须臾离之意且要识所以远□慢所以近信所以远鄙倍者其实安在非是临时逐项旋整顿过也君子切身日用在此三事器物之末则有攸司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校计校也吾友先儒谓颜渊详味昔者二字当是追述于既亡之后也
  所有者忘不耻于问也所得者内不耀于外也所乐者天不竞于物也颜氏之子其殆庶㡬乎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平声君子人也与疑辞也决辞
  辅遗托国而不能不变于危疑之际者多矣必也处大变定大难节操凛然不可挠夺然后为君子也伊周而下如诸葛孔明当得可以字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弘宽大也毅刚立有守也道犹行也
  范围无外本未始不弘刚健不息本未始不毅意起念动始蔽始亏隘矣不弘矣始回始挠馁矣不毅矣断断曰不可以不弘毅所以勉学者用力于仁也任重道远而下特发挥其旨以明不可不勉者如此耳乐以忘忧何重何轻老将至而不知何远何近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三百篇无邪之旨抑扬讽咏足以感发人心油然兴起故兴于诗礼者人心之大闲天则之不可逾者故立于礼乐所以养人心之和使无非僻之侵故成于乐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百姓日用而不知圣人岂不欲使知哉蠢蠢群愚其蔽已甚虽欲使知之而不可得耳斯言所以叹惜之也子曰好去声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尚勇而恶贫必自为乱疾恶而已甚必致其乱安分有容则无二者之患矣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骄矜夸吝鄙啬也
  骄则易于自满吝则梏于自私二者拒善之藩篱也才愈美病愈深其他何足观哉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谷禾之实
  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榖学之成实时也斯道无穷夫子岂责成于三年者哉所以甚言其不易得以勉进后学耳得后方实未得皆虚
  子曰笃信好去声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贤遍切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干初九文言曰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㧞潜龙也不是确乎不可㧞如何做得上面许多事好学而信之笃守道而死不变确乎不可㧞之谓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出位而思只是不安分与畔官离次者其失均也子曰师挚音至之始关雎七余切之乱洋洋乎盈耳哉师挚鲁乐师名挚也
  师挚之始岂雅颂未得其所之时乎何独关雎之洋洋也不然则因挚之适齐追感畴昔而叹耳
  子曰狂而不直侗音通而不愿悾悾而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侗无知貎愿谨厚也悾悾无能貎
  书称九徳交济其偏圣人所以施教也既狂而又不直既无知而又不愿既无能而又多诈圣人且奈何哉故曰吾不知之矣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此知及之后仁守工夫也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况悠悠自恕者乎玩如不及三字如何斯须懈得文王望道而未之见正此不及之谓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去声
  微动纎毫意念便与了纯徳孔明无体无方巍巍天下我何与也故舜不以为泰禹行其所无事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唯犹独也则法也荡荡无际畔也焕光明也
  天之所以大者何如尧之所以则者何在宜乎莫得而名状也范围无外变化无方事业文章光辉发越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去声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五人禹稷契皋陶益乱或作乿古治字也十人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颠闳夭散宜生南宫适其一妇人邑姜也
  斯指武王时也舜有五人武王有十人故曰唐虞之际于斯为盛然且邑姜预焉此其为才岂易得者乎以服事殷乃文王之徳而夫子特书于武王之后其指微矣子曰禹吾无间去声然矣菲音匪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音弗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呼域切禹吾无间然矣菲薄也黻蔽膝也以韦为之冕冠也皆祭服沟洫田间水道也
  间如连得间矣之间无间者无罅之可议也才有一毫之私便有一毫之间



  融堂四书管见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五
  宋 钱时 撰
  论语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罕少也
  利非世俗之所谓利若世俗之利岂特罕言而已哉曰命曰仁非可以口耳传也故不易语虽然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则固有不言而言者耳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达巷者党名也执偏执也党人能以大哉赞夫子在当时岂易得者但以博学无所成名为大则又未知圣人之所以大耳有所执即有所名夫子发吾何执之义其为大便自可见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深言其不然也所以晓门弟子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麻冕缁布冠也纯丝也俭谓省约缁布冠以三十升布为之升八十缕则其经二千四百缕矣细而难成臣与君行礼当拜于堂下君辞之乃升成拜泰骄慢也
  从众违众或古或今惟其可而已继周损益规模可以略见或曰何以又云服周之冕曰周之衰也俗坏文浮侈然徇欲以逞无复先王之旧矣而有纯俭者焉所以特取之救时弊也此正与其奢也宁俭之意若夫子得时行道定一代之制作必若答为邦之问而后可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意必固我皆私也大抵都从意上起一节深一节本心澄然虚明如何著得此四字绝者去之毋者所以绝也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去声下同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去声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匡地名阳虎曽暴于匡夫子貌似阳虎故匡人围之文即道也兹此也夫子自谓也后死后我而死者据遇难之时而言也
  斯文之丧未丧在天则夫子之死生固不在夫子也匡人且奈何哉
  音泰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平声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太宰官名与疑辞也固者固是也纵犹使也纵之将圣言将使之为圣人也牢姓琴字子开一字子张孔子弟子试用也
  大宰称夫子之圣而曰多能子贡答以天纵之圣而又多能大宰未足与议也而子贡之见乃复支离如此夫子一扫其固陋而直以不多谕之道一而已果在于多乎知所以不多则知所以圣此语正切子贡之病不试故艺贱故多能琴牢因举夫子旧语助明之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音扣其两端而竭焉空空者空之又空彻底洞然一无所有也叩击也问难之也两端犹言两项也竭尽也
  有意则有知无意则无知所贵于觉者觉此无知之妙耳圣人之心如太虚然故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学者往往以多能多识为务圣人恐起意亿度之害道也特发无知之旨以示之无知如何下文所以证也鄙夫之问若易答矣我实空空无有止扣其两端而已竭焉明乎此则知虽言未尝言虽思未尝思而舜禹之所以不与所以无为可默喻矣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平声 凤灵鸟文王时鸣于岐山河中龙马负图伏羲时出
  河图凤鸟瑞世之符非必皆然也夫子特假此以叹时之不可为耳春秋之作而绝笔于获麟何哉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齐衰丧服冕冠也衣上服裳下服冕而衣裳贵者之盛服也瞽无目者
  作者敛然而起趋者翼然而疾皆敬之容也于此三者虽少必尔诚心所形无间长幼也
  颜渊喟苦位切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未由也已喟然叹声弥者愈也循循从容不迫之貎诱引进也卓立也未无也
  高而不可及坚而不可入忽前忽后而不可定此正汲汲皇皇愤悱之时也人情到此多不能勇进夫子却循循善诱博以文约以礼使之欲罢而不能欲见不得见欲己不得已引而不发惟此时为然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比瞻忽不同亦只是若有所见耳至于欲从末由则所谓高与坚者由是也本非高与坚也一旦洞然六通四辟故又作卓尔之见此章深见得夫子善教颜子善学处先儒论喟然之叹当在问仁之前足以破千古之惑矣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如字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夫子时已去位无家臣病间少差也大葬谓君臣礼葬道路弃于道路也
  于本分上有纎毫不安稳处便是欺天况诈为臣乎观死于二三子之手与死于道路之语只据本分气象自然正大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纡粉切徒木切而藏诸求善贾音嫁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韫藏也匵匮也沽卖也忧则违之未尝韫藏乐则行之未尝求沽子贡殆失问矣两言沽之哉不然之辞也待贾犹言待时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东方之夷有九种欲居者深叹诸夏之无君非真欲往居之也
  虽蛮貊之邦行矣何陋之有乎故君子无入而不自得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鲁哀公十一年冬孔子自卫反鲁
  未正之先雅颂必多失所雍颂也而歌于三家之堂他可槩见斯道不行于天下晚岁而归拳拳一鲁吁真不幸矣哉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纯徳孔明无非妙用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虽应酬交错而我一无所有非谦辞也虚明洞洞如水镜中象实未尝有也流俗于此数者多不尽其分故特掲以警之欤然其大旨惟不起意乃善耳有意即有无意本无何有之言学者宜听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音扶不舍上声昼夜
  愚尝作竹泉赞云源源而来涓涓而滴不昼而出不夜而息与天地而始终惟吾之一
  子曰吾未见好去声下同徳如好色者也
  民之秉彝固好是懿徳也梏之反复欲蔽情昏则去禽兽不远矣安得以其好色之心而好徳哉易犹转枢难于登天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求位切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芳服切一篑进吾往也篑土笼也
  止则止于此矣而方进者不可量也或止或往谁实为之
  子曰语去声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平声惰懈怠也
  个中人闻个中语句句皆实事也无所不恱所以不惰不然只是空言耳如何强得
  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此道无穷岂有止哉见其进未见其止所以叹颜子之能自彊不息而惜之耳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音扶下同秀而不实者有矣夫谷之始生曰苗吐华曰秀成谷曰实
  苗而秀秀而实生理之自然也有以夭阏之则不尽其天矣人皆有是四端其苗之谓欤是故不可以无学子曰后生可畏焉于䖍切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来后来今今日也
  后生之所以可畏者以方来者之未易量也可畏之年不知所勉至不足畏则何及哉古人之于四十每每致意如曰不惑曰彊仕曰不动心之类盖自幼而学成徳达才此其时也故又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可不重欤可不惧欤闻言闻道非谓有闻于人也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未如之何也已矣法语者有法度之语巽与者巽顺而与之言绎思绎也
  正大之论不能不从婉入之辞不能不恱恱而绎方有味从而改方有益不然则诡随苟徇之徒耳何足与之言哉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人之心固各有所主也惟主于忠信方是立徳之本一失所主横流奔放其祸有不可胜言者圣人所以再提此语为一章之首而申言欤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帅主将也
  匹夫有志尚不可夺况志学者乎此是力行第一个字子曰衣去声下同敝缊纡粉切袍与衣狐貉胡各切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平声不忮之䜴切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敝坏也缊枲著也袍衣有著者衣之贱也狐貉以狐貉之皮为裘衣之贵也忮害求贪臧善也二句卫风雄雉篇中语
  耻衣之不若人则其人可知矣观子路车焉轻裘气象不如是也才耻于此不忮则求能不忮求何所用而不善乎夫子所以善之虽然不以外物为心害而后可进于道耳苟进于道忮求殆不足言也果可以此为尽善而遂终身乎夫子所以抑之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
  易曰困徳之辨也平居无事如何辨得直到打不过处方见力量浅深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无疑故不惑无累故不忧无馁故不惧知所以致知也勇所以力行也知则仁矣仁则勇矣三者只一事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适之也适道犹言造道也权称锤衡所取平者
  有志于道决定不回方可与之共学悠悠泛泛一出一入何足与语也哉然道非智探力索所可强也一旦感悟心通内明乃自得耳是谓适道是谓知及之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是故贵于立也此立非力此立非思常觉常明不昏不滞则万变交错自然不动矣此仁守之功也若夫达权则非圣人不可桀纣可伐也管蔡可诛也蒲盟可背也南子可见也此仕止久速所以为圣之时也四节功夫断断乎曰可与曰未可与具有科级次第后世才说学便说权可谓无忌惮唐棣大计切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首四句逸诗也唐棣郁李也偏反者言华之或偏或反也而语助也诗云室迩人远则此室亦当是言人之居室然夫子特借此以发何远之旨耳不谓人也
  诗曰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夫子则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嗟夫思则得不劳瞬息不思则不得风马牛之不相及思与不思者谁远与不远者何物哉
  乡党第十
  孔子于乡党恂恂相伦切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直遥切下同廷便便旁连切言唯谨尔恂恂信实貌便便辨也
  入里必式固自不当以颊舌多尚人况吾夫子也耶然愚三复斯旨深悟处乡党之道恂恂似不能言宜优游涵泳而得之若宗庙朝廷则有不可不明辨者但谨而不放耳或言或不言虽各有宜无往而非忠信笃敬也他人才多言便佞给必不谨才不言便缄嘿必不能恂恂圣人于枢机甚重记言行者特冠一篇之首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苦旦切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鱼巾切如也君在踧子六切子亦切如也与与如也侃侃和乐貎訚訚中正貌踧踖不敢自安也与与不忘向君也
  下大夫则侃侃上大夫则訚訚君在则踧踖与与等级高下无适不宜变化虚明自然中节
  君召使摈必刃切色勃如也足躩驱若切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赤占切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摈主国之君所使出接宾者勃变色貌躩盘辟貎所与立同为摈者摈用命教之半如上公九命则用五人揖左人则左其手揖右人则右其手也襜整貎翼如鸟舒翼也
  此一节记摈相之容色勃足躩重君命之始也宾退必告谨君命之终也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入公门如不容过位言似不足升堂屏气似不息君愈近而愈肃也出降一等逞颜色君渐远而渐舒也没阶言趋进者进复于位也复位言踧踖者不敢自安也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平声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色六切如有循享礼有容色私觌直历切愉愉羊朱切如也圭诸侯命圭聘问邻国则使大夫执以通信如不胜者如力不能堪也上堂则如揖下堂则如授圭于人皆恭也战色战而色惧也缩缩举足促狭也如有循言行不离地如縁物也享献也既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实私觌以私礼见也愉愉色和也
  执圭者通信之始故如战色谨之至也享礼者交际之时故有容色气之和也私觌者燕见之暇故愉愉情之亲也阳开阴阖无非造化自然
  君子不以绀古暗切侧由切饰红紫不以为䙝服当暑袗𫄨绤必表而出之缁衣羔裘素衣麑研奚切裘黄衣狐裘䙝裘长短右袂必有寝衣长去声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去上声丧无所不佩非帷裳必杀去声之羔裘玄冠不以吊吉月必朝服而朝君子言大凡也绀深青扬赤色齐服也緅绛色三年之丧以饰练服者饰领縁也红紫间色也䙝服私居服也䙝服犹不用其他可知袗单葛之精者曰𫄨麤者曰绤表外也出必加外衣也缁黒色羔裘用黒羊皮麑鹿子色白狐色黄以衣裼裘欲相称也䙝裘长欲其温短右袂便用事也寝衣衾也长一身有半舒缩自便覆足不露也狐貉毛深温厚私居适体也君子常佩惟居丧则否朝祭之服裳用正幅如帷要有襞绩而旁无杀缝其馀若深衣要半下齐倍要则无襞绩而有杀缝矣丧主素吉主玄吊必易素也吉月月朔也
  服者身之章也其色有宜其制有度其用有节皆所以防非僻之心而养之以正也先圣垂训如此故槩以君子言之
  侧皆切下同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齐则沐浴而著明衣所以明洁其体也
  变食者变其常日之馔迁坐者迁其常居之所皆所以严祀事也
  音嗣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音嗣于逸切而餲追迈切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而甚切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音嗣气唯酒无量去声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语寝不言虽䟽食音士菜羮瓜祭必齐如也食饭也精凿也饐饭伤热湿也□味变也鱼臭烂曰馁肉伤曰败色恶臭恶味败而色臭变也臭气也失饪烹调失生熟之节不时非时之物也割不正谓割牲之不以礼者食以谷为主不可使肉气胜之无量言不足为杯之限惟以不及乱为度也沽市皆买也恐不洁姜助胃不多恐伤胃也祭于公助祭公家不宿不经宿也出三日供之者迟慢神失礼也滋味所以养血气一失其宜则伤生矣圣人于此纎悉不苟非为口腹也凡十馀条皆节饮食之道食不语寝不言不特严于自防亦且周于养生祭肉不慢虽薄必齐所以事鬼神也
  席不正不坐
  圣人之心无时而非正起居饮食皆行其所安也后世乱伦失次人道泯泯有弗暇恤而暇一席之计乎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乡人傩乃多切朝服而立于阼阶杖者老人也六十杖于乡傩所以驱疫阼阶东阶也
  不敢先杖者而出所以尊乡老朝服非特安室神且与乡人共敬其事也
  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
  再拜送之重而有情也辞曰未达恭而不诡也
  廏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圣人之仁有义行焉若人与马杂问便不可爱无差等墨子之学也记者特书不问马三字深见圣人之心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扶晚切疾君视之东首去声加朝服拖徒我切绅君命召不俟驾行矣食或馂馀故不荐正席先尝如对君也腥生肉也先饭为君当食也君视疾则迁之南牖首东而面北加朝服于身引大带于上也不俟驾急趋徒行不敢留君命也
  食则先尝腥则熟而荐生则畜重君赐也
  入太庙每事问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朋友之馈虽车焉非祭肉不拜于我殡殡于其家也
  死无所归朋友之责也夫子以身任之独拜祭肉所以重先祖
  寝不尸居不容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䙝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有盛馔必变色而作迅雷风烈必变尸仰卧如死也容容仪式车前横木有所敬则俯而凭之负版持邦国图籍者寝不尸虽寝而未尝肆也居不容非惰也申申夭夭是也前言虽少必作而此又以䙝狎言之圣人于人其有䙝狎者哉犹至亲且密云耳甚言其不敢慢也凶服不必齐衰故变与式亦异盛馔与迅雷风烈必变重主礼敬天威也
  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绥挽以登车者内顾回视也
  正立而执不特威仪有度稍不正且倾敧矣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皆车中安重之容也正大气象可以想见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九用切之三嗅许又切而作雉文禽色者指雉而言也共供之也嗅者嗅其气也作者起而不顾也
  色斯举与翚斯飞之类语法正同始也但见有色之飞举中也翔终也集于山梁而后知其为雌雉焉夫子连发时哉之叹其义大矣其旨远矣子路取而共之何为者哉三嗅而作不与之言而示之意








  融堂四书管见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六
  宋 钱时 撰
  论语
  先进第十一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先进后进犹言前辈晚辈也此非文质彬彬之君子乃后生晚辈之浮于文者以君子自命而反谓前辈为野耳前辈指先王盛时人物也
  夫子既从周之文矣曷为而又从先进乎从先进即所以从周也曰从周乐其文之盛曰从先进反其文之弊子曰从去声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徳行去声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不及门言此时皆不在门也
  或谓夫子因材教人于此可见愚谓不然一元之气浑浩流转万物之形色于其间者自各随材而成就四科之目圣门初未尝有如许分别也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音悦
  有所疑难则因有所发眀心通内融言无不说何疑难之有曰非助我深喜之辞也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去声于其父母昆弟之言间隙也父母兄弟无一毫之间人言何自而可间也非诚孝所积深信不疑未易至是不然浮言一入天属为仇矣南容三去声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去声诗大雅抑之篇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三复者一日三复斯言事见家语
  斯言之玷尚知其不可为则出处进退必不苟然者矣此章与公冶长篇之言正相表里圣门之择婿以此哉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去声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夫子两称颜回之好学而叹其短命以死使之得年则所到岂易量哉当时门弟子非尽游惰必若斯人而后谓之好学耳哀公君也对之特详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颜路渊之父名无繇少孔子六岁亦受学焉椁外棺也请卖车以为之鲤孔子之子字伯鱼时孔子已致仕尚从大夫之列
  易曰舎车而徒义弗乘也苟义不可以不乘安可舎之而徒行哉椁之有无车之用舎定于鲤死之日矣非于回而有吝也
  颜渊死子曰噫天䘮去声予天䘮予噫伤痛声
  斯道有传虽千载之下犹夫子之未䘮也道在颜子而颜子死矣非天䘮夫子乎伤哉斯言可谓痛切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去声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音扶人之为去声下同恸而谁为恸哀甚也夫人谓颜渊
  夫子之恸不为他人发也何独私于颜子哉从者怪其恸而夫子特未以为恸夫子殆非私也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音扶二三子也
  死葬以礼谓之无违宜厚而薄宜薄而厚皆非礼也孰谓颜子之死而不以礼葬乎二三子袭世俗之陋重违师训而纳友于非礼夫子所以叹悼而深责之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于䖍切下同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名有人鬼之异道无人鬼之异身有生死之殊道无生死之殊人鬼死生实一非二能事人则能事鬼矣知所以生则知所以死矣
  闵子侍侧訚訚鱼巾切如也子路行行胡浪切如也冉有子贡侃侃若但切如也子乐音洛先儒谓此有曰字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訚訚侃侃释见前篇行行刚强貌
  曰訚訚曰行行曰侃侃皆其情性自然也夫子所以乐之由也好勇逆知其不免示戒深矣而卒死孔悝之难悲矣
  鲁人为长如字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音扶人不言言必有中去声长府藏名所以藏货财为者改作之也仍因也贯事也
  从事府藏聚敛之门也问之以仍旧贯如之何又难之以何必改作闵子之意深矣言必有中如射中的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家语谓子路鼓瑟有北鄙杀伐之声
  观子路行行气象于和平之音必有不足奚为于丘之门非绝之也抑而进之也门人便不加敬则不知子路甚矣夫子之墙数仞得其门者盖寡由也升堂岂易得哉复指其所到之次第言之非特破门人之惑也何谓堂何谓室何以升何以入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圣人之道至于中而止过与不及皆非也观问交一章二子气象可见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去声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周公以叔父位冢宰若季氏诸侯之卿耳而富过之鸣鼓者声其罪也
  冉有门人高弟所以佐季氏者如此哉聚敛二字岂圣门所宜有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况富于周公而又附益之耶势利汨于外得失乱其中波荡从之恬不知耻殆不容于诛矣鸣鼓而攻何益于事谓之可者斥绝之辞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婢亦切由也喭五旦切柴姓高字子羔孔子弟子家语言其足不履影启蛰不杀方长不折执亲之䘮泣血三年未尝见齿避难而行不迳不窦盖质实愿悫之人也鲁钝也辟偏执也喭粗俗也
  曾子一唯正是以鲁得之往往此事多就聪明上走作惟其鲁所以其志笃其守固而有一旦脱然之悟也偏执粗俗工夫如何得到这上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去声庶庶㡬也惟觉故空屡空者其觉不一也命天命也货殖货财生殖也亿意度也
  空则心本洞然万里昭彻无纎毫凝滞也方屡空所以庶㡬至于圣则空空矣命即此道也逆此曰方命复此曰即命逹此曰知命有意理财务植己私安能受命乎私意揣度纵或屡中非明睿所照也空则自明睿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践迹实履也入于室者入善人之室也
  堂堂乎张未必实履徒问之何益所谓善人者念念无恶之人耳然非实履则亦不能自造其奥也践迹二字正切子张之病箴之
  子曰论笃是与如字君子者乎色庄者乎与许也色庄者外貌庄严也闻人言论笃实而遂许之安知其为君子乎为色之庄者乎君子表里如一辞气之出固无不善而言论之可喜者恐未必皆君子耳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本心本中本无偏也抑其过勉其不及则中我自有岂待外求虽然闻斯行之见义勇为之谓耳若从季氏而所行如此岂夫子之所谓闻哉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音汝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后谓相失在后敢死者奋身当难也
  不幸遇难回必为夫子死矣子在如之何而敢死乎玩一敢字则回之死不死系夫子之在不在义甚重一死甚轻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平声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平声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子然季氏子弟异非常也曾乃也
  以道事君者合则留不合则去不然苟备位耳故曰具臣夫子发明大臣之义所以深罪二子季氏不道隐然可见子然因具臣之说遂有从之之问夫子直以弑父与君亦不从也答之不特切中斯人之隐微具见二子于他事无不从所以罪之者愈深矣有识闻之可以愧死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音扶下同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去声夫佞者
  日用常行无不是学何必读书而谓之学乎子路之对未为非也子羔质美学未优而遽仕且陷之季氏之门则贼之甚矣子路不悟但饰词以对故夫子恶之味一贼字为之太息
  子路曾皙星历切冉有公西华侍坐才卧切子曰以吾一日长去声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去声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音机音仅由也为之比必二切下同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诗忍切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去声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苦耕切尔舎上声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士免切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去声春者春服既成冠去声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鱼依切风乎舞雩音于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音扶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平声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皙曽参父名点毋吾以言勿以我年长而难言不曰徳而曰长谦辞也何以何用也率尔轻遽之貌摄管束也二千五百人为师五百人为旅因仍也谷不熟曰饥菜不熟曰馑知方知所向方也哂微笑也方六七十里小国也如犹或也五六十里又小足富足也俟君子谦不敢自任也宗庙之事祭祀也诸侯时见曰会殷见曰同端玄端服章甫礼冠相赞君之礼者曰愿学曰小皆谦辞皙方鼓瑟故末问及之希者将对而音希也铿者忽舎瑟起而其声铿然也撰具也春服单袷之衣浴盥濯也沂水名在鲁城南地志以为有温泉风乘凉也舞雩祭天祷雨之处咏歌也唯求唯赤而下又皙问而夫子答之也
  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子路率尔而对非为国之道也是以哂之求赤辞虽谦退要皆志在有国耳点也不然观其鼓瑟希铿尔舎瑟而作翛然远韵迥出流俗之表青阳迟迟少长春衣浴沂风雩咏歌而归非实见天地万物在吾变化鼓舞中安得有此气象夫子之曲肱颜子之陋巷者也夫如此而后可以优为三子之事区区三子者之志趣总不脱季氏之网而已喟然与点安得不为之喜也哉
  颜渊第十二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克犹除也已我也复反也礼即天则之不可逾者由己自己之己目条目也勿者禁止辞事斯者从事于此也
  仁即人之本心心本虚明无方无体范围天地其大无外只为有我始昏始亏放逸乎天则之外而本心蚀矣大凡意念虽各不同未有不从我上起有我则百邪交丛无我则百念皆空是故贵于克也己克则心本无恙天则不逾所谓复礼也非复礼之外又有仁也复礼即所以为仁也故曰克己复礼为仁诚能一日克己复礼霾雾披扫清明洞然而天下皆归吾仁矣非今日而始归也天下本在吾仁中昔蔽而今悟也虽然用工切实则诚在我岂他人所能致其力哉下文视听言动之目即为人由己之事也且如视时是虽欲视动于一念隐然未露知其非礼随即灭然是之谓克以至曰听曰言曰动未有不息念虑之微而致其力者非制之于口耳制之于事为而后谓之勿也愚尝作四箴附于后烱烱而昧有不见焉冥冥而居交眩我前於戏戒哉弗此之求而瞳子之尤哉视箴万籁寂然听本无声无声之听不震而惊寂然尔矣耳乎晚矣听箴噤尔口卷尔舌不知嘿嘿之滕说言箴𫘧駬交蹄寰海长驱尔处尔室人谁尔知动箴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出门使民易于放失如见大宾承大祭则颠沛造次必于是矣不欲勿施无间于人已也邦家无怨无间于穷达也非克己者不能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音刃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司马牛名犁向魋之弟孔子弟子讱忍也难也
  难即先难后获之难方孳孳焉但见其不易敢轻有言乎为仁则必讱非讱之为仁也虽然告司马牛者如此耳一日克己天下归仁初亦何难之有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音扶何忧何惧
  易曰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不疚者此心澄然无纎毫疵病之谓素其位而行无入而不自得何所忧惧乎司马牛处同气之变故告之以此君子自然不忧不惧非不忧惧之为君子也内省二字是用力处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曰命曰天一定而不可易死生富贵皆然也况兄弟之有无乎君子所可致力者尽其在我而已敬以直内而无失恭以与人而有礼则四海之内均气同体何往而非兄弟也此语虽弘未能无过明立爱之义而后得之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庄阴切肤受之愬苏路切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浸润者如水之渐渍谮毁人也肤受者近傍肌体而渐入之不遽为深切之言也愬诉其阴私也急遽者人易疑深切者人必察惟夫渐渍而入近傍而言是以衷奸而不虞柔行而不露稍无定见鲜不惑矣夫子谓未足以尽之而又叹之曰远苟人言之来的然见得分晓后虽四方万里如在几上不然则于近而蔽安能远也故中庸亦曰舜好问而好察迩言明字下申一远字极有味虽然大公无我而后可以语此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上声下同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人之所信如木有根其根一拨随即僵仆是故父子无信则无以亲君臣无信则无以义夫妇无信则无以别长幼无信则无以序纲沦法斁人道泯灭矣何自而能立哉夫子始论为政谓斯民不得其养不安其生则非空言所可孚耳非谓信在兵食之后也兵食即所以信也子贡直就三者反复问难究见根底此圣门之所以善学欤论食则兵为轻论信则死为轻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其郭切犹犬羊之鞟棘子成卫大夫也夫子指棘子成子成谓君子质而已矣子贡叹惜其说谓君子之不然也驷四马也不及舌谓其言已出于舌四马追不及也鞟皮去毛者
  子曰绘事后素又曰文质彬彬二者虽有先后本末然不可以相无也若使文亦如质质亦如文浑然无所区别则虎豹之皮既去其毛矣何异于犬羊之皮乎言文不可无以鍼子成之失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用国之用度也彻通也周制一夫受田百亩而与同沟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计亩均收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谓之彻二者十取其二也
  君子厚下安宅非曰厉民以自养也鲁初税亩而此意无复存矣时君但知责不足于民而不知求足于己又乌知足民乃所以足国哉盍彻之言虽落落于一时实万世经邦之大法也
  子张问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徳也爱之欲其生恶去声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祗以异末二句小雅我行其野之言谓纵使不以富故亦适为异耳证爱欲其生恶欲其死者之为异也
  主忠信凡三出示人立徳之本至深切矣徙义即改过义不能徙徳安能崇洪范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爱恶皆私意也死生有命岂他人私意所能为哉此惑之大者才主忠信自无此事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齐景公名杵臼鲁昭公末年孔子适齐是时景公失政而大夫陈氏厚施于国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景公又多内嬖而不立太子
  景公君臣父子皆失其道故孔子告之以是政者三纲九法之所系也纲沦法斁人道绝矣岂直为吾粟而已哉景公之言亦是他所见如此
  子曰片言可以折之舌切狱者其由也与平声子路无宿诺片言一言也折剖断也宿隔一宿也
  狱者两词情伪亦难决矣一言折之非刚明者不能无宿诺果于践言也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听讼者能决是非于一时耳使民无讼则非道洽政治不能是故圣人不贵听讼贵无讼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无倦则不息以忠则不欺为政之本也一言以蔽之曰诚而已矣夫子之告子张大抵如此居是心之所安处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重出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凡事不问善恶必有人焉成之而后成其事且如初陷恶习未甚彰著亦自畏忌不敢恣纵淫朋比徳复从㬰相挺其恶乃济所谓成者如此君子唯恐人之不为善恶则救正之小人唯恐人之不为恶善则沮毁之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其身正不令而行同然之机其应如响孰敢二字自有不容不然者敢不正矣如政何哉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所以甘心为盗而不知耻者上之人实启之耳子苟不欲虽赏不窃窃岂本心也哉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于䖍切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偃偃仆也
  君子小人虽不同而良心善性未始有异此以徳感彼以徳应其机疾捷如草从风是故为人上者不可不谨所欲也所欲在善皆从而善矣柰何欲杀人而使之就道也哉答康子问者三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音扶下同达也者质直而好去声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去声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虑以下人致思详审非苟相取下也居之不疑者自以为是而安为之也
  达者其实孚也闻者其名闻也内不失己外不失人自无往而不孚矣色庄行伪俨然自诡苟誉于人终何为哉子张真所谓求闻者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徳修慝吐得切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徳与平声下同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修者治而去之也慝恶念也事者必有事焉之事
  急于计效者志必馁徳安能崇厚于责人者己必恕慝安能修忿而不能思难者见必昏惑安能辨三者为学切问故夫子善之虽然未有惑不辨而能修慝慝不修而能崇徳者也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去声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去声也吾见贤遍切于夫子而问知去声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息恋切于众举皋陶音遥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爱人知人仁知之事也观向也问知之言是樊迟独于知人之说而有未达耳嗟夫直枉不辨天下固混混如也举错一明是非昭揭则凡枉者亦将脱然自失为直之归知人之功孰大于此樊迟犹有未喻何哉子夏富哉之叹所以深赞而明辨之也选所以举错所以远虽然仁知未始相离也不仁者远所以爱人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工毒切而善道去声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忠告者有道相规善道者道之以善也
  忠告善道友之义也须识不可则止之意方善不然非特无益于人自辱多矣或者告之未必忠道之未必善及其不可则又尤人之不我听也何取于友哉
  曽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用力于仁者本非他人能致其力也无同志之助无规警夹持之功倏焉违之而不自觉矣是故贵于有辅也然而无文亦不足以会友会有粲然相接之意
  融堂四书管见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七
  宋 钱时 撰
  论语
  子路第十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去声之请益曰无倦先者以身先之也劳即劳民劝相之劳
  有以先之不令而行有以劳之虽劳不怨为政之道莫要于此而子路犹请益何哉答曰无倦则不必外此二者而求益矣天下事那一件不是倦后放下了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于䖍切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上声
  宰为有司之长先者率先之也能率先则或苛于责人或偏于任己又须赦小过举贤才方尽善贤才固难知举其所知是矣而不知者他人自应不遗也知其贤而不与立却不可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音于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去声下同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卫君出公辄也鲁哀公十年孔子自楚反卫出公不父其父而襧其祖故孔子欲先正名迂者远于事情阙谓阙所不知天地定位而卑高贵贱之名已立名者三纲之所以张五典之所以逊也正名二字圣人之大法为国之大经春秋一书亦只是正名而已施之于卫国固其所当然也子路以为迂真野矣哉且名不正后何如说得言自然不顺言不顺何以行得事自然不成事不成则乱而无序乖而不和礼乐自然不兴既乱既乖刑罚自然不中刑罚不中暴虐是作民自然无所措手足如此而谓之政可乎故曰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名才不正只是苟道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去声下同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音扶如是则四方之民襁居丈切负其子而至矣焉于虔切用稼种五糓曰稼种蔬菜曰圃用情不欺也襁织缕为之以约小儿于背者
  农圃小人之事也礼义信大人之事也上之所好者大则在下者莫敢不承四方之民从之如归矣何以稼为哉孟子之辟陈相正是此意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去声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专独也
  此章见得古人读书无非切已实事诵三百篇后不达为政之理不能专对四方虽多何以为哉诗通于政故达诗可以言故专对
  子曰其身正不令去声下同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正则不令而行不正则虽令不从行与不从有决然一定而不可易者谁实使之然哉此理在人如何泯没得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鲁周公之后卫康叔之后兄弟之国也鲁三家逐君卫辄拒父鲁卫固兄弟也世衰道微莫能相尚其政亦相伯仲云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公子荆卫大夫
  善居室者善处家也始有曰苟合言家道可以粗合非喜其财之聚也少有曰苟完言家道可以粗全非喜其财之足也富有曰苟美言家道可以粗美非喜其富有之为美也富家大吉隐然可见若所美在富圣人何以善称哉苟字有谦抑自牧之意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仆御车也庶众也
  聚人曰财庶则不可以不富也资富能训富则不可以不教也自井田废而民不富矣自学校废而民不教矣夫子此语王政之次第也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期月谓周足一月也春秋之民急于望治而先王之制髣髴尚存圣人为之特易为力耳期月已可其感速也三年有成其化洽也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平声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胜残残暴之风衰也去杀杀戮之威无用也旧有此语夫子称之
  善人比圣人功化固不侔也然绵历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后世郡县乃有邦之寄数迁数易如传舎真能有志于民者又数十年不一遇也胜残去杀之效如之何而可见也哉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王者谓圣人受命而兴也三十年为一世圣人功化固甚速也然必三十年之久而后跻民以仁盖富而教之非年岁间事当时风俗大坏须是斯民生长教化之中至于光被方成仁俗耳然则三年何谓有成曰所以成必世之规模也
  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夫子于正身之道数致意焉大学所以治国平天下者端在此耳故曰于从政乎何有言不难也
  冉子退朝音潮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去声闻之冉有为季氏宰朝季氏之私朝也晏晚也政国政事家事以用也
  季氏专权不议于公庭而议于私室不议于大夫而谋于家臣其无君甚矣冉有曰政夫子曰事非诡辞也所以正季氏无君之罪也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㡬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去声如知为君之难也不㡬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䘮去声下同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㡬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㡬乎一言而䘮邦乎㡬近也知克艰者必无宴安鸩毒之祸邦所以兴乐面从者必无法家拂士之言邦所以䘮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音悦远者来叶公见述而篇
  说之义兑卦详矣非有以深服乎其心不可强也所以近者说则远者来矣
  子夏为莒居吕切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逹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莒父鲁邑名
  欲速者事事迫切安能远到见小者处处窒碍安能大成弘则无此病矣
  叶公语去声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去声下同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证父攘羊贼恩甚矣谓之直可乎知贼恩之非直则父子之相隐乃不直之直也故曰在其中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才不放逸则本心本自无害居处恭不放逸于暗室屋漏之地也执事敬与人忠不放逸于交事应物之时也然有须臾间断便不可直云夷狄则其他之不弃可知此言用力于仁至为精切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去声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去声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去声必果硁硁苦耕切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所交切之人何足算悉乱切果必行也硁小石之□确者噫心不平声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噐容斗二升算数也
  耻之于人大矣然有耻非其耻者焉世之人一切外物稍不如人则知恶之至于天爵良贵天之所以予我而人之所以自别于禽兽者乃甘心自弃溷溷于蛆蝇粪壤而不知反然则行已而有耻者岂不甚可贵乎行已有耻方说得不辱君命子贡善为说辞故警之以此若夫孝弟闻于宗党则行已之一端所以为次也言必信行必果非大人之事比孝悌不同矣所以又为次下是则浅中狭量小噐易盈真溷溷之徒耳何足数哉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音绢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中行者由中而行无过不及之名也然而岂易得哉惟不可得故思其次狂者行有不掩未免于过却能有志不肯苟安故曰进取狷者不屑不洁未免不及却知自好不肯妄作故曰有所不为惟进取而后可与进也惟有所不为而后可与有为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胡登切不可以作巫医善夫音扶不恒其徳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南人南国之人恒常久也不恒其徳或承之羞易恒卦九三爻辞也
  巫而无常必至于慢神医而无常必至于误疾巫医而无常且不可况为徳者乎羞辱继之也必矣故曰不占言此爻辞所示不待占而知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如和羮同如济水有善相告有过相规不为苟异此之谓和诩诩取下不择是非务为苟合此之谓同和则不同矣同则不和矣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去声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去声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乡人皆好之安知非愿人之徒乎乡人皆恶之安知非独行之士乎是非特未定也惟为善者之所好为不善者之所恶则其人不言而决矣是故不得于君子而得于小人有识者耻之
  子曰君子易去声下同事而难说音悦下同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噐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随材噐使故易事侧媚无所容故难说小人则不然徇己之欲而正大者必不投责人以苛而真才实能者未必察公则弘私则隘也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心广体胖自然不骄志满气盈自然不泰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朩质朴也讷迟钝也
  刚毅则不回挠木讷则不浮驰如此等人资质最美略无疵病无世俗污浊之过学易为力非近仁乎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切切恳到也偲偲详勉也怡怡和说也
  子路问士而夫子独以朋友兄弟答之盖三纲五常之道由朋友而明忠告善道所系大矣兄弟同气也惟弟不念天显兄亦弗念鞠子哀则其于人道何如也友于兄弟乃所以孝于父母然则朋友兄弟之于士行岂不甚重矣哉曰切切偲偲曰怡怡与行行气象不同所以勉之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善人教民岂教之战哉七年之久必有以得乎其心者虽胜残去杀之效尚远然亦可以犯难而不携矣此与前为邦百年皆著亦可以三字备见善人事体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古者兵农未分伍两军师之法乃其素习不待教也况春秋之世乎夫子之言为无义战而叹耳知教则知亲其上死其长
  宪问第十四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宪原思名谷禄也不知得时所以行道不知俭徳所以避难龊龊然但志于禄岂不甚可耻哉虽然知耻者不如是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此亦原宪之问也克好胜也伐夸伐也怨忿恨也欲嗜欲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特彊遏力制而不发耳其病固在也故曰不可以为仁仁者常觉常明空洞无体元不费分毫力何遏制之有哉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居固人之所安也怀之则苟安矣有志者不然非必役役于外而后谓之不怀也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去声下同邦无道危行言孙去声危高峻也孙柔顺也
  邦有道而不能危言则非尽忠邦无道而不能言孙则非免祸若夫坚节正操所谓确乎不可㧞者则未始随世而变也
  子曰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不必未必也
  徳非期于言也和顺积中则自然有言仁非期于勇也养而无害则自然有勇然则言岂颊舌而勇岂血气之谓哉
  南宫适古活切问于孔子曰羿音诣善射奡五报切土浪切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人南宫适即南容也羿有穷之君善射灭夏后相而篡其位其臣寒浞又杀羿而代之奡春秋传作浇浞之子也力能陆地行舟后为夏后少康所诛禹平水土暨稷播种禹受舜禅稷后为周
  善射荡舟不得其死而躬稼者乃能有天下徳力之效何如哉夫子不答默领其意也出而称之恐没其善也非君子必无此见非尚徳必无此言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音扶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念虑之微纎毫微动便是违仁岂若小人之所谓不仁者哉颠冥人欲横流之中醉生梦死浮沉溷溷安知本心之本仁也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劳之者所以爱也诲之者所以忠也不然是祸之耳何谓忠爱
  子曰为命禆婢之切时林切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为命为辞命也四人皆郑大夫草创制草稿也世叔游吉也春秋传作子大叔讨论讲究也行人掌使之官子羽公孙挥也修饰者修理文饰之东里地名子产所居也润色者润之以华采也
  郑国晋楚之间能以弱为强者有人故也一辞命之出凡更四手其不苟也如此则他事可知涣汗其大号所以系国体者甚重夫子特有取焉
  或问子产子曰恵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薄田切邑三百饭扶晚切疏食音嗣没齿无怨言子西楚公子申能逊楚国立昭王而改纪其政然不能革王之号昭王欲用孔子又沮止之彼哉彼哉者外之之辞伯氏齐大夫骈邑地名齿年也没齿犹终身也桓公夺伯氏之邑以与管仲
  人之得名为人者岂徒形体之谓哉夺邑三百没齿无怨非有以深服乎其心不可彊也夫子独举此事而以人许之子产恵人孟子又曰恵而不知为政若知为政则不止于恵矣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去声
  素其位而行何骄怨难易之有此特言常人之情耳富而无骄未足多也贫而无怨何所不至哉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公绰鲁大夫赵魏晋卿之家老家臣之长优有馀也滕薛二国名大夫任国政者
  或优为或不可为才各有所宜也用违其才则失矣公绰之不欲夫子盖深知其人者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去声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成人成就为人也武仲鲁大夫名纥知特世俗所谓知非知及之也庄子鲁卞邑大夫曰者子路又问见利而下夫子答也授命言授其命于人久要旧约也平生平日也凡言亦可以者皆仅辞也
  兼四子之长而又文之以礼乐宜足以当成人之名矣盖未至于圣皆未可以言至而况乎四子者未必闻道也耶故曰亦可以夫子参错其说矫其偏而勉之子路乃复以今之成人者何必然为问苟安甚矣夫子不拒也临财不苟得临难不苟免又不失信于平日之言亦人之所难能而子路之所可能者夫子复就而与之语亦所以进之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音洛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公叔文子卫大夫公孙枝也公明姓贾名亦卫人
  时然后言必无过言乐然后笑必无苟笑义然后取必无妄取三者发而中节非得情性之正不能也故人皆不厌审如是岂易得哉其然者然其言也岂其然乎者难其事而疑之也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一遥切君吾不信也防地名武仲所封邑也要者挟而求也武仲得罪奔邾自邾如防使请立后而避邑
  得罪而出奔反邑而求后当时固未知其非也夫子直以要君书之此诛心之笔所以惧乱贼者武仲之知如此哉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文公名重耳桓公名小白谲诡也
  桓公数十年之规模管仲之力也只为正而不谲所以展拓得去一匡九合翕然向附惜其正是才力识见到此特假之耳若就学上得力岂易量哉晋文数年成霸事体故大不同二霸得失两言而定此春秋褒贬之纲也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居黝切音邵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齐襄公无道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及无知弑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奔鲁鲁人纳之未克而小白入是为桓公使鲁杀子纠而请管召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牙言于桓公以为相九春秋传作纠督也
  管仲不死子纠之难先儒于魏徵论之详矣愚谓人臣死节当观其终身大体之所系三仁在殷或去或奴或死义各有归未可一槩论也槩以死者为是则微箕安所逃哉子路疑管仲之未仁夫子特举其事业以明之而不言其不死意可见矣如其仁者其指管仲也虽圣人之仁未易可及就事业而论亦管仲之仁也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平声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去声下同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皮寄切发左衽而审切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霸与伯同长也匡正也微无也衽衣衿也被发左衽夷狄之俗谅小信也经缢也莫之知人不知也
  诸侯知天王之尊生民免夷狄之祸皆管仲之赐也不然则大经大法泯然不存夷狄异类横行中国而衣冠礼乐之地沦污于腥膻而莫之救其视区区一死真沟渎自经之徒耳又况管仲于义可以不死者乎子贡于此复疑其非仁夫子既大其匡天下攘夷狄之功直以匹夫匹妇之谅明其不当死伟然正大是非昭揭而管仲之论定矣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士免切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臣家臣公公朝荐家臣与己同仕公朝也
  知臧文仲之窃位则知公叔文子之可以为文文不必以谥义为解也特言其进不隐贤无愧于此谥耳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音扶下同如是奚而不䘮去声下同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𬶍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䘮䘮失位也仲叔圉即文子三人皆卫臣也
  治宾客则交邻国者有人治宗庙则修祭祀者有人治军旅则立武事者有人此卫之所以仅存也虽然维持把握偶未坠耳君曰无道终安能国者乎
  子曰其言之不怍才洛切则为之也难怍惭也
  无愧于言者必不苟于所为此章与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正相发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音潮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音扶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音扶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成子齐大夫名恒简公齐君名壬事在春秋哀公十四年时孔子致仕居鲁三子三家也
  时无方伯连帅而讨逆之议发于致仕之大夫亦可悲矣沐浴而请圣人所以行天罚也公曰告夫三子是太阿倒持不有其柄也之三子告不可是同恶相党恶伤其类也再言不敢不吿者若曰知而不言其责在我言而不行其责在人所以深罪鲁之君臣也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犯谓犯颜谏争
  不欺而犯方是尽忠欺而犯焉是无君也所以戒勇者子曰君子上逹小人下逹
  达之为言到也究竟其事之谓也君子日趋于上不究竟不止小人日趋于下不究竟亦不止
  子曰古之学者为去声下同己今之学者为人
  凡学不自格物致知上做工夫皆非为己也逐逐文义之未昏昏声利之场安知为己者之为何事哉夫子之时已有此叹
  其居切伯玉使去声下同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蘧伯玉名瑗卫大夫孔子居卫时常主于其家
  欲寡过而未能是其所以用力处五十而知非六十而化岂偶然之故哉使者之辞虽谦而实密夫子所以喜之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此艮卦象辞
  曽子因夫子之言而引艮象以证之也知止其所自无越思有一毫不安分之心即出位矣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去声
  与其言浮于行也不若行浮于言也夫子于言上著一耻字于行上著一过字大抵学者空言多力行少所以警切之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去声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夫子常言中庸不可能非谦辞也实不可能也日用平常无思无为何能之有能即起意忧矣失其为仁矣惑矣失其为知矣惧矣失其为勇矣我无能焉夫子所以截学者起意之病根子贡未领而但曰夫子自道何也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音扶我则不暇方比也乎哉疑而未然之辞
  古之学者为己而暇方人乎呶呶然品藻是非笃实务内者不如是也夫子抑扬其辞所以鍼子贡之病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能言能其实事也与上文无能之旨不同
  智愚贤不肖之分只是个能与不能耳以人不知为患必非实能苟实能虽不知何害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逆逆料也亿意度也先觉二字肇见于此举世昏昏醉生梦死而我独脱然如大寐之得醒故曰先觉此是圣门深造自得第一个字大学之格物正为此耳岂拘文牵义所可彊通哉学者但知以逆料为明亿度为知机变之巧荆棘其中自谓过人甚远而我之所固有者乃茫然不知自反此先觉之所以为贤也夫子此言至明至切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平声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微生姓亩名栖栖犹依依也疾恶也固坚执而不通也
  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若偏守一隅而不通于用则治国平天下之道将谁任其责乎亩以夫子为佞真所谓固者异端之害往往类也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徳也骥善马之名徳谓调良也
  骥非无力也不称其力而称其徳况人乎无徳而负才其害大矣
  或曰以徳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徳以直报怨以徳报徳
  匿怨而友且不可况以徳而报怨乎必以徳而报怨则凡有徳于我者如何其报也是故莫若以直报怨以徳报徳以徳报徳者人所徳于我我亦以徳报之也若以直报怨则岂彼有怨于我而我亦以怨报之哉横逆之来处以大顺自反而缩行乎大公所谓直报如斯而已子曰莫我知也夫音扶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圣心即天复何所怨行乎大顺复何所尤不离日用之间而上达天徳之妙非是地步洞然相照虽颜子亦知未尽况他人乎人莫我知而天知之此所以为圣欤或者谓夫子道不行于当世故有是叹愚以为不然公伯竂愬悉路切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音潮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平声下同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公伯寮鲁人子服氏景谥伯字鲁大夫子服何也夫子指季孙惑志言有疑也肆陈尸也
  圣贤之穷达系斯道之兴废是有命焉岂人所能为哉伯寮之愬非也景伯之力亦非也断之以命而君子小人之论定矣
  子曰贤者辟去声下同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辟世则其时可知辟地则其国可知辟色辟言则其君可知色与言亦有浅深色方行于颜色未有言也若形于言则已甚矣知㡬明微所以免祸此贤者之事也若圣人则不然仕止久速惟义所在无适无莫安所辟哉或曰龙逢比干何以不辟曰委质为臣盖有义不可得而辟者事体各不同也
  子曰作者七人矣
  此承上章而言能如是者凡七人也岂微子篇所谓逸民者欤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平声石门地名晨门掌晨启门者自从也
  知其不可而不为者晨门之所以贤知其不可而不可以不为者夫子之所以圣晨门但知晨门而不知夫子之为夫子者也
  子击磬于卫有荷去声其位切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苦耕切乎莫己音纪知也斯己音以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起例切子曰果哉末之难矣磬乐噐荷担也蒉草噐也硁硁释见子路篇鄙哉硁硁指当时之人也斯己于此遂止也以衣渉水曰厉摄衣渉水为揭此两句卫风匏有苦叶之诗也果哉言果于忘世末无也
  闻击磬而知夫子叹鄙哉硁硁之莫已知荷蒉之贤亦岂易得哉必欲于此遂止而以为得厉揭之宜则是果于忘世矣民坠涂炭义不能一朝安所谓被发缨冠而往救者也若果于忘世岂圣人之所难哉荷蒉亦晨门之流
  子张曰书云高宗亮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已以听于冢宰三年高宗商王武丁也谅信也阴默也谓居䘮信默而不言也
  谅阴三年不言所以居䘮也百官听于冢宰所以居摄也历三年之久而冢宰摄行其事非徒不言而已子张独以高宗为问夫子独以古人为答则是当世此礼已不复先王之旧矣后世乃有创为短䘮以日易月者呜呼岂人情也哉
  子曰上好去声礼则民易去声使也
  礼辨上下定民志上不好礼如水脱防乖争凌犯之风肆矣可得而使哉世衰俗坏那一事不就不知礼上做出率意妄作㡬无以自别于禽兽才知礼便自然和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修己以敬正大学之要旨所谓治国之道及平天下皆本于是子路不能切实内省意若未足而再三问之夫子既答以安人又答以安百姓次第推究不离修己二字又恐其未喻也直以尧舜犹病答之呜呼敬哉外此而求多也哉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上声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音口其胫其定切原壤孔子之故人也母死登木而歌夷蹲踞也俟待也述犹称也胫足骨也
  贼仁者谓之贼侈然自放则本心亡矣非贼而何然其病则自不孙弟始方其童幼傲然莫知有敬事其长上之道不孙不弟习以性成及其长也又无一善之可称果何贵于食天地之粟而谓是人也老而不死是为贼耳因原壤踞肆推明三节以谕之复叩其胫以警之夫子教人未有如此章之切直者然则童蒙之日可不以孙弟为先务而使习于礼训也哉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平声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阙党党名童子未冠者将命盖夫子使之传命也
  欲速成必至于躐等居位并行皆躐等之病真求益者不如是也夫子使之将命所以敛而抑之使循其序欤时未欲与之言因或者有问而答以此童子其闻之矣












  融堂四书管见卷七
<经部,五经总义类,融堂四书管见>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八
  宋 钱时 撰
  论语
  卫灵公第十五
  卫灵公问陈去声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在陈绝粮从去声者病莫能兴子路愠纾问切贤遍切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陈谓军师行伍之列俎豆礼噐在陈者自卫适陈也兴起也固者坚守节行确乎其不可㧞之谓非毋固疾固之固也滥泛溢
  不可则止宁用终日困徳之辨不失其亨此圣人明去就之宜处患难之道也固者至死不变况穷乎小人惟不能固所以溢
  子曰赐也女音汝以予为多学而识如字之者与平声下同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参也鲁无支离浮杂之病况又功深力到故竟以一贯语之言下便领子贡聪明多知正是他碍事处不多之旨既尝发之矣于此复先提其所病而后语以一贯之妙惜乎犹未领也观其平日号为多言如何到这里却道不得一个唯字此殆未悟性天道不可闻之先欤子曰由知徳者鲜矣鲜上声
  人孰无此徳所以不知者其病安在鸢飞鱼跃盖甚昭昭也夫子呼由而语之警䇿深矣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平声音扶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
  观舜受尧禅朝觐诸侯遍历四岳庶事从头多整顿过如何却道无为如何又道有天下而不与圣心虚明变化无方虽为而实未尝为也虽有天下而实未尝与也后世才说勤政便焦劳才说无为便不事事安知所谓恭已正南面也哉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去声笃敬虽蛮貊亡百切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去声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七南切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音扶然后行子张书诸绅笃厚也蛮南蛮貊北狄二千五百家为州其指忠信笃敬参于前参错于前也衡轭也绅大带之垂者书之志不忘也
  子张尝问干禄尝问达此又问行大抵皆务外以求遂其所欲夫子一使反求诸已就言行上切实用功正切子张之病而教之也远而蛮貊近而州里习俗虽异本心则同忠信笃敬感无不通见其参前见其倚衡则是无时而非忠信笃敬也无往而非忠信笃敬也举天地万物万变万化皆我忠信笃敬之妙也行矣虽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矣何州里蛮貊之间哉子张书绅惜乎未领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史官名也鱼卫大夫名䲡如矢言直也史鱼自以不能进贤退不肖既死犹以尸谏卷收也怀藏也
  邦无道如矢最见得他直处有道之世能直固难至于所遭之时﨑岖艰棘而不能变其守非独立不惧不易乎世未易语也有道则仕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可字最宜玩味若无可卷怀而徒为高尚特素隐耳不得为之君子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去声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圣人之于语默如是其不苟哉自非清明洞然有以真知其人之可不可必未免二者之失也是故失人者不足以成物失言者必至于招忧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仁者不失其本心之谓义所当死而幸生苟免则本心亡矣生犹无生也当死而死浩然无愧乃所以成仁虽然各惟其可而已苟可以不死而勇于自杀则与求生害仁者均一失也岂志士仁人之所为哉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噐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己欲为仁而所事所友者或非其类其不至于波流风靡者㡬希矣
  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音路车名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去声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夏时以建寅之月为岁首商辂木辂也辂者大车之名周冕有五祭祀之冠也韶舜乐也放者禁绝之郑声郑国之音佞人者邪谄之人殆危也
  四代礼乐经世之大法夫子之得邦家其规模可见矣颜渊此问其在请事斯语之后乎克己复礼大本既立为邦之道可由是而推己夫子既告之以四代礼乐而复以郑声佞人为虑于此二者少不加谨则克己之功且从而隳矣如礼乐何
  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虑不经远患在目前此必然之理也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去声下同徳如好色者也
  夫子再发此叹而加已矣乎三字其辞愈切而所以警人者愈深矣一日克己岂易得哉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平声知柳下恵之贤而不与立也窃者盗窃而私于己之谓柳下恵鲁大夫展获字禽食邑柳下谥曰恵与立与之并立于朝也贤如柳下恵邦家之光也岂易得哉秉政之臣不知则已知之而不与立此文仲之所以窃位欤一窃字所以诛其心若大公无我推国之名噐与贤者共之安得有此病也惟是若一已之私物是以惴惴患失常恐贤者之进为己不利百方而挤之而斥远之矣何暇与之并也哉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去声怨矣
  薄于责己厚于责人则人不心服而召怨也必矣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轻虑躁发必不能为此丁宁戒惧之辞也虽圣人且奈何哉事到兢兢然若不胜其任处方有商量
  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去声行小慧难矣哉小慧者机巧小数也
  所贵于群居者相规以正相观而善也为无益之谈为机变之巧此其为害有不可胜言者故曰难矣哉然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则未免此弊耳真有志者不如是也是故学必贵友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去声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质犹体也孙和顺也
  质是立骨子处骨子端正方说得礼方说得孙方说得信且如老佛之教亦能礼其所谓礼亦能孙亦能信只为灭天伦坏人道从头错了是以彻底皆差为万世大法之罪人一义字吾圣人所以立极所以维持三纲五常自别于夷狄禽兽者也义以为质乃是制事之本不可草草放过有此质后却不可无礼无礼则断不可行有礼矣不孙则断不可出孙矣无信则断不可成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
  苟能矣何患人之不己知哉以人不知为病其病始大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非疾无名也疾其无可称耳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小人求诸人非特要誉而已凡所以汲汲皇皇遂私从欲而不知止者无一而不求诸人也君子务内只是自反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矜庄不放逸也
  信道不回非好胜也故虽矜而不争和气接物非偏私也故虽群而不党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必考其实故不以言举人不徇其名故不以人废言此心公明方可语此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子贡方人一恕字正中其病昔也谓非所及而今之语其可进此矣夫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平声下同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毁毁短之也誉者过扬人善而不以实也三代夏商周也
  毁则没其实誉则过其实夫子岂苟誉人者有所试而后称之耳三代之民所以直道而行其故也毁誉不实则矫情饰伪得以欺世而风俗靡然矣何由而行直道也哉直只是朴实不回曲心本直也有一点私意便失其直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与无通矣夫音扶
  史阙文马借乘恐古人有此语故夫子举而言曰史之阙文吾尚可以及之如阙疑阙殆郭公夏五之类可见若借乘之事则今无有矣盖叹世道益薄人情益偷公私藩篱形骸尔我其意非专指马也
  子曰巧言乱徳小不忍则乱大谋忍者必有忍之忍
  无定见必为巧言所乱无定力必为小不忍所乱自昔圣贤所贵乎致知者只是理会个不乱耳禹曰安汝止伊尹曰钦厥止不乱之谓也乱后都差
  子曰众恶去声之必察焉众好去声之必察焉
  众好众恶特众人之好恶耳或是或否皆未可知而流俗则未必能察也圣人于此都要契勘孟子所谓皆曰贤然后察之正是此意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弘大也
  道本大也岂人有以大之而后大哉只为常人意蔽欲窒是以日用而不知其为大耳功深力到一旦洞然六通四辟范围无外而后知其为大焉非昔小而今大也昔迷而今悟也故曰人能弘道若夫不学本心晦蚀自窘自求如蜗在封则是道之大虽自若也如人何哉故曰非道弘人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人谁无过改之为贵是故圣人贵乎复也若不能改其过成矣终何说哉一改字是圣狂之分学者所宜深体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思曰睿睿作圣岂可不思此章特戒无益而思者耳圣人自谓吾尝废食忘寝以思之而无所益故不如学也托诸己以勉人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奴罪切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耕所以谋食宜可无馁也而曰馁在其中馁非饥之谓也志于食者道必馁行有不慊于心之谓也学所以谋道非志于禄也而曰禄在其中禄非必爵禄之谓也道之腴者固禄之理干禄岂弟之谓也然则君子之所忧者道耳而忧贫乎哉
  子曰知去声下同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及言至也庄端庄也莅临民也动举措施为也知及之者觉此本心之谓也觉则至矣故曰知及大学之道在明明徳晋之象曰君子以自昭明徳明此斯谓之知守此知而不失斯谓之仁旧习蔽锢安能尽净意欲念动如云忽兴兢业不继用力微懈虽得必失昏昏如故甚可畏也仁能守矣至于临民则又不可不庄庄矣至于举措施为则又不可不以礼知及仁守所以成已也庄莅礼动所以经世也异端之教自谓识心见性而呵佛骂祖果庄已乎离伦绝类果礼已乎愚尝有诗云圣道大明备异端何偏亏晚学敢妄僣因依相发挥昏昏若醉梦日用不自知一旦有先觉涣然脱沉迷勿忘勿助长斯须那可违乃若梦乍醒麹车仍朵頥偃蹇不自爱虽得必失之守此之谓仁失此之谓愚炳炳两端揭巍巍大训垂若为庄与礼丁宁犹费辞呜呼至矣哉斯言岂予欺此心万古同本无夷夏殊民彝大泯乱世道谁纲维恭惟彼陶唐六合同光辉睦我九族亲协彼万邦黎从根到枝叶整整无漏遗试舜第一义二女往嫔虞诸难乃遍历首事五典徽载观岩廊上君臣相俞吁钦哉不离口此岂笑貌为敷教得汝契降典咨汝夷大禹九功成皋陶象刑施刑所以弼教功所以叙彝穆穆我文王敬止于缉熙江汉无犯礼化行自关雎金科垂玉律如日行天衢有志扶世道何能易此规去圣日以远礼坏俗浇漓裔夷来用夏异端转交驰琐碎不暇问髠耏者为谁弃三纲九法其教方得推群居抱空寂高谈玄妙机或推倒禅床或拗折竹篦溺尿与屙屎呵佛骂祖师先圣答问仁诸贤请事斯雍容洙泗上安有此行移只消一不庄坐见百度隳况复离伦类家国何由齐佛者西方仙顾敢相瑕疵渠自用渠法我实无用兹吾党有家风所宜日孜孜轻俊乐便捷往往不自持骎骎堕其网气习易转枢相延无忌惮陋视六艺书浸淫去不反宁顾百世非民日化魑魅义同救溺饥物物皆我心此责将安归于此有欠阙恐非仁者宜时也抑何幸投老得所依到此重感激端拜聊陈诗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君子只就末节细故上看他不得直是到常人所不可能处担荷得去方见君子虽然勤小物矜细行固无一节之不善也特不专在这上耳小人则不然浅中狭量如何大受愚旧说如此后闻先师云君子而不大受则道不明小人大受则为无忌惮矣君子于此可不慎欤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民之惮于为仁不啻如蹈水火水火固有焚溺之患矣未有以仁而伤生者然则何所惮而不为哉至于人欲之横流情伪之滋炽滔滔焰焰自益深益热矣乃反甘心而不悔此下愚之所以不移圣人之所以哀矜也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仁之为道是圣门第一工夫进之唯恐其不亟行之惟恐其不力非可与人相让而为者也到此地虽师有所不让岂可谓师为之而不敢为哉不让非争胜之谓子曰君子贞而不谅
  贞者万变而不失其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哉谅者守小信而不知变必不能正也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敬其事者尽忠于君夙夜匪懈之谓也人患不能敬耳利禄岂可急哉若以利禄先入其心只是私意安得能敬
  子曰有教无类
  种类虽或不同然同有此心则同有此理安有不可教者但患不真有教耳真有教方不论其类直是能转移变化方可言有启廸之不得其旨感发之不得其道虽谆谆其诲谓之有可乎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去声
  谋者相资以取益也功利而与之谋道问学而与之谋利可乎二者不啻冰炭
  子曰辞达而已矣
  古人非泛滥于文也所以明理耳故曰辞达而已矣虽然敷畅厥旨了然无疑方谓之达辞至于能达岂易得哉
  师冕见贤遍切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平声子曰然固相去声师之道也师乐师瞽者冕名再言某在斯举在坐之人以诏之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
  观夫子相师之道岂薄俗所可知哉哀矜恻怛之意温然见于辞旨之外一物失所如己隐忧此天地之心也
  季氏第十六
  季氏将伐颛音専音俞冉有季路见贤遍切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音扶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平声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于䖍切用彼相去声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徐履切出于柙户甲切龟玉毁于椟音独中是谁之过与平声冉有曰今夫音扶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音扶上声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音扶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颛臾国名鲁附庸也东蒙山名先王封颛臾于此山之下使主其祭在鲁地之中夫子指季孙周任古之良史陈布也列位也相辅相也兕野牛也柙槛也椟匮也在柙而出在椟而毁乃典守者之罪所以责二子也固谓城郭完固费季氏私邑寡少也贫乏也均平也安安宁也远人谓颛臾分崩离析谓公室四分家臣屡叛干楯也戈㦸也萧墙屏也
  夫子始责之以尔是过与则曰二臣皆不欲及再责之以是谁之过欤则曰不取必为忧屡遁其说而情实毕露矣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此君子所以疾恶之也大抵国家先治内后治外不患寡而下治内之道也夫如是而下治外之道也今也远人不服则不能来邦分崩离析则不能守而乃谋伐颛臾于邦内扶颠持危恐不如是二子之罪安所逃乎忧在萧墙所以警惧而教之也此章辞旨明畅事之是非利害切中二子之隐微昭然如数黒白于照临之下非圣人孰能与于此哉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先王之制诸侯不得变礼乐专征伐陪臣家臣也
  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此一王之权所以尊无二上者也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则世数久远固已可占况大夫乎又况陪臣执国命乎此盖为当时而叹也天下有道人主之威权日行于上诸侯有不然者则变置之安得使大夫而窃政于其下哉有道则自无可议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音扶三桓之子孙微矣鲁自文公薨公子遂杀子赤立宣公而君失其政历成襄昭定凡五公逮及也自季武子始专国政历悼平桓子几四世而为家臣阳虎所执三桓三家皆桓公之后禄去公室即其大夫专政之渐也政逮大夫即其子孙衰微之兆也安有上失操柄盗弄威权而能遗子孙以无祸者哉后世奸臣擅国自谓得志然而祸不旋踵族无噍类此可以为鉴矣夫子虽为三桓而发实万世之大戒
  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平声下同婢亦切友善柔友便佞损矣谅信也便者惯于其事善者长于此也
  直则不回谅则无伪多闻则可以质疑辨惑辟与柔佞如淫声美色最易入人非早辨而痛绝之未有不濡染于此者世之人往往不知损之为损而反惮益者之难亲夫子别白两端开示深矣
  孔子曰益者三乐五教切下不音者同损者三乐乐节礼乐音岳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音洛乐佚游乐宴乐音洛损矣道称道也骄纵也佚游嬉游也宴宴安也
  乐者心之所好向慕而不忘也所好者善自然为益所好者不善自然为损则是非向背发乎一念之微可不谨哉节者裁制而归于中也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愆过也瞽无目也言未及者犹云未说到此言及之者犹云正说到此人之颜色可以占其意向不知其意向如何而遽言之安知不至于失言乎是非要探伺颜色为容悦也侍君子而言其不可苟如此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得贪得也
  人之私欲随其血气各有所偏自少壮至老毎就其偏而戒之则始终不动于血气矣此克己之大旨也虽然槩论人生有此三节尔若真能用力于仁毋意毋我后面许多节病亦自然不作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知天命则畏之矣古之君子所以战战兢兢临深履薄戒谨恐惧不敢少懈者果为何事也哉惟其不知是以不畏大人全天命者也圣言明天命者也君子无往而不敬小人无往而不慢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此章是圣人道与人最深切处生知者不假修习自然清明所谓性之所谓上知下是必须学而后得所以致其知也又下是却又未能便学直待间关险阻怵迫无聊乃向此一路方肯用力此三者资质虽各不同及其知之则一而已若夫困后又复不学颠倒冥迷醉生梦死终身由之而不知耳可怜矣哉呜呼生而知之者不得见矣真能有志于学者且不易遇也悲哉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去声见得思义
  此一章正是行著习察精密处人之行已那一事不就不思上坏了其目虽九其本则一何谓一曰由乎心不明乎心而欲逐项正救难矣思明则非礼勿视思聪则非礼勿听思忠则非礼勿言此外大抵非礼勿动之事也
  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吐南切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得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平声驷四马也首阳山名
  如不及惟恐不得到也如探汤畏之不敢近也此事固有能行者矣若夫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逹其道则非遁世无闷确乎不㧞者不能今之世徒能言耳吾未见其人也必若伯夷叔齐而后可以当此故曰其斯之谓欤饿于首阳之下便是他求其志达其道处徒有千驷何徳之可称哉
  陈亢音刚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远其子者谓不有其私也
  诗书执礼皆雅言也伯鱼于夫子独立之时而所闻者不外乎此盖可见矣陈亢始以异闻为问终也以远其子为喜私意浅见安知圣人大公无我之心哉诗优柔而和平人情物理靡不曲尽故能言礼防人情之流秩然有度故能立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寡鲜少自卑之辞
  邦君之妻称呼不一如此名之所以正分之所以严也记此一端其他可例

  融堂四堂管见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九
  宋 钱时 撰
  论语
  阳货第十七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如字一作馈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去声从事而亟去吏反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阳货季氏家臣名虎尝囚季桓子而专国政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货瞰孔子之亡而归豚欲致孔子之来也时其亡瞰其亡之时也怀宝谓怀藏道徳迷其邦谓不救邦国而迷乱之也亟数也两曰不可孔子答日月逝又货语也
  礼际苟善夫子未尝绝人阳货意欲见之不召而冀其自来又瞰亡而以物致之不诚甚矣设仁知两端且欲讽切而挽之夫子亦岂果于忘世甘于失㡬者可以仕则仕特不可以身苟徇人耳吾将仕矣之语婉而不激直而不倨圣人所以见恶人之道辞气含蓄如此哉先师谓此不书阳货瞰亡而独书孔子时其亡大阙典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性无所不善其初岂相远哉由所习之殊遂若天渊之隔耳性非人力所可为也性习字学者所宜明辨而究心焉
  子曰唯上知去声与下愚不移
  习而相远夫人皆然也惟上知与下愚则断然不移上之不移于下下之不移于上气质昏明自然而然不因习而远也或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谓之不移何也曰既圣矣安得狂谓设若罔念则亦转而狂耳若狂者进取则与下愚不同聪明过人才识过人惟其不得中道而处又不得圣贤为之依归所以狂也斯人于此能回一念则矢去川决功用岂易量哉下愚之人其气昏塞其迷颠倒顽然罔念谓之不移如此而已虽然性则无不善也惟其罔念是谓下愚苟克念焉亦安有不可移者两章言性极明备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华板切尔而笑曰割鸡焉于䖍切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弦琴瑟也莞小笑貌喜之也君子小人以位言
  君子学道则知仁民爱物之方小人学道则知尊君亲上之义治古之世所以教化盛行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者以此耳安得以邑小而不用哉子游宰邑明弦歌之即道夫子所以喜而戏以发之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音悦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音扶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弗扰季氏宰与阳货共执桓子据邑以叛末无也末之言无所往也岂徒哉言不徒然召我东周东都也
  弗扰执权臣以叛而能召夫子殆必有说岂徒然哉周之东迁王纲扫地圣人拳拳斯世不啻焚溺惟恐不用耳如有用我者吾岂为东周之事乎断不其然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恵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恵则足以使人任倚仗也
  本心上有纎毫私意如何行得此五事能行五者于天下即为仁矣恭则诚宽则裕信则实敏则不懈恵则溥佛音弼许密切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力刃切不曰白乎涅乃结切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佛肸晋大夫赵氏之中牟宰也亲犹自也磷薄也涅染皂物也匏瓠也繋者系于一处也不食不饮食也
  子路恐其磨涅耳岂知圣人有所谓不磷不缁者哉惟其如是是以能转移乎物而不为物所转移也危邦可入乱邦可居出入无疾纵横无碍而不能纎毫为己害也子路学未进此见南子则不悦弗扰召又不悦佛肸召又以为不可夫子于是不得已始发坚白之义焉且至坚莫如金而其坚则可磨此所谓不磷者何物乎至白莫如雪而其白则可涅此所谓不缁者何物乎惟曾子有一唯之悟故亦曰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其不可尚知其不可尚则知所以为坚白矣呜呼是圣人之事也
  子曰由也女音汝下同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去声下同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去声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学所以致知徒好而不学心有所蔽有所蔽则所好虽善而为害反大矣不知其方故愚役志于外故荡谅故贼讦故绞不明义故乱负气不屈故狂后二条正规子路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音扶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令人感动故可以兴备著得失故可以观不流于邪故可以群不溺于私故可以怨以至人伦物理靡所不该而诗之徳备于此矣
  子谓伯鱼曰女音汝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平声 周南召南诗首篇名为者习行其事也正始之道莫切于二南治国平天下此其枢机也这里有不尽分处则触事皆碍如面墙而立矣如之何而可行哉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玉帛钟鼓特其具耳所谓无体之礼无声之乐者何物哉子曰正眀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学者无徒曰玉帛钟鼓云
  子曰色厉而内荏而审切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平声 厉威严也荏柔弱也穿穿壁窬逾墙
  内不足而伪为于外此穿窬者之心也
  子曰乡原徳之贼也原与愿同乡原乡人之愿者
  乡原贼徳孟子传之详矣使过恶暴著犹有时而改也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非徳之贼欤
  子曰道听而涂说徳之弃也
  学贵于自得非自得虽师友渊源未免有差况道听而涂说者乎是自绝于徳也故曰徳之弃弃比贼差缓见得乡原病根最深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平声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鄙者庸陋暗浅之名患得之所患在于不得也患失之所患在于易失也
  庸陋暗浅之徒规规然只自为计耳方其患得百方以自媒及其患失百方以自固不幸而在廷皆若人也不亦殆哉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疾病也肆谓不拘小节荡则全无礼度矣廉谓棱角峭厉忿戾则斗于血气矣直谓质扑径行诈则内怀欺伪矣
  风气日变世降愈下虽古人不好处今亦不复有矣况所谓贤者乎皇极之民好是懿徳虽不中不远此夫子所以叹也古之疾乃今之贤欤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重出
  子曰恶去声下同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芳服切邦家者朱正色紫间色雅正也利口捷给覆倾败也
  利口者变乱是非柔佞媚悦而善惑也自古倾覆邦家罕不由此而世主往往甘心焉邪之足以夺正淫之足以乱雅有如许岂不甚可畏哉有虞之朝且曰圣谗说难壬人他可知矣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夫子发予欲无言之旨所以与之言者深矣子贡平日正堕言语窟宅一闻斯训乃索然无所倚仗小子何述㡬于可笑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诚何言哉子贡将从前伎俩一时扫下好向何言处会取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孺悲鲁人尝学士䘮礼于孔子
  辞以疾而不使之闻之安知孺悲不以夫子为果疾乎是无益也访知夫子之非疾而谬以疾称乎是不诚也取瑟而歌意明而教行矣孺悲隐心自省必有为之凛然者愚旧说如此后闻诸先师谓孺悲亲承圣训已㡬于道来见夫子特不与之言特取瑟而歌使之闻之此正夫子妙旨知风雨霜露无非教则知此妙旨矣宰我问三年之䘮期音基下同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糓既没新糓既升钻祖官反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音扶下同稻衣去声夫锦于女音汝下同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䘮食旨不甘闻乐不乐音洛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䘮天下之通䘮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期周年也没尽也升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者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槱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已止也旨亦甘也怀抱也
  三年之䘮天下之通䘮也宰我圣门高弟辄谓期为已久呜呼忍哉忍忘其亲而以礼坏乐崩为虑何者而谓之礼乐也于女安乎之问警之深矣曽不少省遽答曰安夫人子之居䘮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者非可伪为也至情深痛皇皇然若无所容于天地虽欲不然而自有不能不然者予也独无人心也耶苟有人心安得而遂忍于此也曰子生三年又曰三年之爱于父母非谓当如此相报所以深责宰我者耳愚尝观孟子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一章则三年之制废阙已久恐期䘮之说亦非宰我创为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博局戏也弈围棋也已止也
  博弈之不美甚矣圣人岂真以为贤哉以博弈为犹贤极言无所用心者之可罪也心之本体与天同运自强不息所以配天可无用乎虽然心不可以无用又须求所以用心之地非所当用是真无用耳学者谨之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尚上之也君子小人以位言义以为上是谓大勇不然则君子为乱小人为盗矣谓之勇可乎子路平生这个气象处处发露后来却煞做工夫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去声下同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如字者恶居下流而讪所谏切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口尧切以为知去声者恶不孙去声以为勇者恶讦居谒切以为直者讪谤毁也窒不通也恶徼以下子贡之言也徼伺察也讦谓发人阴私
  不能乐善独好扬恶安于下流及好讪上固是可恶所贵于勇与果敢者以其能行义耳勇而无礼只是血气果敢而窒愈无忌惮此夫子之所恶也其实则徼乃以为知其实则不孙乃以为勇其实则讦乃以为直此子贡之所恶也夫子之心溥广大无偏子贡之见明疑似必辨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去声之则不孙去声去声之则怨
  不必专言仆妾凡女子小人皆然也近之既不孙远之则又怨将安所处乎夫子此语正是欲人就其中思所以处之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反已而求庶乎其可矣子曰年四十而见恶去声焉其终也已
  年四十则终身之事体定矣是故学贵于及时
  微子第十八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微箕二国名子爵也微子纣庶兄箕子比干纣诸父微子见纣无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谏纣杀比干囚箕子以为奴箕子因佯狂受辱
  或去或奴或死疑各不同而夫子断之曰三仁其论谏而死非激也不可以不谏徉狂为奴非诈也不可以不奴抱祭噐而去非忘宗国也不可以不去各当其分耳是之谓得其本心使本心上有纎毫欠阙所行必有不慊处安得仁
  柳下恵为士师三去声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于䖍切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士师狱官黜退也
  使吾枉道以求合耶则不去可也若直道而去何所往不遭黜哉风节凛凛坚如金石非安于义命者不能后世一跌而遂䘮其守者可以观矣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鲁三卿季氏最贵孟氏为下卿不能用谓景公不能用也
  如用之虽不季孟之间可也待之纵厚而不能用与所谓犬马畜伋者无以异况若景公之所云乎意可见矣孔子遂行
  齐人归如字或作馈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音潮孔子行孔子由鲁司寇摄相事诛少正卯与闻国政齐人惧犂鉏请先沮之于是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文马三十驷遗鲁君陈女乐文马于鲁城南高门外季桓子微服往观再三乃语鲁君为周道游往观终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
  女乐之受是齐人之间行也况遂三日不朝乎不足与言也明矣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己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去声之不得与之言接舆楚人佯狂辟世夫子时将适楚故歌而过其车前也凤以比孔子言不能隐为徳之衰来者可追言尚可隐去已止也而语助辞殆危也下者下车也
  接舆亦可谓果于忘世矣才说凤徳之衰便是不知圣人观其辞旨有若指迷涂然者於戏知㡬其神尚须接舆之言哉欲与之言将有教也乃反趋辟其自信不疑抑又甚矣不得与之言圣人殆有深惜之意记者特书之
  长沮七余切桀溺乃历切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音扶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平声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平声对曰然曰滔滔吐刀切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去声下同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音忧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音武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二人隐者耦并耕也时孔子自楚反蔡津济渡处执舆执辔在车也子路下车问津故夫子执辔滔滔流而不反之意以犹与也而汝也辟人谓孔子辟世桀溺自谓耰覆种也怃然犹怅然易易乱为治也
  二子盖久闻夫子之名者是知津矣讥夫子熟于道涂而不知止也谁以易之言天下已不可为讽子路不若舍之而从已也圣人岂不知天下之不可为哉若遇有道则何用易振斯世之颓纲扶人极于已坏故不得而辞其责耳诿曰不可为而遂果于忘世则舍斯人而同鸟兽之群可不可也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徒吊切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音直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音嗣之见贤遍切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吿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上声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己音纪知之矣丈人亦隐者蓧竹噐分辨也植立之也芸去草也伦序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人之大伦也接舆直言从政之殆桀溺直欲为辟世之徒而丈人者辞旨含蓄与舆溺异矣子路一见而起敬夫子一闻而知其为隐岂偶然哉然其为不知夫子则一耳使子路反见将以教之至则行矣何去之速也子路既不见其人遂以不仕无义诮之且彼止宿之时长幼之节固未始废柰之何而欲废君臣之义乎是自洁其身而乱天下之大伦也君子之仕岂有他哉行其义耳道之不行岂不知之而不敢一朝安焉为是故也子路发此数语反复激昻必所得于夫子者丈人也庶㡬闻之或谓后路下有反子二字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恵少去声下同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平声谓柳下恵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去声下同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逸遗逸民者无位之称虞仲即仲雍与泰伯同窜荆蛮者夷逸朱张不见经传少连东夷人记称善居䘮三日不怠三月不懈期悲哀三年忧
  中清者能洁其身也中权者能达其变也然隐居放言比之中伦中虑则不及矣中伦者言与理合也中虑者行与志合也然降志辱身比之不降不辱则不及矣志节凛然卓绝千古岂易可及哉然而论圣之时则未也故无可无不可必吾夫子而后可
  音泰师挚适齐亚饭扶晚切下同干适楚三饭缭音了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徒刀切武入于汉少去声师阳击磬襄入于海大师鲁乐官之长挚其名也亚饭以下以乐侑食之官播摇也鼗小鼔两旁有耳持其柄而摇之则旁耳还自击汉汉中少师乐官之佐干缭缺武阳襄皆名也
  人皆曰乐贱工也观鲁之衰诸人逾河蹈海而去识高见远虽后世有位之士未必能尔乃知古人于此事甚重往往贤者居之非后世乐工之比也夫子学琴于师襄可见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陆本作弛诗纸切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鲁公周公子伯禽也弛犹懈也宗族姻娅皆亲也以用也大臣与君一体徒具位而不用则怨大故谓恶逆
  不施其亲齐家之道大臣不怨正朝廷之道故旧非大故不弃厚风俗之道不求备于一人广人才之道四事大抵皆忠厚周公传家之训在是而鲁之子孙不能守也果能守安得逾河蹈海而去也哉相次而书殆有深旨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䯄乌瓜切或曰成王时人或曰宣王时人盖一母四乳而生八子也
  周之人才显然著称者多矣而此八士未白于世故特记之















  融堂四书管见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十
  宋 钱时 撰
  论语
  子张第十九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䘮思哀其可已矣
  易曰君子以致命遂志致命者顺天理之自然无幸生苟免之意耳非谓必于死也义者利之和哀敬者䘮祭之本于此不苟亦可以为士矣先师曰祭则人心自敬䘮则人心自哀此敬此哀不思自生皆道也
  子张曰执徳不弘信道不笃焉于䖍切下同能为有焉能为亡亡无同
  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惟心之谓这里非卓然一定之守则孰为有孰为无哉是故执徳不可以不弘信道不可以不笃弘则不迫笃则不懈力学之要旨也子张斯言亦是他见得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平声下同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可者与不可拒择交之道也尊贤容众嘉善矜不能大贤之事也以是责之初学则过矣拒字微峻子张所以起论学者虽不可不以子张之言为心且当以子夏之言为法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异端曲学亦岂无可观然非大经大法所以建用皇极者安能达之天下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乎故君子不为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亡无同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去声学也已矣无谓己所未有能谓己所已能
  子言温故而知新又以不迁怒不贰过赞颜子之好学与此所亡所能异矣子夏于道有觉为之不厌必不道此二字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学不博则狭陋笃志者心诚求之也问不切则泛滥近思者以身体之也先师云子夏好论精微而未识皓皓之妙知及方知仁守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肆造作之所致如善战者致人之致
  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但百姓日用而不知耳学之而觉觉所固有何以致为哉犹云厥修乃来非谓得之于外也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或曰不能改过是以文答曰惟其文是以不改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盛徳之至自然俨自然温自然厉本未始有变也随所望即所听而各不同耳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已也厉犹病也
  有所为于天下而使之盻盻然疑其上如之何而可哉所谓信非空言所可结也事实素著人心自孚耳后世有施信布信之论似非圣人气象盘庚登进厥民敷心腹肾肠亦晚矣信而后谏不特君臣也凡交际之道莫不然
  子曰大徳不逾闲小徳出入可也徳者得也逾过也闲所以止物者洞明吾之所得者大兢兢仁守岂可逾闲若夫通于艺文习于度数之类乃小有得者此非所急但出入乎其间可也故夫子亦云游于艺又曰则以学文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色卖切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彼列切矣君子之道焉于䖍切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乎倦即诲人不倦之倦区犹类也
  精义入神之妙不离日用之间行之而著焉习矣而察焉自有不言而喻者初何本末之异哉谓可以当洒扫应对进退之末而本之所在不能如之何子游之言殆离而二之矣君子之道孰为先而传孰为后而倦譬诸草木乃可区别之耳君子之道则焉可厚诬也有始有卒是尽得此理者其惟圣人乎深叹子游之未晓也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仕所以行其学者也子夏设为仕而优馀力则学抑学而优馀功则仕乎人多不务学而急于仕斯言所以警之
  子游曰䘮致乎哀而止
  临䘮不哀固不可而有意于致哀抑岂情性之正哉先师谓夫子哭颜渊而恸初无致哀而止之意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子张立行大抵过高而不务实也
  曽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堂堂则事在威仪容貌耳必不能相规相警向本心上做工夫
  曽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䘮乎良心之动自然而然者莫过于亲䘮是故独有此事不待勉强也自致犹云自尽推是心而为学则无不诚矣曽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孟庄子鲁大夫仲孙速也其父献子名蔑用旧人守旧政宜未为难也夫子论孟庄之孝独于此称其难能何哉只为作聪明喜纷更者鲜能念先人之旧典以致败乃公事坠乃家声者多矣于此二事守而不渝非深体亲心不能尔也夫子所以特称之孟献子有贤誉亦是可以不改者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曽子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阳肤曽子弟子
  上失其道无以统属斯人之心故轻犯法正可怜耳奈之何得其情而忍喜也一有喜心非疾恶而峻刑必逞威而轻杀哀矜勿喜四字真有视民如伤之意治狱者之龟鉴也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下流卑下之地也
  纣之不善初亦不如此之甚只为居于下流而众恶归焉是以至此极耳故君子必择所立身之地也所立者善人未必从不幸而为小人之渊薮则以类至者如顺流而下矣吁可畏哉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平声也人皆仰之
  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最说得好盖观瞻所系与庸常不同才有一点过失人便指目然则不甘心以小人自命而人以君子望之者曷思皆见之可畏而严于自律哉虽然过即改之改则君子如初人皆仰之如初初不以其尝有过而遂不许之为君子也味皆仰之旨又岂可轻自弃乎
  卫公孙朝音潮问于子贡曰仲尼焉于䖍切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如字下同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于䖍切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公孙朝卫大夫焉何也焉不学言何所不学也
  其道甚大百物不废或识其大或识其小莫不有文武之道焉是故夫子于礼于乐于官名以至于师襄之琴无所不学也何常师之有哉子贡答焉学之问则辨矣生知之圣有非学于人而得者惜未及之
  叔孙武叔语去声大夫于朝音潮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武叔鲁大夫名州仇及肩言低七尺为仞言高夫子之云犹言如此说夫子非谓武叔也
  子贡为人大抵聪明发露必有动人耳目者故武叔竟以为贤于仲尼宫墙之喻切矣宗庙之美及百官之富自颜曽而下鲜能窥见者矣况他人乎故曰得其门者或寡此语却是子贡平时善㸔夫子深知地步未到处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去声无以为犹言莫如此土高曰丘大阜曰陵自绝言毁夫子乃自绝耳无伤于夫子也量分量也
  武叔以子贡贤于仲尼则其毁仲尼不足怪也真知若日月之照临则不毁矣与之辨何益哉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去声下同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去声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阶砌级也立植立也道教导也行听顺也绥安也来归附也动鼓舞也和雍睦也荣光荣哀人哀之也
  子贡最善形容夫子或曰宫墙或曰日月或曰犹天之不可阶而升而孟子独断之曰知足以知圣人污岂圣人之为圣有非形容所可尽而所可形容者乃其所谓污者耶观此一语见孟子所到
  尧曰第二十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吿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周有大赉来代切善人是富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䘮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咨嗟叹声历数历象更易之数犹云世数也本心虚明略无偏倚是之谓中允执者守而弗失之名非真有物之可执也舜亦以此命禹辞见虞书曰予字下汤诰之辞履汤名也玄牡黒牡夏所尚未变其礼也有罪指桀帝臣言贤者乃上帝之臣不蔽显扬也简别也周有而下武王事赉予也富者禄之也周至也权称锤也量斗斛也兴灭继绝谓封黄帝尧舜夏商之后举逸民谓释箕子囚复商容位也宽则得众而下夫子之语也
  宽则为众所归信则为民所赖敏则与天同运故有功公则一视同仁故说此四者夫子所常言而帝王之所以治国平天下者也此章历叙尧舜禹之相传夏商周之相代如膺天命顺民心用人才以至政治之纎悉举不外乎执中之一言而终之以夫子之四语然则接去圣之统夀斯道之脉而为万世之标准者端在于是此门弟子之所以识欤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芳味切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恵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恵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于䖍切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尺遂切纳之吝谓之有司致期刻期也贼害也犹之如云等是出纳之吝者吝于出纳也上章宽信敏公大抵是言其存心处此章尊美屏恶大抵是见于行事处所欲者仁自然不贪不以众寡小大而为之敢慢自然不骄不戒则难于责成矣慢令则难于刻期矣虐暴贼皆害人之名有司者吝于施与之谓知所尊又知所屏则君人之道孰外于此哉此夫子之圣政万世之大法也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命即天命
  首篇之首论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终篇之终复言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以此见得到不愠处非知命不能也学者学为君子耳于此事未能无疑则是与日用而不知者均之为凡民也何君子为哉知礼则视听言动不妄所以立立其所以为君子者也知言则诐邪淫遁不欺所以知人知其所以为君子者也首篇自时习朋来而至于君子终篇由君子而至于知礼知言而学之始终备矣君子之本末明矣学者不能深求其旨服膺其义则君子之弃而小人之归也必矣呜呼其懋戒哉













  融堂四书管见卷十
<经部,五经总义类,融堂四书管见>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十一
  宋 钱时 撰
  古文孝经
  先儒谓孔氏之家取先世孝经定本与尚书论语同藏屋壁遭秦灭学天下之书扫地无遗汉兴河间颜芝之子出十八章是为今文及鲁恭王坏孔子宅而古文始出凡二十二章时今文之学已盛反遭排诋不得列于学官独孔安国及后汉马融为之传诸儒党同疾异信伪疑真孤学沈厌人无知者隋开皇中秘学生王逸于陈人处得之河间刘炫为作稽疑一篇时人多讥笑者唐明皇开元中诏议孔郑二家刘知几以为宜行孔废郑争难蜂起卒行郑学自明皇自注遂用十八章为定愚观孔安国尚书序至其馀错乱磨灭不可复知之语未尝不怅然太息使其可知则百篇之义当不止于五十有九矣此书二十二章与之同出幸且无恙而忍排诋之乎今文与古异者虽亦无几而辞乖义舛谬为标目鄙浅特甚大失先圣从容问答之旨安可苟徇也本朝列圣以孝治天下笃生贤哲大道昌明独于古文一书知所崇尚后生晚学敢不懋哉
  仲尼女夷切音闲居曾子侍坐子曰参所林切先王有至徳要因妙切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女音汝下同知之乎仲尼孔子字也闲居燕居也曾子名参字子舆至徳者徳之至要道者道之要也上下槩言尊卑长幼夫子将语曾子以孝故先提至徳要道称赞而问之徳者得其本心之谓道者无所不通之名非徳之外又有道也得此为徳行此为道非二物也书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人人皆同此性皆具此道徳惟无以若之而反害之是以意我藩篱血气用事乖争陵犯相挻以逞而怨仇交作矣先王盛世非外立一法强民使从已也亦曰有至徳要道以顺乎天下不拂乱其所固有而已性本和也本睦也尊卑长幼本相爱悦也同然之感如响报声民心翕从行乎大顺盎然天地间皆春风和气矣何怨之有哉
  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音扶孝徳之本教之所由生古者席地而坐师有问避席起答礼也不敏言迟钝也何足以知言不明所问至徳要道之旨也
  此则论至徳要道之在孝矣得乎本心无不是徳何以曰至顺此而行无不是道何以曰要盖孩提之童知爱其亲良知良能匪虑匪学未闻外此而他有所谓徳者是徳之本也故曰至徳极至之谓也教所以阐明斯道为风化之大原未闻有外于此而他有所谓教者是教之所由生也故曰要道枢机之谓也此二语一书之纲节节发挥无非此旨
  如字坐吾语牛据切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曾子起对故使复坐而语之体四肢也肤肌肤也毁亏坏也
  此方语曾子所以为孝者如此也三复不敢毁伤一语为之感怆不顾父母遗体逞情欲斗血气轻生而弗之恤者只为敢后遂无所不至凛然兢惧常怀不敢之心则凡起居饮食交事应物隐若手提铓刃将加乎父母之身也安敢纵乎一发肤之微毁伤之且不敢况敢冒危犯险以投宪网沈迷湛溺以自天阏其生乎此为人子者第一先务故曰孝之始虽然是特形体耳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非特形体之谓也本性本善本心本良浑然天成本无亏缺保养不失毋忝所生方是立身顺此而行须臾靡懈方是行道立身行道而名或不扬于后世犹是工夫有欠抑犹未也实孚而名扬身没而不泯父母由我有光荣焉始了为人子者之事故曰孝之终
  音扶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尹吉切修厥徳大雅诗文王篇聿发语辞
  此又申明立身之旨也夫所谓孝者始于事亲而已岂但左右无违而谓之事亲乎中焉事君能尽其忠即所以孝于亲也然而立身上或有未慊则所谓全而归之者不无可议故必终于立身而后可也立身如何修徳是已修徳则不昧其本性之善不失其本心之良清明融怡俯仰无愧直至于此方为尽孝道焉故文王篇谓无念尔祖可乎亦聿修厥徳耳
  右第一章
  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津忍切于事亲而徳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甫刑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上章已止故再书子曰以明更端亲谓父母也徳教即上章所谓徳之本教之所由生刑乃刑于寡妻之刑言为之法则也天子言为天之子甫刑吕刑也吕侯之后改封于甫故因以云庆吉庆也赖依赖也
  此下五章则开陈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其孝如此前章所谓先王有至徳要道以顺天下岂徒为之立说区区空言以诏天下乎伊尹曰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邦家终于四海实徳实行施由亲始不可诬也故此论天子之孝申明而发挥之孩提之童知爱其亲是爱亲之心天下人人之所同也及其长也知敬其兄是敬亲之心亦天下人人之所同也一念爱敬则凡有亲者皆可爱可敬矣何者而敢恶乎何者而敢轻慢之乎古之人所以俯临民上若赤子之保如大祭之承者非外施此于天下也即我爱亲敬亲之心自然有所不敢也是故爱敬之实的的尽于事亲略无欠缺不满之处则此徳之教加于百姓举凡四海是则是效而莫不一于爱敬矣莫不一于爱敬而四海之孝皆天子之孝矣此一人有庆兆民之所以赖也爱敬不尽不祥莫大焉何庆之有何赖之有
  右第二章
  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富贵不离力智切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制节制财用之节谨度不越法度溢者满而泛溢也社土神稷谷神诸侯有国则祭之民庶民人者有位之人书曰在知人在安民诸侯列国之君诗小雅小旻篇战战恐惧兢兢戒谨临深恐坠履冰恐陷也
  鲁君自谓寡人生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忧未尝知哀未尝知劳未尝知惧呜呼此骄奢之病根也有国之主狃于富贵以骄奢为当然殊不知骄未有不危奢未有不溢危且溢倾败随至富贵非我有矣可长守乎夫子此章拳拳富贵不离其身正切人情所欲而言警动极有力非徒守富贵为身计也富贵者先君受之天子以遗其后嗣以保社稷和民人继继相传而不绝者岂一己私物可取为恣情纵欲之具也天子之命于汝而坠先君之世于汝而斩富贵不守社稷为墟谓之孝可乎分茅胙土俾有社稷其实正在和民人耳一和字其责甚重才不和便失分任司牧之意便失代天理物之意和民人就保社稷上看保社稷就长守富贵上看长守富贵就不骄不奢上看不骄奢当就战战兢兢上看战战兢兢凛乎如深渊之临薄冰之履安敢放逸不放逸自然恭安得骄自然俭安得奢不骄不奢不危不溢则道心无累天徳内融变化云为无非大顺而民人上下莫不一于和矣此虽论诸侯之孝与君天下初无异道故周公首戒成王无逸欲知稼穑之艰难
  右第三章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徳行下孟切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无择言身无择行下孟切下同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乌路切三者备矣然后能守其宗庙盖卿大夫之孝诗云夙夜匪懈佳卖切以事一人法服者先王所制礼服也法言者法度之言徳行者有徳之行也无择所言所行皆是一无可拣择也三者服言行也宗庙卿大夫立三庙以奉祖先卿六卿大夫二十七大夫诗大雅烝民篇夙早懈息一人谓天子也
  不敢二字人心之大闲反躬修省此其律也经曰不敢康曰不敢荒宁曰不敢自暇自逸曰不敢盘于游田而此书亦每每严斯戒自古乱臣贼子造一切滔天罪状都只就敢上做出苟敢矣复何所忌惮也哉服者身之表未有君子而小人之服者亦未有小人而君子之服者先王垂范莫不有制盖甚严也一违其制即僭奢无章矣言曰法言行曰徳行先王岂外人心以为教哉不失其本心则言无非法行无非徳言而非先王之法即无稽矣邪说诬民妄伪驰骋矣行而非先王之徳即伪行矣为比徳为恶徳为凶徳无所不至矣于斯三者凛然怀不敢之心自然不蹈其非是故非法则不言非道则不行也前曰徳行此言非道不行以明徳与行非二致是故之下独举言行而不及服盖非法服不敢服即止矣他无所用其力也若夫徳行则于反躬修省尚多工夫非法不言而或有可择之言未可也直是口无择言而至于言满天下略无口过方尽善也非道不行而或有可择之行未可也直是身无择行而至于行满天下无怨无恶方尽善也曰服曰言曰行如上所陈无一不偹然后始能守其宗庙为卿大夫之孝愚端诵此章至于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未尝不为之感叹夫立乎人之本朝佐天子理四海一言之失一行之亏关国体之安危系民生之休戚于我乎在岂细事也必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而后可也用力微懈即怠即放种种皆差
  右第四章
  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故以孝事君则忠以敬事长则顺忠顺不失以事其上然后能保其爵禄而守其祭祀盖士之孝诗云夙兴夜寐无忝吐簟切尔所生资取也言孝则兼爱敬长谓官之长也事其上兼言君长诗小雅小宛篇忝辱也所生谓父母也非谓于母但爱而不敬也母子恩胜故取其爱亦非于君但敬而不爱也君臣分严故取其敬若父则兼爱敬而适均此皆人道之大凡因其至情开陈之为下文作凖的以示训也为士者不専主敬而以孝亲之心事君则无不忠矣以敬君之心事长则无不顺矣忠顺两尽略无缺失以事其君长然后始能保爵禄而守祭祀为士之孝也此其工夫全在无忝所生上父母全而生之浑然天成至粹至美木无不敬本无不爱本无不忠本无不顺直是夙兴夜寐战战兢兢无须臾微懈方是无忝平居暇日暗室屋漏工夫不继有歉于心到事父事母事君事长时乃始曰是宜敬也是宜爱也是宜忠宜顺也则十二时内有忝所生多矣谓之孝可乎末举诗云最宜深玩此旨当卿大夫通看臣之事君初无异道士卑故又言事长
  右第五章
  子曰用天之道因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羊尚切父母此庶人之孝小止而再言故又记子曰因天之道不失其耕种之时也因地之利不失其地之所宜种也谨身不敢妄作节用不敢妄费
  治古之世所以比屋可封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者岂农夫小民皆修徳学道之士也哉因天而不失其时因地而不失其利又不妄作近刑戮不妄费致冻馁是虽利用出入由之而不知至若所以因所以谨所以节则未尝非道也如是以养其父母亦可无憾矣后世号为士者往往不屑于力农或反游荡日浮侈纵而不知检身既污辱家亦破亡非特无以养父母且危父母矣视庶人之所谓孝何如也
  右第六章
  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无终始言于孝道不能有终始也患祸也
  总承五章之后复言终始之义警䇿尤更深切如上所陈而不一一各尽其道固不可或者有始而不能有终则亦未有不及于祸者且爱敬者徳教之原也徳教者治安之本也本原一失䘮乱之端四海将不可保而祸及身矣岂但无以刑四海而已哉曰诸侯曰卿大夫曰士庶人莫不皆尔圣训历历昭如日星即事证言合若符契未之有谓必至无幸也可不惧诸可不鉴诸
  右第七章
  曾子曰甚哉孝之大也子曰夫音扶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下孟切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因天之明因地之义以顺天下是以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经常也义宜也则法也明者昭然显著也
  曾子闻自天子至庶人其孝如此而无终始则有祸忽发甚哉之叹称孝道之大夫子知其已明斯旨于是又推三才之一致而申明先王之徳教如此焉夫人但知善父母为孝安知天之所谓经者即此孝乎安知地之所谓义者即此孝乎记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知其为教则知其为经矣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知其为教则知其为义矣在天曰经在地曰义在民曰行一也无二致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此一是字正指天地之经而言岂天地之经在彼而民强则之于此哉天即吾心也地即吾心也孩提知爱不学而能即所谓经也意蔽情昏始支始离是故不可以不则焉则之如何以此经为凖的使不失其因天之明因地之义以顺天下所以使之则也始言天经地义次言天地之经后又变经言明以见义即经经即明昭然灼然非二道也因字最宜细玩圣人亦岂外立一教以强民哉天地之经人心所固有因其固有而道之所以顺天下也今文天明之上不曰因而曰则因地之下不曰义而曰利失其旨矣惟因故顺惟顺故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故凡后世愈肃而愈不成愈严而愈不治者不顺故也由外铄我而不因其本心故也至哉因乎非圣人其孰明之
  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以徳义而民兴行下孟切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呼报切乌路切而民知禁诗云赫赫火白切师尹民具尔瞻先者躬行于己以率先之博爱言无所不爱也遗忘也陈见于政事导迪之使行也礼防人伪乐养人心故和睦好言所好在善恶言所恶在不善知禁知所禁忌而不敢犯也诗小雅节南山篇赫赫显明也师尹太师尹氏也具俱也
  先王见不肃而成不严而治而教之可以化民如此故但先之以博爱而民自然莫遗其亲但陈之以徳义而民自然兴行但先之以敬让而民自然不争但导之以礼乐而民自然和睦但示之以好恶而民自然知禁以顺天下此之谓也太师尹氏赫赫于上民且莫不于尔而观瞻况人主天下表仪因其所固有而顺导之徳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焉可诬也焉可强也此与首章至徳要道及次章徳教加于百姓相发挥正所谓天子之孝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故博爱施由亲始非无差等云也无差等者墨氏之说也浮屠氏之教也韩文公便指博爱为仁大差
  右第八章
  子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治国者不敢侮于鳏寡鳏古顽切而况于士民乎故得百姓之欢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于臣妾而况于妻子乎故得人之欢心以事其亲夫然故生则亲安之祭则鬼享之享许丈切是以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如此诗云有觉徳行下孟切四国顺之明王明徳之王也遗忘也公侯伯子男五等诸侯也治国谓诸侯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治家谓卿大夫臣家臣诗大雅抑之篇觉悟也四国四方国也
  前言徳教加于百姓其旨详矣然天子之孝又莫大于得万国之懽心以事其先王而诸侯之孝又莫大于得百姓之懽心以事其先君卿大夫之孝又莫大于得人之懽心以事其亲于此特变先王而称明王以发斯义明者本心洞然略无微蔽故其以孝治天下也公平一视略无偏党之私焉巍巍大君下视小国之臣最易忘也而不敢遗况建邦设都为五等之诸侯者乎是以人心感悦万国攸同莫不懽忻爱戴乎我而我得以事其先王也诸侯之于国卿大夫之于家事先君事亲递递皆然而其要旨只在不遗不侮不失上然此章専论明王孝治天下而并及治国治家者何也盖天下一心风化一原明王在上而卿大夫无以得人之懽心诸侯无以得百姓之懽心则是天下之大体有亏而所谓孝治者犹未尽也直是治国者无愧于事先君治家者无愧于事亲方为大同之化夫然故以之事生则亲亦懽心也自然安以之奉祭祀则鬼亦懽心也自然享普天之下陶陶然皆春风和气略无纎毫乖戾灾害自无由生略无纎毫违怨祸乱自无由作此明王孝治之极功也故复总结之曰故明王之孝治天下如此虽然徒谓之徳行而实未有觉则亦不能动人矣惟有觉之徳行常觉常明同心同感四国之所以顺也有觉正谓明王
  右第九章
  曾子曰敢问圣人之徳其无以加扵孝乎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下孟切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夫音扶圣人之徳又何以加于孝乎严尊敬也郊圆丘祀天后稷名弃尧举为农卿舜曰汝后稷播时百榖封于邰为周始祖十五世至王季生文王祖有功而宗有徳故宗祀文王也明堂天子布政之宫居国南是阳明之地故曰明堂上帝即天非有二也以主宰言之则谓之帝耳故经言昊天上帝说者颇多曲为分别殊不观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正是严父配天之实证岂二也哉曾子犹有其乎之问是犹未真知孝之为大也夫子于是又推而言之大传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即性也天地万物皆于此乎出也有天地而后万物形于其间因指万物曰天地之性岂天地有此性而分以授万物哉万物即天地也无二性也无先后之间彼此之殊也故曰明目视之不可见倾耳听之不可闻明此不可见闻之旨可与言性矣惟人也独于其中禀五行之秀为万物之美而又莫贵焉然所贵于人者以其孩提知爱知有亲也人而不孝与草木无异与禽兽无异故人之行又莫大于孝焉善事父母皆孝也然有父而后有母易象乾坤服分齐斩固不同也而孝又莫大于严父尊严其父至于配天则至矣故又莫大于配天焉昔之人有行之者其周公乎非严父配天之事皆不周公若也盖其礼自周公居摄而始备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所谓得万国之懽心以事其先王此之谓也然则圣人之徳又何以加于孝乎严父而上人人所同若夫配天则天子之事举其极盛者言之下文乃发挥严父之旨而申明圣人之教所以顺天下者如此也故亲生之膝星七切下以养羊尚切父母日严圣人因严以教敬因亲以教爱圣人之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其所因者本也孩提之爱是亲爱之心已生于在膝下之时日严者日长一日渐知尊严父母也本谓本性
  方在膝下而亲爱自生及渐知养而尊严日至此非虑而知也非旋学于外而能也本有之性则然也圣人灼知此性人人所同于是因其严而教之敬敬则无须臾微懈而所谓日严之心常不失矣因其亲而教之爱爱则无意念微累而所谓生于膝下之心常不替矣故夫圣人之教所以虽不肃而自成虽不严而自治者岂有他哉因严因亲皆其本有之性故也
  右第十章
  子曰父子之道天性君臣之义父母生之续莫大焉君亲临之厚莫重焉续继续不绝也亲有君之尊故曰君亲临临其上也
  此又承上文所因者本而发之父子之道乃其天性自然如此孩提知爱其亲岂学而能虑而知哉所谓本也凡处父子而失其道者欲念昏之情伪夺之血气乱之非其本性然也有能于此不使外物为心害则天性昭昭而父子之道得矣安有不孝者哉且尊卑相承又有君臣之义家人所谓严君焉者非可渎也况父母生之不特今日得有此身而已继继绵绵终古不绝其为嗣续莫此为大而又君亲之尊临覆在上其为恩义之厚莫此为重然则为人子者乌可以不尽孝道也夫子此章发明父母事体最为深切观其答期可之问止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而不他及则宰我之与曾子地步可知矣
  右第十一章
  子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徳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以顺则逆民无则焉不在于善皆在于凶徳虽得之君子所不贵君子则不然言斯可道行下孟切斯可乐音洛徳义可尊作事可法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以临其民是以其民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成其徳教而行政令诗云淑人君子其仪不忒他得切悖乱也容止仪容举止象似也诗曹风鸤鸠篇淑善忒差也
  此亦専言徳教在爱敬其亲上至称君子而曰进退可度则是槩论凡有国有家者矣夫爱亲者徳也不爱其亲反爱他人是谓悖徳敬亲者礼也不敬其亲而反敬他人是谓悖礼先王徳教惟曰以顺天下而已今以其顺则既逆之民何所取法乎世衰俗薄家人父子戚然而相仇往往疏者反亲淫朋比徳反不翅若骨肉诩诩取下相媚恱以为容此曾禽犊之不若岂足多罪若方外异端之学自谓有志于道者而乃断弃纲常离绝伦类然后方入其学不知所谓道何道也其实则不在于善皆在于凶徳耳虽得之君子所不贵凶徳二字结正罪状甚严然则学不本于经世斩然自立于名教之外者可不惧哉君子不然言则便须可道不可道非嘉言也行则便须可乐不可乐非善行也可道可乐言行之凖的最宜深味东平王谓为善最乐夫为善之人身心舒泰夙兴夜寐无非大顺是故乐莫乐于为善行身不义举错乖方为公论所不容为大法所不宥惴惴朝夕如坐囹圄乐乎不乐乎徳义至于可尊则实孚而望隆矣作事至于可法则时措而皆合矣容止至于可观进退至于可度则动作出处举无一之不中节矣无斯须放逸无毫厘差失与前所谓凶徳正相反矣以是而临乎民上是以其民不特畏敬且爱慕之莫不相与则效而求似其所为焉无他顺故也此徳教之所以能成而政令之所以行也淑人正在于善而不在于凶徳者容止进退是谓其仪
  右第十二章
  子曰孝子之事亲居则致其敬养羊尚切则致其乐音洛病则致其忧䘮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此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居平居无事时也致极也尽也养饮食之奉乐悦其志也乱谓凡逆乱不顺之事丑同类已之等夷也兵者兵刃相加也三牲牛羊豕谓大牢也
  此下数章多敷明首章之旨而此章则所谓始于事亲者也五个致字当就本心上看发于本心如四时错行日月代明自然莫不中节有纎毫意念即蔽即亏即支即离安能无所不尽其至也子㳺固习闻致哀之语但才说致乎哀而止便有病五者皆备是养生䘮死种种略无缺失然后方谓之能事亲虽然又不可不知所戒也居人上当戒于骄骄则亡矣为人下当戒于乱乱则刑矣在等夷侪伍之中当戒于争争则将以兵刃相加矣此三者不去皆䘮身危父母之道虽日用大牢具奉口体犹为不孝甚言三者之不可有也
  右第十三章
  子曰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要一遥切君者无上非圣人者无法非孝者无亲此大乱之道也三千即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剕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属二百也要者有所挟而求上君上也非者不然之也
  此承上章而极言不孝之罪如此其大也夫君者尊无二上岂可要乎而敢要之是无君矣圣人者大法之所自出岂可非乎而敢非之是无法矣孝者人子事亲之实徳又可非乎而敢非之是无亲矣无上无法无亲皆三纲五常之所为不立而人纪之所由以坏者是致大乱之道也一个孝字才谓之不然便是无亲与无上无法同名大乱况真不孝乎此正形容不孝之罪所以莫大者如此
  右第十四章
  子曰教民亲爱莫善于孝教民礼顺莫善于弟大计切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礼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则子悦敬其兄则弟悦敬其君则臣悦敬一人而千万人悦所敬者寡而悦者众此之谓要道此则敷明要道矣首章专主于孝而此兼言孝弟礼乐并及父子兄弟君臣以广要道之旨发挥旁通周遍普洽无往而非孝也乐之感人最深且速感淫哇之音即邪心生感中正之音即善心生故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易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几文为制度之节皆天则之自然居上而无礼则危居下而无礼则乱矣故安上治民莫善于礼夫子并举四条乃独于礼下申明其说见得要道在于行教而教道之行却全在礼然礼岂徒玉帛之云哉所以行吾敬也孩提知爱谁无敬父之心长而知敬谁无敬兄之心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元首在上资尔股肱谁无敬君之心盖未有敬其父而子不悦者非特其子悦之凡为人子者皆悦矣未有敬其兄而弟不悦者非特其弟悦之凡为人弟者皆恱矣未有敬其君而臣不恱者非特其臣悦之凡为人臣者皆恱矣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同然之感应如响报声不期而自应也是故敬一人而千万人悦虽所敬者寡而恱者众夫是之谓要道也
  右第十五章
  子曰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见之也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教以弟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君者诗云岂苦在切待礼切君子民之父母非至徳其孰能顺民如此其大者乎家至一一皆至其家也日见逐日见其人也诗大雅泂酌篇岂弟乐易也
  此则敷明至徳矣首章先至徳次要道推而达之也此则先要道后至徳溯而求之也前章曰敬曰恱此章曰教曰敬教而敬敬而恱次第参考而所谓徳之本教之所由生其旨昭昭矣夫君子之教人以孝岂一一皆至其家日日面见而谕之哉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盖未有敬其父而子不恱者与前章正相应斯感斯化翕然大同自有不约而孚不言而喻耳教以弟教以臣皆然此君子所以岂弟于上而民父母之无他人皆有此至徳故也君子以至徳顺民所以感其同然之心而莫不一于顺也苟非至徳则要之于此而违于彼强之于东而叛于西矣安能顺民如此其大者乎
  右第十六章
  子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长丁丈切幼顺故上下治天明地察神明彰矣明察皆谓晓达也长幼者言乎其家上下者言乎其国神明即天地之妙
  此又承至徳要道顺民如此其大而极言无所不通之旨人知父母吾父母耳安知父母之即天地也何者已之心即父母之心父母之心即天地之心凡未明所以事天地是未明所以为父母也未明所以为父母是未明所以为己之心也惟昔明王洞然无蔽与未明者之事父母不同其事父孝而事天者便明通天于父也其事母孝而事地者便察通地于母也一家之长幼顺若上若下便自然治通国于家也夫事父母而至于天地明察则神明之妙昭然灼然变化无方不离日用矣是岂高深幽远在吾心之外也哉神而曰明以表非隐昏者自蔽觉者自知
  故虽天子必有尊也言有父也必有先也言有兄也宗庙至敬不忘亲也修身慎行恐辱亲也宗庙致敬鬼神著矣天子祀明堂释奠先老有尊也食三老五更有先也
  上节大旨在通乎天地故结语他皆略之惟曰天地明察神明彰矣此节大旨在通乎鬼神故结语他皆略之惟曰宗庙致敬鬼神著矣观书者先明乎此而后圣训可通也先儒谓天子至尊继世居长宜若无所施其孝弟者而必有所尊以言其有父焉必有所先以言其有兄焉致敬宗庙事死如生无须臾而忘其亲又恐身不修行不谨将倾将覆以辱其所自出而不敢不勉焉此皆事亲实用力之地也夫事亲而致敬于宗庙岂徒牺牲粢盛区区礼文之末哉敬则此心清明周旋俯仰无非妙用而鬼神之徳昭昭矣
  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至极也诗大雅文王有声篇思念也
  此乃总结上文两节之旨孟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又曰尧舜与人同四海同也万古同也天地同也鬼神同也此道本同而有不通者孝弟未至也苟至矣即通于神明矣岂惟神明吾本心之光含覆无外而且无所不通矣是故自西自东自南自北而翕然大同无一念虑之不我服者服其所同然故也此章极论孝弟之至无所不通而首以明王为言明即至矣至即通矣呜呼旨哉愚尝因是观曾子书有居处不庄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战阵无勇非孝也五行不遂菑及于身敢不敬乎又曰仁者仁此者也义者宜此者也忠者忠此者也信者信此者也礼者履此者也行者行此者也彊者彊此者也乐自顺此生刑自反此作夫孝天之大经也夫孝置之而塞于天地行之而冲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推而放诸东海而凖推而放诸西海而凖推而放诸南海而凖推而放诸北海而凖然则曾子服行师训其庶矣乎虽然食息居处动静语嘿无一时之非孝无一刻之非孝何置何行何塞何冲之可言也恐记者误
  右第十七章
  子曰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弟故顺可移于长丁丈切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是以行下孟切成于内而名立于后世矣长官之长也理者有伦而不乱内谓闺门之内也
  此则所谓立身扬名而与第五章士之孝相表里也前言明王此言君子前言君道此言臣道明王与君子固不侔而君子之事则又大非常人比矣常人之孝未必便可移于君常人之弟未必便可移于长常人之居家理未必便可移于官无他不明故也君子之心通达无蔽孝亲即忠君弟兄即顺长理家即治官惟无所不通是以无所不可移非真知此道本一无二将见触事墙面东窒而西碍矣如之何其可移哉惟可移方是行之成处方是变通不穷经世有用之学是以行成于内而名立于后世自然不泯谓之行成于内则虽穷居约处不见其用而名固未尝不立也虽不用犹用也夫子答奚不为政之问正是此旨
  右第十八章
  子曰闺门之内具礼矣乎严父严兄妻子臣妾犹百姓徒役也宫中之门其小者谓之闺具礼言治国平天下之礼皆具也徒役皂牧也
  此正发明上章所以可移者如此具礼二字最宜深玩古先圣王立大经明大法所以维持三纲五常于不坏者礼而已矣诗云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言有生之不如无生也志曰人而无礼则近于禽兽言人纪散乱世道陵迟尊卑长幼混然与蠢蠢羽毛而争食者无以异也唐明皇时诬诋古文谬谓闺门一章鄙俗不可行呜呼岂唐之君臣所能知哉严父之礼即可移于君者严兄之礼即可移于长者妻子臣妾之礼犹百姓徒役然即所谓可移于官者
  右第十九章
  曾子曰若夫音扶慈爱恭敬安亲扬名参闻命矣敢问从父之令可谓孝乎子曰是何言与音余下同是何言与言之不通也昔者天子有争音诤下同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不离力智切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安亲谓生则亲安之闻命谓此数者已闻夫子之教从父命谓一于顺从也争谓谏止其失也
  曾子苟通慈爱恭敬安亲扬名之旨则无此问矣夫子重提是何言与而责其言之不通所以警䇿之也自古人主未有无道而不亡者此言虽无道不失其天下非谓果以无道而不失也盖有人焉正救之则过恶不形端萌遂窒一反其无道而为有道之事斯其所以不失耳乃若绳愆纠谬左右无人拒谏饰非刚愎自用则䘮无日矣虽无道三字所以甚言谏诤之不可无也虽无道而且不失苟未至无道而忠谠日闻则其为益何如哉有国有家莫不皆然以至争友争子皆人道所断断不可缺者友不争而使令名之不保固友之罪也子不争而使陷身于不义非父自陷子实陷之是奚可也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弗争于父臣不可以弗争于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焉于䖍切得为孝乎
  观此书所告有曰以孝事君则忠曰事父孝则忠可移于君所谓忠者岂逢迎苟徇之谓乎知逢迎苟徇之非忠则知逢迎苟徇之非孝矣曾子至此乃复以从父之令为问则不惟不通于孝是固未通于忠也夫子责其言之不通而于章末特与君父并言最为明切
  右第二十章
  子曰君子事上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诗云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补过补君之过也烝民诗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将助也匡正也诗小雅隰桑篇心乎者一心乎爱也遐远也谓犹言也
  复承上章专明人臣忠君之义以形容为人子者不当一于从令也君子之事上进侍左右则思尽己之忠退而家居常思补君之过若夫美徳固宜奉承至于恶行而亦奉承可乎随即正救而止绝之矣易曰上下交而其志通此上下之所以交而志通也此所以能相亲者也苟心知其非谬以为是阿谀顺旨逢君于昏则贼矣岂相亲之道也哉为人子者深味能相亲之言将顺正救并行而不悖庶乎其可矣虽然非中心亲爱念念不忘不能尔也故援诗以证之他日曾子答单居离之问曰父母若行中道则从若不行中道则谏谏而不用行之如由己出从而不谏非孝也谏而不从亦非孝也孝子之谏达善而不敢争辨争辨者作乱之所由兴也正合夫子斯训
  右第二十一章
  子曰孝子之䘮亲哭不偯于岂切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音洛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三日而食教民无以死伤生毁不灭性此圣人之政䘮不过三年示民有终为之棺音官音郭衣衾而举之陈其簠音甫音轨而哀戚之擗婢亦切音勇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厝之为之宗庙以享之春秋祭祀以时思之生事爱敬死事哀戚生民之本尽矣死生之义备矣孝子之事亲终矣䘮亲居亲之䘮也偯哭馀声容容仪也文文华也美好也旨美也周尸为棺周棺为椁衣敛衣衾被也举谓举尸而敛之也陈设也圆曰簠方曰簋皆黍稷器古以竹为之后世易之以木擗以手击胸踊足跃于地送送葬也卜钻龟而卜其凶吉也宅墓穴兆墓域也厝置也春秋包四时而言生民之本言民之生其本端在孝也䘮则致其哀尝提其纲矣然送终一节犹未详也末章发之号痛气竭自然不偯情绪荒迷自然无容触事生哀自然不文方毁瘠华服自然不安方在疚闻乐自然不乐方茹苦美味自然不甘此哀戚之情发于本心有不知其然而然者宰我以期䘮为可己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汝安乎曰安汝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䘮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汝安则为之罪之深矣礼亲始死水浆不入口者三日三日而食是乃教民无以死者之故而伤其生虽甚毁瘠亦不至太迂以灭其性也本性本中是谓天则太过失性之正伤生以身言灭性以理言此圣人之政体制如此期而小祥再期而大祥祥一月而禫又一月而吉丧不过乎三年者又所以示民之居丧有终焉棺椁以下叙送终节奏之详举而敛敛而奠已而有祖有遣而送之以葬葬而虞虞而祔终丧而四时有祭夫人之生尊卑长少群居乎天地之间与禽兽异者孝于父母而已生而不孝犹无生也是孝者生民之本也生事爱敬如前所陈死事哀戚如此所叙则生民之本庶乎其尽矣养生丧死之义庶乎其备矣养生丧死两无遗憾而孝子事亲之礼庶乎其能终矣
  右第二十二章







  融堂四书管见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十二
  宋 钱时 撰
  大学
  古者八岁而入小学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及礼乐射御书数之文至十有五始入大学此书所述是已篇首总提独断断曰在明明徳曰在新民曰在止于至善辞专旨确截然斩然以明外此无他道也自学校废教法不明而学非其学异端邪说横流奔放尽坏人心无所不至所幸遗经仅传尚可存考而支离传注又从而蚀之岂不甚可叹哉学者首明所先者何在所格者何物而不谬其所止焉则大学之道庶乎其得矣
  如字学之道在明明徳在亲先儒作新民在止于至善明明徳者自昭明徳之明也本心本明本无所蔽物欲乘之其明始昏大学之道所以去其蔽而明之也新民者咸与维新之新也同有此心同有此理染于习俗遂至沦污大学之道所以去其旧而新之也虽然曰明曰新必有用力之地矣故又曰在止于至善善非外铄也我固有之也不容于伪不参于思先天地而固存亘古今而莫变君子存之存此而已先立乎其大者立此而已谓之至善岂欺我哉行不著习不察是以放而不知求于此而得所止焉则所谓明徳如水不波自然而明非止之外别有所谓明也所谓新民如物去垢自然而新非止之外别有所谓新也统而论之则三个在字提一书之纲析而言之则一个止字又三者之要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后与后同虑即思也
  此一节是论止于至善工夫止则至矣然不知后安所用其力哉是故必贵于知止也知后方有端的处故曰有定定者不可转移摇夺之谓定后方能静不定而求静不能也非定而又有静也静是定之至处静后方能安不静而求安不能也非静而又有安也安是静之熟处曰定曰静曰安一节深一节此正指学者用工切实之旨岂浮文虚论寻流逐末者所可知哉洪范思曰睿孔子亦云不思则罔然未至于安断亦不能思也意念昏扰憧憧往来捷出横生展转只是意念犹之风涛帖息海静渊澄思则得之于是乎在直至此地始曰能得得即得其所知者所谓至善也昔焉知之方知此物今焉得之是得此物非知是一物得又是一物也自知后多少工夫到得处或者微有所见方是知止之初便谓事了安能究竟亦固有天资粹美种种省力与常人不同者要之学者且当以斯训为的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此一节论至善是本始处自吾心而逹之万物皆物也但有本末耳自从事吾心而及于万事皆事也但有终始耳曰末曰终尚在所后本始之地安可外求知本始之在所先则端绪不谬而知止工夫庶乎可进矣故曰近道或者不知所先务方逐逐乎事物之末用力愈劳去道愈远此绝学之所以不明也可胜叹哉然此特指初学者用力之地而言本末无二理也始终无二致也一以贯之非彼非此何本何末何始何终
  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平声后仿此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致者至之也格正也明辨之谓也物指固有之物即志所谓有物混成是也此一节推原本始之在所先曰明明徳于天下曰治国曰齐家曰修身曰正心曰诚意曰致知从博至约一节深一节凡六个先字至于格物最先最先此所谓本始之地也中庸曰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格物者明善之谓也所以致其知也故曰致知在格物是物也混成无亏范围无外是谓太极是之谓一至精至粹至明至灵至大至中而谓之至善者也先知先觉正在乎是非外物也非寻流逐末模拟揣量事事而求物物而索而后谓之格也凡蔽于意见似是而非役于聪明认邪作正而不能究其端的者皆未可以言格也方其未知远若天外既格之矣不离吾心如旅还家如梦自觉呜呼至矣章首言明明徳者统论大学之道在明人之明徳也此言明明徳于天下者专论明吾明德于天下而天下之所以平者也此外次第说并见后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去声后仿此国治而后天下平
  上节是言欲如此者当知所先反而求之也此节是言能如此者斯见于用推而达之也自物格至天下平凡七个后字本末终始之序可厚诬哉物格者此理洞然究见端的无他蹊径无复疑似故曰知至知至则知止矣所谓真知非苟知也知之既至意自然诚知不至而曰意诚无是理也意诚然后心正矣心正然后身修矣自此而下次第推行皆分内事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上两节专言治国平天下于此复论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当以修身为本也从格物至正心皆修身之事壹者志壹之壹断断乎是无他道也以是为本乃知所先端绪不明先后倒置则所谓辞其本而薄其所厚者多矣圣人于章末断之曰此谓知本又曰此谓知之至其晓人之意深矣右第一章总论大学之道诚意以后下文详矣探本穷源正在格物二字学者于此反致疑焉以愚见观之其说甚详其义甚明首论知止而先之以止于至善者此也终论知本而继之以知之至者此也首尾六节无非反复讲明此事不然则所谓本者何在所谓有定而至于能得者何物哉或曰知至固知止矣然知至之下则说意诚心正知止之下则说有定静安不亦异乎曰不异且未有意不诚而能定能静能安者实履而后知之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去声恶臭如好去声好色此之谓自慊读为慊若劫切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音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读为黡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徳润身心广体胖步丹切故君子必诚其意毋者禁止之辞慊者行有不慊于心之慊独者心之隐微人所不见不闻故曰独也闲居犹言平时厌然闭藏貌广宽裕也胖安舒也其严乎疑辞
  格物致知在诚意之先首章经文论之详矣故此下只说诚意以后数节事以毋自欺释诚意可谓明切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此是知后力行第一个字然心之隐微诚不诚谁得而知直是无自欺方是实履以恶臭好色为喻言其好恶出于中心之诚然故曰自慊此二事人情所同求用力于学如此者千万人而不一遇也是故君子必谨其独独非必暗室屋漏之谓虽大庭广众而一念之动我自知耳于此致谨正是做不自欺工夫学者说圣说贤而心之所存曾穿窬狗彘之不若意在欺人实乃自欺虽然人亦终不可得而欺也子曰察其所安孟子曰莫良于眸子自然漏露焉可厚诬此正所谓诚于中形于外然则小人于见君子之顷而欲掩其闲居之素难哉至此复申言必谨其独四字尤更切至十目十手而下是发明谨独之义常人只谓心之隐微人不知不见便走作了若于此时凛乎其严便如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如何敢欺非真到十目十手之地而后方谓之严也故曰其严乎润屋润身而下是推明诚于中形于外之义富则自然润屋徳则自然润身犹之心既广体自胖如何可掩故君子必诚其意也一个毋字三个必字立词甚严学者所宜深体
  诗云瞻彼淇澳诗作奥于六切诗作绿竹猗猗于宜切叶韵鸟何切有斐诗作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遐版切兮赫兮喧诗作咺况晚切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诗作谖况远切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相伦切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㤀也诗卫风淇澳篇淇澳者淇水之涯也绿色也猗猗美盛之态匪者反辞此作斐文貌治骨角者切而复瑳治玉石者琢而复磨瑟矜庄貌僩威严貌赫赫然可睹喧宣著也諠韵书通作谖诈也道言也下文同磋者以物瑳也故曰道学磨者自磨之故曰自修恂栗敬惧也
  此一节又推广上文言诚于中者不特形于外盛徳至善感于人心使之称道而不能忘皆吾此诚之所致心之隐微可自欺乎道学自修是诚于中者恂栗威仪是形于外者猗猗有斐皆指其发见者而言
  诗云於戏音呜呼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音洛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诗周颂烈文篇於戏叹辞前王谓文武也
  此一节又推广上文言诚之感人不特一时不能忘虽没世之后犹有不可忘者心之隐微又可自欺乎其贤其亲其乐其利前王之所为也贤之亲之乐之利之后世之所以不忘也自其形于外而推之民之不能忘自民之不能忘又推之至于没世不忘所以极言诚之不可掩如此呜呼至哉是故君子之道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其要只在谨独
  康诰曰克明徳大读作泰甲曰顾𬤊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书作俊徳皆自明也康诰周书克能也大甲商书𬤊说文审也顾𬤊犹是言照管精微不差失也帝典即尧典峻大也
  此下三节乃释篇首三句自知止至能得无非诚意工夫故曰明徳曰新民曰止于至善皆叙之此章之内最见大意愚每读书至此未尝不三叹三咏曰大哉诚乎其大学之本乎殆非错简也天之明命即天之予我昭然而不可诬者顾𬤊所以明之也引用书语之下断之曰皆自明极见得工夫由己处吾之明徳岂他人所能明哉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盘沐浴之盘铭者名其器以自警也苟诚也作者鼓舞兴起之也诗大雅文王篇周自后稷封邰世有国上而受天之命实自文王始邦虽旧而命则新也
  此就新字推广三节盘铭之新新徳也康诰之新新民也文王诗之新新天命也君子用心无所不至故曰无所不用其极只为天地间事皆吾分内事有纎毫不至便是不诚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诗云缗诗作绵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于音乌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诗商颂玄鸟篇邦畿王者之都止居止也诗小雅绵蛮篇绵蛮鸟声隅角也诗文王篇缉续也缉熙犹继明也敬止即钦厥止此节推明止字尤详易曰艮止也止其所也何谓所至善之谓也不得其所而妄止焉其弊可胜言哉首章但云知止于此又发知其所止之义词旨警策读之令人悚然所以开悟后学者深矣前两诗之言特大率借喻缉熙敬止方是事实上工夫此理在人本无欠阙所以冥冥妄行失其所固有者只为不知所止诚止矣在君曰仁在臣曰敬在子曰孝在父曰慈在国人交曰信在在处处无非至善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犹人不异于人也无情之辞虚辞也大畏者有以戒谨恐惧之也
  此章论诚意备矣于此又言不特自诚而已且能使人亦无不诚也情伪相感所以成讼非戒谨恐惧不敢自欺能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则无不诚矣非吾意之诚何以致之故又申之曰此谓知本是本也即首章之所谓本惟知本是以诚此语虽在无讼之后实总结诚意一章之旨
  右第二章论诚意先儒谓此章多错简愚据旧文玩味经旨自然通贯本无差舛谨发此义愿与同志者明之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弗粉切敇值切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去声五教切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忿懥怒也
  喜怒哀乐人皆有之发而中节未尝不正惟夫动于血气诱于物欲挠夺于外怵迫其中能不为之累者寡矣是故身本正也有所忿懥有所恐惧有所好乐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其本于吾心者岂不甚可畏哉有所字宜细看正是偏倚处虽然非他有术以正之也使不为心害耳为害者去则本心本自无恙古人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颠沛造次不敢须臾微懈者用力于此而已心有所夺随夺而驰则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矣欲身之修可得乎此心之所以不可不正也故又断之曰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右第三章论修身在正其心自诚意而后凡五章虽先后次第如此其实文义却是从后面节节说来如此章所论只是说欲修身不可不正其心非是说诚意后事也若意诚则心无不正矣安得复有许多节次后皆凖此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读为僻下同焉之其所贱恶如字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去声惰而辟焉故好去声而知其恶恶去声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音彦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人谓众人之犹于也辟偏也谚俗语也硕即硕果不食之硕
  敖惰固非性情之正曰亲爱曰贱恶曰畏敬曰哀矜皆发于四端人之所不能无者但溺于偏私倚着一处则所谓僻也处身之道公平无我是非兼照则众心肃服家自然齐一有偏焉人道乖矣其祸可胜言哉偏于所好辄忘其恶偏于所恶辄忘其美流俗暗浅大抵如是故曰天下鲜矣不知子之恶不知苗之硕皆所以推明辟字
  右第四章论齐家在修其身却只说身之所以不修处若说身之所以修即是上章正心事矣立辞严密极宜细玩且于齐家利害愈更深切上章只说心之所以不正处文意亦如此上章四个有所字此章六个辟字其实皆心之病但上四者止是自身里事此六者是施于人即处家之道也所以不同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去声者所以事长丁丈切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去声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其家不可教其教不足以行于家也教不足行于家而能教人安有是理哉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教行而人自化耳孝弟慈是教之大者虽然行于家者不特能化人也事父孝而忠可移于君事兄弟而顺可移于长以至慈之足以使众往往同此一理譬如保赤子本不能言心诚求之自然中其所欲初非学养子而后嫁也谓之所以犹云即是此事以之事君以之事长以之使众岂待学而后能哉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音奋事一人定国机者如弩之机也偾覆败也
  此节又言善恶皆足以使人化也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偃不幸为人上者为贪刻为暴戾则从风而靡必有甚焉者矣仁让说一家贪戾却只说一人仁让之化止于仁让贪戾之祸遂至作乱可不谨欤可不惧欤一言偾事一人定国愈见其机之不可轻发处
  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喻开晓之也
  此节又言为人上者君无其实亦难强人之从也尧舜实有此仁故民亦从而仁桀纣实有此暴故民亦从而暴令民者在此而其所好者在彼如之何其可从哉传曰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又曰夫子教我以正而夫子未出于正皆此之谓也是故己有其善而后可求人之善己无其恶而后可非人之恶所藏乎身不恕而欲以空言呶呶于人不可得矣恕字是一章之纲领已行得人亦行得家行得国亦行得此所以成教所以兴所以从若只是自家偏私之说如何能喻
  诗云桃之夭夭平声其叶蓁蓁音臻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诗周南桃夭篇夭夭少好貌蓁蓁美盛貌之子犹言是子归嫁也宜者相宜之宜又诗小雅蓼萧篇又诗曹风鸤鸠篇忒差也此下引用三诗总结上文之意词旨条达一唱三叹读之令人感动宜者义所当然人心自然之则也宜于家宜于兄弟所以可行若不宜则闺门之内龃龉万状如之何而教国人哉我之仪表不差四国所以可正经文直书其下曰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于本分上有纎毫欠阙便不足法舜为法于天下只是察于人伦世衰道微天属为仇有若周人化商之书可为太息者多矣圣贤于此所以深致意欤两言治国在齐其家尤更恳切
  右第五章论治国在齐家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皆丁丈切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与背同是以君子有絜胡结切矩之道也所恶去声下同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去声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老老者老吾老也长长者长吾长也幼而无父曰孤絜度也矩所以为方者
  上章言孝弟慈此章言老老长长恤孤三者风化之首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莫大乎是所以申言之上章言恕此章言絜矩亦一理也兴孝兴弟以致于不倍岂强之使然哉先得我心之同然机应响答自有不言而化者此心此理焉可厚诬是以君子体此心推此理而有絜矩之道也执矩而度可使四下均平举斯加彼所恶勿施此恕之事天下所以平也上下前后左右无一不然方尽得此道
  诗云乐音洛音纸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去声下同好之民之所恶去声下同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读为则为天下僇与戮同矣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诗作宜监于殷峻诗作骏命不易去声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诗小雅南山有台篇只语辞又诗小雅节南山篇节截然高大貌师尹周大师尹氏也其俱也辟偏也僇杀戮也又诗文王篇师众也配合监视峻大也不易言难保也
  此节引用三诗反复推广上文之意言好恶顺于民心是絜矩之道也则民视之如父母好恶偏于己私非絜矩之道也则天下之所共僇又推言天命之难谌因民心而向背人君之于此道有以得众则得国矣所谓民之父母也至于失众则失国矣所谓天下僇也前章六个辟字言家之所以不齐于此直言辟则为天下僇自昔亡国败家以至身之不可保者其祸皆本于此好恶之际安得不谨其所发哉
  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徳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争民者争斗其民施夺者施之以夺攘之道也悖逆也
  此节因上文得众失众又推原絜矩之道莫善于有徳莫不善于聚财也徳者人心所同有即其好恶之不可违者志曰徳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是故君子必先谨乎徳才有徳便有人所以得众也才有人便有土所以得国也有财有用特馀事耳徳为本财为末外其所本内其所末是斗天下之民而施之以夺攘之道也故曰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易曰何以聚人曰财财者民生之所赖人君欲专有之几何其不畔且离哉况务为聚财未免悖入以是得之必以是失之故又曰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龙断之夫推筋剥骨以自丰殖谓可安坐而有也然丧败之祸曾不旋踵向之出乎尔者今而后皆得反之内财外徳其弊如此絜矩之道所以不可不行也上节曰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此节又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吁可畏哉命即天命道即絜矩之道有徳则善聚财则不善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秦誓曰若有一个古贺切书作介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惟仁人放流之迸读为屏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惟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郑氏作慢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去声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古灾字下同必逮夫音扶楚书楚语也舅犯晋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时为公子出亡在外也仁亲有仁徳而相亲者事见檀弓秦誓周书断断者专确之辞休休广大乐易也如有容者汪汪停涵若有所容然而无涯涘之可测也媢忌也违拂戾也殆危也迸犹逐也拂逆也
  此节因上文善不善而推明絜矩之道好恶之公又在于用人也惟善以为宝是宝善人仁亲以为宝是宝仁亲之人秦誓所谓休休有容者好得其所好也故曰利媢疾不能容者恶非其所恶也故曰殆仁人之心好恶出于至公是以放流而屏绝之直至不与同中国舜之于四凶是也若夫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见不善不能退退又不能远岂人之好恶也哉断之曰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与前民之父母正相反所以总结上文之意
  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君子者成徳之名骄自矜也泰自满也无游民则生者众而坐食者自然寡矣不夺农时则为者疾量入为出则用者舒恒常也
  此节又言徳财固有本末然莫不皆有大道也或曰财亦可言大道乎曰起居饮食日用应酬万变万务孰非大道故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但是者是道非者非道耳若止谈玄说妙虚无为宗则三纲可沦九法可斁而周公经国一书所以均节财用者皆无道之具文矣而可乎将君子与生财对说皆曰有大道发明最为深切夫道一而已矣若分别作两项便差君子有大道非外袭而取之我固有也但忠信不虚伪自然无恙故大戴记忠信大道骄泰即意动气盈失其本心矣君子之所以先谨乎徳者此其用力之地也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常足古人生财初无他术所谓大道如斯而已后世生之者寡而食之者众为之者舒而用之者疾方病其不足也而戛戛然思所以聚之百方而诛求之民如之何其不困国如之何其不匮也哉
  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发犹起也
  上节既言生财有大道此节又就财上拈出仁不仁之两端以发明之仁者以财发身非求发其身也财散而身自尊也不仁者以身发财非不爱其身也知有财而不知有身也自古人君所以事不克终而府库非其有者只为人心乖乱不知有义耳上既好仁则下自然好义下好义则事可久成富可长守是仁人不有其财乃所以能有其财也岂逆众敛怨戛戛自计者所可知哉此正仁者以财发身之事
  孟献子曰畜许六切下同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丁丈切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去声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孟献子鲁贤大夫仲孙蔑也畜马乘士初试为大夫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丧祭用冰者也百乘之家有采地者也自由也彼指小人也善之谓长于其事善者谓善人也此则言不仁者以身发财之事也不仁者以身徇财而不顾岂可用乎国有盗臣不祥莫甚而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所以极言其不可用也何也盗臣止于盗国而聚敛则祸及民矣献子斯言盖谓国不当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大抵有国有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始彼为善于其事是以世主甘心焉心计之巧筭析秋毫善之之谓也不幸而使小人专国家之权元气既伤本根既拨则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不能如之何矣此正以身发财之效也于是复申言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丁宁恳切为人上者宜动心焉
  右第六章论平天下在治其国















  融堂四书管见卷十二
<经部,五经总义类,融堂四书管见>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十三
  宋 钱时 撰
  中庸
  中者不偏之名庸者平常之号岂高深幽远荒忽诞漫而谓之道哉虞书曰典者此也禹曰彛伦者此也乾坤曰易简者此也斯道不明世教日坏为杨为墨而民性乱于兼爱为我为仪为衍而民性乱于朝纵暮衡为申为韩而民性乱于刑名为鞅为斯而民性乱于功利为黄为老而民性乱于槌提绝灭浮屠晚出其祸尤大三纲九法人道之所赖以立者一切断弃鼓雄诞之说以愚民幻众往往世俗安之若当然而先王教法生民日用之经反视之以为异矣中庸二字古所未命吾夫子揭而名之示万世大道之标凖而一书三十三章又幸成于子思之手此正后学之所宜汲汲也为吾圣人之徒者乃复支离传注转相荧惑然则中庸之徳民真鲜能矣夫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命犹赋与也率顺也天命者天之与我之谓也至善而无恶至灵而不昧所谓性也顺乎此性斯之谓道无所不在无所不通本何假于修哉惟夫昏于意念汨于情欲动于血气蔽于物我沦于习俗而拂乱其所固有者焉是故不可以不修也修之如何顺其固有而已成汤曰维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降衷即天命之性也若即顺也猷即道也非君师则不能绥之性何由若圣人之教所以阐斯道觉斯民而使之修以顺其性者也是教也大经大法之所由以立外是而曰修道云者君子不由也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去声下同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音现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隐者未露微者未著皆谓念虑方萌之始不睹不闻自心自知故曰独也三个其字皆指君子而言
  道者率性之谓才不率性即为非道安可须臾离乎此君子所以戒谨恐惧于不睹不闻之时也睹而后戒谨闻而后恐惧则已晚矣此正是做不可须臾离工夫一意之起一念之动便离了方其不睹也不闻也自以为隐也而不知莫见于此焉自以为微也而不知莫显于此焉隐即见微即显非二事也可不谨欤故又申之曰谨其独独即是心之隐微不睹不闻处舜之兢兢业业文王之小心翼翼吾夫子之颠沛造次必于是皆谨独之谓也所以修也所以为教者也所以率性而不离于道也
  喜怒哀乐音洛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去声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致犹极也位者各安其位无愆伏薄蚀震荡之变是也育者遂其生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寂然不动者也故曰大本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也故曰达道中则和矣和则无非中矣非中之外别有所谓和也观大本二字岂是寻流逐末者所可知哉学者往往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先不知所以用力之地而但求中节于既发之后是犹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望其流行而畅茂无是理也人性本善本无非道其走作处往往全在喜怒哀乐上喜怒哀乐之发而偏焉是以不能顺耳戒谨恐惧而谨其独者所以保是中全是和而顺其固有之性者也顺固有之性则无所不通矣是达道也天地广大我实范围万物众多我实发育天地万物岂在吾性之外也哉
  右第一章一书之大旨也首论性道教之次序谨其独以明斯道之所以修次致中和则极言斯道之功用所谓中庸者如此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此后节节援引夫子之语故此章特书仲尼以表之时中者无时而不中也
  中庸平常初非奇异百姓日用匪高匪难君子者顺此者也小人者反此者也斯道也无所不在无所不通必达乎权而后无须臾离耳君子时中所以中庸而小人则以无忌惮为中庸者也犹言以妄为常也嗟夫小人之为不义不能自知其非庶几其或变焉宜然妄行自以为是是以终身而不悔也可胜叹哉异端邪说是无忌惮之尤者
  右第二章中庸二字不必独就中和上牵合说曰性曰道曰教曰中曰和名字虽不同皆所以为中庸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上声下同能久矣此章见论语多之为徳也四字无能字至极也无以复加之谓也
  世道衰微以无忌惮为中庸者皆是是以鲜能能者鲜愈见其为至耳三复久矣之叹可以想见三代之民
  右第三章与上章反中庸之意相承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去声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饮食喻中庸
  知者所见则失之过愚者又暗浅而无识其为不知一也道如何行贤者所行则失之过不肖者又暴弃而不为其为不行一也道如何明致知力行未始偏废愚不肖固不足道若大知则真知矣大贤则中行矣安得有过然则此章所论特世俗之所谓贤知守其偏见拘于俗学自以为是而实亦未尝知味也故曰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盖言斯道人人共由所谓谁能出不由户但日用而不知耳一知字甚重不知后安知道之不可须臾离哉此致知在格物大学所以先务也
  右第四章承上章鲜能中庸之叹而发鲜能知味之旨果知味则中庸矣或曰道不明故不行此章先以不行归咎于知愚而后以不明归咎于贤不肖何也曰不然人之于道必致其知而后能行不知不可行也故知之过愚之不及皆不知道者也必见于行而后大明不行无由明也故贤之过不肖之不及皆不行道者也行者行于一时明可明于万世其实则原于知知则行行则明矣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音扶
  知味者鲜道之所以不行夫子感时而叹也
  右第五章承上章不知味而言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平声舜好去声下同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察明照也迩言左右及宫庭至近之言两端即好问而又察迩言隐恶而又扬善也
  舜大知所以能用中安有所谓知者之过哉好问即所闻者广幽远无不上达矣而或迩言之不察则未免浸润肤受之蔽隐恶即所包容含覆者大矣而有善不能扬则未免遗逸厄穷之弊舜好问又察迩言既隐恶又扬善执其两端无或偏废于是乃权衡中道而用之于民焉此舜之所以为大知也故曰其斯以为舜乎见得知字甚重
  右第六章上章言道之不行病在不知于此特引舜事以明知故能行
  子曰人皆曰予知去声驱而纳诸罟音古胡化切陷阱疾郢切之中而莫之知辟与避同也人皆曰予知去声择乎中庸而不能期居之切月守也罟网也擭机槛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兽者择辨别之也期月周足一月也守即仁能守之之守
  人孰不自以为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则不知辟尚得谓之知乎颠倒冥迷反道败徳为血气是用为物欲是从所谓下愚不移者皆罟擭陷阱之徒也是固不足道至于择乎中庸若可喜矣则又不能期月守也所谓知者乃知此道之不行有以也
  右第七章承上章大知而言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回颜渊名奉拳说文爱也不忘也服犹著也膺胸也
  颜子所谓择乎中庸而能守者择善而固执之谓也所以不迁怒不贰过而进于三月不违仁与不能期月而守者异矣
  右第八章承上章不能守而言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均平也
  不偏不倚日用平常自然是道何能之有一起能之之意即支即离去道远矣故曰中庸不可能自昔固有绝人之才超世之识天下种种难能之事无不能之而欲庶几于道而不可得其病果安在哉无他能故也凡倚聪明逞智巧皆道之祟也真知其所以不可能即能矣故又曰唯圣者能之
  右第九章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平声下同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子路仲由也而汝也宽柔以教者优裕以为教也不报无道者横逆之来受之而不报也衽衣系金兵戈也革甲胄之属也矫强貌塞者穷塞未通之时也
  子路好勇而问强其意可知矣夫子未遽答也逐一辨难而后条陈之所以委曲成就之意深矣谓今所问是南方之强是北方之强抑汝之所谓强若南方之强则理义以自胜君子之所居也其事如此北方之强则血气以为胜强者之所居也其事如彼于斯二者将安从乎强者非所尚也抑为君子之强而后为强耳于是推明四节以告之和易流也君子则不流中易倚也君子则不倚乐则行之而穷塞之所守者不变忧则违之虽至于死而所守者不变四者之下每以强哉矫称之犹云如此而后谓之强正汝今日之所当勉者也子路宜于此惕然深省而求其所以不流不倚不变者安在则知平时行行之气一无可恃而中庸之不可能者可能矣
  右第十章承上章中庸不可能而言
  子曰素隐行下孟切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素犹白也素隐言无可卷怀而慢隐也述称述也依不离也
  素隐行怪不能择乎中庸者也夫子所弗为半涂而废择乎中庸而不能守者也夫子所弗能直是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方是无须臾离然夫子于此则又不敢自居也故曰唯圣者能之
  右第十一章自君子中庸而下节节辨明至此收拾在依乎中庸一句上方结尽上十章之意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去声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余专切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费日用也诗大雅旱麓篇鸢䲭类戾至也察明也
  君子之道初无费隐之异初无至不至之分子曰哀乐相生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哀乐有形有声曷为不可见闻费而隐之谓也自其费者言之夫妇之愚可以知夫妇之不肖可以行自其隐者言之则虽圣人有不知有不能非不欲知也可知则止于知非至也非不欲能也可能则止于能非至也圣人所以不知不能者岂在愚夫愚妇日用之外也哉且非特圣人不能尽也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是天地之大亦有所不能尽所以极言斯道之妙也故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举凡天下之有形者无不载矣所以莫能载者何物举天下之有形者皆可破矣所以莫能破者何物于鸢之飞鱼之跃而有会焉则其说昭昭矣故曰上下察处处呈露焉可诬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明乎天地如斯而已右第十二章上章既言中庸不可能又言唯圣者能之于此又极言其至虽圣人亦有所不能呜呼微哉凡章首无子曰二字皆子思之言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研计切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为即为之不厌之为为道犹言为仁也诗豳风伐柯篇伐柯木枝也执柯斧柄也睨邪视也改改过也
  上章极言斯道之大如此恐人或遂求之高远而失之于是继发道不远人之旨子曰仁者人也明人之即道岂外乎吾身而他求乎学者求致其知而方支离乎事物之末正所谓为道而远人者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矣犹言可离非道也且如伐柯其则可谓不远然而执斧以伐之从旁邪视犹以为远者犹有假于外尔故君子之学惟以人所固有者还以治之吾之一身全体是道只为有过始昏始亏治之何如改过而已过改则本心本自无恙何他求之有也故曰改而止言改过之外无他道也
  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者不欺于心恕者不偏于己违去也
  上节既言改过此则又谓当自忠恕求之道本不远于人也惟不反求诸己是以自离于道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即道也于此用力则去道不远指初学者求道之方而言也非谓别是一物也苟忠恕矣何违之可言哉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即所以用力于忠恕者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七到切庸常也慥慥笃实貌说文言行相顾也
  此则又就人伦上发挥忠恕皆施于人之最大者此正圣人之能事而夫子曰未能虽是谦辞其实真有不能尽者若己能即止矣岂为之不厌之学也哉然其大要全在言行上此徳常徳也人皆有之不能行耳此言常言也人皆言之不能谨耳故徳曰行言曰谨至于有所不足则不敢不勉不足而不勉必不及非常也有馀则不敢尽有馀而尽必有过非常也直是言行相顾不使有一毫之可愧而道之不远人者庶乎其不须臾离也然则君子胡可不慥慥务笃实乎
  右第十三章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去声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平声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音征工毒切反求诸其身素故素也位者其所居之地也陵陵慢也援攀援也易平易也徼求也幸兾其非所当得也画布曰正栖皮曰鹄皆侯之中射之的也
  此章当看一行字正是君子无入而不自得处所以不愿乎其外者也若但碌碌苟安素分亦何足道直是随所遇而行焉方是自得孟子谓令闻广誉施于身不愿人之膏梁文绣所以不愿岂偶然哉故曰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以至患难夷狄处处皆然无入而不自得也才不自得便是不行然其要只在正己亦不陵下亦不援上但正己而不求于人则自然无怨无怨于天无尤于人故自得也正己如何居易而已洪范曰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本易也本无险阻艰难也所谓行者行此者也有纎毫意念便不是居易俟命犹言一任乎天非谓有所期待也小人反是长戚戚耳如何自得故又引正鹄之喻以明正己之意
  右第十四章
  君子之道辟与譬同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去声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音洛且耽诗作湛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子曰父母其顺矣乎诗小雅棠棣篇翕者翕然无异情也耽者和乐之至也帑谓子也
  天地位万物育只是一个顺而已妻子如此兄弟又如此以至室家妻帑皆如此一家之中都是和气于父母分上方始是顺下面有纎毫不尽分处上面和气便有所伤只为一家之心无非父母之心能以父母之心为心则骨肉之际安可纎毫不尽分乎琴瑟和方可鼓才一弦不和便不成声妻子好合虽云和乐而兄弟之情未能翕然则一家和气有亏多矣兄弟既翕不特和乐而且又至于耽焉此则极言人道必如此而后为顺也始于家邦终于四海全在这上故曰自卑自迩
  右第十五章自君子之道费而隐发挥至此辞旨方足
  子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侧皆切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待洛切思矧可射音亦诗作斁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体物言变化万物而为之体不可遗言无物不具此妙也齐者齐戒也明犹洁也洋洋盛貌诗大雅抑篇格至也度犹测也射厌也思语辞此者指鬼神而言也
  武王曰惟人万物之灵夫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本心本圣本心本灵生而为人死为鬼神一也无形之可见者无声之可闻也而日月以此运行风霆以此鼓舞凡形色于两间者莫不以此发育物物皆体物物皆妙而不可遗焉使天下之人莫不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神之至也不可测也况可得而厌斁也非盛徳能尔乎理虽微而实显吾心之诚不闻不睹而其不可揜之妙亦如是矣本一故也
  右第十六章此后专提诚字发明中庸而首以鬼神之徳形容诚之不可揜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平声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诗作假音暇音洛君子宪宪诗作显令徳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祐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徳者必受命子孙谓虞思陈胡公之属舜年百有十岁是得夀也材质也笃厚也栽植也诗大雅假乐篇假即嘉也言嘉乐君子之如此也显著也
  夫子论舜大孝不指言克谐之事而以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宗庙飨子孙保五事称之呜呼此孝之所以大欤曰位曰禄曰名曰孝非大徳不足以得之也天道福善祸淫栽则培倾则覆焉可诬哉假乐之咏可见矣故大徳者必受命此舜之大孝所以通于神明者也
  右第十七章承上章言舜之大孝以发明所谓诚之不可揜者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大音泰下同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去声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居之切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缵继也大王玉李之父也绪业也戎衣甲胄之属一戎衣言一著戎衣而遂克商也末犹晚年也追王者追尊之以王号也文王已受命称王故止追王大王王季先公组绀以上至后稷也祀以天子之礼者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此礼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一也犹言父虽庶人而子为天子亦以天子之礼祭之丧服自期以下诸侯绝大夫降而父母之丧则上下皆同也
  父作子述文王处人道之常何所忧乎若舜则不能无忧王季肇基父作也武王缵前王之绪周公成前王之徳子述也
  右第十八章此文王诚之不可揜者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音扶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如字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去声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达通变之谓也祖庙天子七诸侯五大夫三适士二官师一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赤刀大训天球河图之类也裳衣先祖之遗衣服祭则设之以授尸也时食四时之食各有其物也宗庙之次左为昭右为穆而子孙亦以为序也序爵者公侯卿大夫各以爵为差事者宗祝有司之职事高下各以其所能任也旅众也酬导饮也旅酬于下下亦得献于上也逮及也燕毛祭毕而燕乃序齿尊老毛发白位于上践犹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亲先王之祖考子孙臣庶也始死曰死既葬而反曰亡
  达孝当就继志述事上看志不易继也事不易述也若以无改父道为孝则武王不宜伐商若以友于兄弟为孝则周公不当诛管蔡未可与权者未足与议也故以达孝称之是其伐也其诛也乃其所以善继志述事者也使武王忍于商而不伐周公忍于管蔡而不诛虽欲践位行礼如下文所述可得乎所以盛言祖庙之修宗庙之礼而申言孝之至在继志述事之后也
  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上节既言宗庙之礼于此又兼言郊社之礼孝经称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盖其礼至周公而备所以极继志述事之形容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非特文物度数之末而已所谓微之显诚之不可揜者果可以外求乎明乎此则推之天下国家无他道也与论语指其掌正同一章之旨归宿在此右第十九章此武王周公诚之不可揜者三章皆承鬼神之徳而发明圣人所以感通鬼神一贯之妙天下国家由是而达之尔故此章终之以治国下章继之以问政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音扶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去声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先儒谓此句在下误重在此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哀公鲁君名蒋方版也䇿简也息止也敏速也蒲卢蒲苇也杀隆杀之杀等等级也
  政其具也人者有其具者也文武之政未尝泯没人存则举人亡则息耳人道之敏于政犹地道之敏于树草木不自树也一元之气运而不息其生也勃然政犹蒲卢草之尤易生者也为政在人焉可诬哉然尽一人字则甚不易也取人者求人之所以为人者也人之为人非可外求反诸身而已身何以修曰道而已道何以修曰仁而已本心洞然常觉常明略无纎毫微累人之所以为人者以此情昏意蔽冥冥罔觉则其与禽兽相近者几希于人何有故曰仁者人也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二者未尝偏废故又曰义者宜也仁莫大于亲亲义莫大于尊贤亲亲而得隆杀之宜尊贤而有等级之辨此礼之所由生也政安有不举者乎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孟子谓知性则知天是也非人之外别有所谓天也我固有之有此者也格物者格此者也先觉者觉此者也下文所谓明善者明此者也知所以为天则知所以为人矣知所以为人则知所以事亲而身亦修矣圣人论为政在人推而至于仁又推而至于知天方尽得一人字若文武则真其人也呜呼政哉岂偶然也哉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去声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上声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此节承上文知天而推明修身之旨也五者天下达道而所以行之者三三者何知仁勇是也三者天下之达徳而所以行之者一一者何天是也我固有之非外铄也父子之有亲者此也君臣之有义者此也夫妇之有别者此也长幼之有序者此也朋友之有信者此也名曰达道非我所私有也知此则谓之知全此则谓之仁勉勉乎此自强而不息则谓之勇名曰达徳非我所独得也无间于知愚无间于贵贱无间于古今此心同也此理同也但囿于形体蔽于意念是以日用而不知耳不能知安能行然知有三等焉有生而知者有学而知者有困而后学乃始知者三者虽不同及到知处则一而已既知之而行亦有三等焉有安而行者有利而行者有勉强而行者三者虽不同及到成功处则一而已矣知即是知行即是仁其所以能行即是勇知而不行犹不知也行而不至于成功犹不行也呜呼尧舜性之不可及己人皆可以为尧舜岂欺我哉
  子曰好学近乎知去声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此节又承上文推明知仁勇用力之地也知不自明也由学而明好学虽未便知然近乎知矣仁不自至也行之则至力行虽未便能尽仁然近乎仁矣勇不自勇也知耻则果决凡甘心于穿窬狗彘之行而不知反者只是不知耻知耻虽未便谓之勇然近于勇矣近字与违道不远语意正相似三者同用阙一不可知斯三者方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所以治人所以治天下国家亦若是而已我之心即人之心安有身不修而别有所谓治人之道也哉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侧皆切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上声谗远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去声去声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许气切力锦切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经常也治天下国家之常道也体者以身体之子者视之如子也柔者和柔之也眩乱也报报上也劝勉也忠信待之以诚重禄养之者厚也既读曰饩饩禀稍食也称事量其事功而上下其食也往则为之授节以送之来则丰其委积以迎之也善者嘉之不能者矜之备见忠厚乐易之意不矜即慢忽失其心矣朝谓诸侯朝于天子聘谓诸侯使大夫来献厚往薄来谓燕赐厚而纳贡薄也此节又承上文治天下国家而发明九经之旨终其所以治之之说也天下国家之本在身故九者以修身为首即所谓知修身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者也修身也而下言其目也修身则道立而下言其效也齐明盛服而下言其事也齐明盛服非礼不动道自然立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徳心无所蔽自然不惑尊位重禄同其好恶亲亲之义笃矣安得怨官盛任使大臣无不以之怨而朝廷之权一矣安得眩忠信重禄以体群臣则手足腹心相视一体故报礼重时使薄敛则养生丧死可以无憾故百姓劝一人之身百工之所为备无以来之则财用不足矣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来也远人不服修文徳以来之无以柔之则四方不归矣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也建国亲侯所以比天下诸侯不怀则天下不畏矣绝废乱危之有所赖朝聘往来之有其节所以怀也虽然其事则九也所以行之者非九也天下国家如此其大如此其广且众所以感之而应唱之而和者孰使之然哉一而已上言达徳所以行者一而先之曰知天此言九经所以行者一而继之曰明善明善即知天也所谓一也不知不明安知一之为何物哉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其劫切事前定则不困行去声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几事者申言以发下文之义豫者先事而为之即所谓前定也跲踬也犹言蹉跌也疚病也
  此节推原其所谓一也曰言曰事曰行不前定皆有病况道乎道无穷也端绪不明大本不立人自穷之耳是故贵于前定也且以在下位者言之未有不获乎上而能治民者朋友而信是获上之道前定也不顺乎亲则朋友不信事亲而顺是信朋友之道前定也不诚乎身则亲不顺反身而诚是顺亲之道前定也不明乎善则身不诚固有之善洞然无蔽是诚身之道前定也是善也大学所谓止于至善者也人自二三人至十百千万此无十百千万所谓一也天也故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者所以诚此者也不明乎善而曰诚者未之有也此正曾子子思相传之旨茫茫千载不著不察惜哉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去声下同不思而得从七容切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此节又承明善诚身而分别二者言之诚者自然无妄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生知安行之事纯乎天也故曰天之道诚之者必勉必思而后至焉学知困知之事其用工则由乎人也故曰人之道道一而已初无天人之间择善固执方是做明善诚身工夫苟明矣无待于择矣诚矣无待于固矣何天道人道之可言哉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此节则择善固执之事也博学审问是讲求于人慎思明辨是精研于己皆所以择善也虽然不学不问固无以思辨为也学之徒博问之徒审而不能反求诸己谨思而明辨之则毫厘之差千里之谬善如之何而可择哉异端邪说固不必论盖有终身学问汨没乎章句文义之末而于此事终不明白者职此之由也是故学不可以不问问不可以不思思不可以不辨四者次序工夫相承性至于明而止耳若笃行则既明后事所以固执之也虽然岂悠悠泛泛苟焉之谓乎不学则已学则的然立志必期于能不能不止也不问则已问则的然究心必期于知不知不止也不思则已思必期于得不辨则已辨必期于明不行则已行必期于笃不得不明不笃不止也直是用功常百倍于人焉凡学间思辨而不明气馁志腐而行之无力者非果能故也断断乎果能此道则蔽解惑去虽愚必明矣况非愚者乎矢去川决虽柔必强矣况非柔者乎明即所择者善强即所执者固择善固执而身修矣不失斯所以为人而文武之政可举矣若乃悠悠泛泛不自鞭勉虽刚明之资亦末如之何也三复果能二字令人悚然
  右第二十章第十六章自鬼神之徳发明诚字继之以舜之大孝又继之以武王周公之达孝然后继之以夫子之论政广大周流无非此诚之运而其大本则不外乎善此人与天地鬼神一而不二者也呜呼至哉孩提之童知爱其亲善端方萌真实无伪其证莫明于此其事莫大于此故论仁必说亲亲论知天必说事亲论明善必说顺亲以至达道九经往往而是此大孝达孝之所以通乎神明而此章之所以承乎其后者欤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由也
  诚无妄也固有之善自然无蔽生而知之者也故曰性其次必须知至方能意诚学而知之者也故曰教诚则自明矣明则进于诚矣质虽不同及其知之一也曰性曰教正合首章之旨
  右第二十一章承上章诚者诚之者而发此义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赞犹助也参者与之参合而无间也
  言诚足矣又曰至诚非于诚上更有加也所以极言之也天命之性人人所同虚灵湛然本无欠阙情伪相感意蔽欲昏是以冥冥妄行不能全其所固有尔至诚无妄纯徳孔明自然无所亏损故曰能尽其性尽者洞彻底蕴略无纎毫欠阙非谓有加于其所固有也譬之日月而或蚀焉有一分之未复即有一分之未尽复之如故全体全明所谓能尽如斯而已贤者觉其本性虽己明彻然未到知天命末到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地也犹是工夫有欠皆未可谓之能尽也必圣人而后可也我之性即人之性即物之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矣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矣有生之类同具此理鸢飞鱼跃昭然灼然不加揣量不劳拟议岂待逐一思索而后得哉本心不明处处窒碍人物与我了不相通或者方嚣嚣然驰鹜于外曰将尽物之性而后可以尽吾之性也不既倒置乎天地万物皆我性也能尽其性能尽人物之性则发育自我而天地在范围中矣此致中和之极功也曰赞曰参殊不为过尽字上六个能字赞字下两个可以字宜细玩
  右第二十二章又言诚者之事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其次谓至诚之次致者所以用工也曲委曲也前明则诚明其本心也此著则明诚之不可揜也
  诚者自然而然无待于致曲致曲者用功委曲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学之博问之审思之慎辨之明行之笃以至不能不止百倍其功致曲之谓也如此乃能有诚诚则形矣形则著矣著则明矣微之显诚之不可揜自然发越焉可强哉孟子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人心到此自然感动感动者转移变化之机变而至于能化则功用与至诚等矣所谓及其成功一也故继之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右第二十三章又言诚之者之事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音现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祯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祸之萌蓍所以筮龟所以卜四体先儒谓执玉高卑其容俯仰之类神鬼神也
  天下之至灵者莫如心惟弗用灵是以愚尔今人稍稍虚静是非利害便能了了况至诚乎然所谓前知者不过于朕兆之萌见微而知著国家兴亡必有祯祥妖孽见乎蓍龟四体之间故其祸福将至善与不善必先知之既曰必有又曰必先知惟其有是以知非别有一种灵怪如后世妖妄之说也鬼神之徳只是至诚圣人亦只是至诚故曰至诚如神而易亦曰知几其神
  右第二十四章又言诚者之事至诚前知是明之极处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去声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物对自而言事物之物也与下文成己成物正相应
  孟子曰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诚者已分当然之事岂为人而诚哉有一毫为人之心即非诚矣故诚乃自成而其道乃自道也非有假于外也我固有之也虽然举天下事事物物所以能有终有始者诚而已一念不诚随即间断何有于物只每日交际应酬之间便可见故君子必贵于诚之也然则诚固自成也非自成己而已也感动变化于是乎在是成己者即所以成物也修身而家齐而国治而天下平非两事也于是就成己成物上发明仁知最宜深玩仁者不失其本心之谓苟诚矣则纯明融一无所蔽亏而已成矣故曰仁成己固所以成物也然非通乎人情达乎世变周乎物理权乎事宜妙用不穷泛应曲当则物亦未易成也故曰知子曰知及之仁能守之知则进于仁矣仁则无不知矣苟谓之仁而知未足以成物则是仁上犹有欠也仁才成己知便成物性之徳则然通物与己一而不二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指之而无不宜也时措不宜何以为道此异端之学所以谬于经世而为万世大法之罪人欤
  右第二十五章又言诚之者之事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音现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音扶下同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平声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去声兴焉今夫水一勺市若切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曰维天之命于音乌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上音乌下音呼不显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征验也悠亦远也悠久即悠远也见犹示也不测者莫知其所以然也昭昭明也以一撮之旨类推之则亦当是言其小耳振撼也卷区也诗周颂维天之命篇于叹辞穆深远也不显犹言不见也纯无间断也
  心之隐微有罅隙渗漏便间断至诚则纯明融一自然无息不息则自然可久久则自然发露故有征征非若爝火之光暂作而遽辍也有征而且悠远也非有徴之能悠远也不息之运也到此则自然博矣厚矣博厚则自然高矣明矣本无形之可度也以其无不载不谓之博厚不可也故配地本无象之可睹也以其无不覆不谓之高明不可也故配天然而化育之功参乎天地又非悠久不可也所谓悠久无疆界之限焉夫如是者岂有纎毫作用于其间哉如万象参错于澄潭明鉴之上人见其章也而实不见也人见其变态万状也而实不动也人见其无所不成也而实未尝有所为也舜受尧禅庶务众职从头整顿若不胜其烦矣而曰无为禹乘四载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若不胜其多事矣而曰行其所无事文王受命伐犬戎伐密须败耆国伐䢴伐崇而又作邑迁都若不胜其扰矣而曰不识不知呜呼此岂囿形泥象者所可知哉虽然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亦曰其为物不贰而已是物也天之为天者此也地之为地者此也人之为人者此也万物之为万物此也自清浊未分以至无穷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无声之可闻也无形之可见也即所以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者也是谓太极是之谓一夫是以生物而不测若可测即贰矣天自天地自地了无干涉而不足以为道矣以是而论则博厚不必曰地高明不必曰天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一也本无贰也仰观于天此昭昭之多尔及其无穷而万物无不覆焉俯察于地一撮土之多尔及其广厚而万物无不载焉人知其无穷也不知其不贰者所以无穷也人知其广厚也不知其不贰者所以广厚也天地虽大在此不贰中特蕞尔之形象以至卷石勺水所以生物不测者莫不皆然故于章末始发明之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文王之所以为文也两个所以字指得极清切天之命不已文王之徳亦不已此圣人与天地之所以一而不贰者也然则配天地而无疆非至诚无息孰能与于此哉
  右第二十六章又言诚者之事始论圣人如此中论天地如此终论天与圣人所以配合者如此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与背同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平声峻高大也优优有馀之意礼仪经礼也威仪曲礼也其人者指上文圣人而言凝聚也不失之名也道由也兴者兴邦之兴诗大雅烝民之篇
  圣人于干屡赞大哉惟尧则之亦赞大哉论圣人之道而以大哉称之极矣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则天地万物皆此道之变化矣犹未尽也复申之以优优大哉其大无外又不止于发育峻极矣经礼曲礼皆道之用必得斯人者而后行苟非其人不虚行也是故苟不至徳至道不凝道非外物我固有之放失于情伪驰散于物欲是以不凝尔徳者得也得其所固有则优优大哉非外此而他有所谓大也尊徳性而下是做至徳工夫徳性即其所固有也天爵良贵尊无与并人自贱之人自污之于徳性而知所尊大本立矣然而非道问学则不知其所以尊也是物也范围天地非广大乎而其实则精微也运行日月非高明乎而其实则中庸也曰致曰尽曰极皆问学之功也始由乎问学终由乎中庸道之所以凝也温故而知新日新又新新所以不已也敦厚以崇礼经礼曲礼庶乎其可行也夫如是则不骄不倍或语或默何往而非道哉明哲保身是言其默足以容礼非浮薄者之事故敦厚以崇之
  右第二十七章又言诚之者之事
  子曰愚而好去声下同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古灾字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徳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徳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反者与之相反也今指当时而言轨车辙也伦人文也杞夏之后征证也宋殷之后也
  议礼制度考文三者天子之事况今天下车同轨则度无用制也书同文则文无用考也行同伦则礼无用议也虽有位无徳不敢作礼乐焉愚而自用可乎虽有徳无位不敢作礼乐焉贱而自専可乎考三代之礼惟周制之从吾圣人未尝敢违乎今也生今之世而反古可乎
  右第二十八章承上章乐礼而言
  去声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去声在此无射叶丁故切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三重三代之礼也王天下以此三者为重故曰三重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建立也法法度也则凖则也诗周颂振鹭篇射厌也此指无恶无射也上焉者圣人之有位而已远者也虽善而其事无证无证则民不信故弗从下焉者圣人之无位而在下者也虽善而其位不尊不尊则民不信亦弗从惟三代之王去今不远典章文物有证而尊于斯三者而知所重焉则可以寡过也虽然上自羲农下逮周孔先圣后圣其揆则一也事虽无证而道未尝泯位虽不尊而道未尝卑所以必贵于三重者取其证于民而信从尔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本诸身非外假也征诸庶民信从之谓也考诸三王而果不谬则建诸天地而不悖矣质诸鬼神而无疑矣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矣于何而建也天地即我也非外于此而有所谓不悖也于何而质也鬼神即我也非外此而有所谓无疑也于何而俟也百世圣人即我也非外此而有所谓不惑也于鬼神之无疑系之曰知天于圣人之不惑系之曰知人呜呼此岂区区文义所可求哉如是则动而为道行而为法言而为则远之有望近之不厌特先得我心之同然而天下之心自有不期然而然者耳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奈之何违道而可以干誉也知天知人与问政章同义右第二十九章承上章三代之礼而言或曰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此章所论上焉者虽善无征疑此之谓今谓三代而上已远之事安所据乎曰以三重而知之也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则虽善无征之非三代无疑也果无征矣安所重乎安所考而知其不谬乎然则无征非不足征之谓也夏殷之不足征特文献不足不能备耳而君臣礼义之大经典章文物之大体固未始无也不然则殷因于夏周因于殷而所谓损益者又如之何而可知耶或曰三重固矣夫子曷为而独从周曰非天子不议礼三重王天下者之事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夫子不为也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音譬下同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徒报切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祖者宗之也宪章法度也律法也齐也袭因也错参错也悖犹背也
  祖述尧舜道统传也宪章文武治其备也上律天时健也下袭水土顺也是故与天地合其徳与四时合其序与日月合其明广大无疆万物同体自然不相害变通不穷无非大顺自然不相悖小徳大徳非徳之有二也自其日用言之则如百川之分流自其大原言之则如造化之醇厚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岂二物哉持载而下皆天地之所以为大吾夫子实似之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此中庸之极效也呜呼盛哉
  右第三十章前此论中庸之徳无所不备于此独盛称仲尼以明之此所谓集大成而子思之所以传道也故孟子亦曰乃所愿则学孔子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去声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侧皆切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彼列切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音现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音恱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去声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音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临临下也文文章也理条理也密详密也察明辨也溥大也渊泉澄彻也
  此足以形容集大成之妙矣溥博如天大无不包也渊泉如渊澄然不动也喜怒哀乐未发之先安有许多名号溥博而已渊泉而已及其时出之则曰有临曰有容曰有执曰有敬曰有别互见迭出变化无方参错纵横自然中节非是聪明睿知而下五者临时逐项安排出来也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惟至于圣方尽此妙所谓配天于是乎在非待到莫不尊亲处方谓之配天也下面是其效自如此
  右第三十一章此章之首言惟天下至圣为能云云下章之首又言惟天下至诚为能云云二章实与上章相承皆仲尼之能事也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于䖍切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经纶治丝之名经常也大经言人伦也知干知大始之知肫肫纯一也渊渊深澄也浩浩广大也固犹实也大经即和者天下之达道也大本即中者天下之大本也天地之化育即天地位万物育也此正中庸之至徳唯至诚而后能经纶能立能知夫焉有所偏倚也哉亦曰肫肫其仁而已肫肫其仁日用纯一虗明变化无体无方澄然不动渊渊其渊矣殆不止于如渊也大无不包浩浩其天矣殆不止于如天也此至诚之妙也一有偏倚便失其仁必不渊渊必不浩浩何以立大本经大经知化育也惟觉知觉惟圣知圣非聪明圣知达乎天徳乌足以知此
  右第三十二章中庸之书自十六章发明诚字于此复以至诚之道终焉呜呼尽之矣上章言至圣此章言至诚非圣自圣诚自诚也诚而无息则圣矣且安有圣而不诚者哉故上章以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言至圣之事此章以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言至诚之功
  诗曰衣去声锦尚䌹口迥切去声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于感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徳矣诗卫风硕人篇郑丰篇䌹皆作褧与䌹同襌衣也尚加也
  君子务晦藏其道日章小人事表襮其道日亡无他务内与驰外之异耳此衣锦尚䌹所以恶其文之著也是故曰淡曰简曰温文若不著若易厌也若不文且理也而其淡则不厌虽简而有文虽温而实理此君子之道所以暗然而日章者也学者有味乎此而知远之由近知风之所自出知微之所以自显则反诸吾身而不假乎其外矣此正明善第一节工夫故曰可与入徳语入徳之始而首严尚䌹之戒甚有味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诗作灼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去声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小雅正月篇疚病也无恶于志者不使其志有可恶之萌也
  既知之矣却要谨独曰疚曰恶皆心之害也省于内用力于志正是人所不见所谓毋自欺也
  诗云相去声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大雅抑之篇相视也屋漏室西北隅也
  敬信于不动不言之时则自然无疚恶矣两节工夫相承
  诗曰奏诗作鬷与格同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𫓧音夫诗商颂烈祖篇奏进也假感格也靡争和平也威畏也𫓧莝斫刀也钺斧也
  惟不言而信故奏假无言时靡有争信孚于民而有不赏不怒之效也
  诗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周颂烈文篇不显所以明不动之义刑仪刑也
  惟不动而敬故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敬达于诸侯而有笃恭天下之效也
  诗云予怀明徳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徳𬨎由酉二音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诗大雅皇矣篇又徳𬨎下二句烝民篇𬨎轻也又上天下二句文王篇载事也
  上两节既言不动不言之效于是又引三诗以形容之如曰不大声以色虽不大是犹有声非不言也犹有色非不动也不若徳𬨎如毛庶乎其可也然毛虽极细犹是有物之可比也又不若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后为至也所以极赞不动不言之妙而不可以形容尽者也右第三十三章前章既极言至圣至诚之功用所谓中庸之徳无以复加于此矣至于篇末复自入徳之始谨独之功推不动不言之化而极于无声无臭之妙与首章修道之教不可须臾离之旨实相发挥所以指万世之迷途续先圣之绝学至深至切矣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呜呼其果不知味也哉





  融堂四书管见卷十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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