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童子问 (四库全书本)/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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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童子问 卷首 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童子问卷首      宋 辅广 撰
  诗传纲领
  大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此一节言诗之自岀 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此一节言歌咏舞蹈皆出于人情之自然而一本于诗也古所谓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尔今以惧字易乐字何也曰此本先儒说盖嫌喜乐二者相似而不及惧也其义精矣 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此一节又言嗟叹永歌既发于声因以其声播于八音谐以律吕使之相应而和故谓之音又即其音而复可得其所感之情有如是之不同也然情之所烕不同而音之所成亦异者何也曰此则主音而言也盖治世之政和故情之所感者安以乐而音之所成者亦安以乐乱世之政乖故情之所感者怨以怒而音之所成者亦怨以怒亡国之民困故情之所感者哀以思而音之所成者亦哀以思亡国不言政而言民者国亡则无政也亡国之情哀以思如黍离之诗近之则其播之于音也亦哀以思可知矣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此一节又结上三节而言诗之用广大深切非教之所能及也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此一节又言文武周公成王以风雅颂之正经为教而后有此效验始于夫妇父子君臣之三纲而终极于天下之风俗也有学者请于先生曰先王以是经夫妇𫝊曰先王谓文武周公成王窃谓二南雅颂固多周公时所作然遂谓周公为先王则恐读者不能无疑先生曰此无甚害盖周公实行王事制礼乐若止言成王则失其实矣 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此一节则言凡诗声音之节制作之体有此六义而教诗与学诗者皆当先辨而识之也此一条盖三百篇之纲领管辖者风雅颂者声乐部分之名而三百篇之节奏实统于是而无所遗故谓之纲领赋比兴者所以制作风雅颂之体而三百篇之体制实出于是而不能外故谓之管辖声音之节谓风雅颂也故先生因论诗乐而有说曰古者风雅颂名既不同其声想亦各别也制作之体谓赋比兴也盖风雅颂之体皆用是三者以制作之也三经谓风雅颂盖其体之一定也三纬谓赋比兴盖其用之不一也节奏谓声音之节指归谓诗之旨意归趣也皆将不待解说而直可吟咏以得之者此古人于诗所以贵乎歌咏而程伯淳所以浑不曾章解句析只优游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处也人才是讲说意味便短终不能尽诗人委曲之意绿衣虽以比妾而实则又因绿衣以兴起其辞也故曰兼于兴关雎虽以雎鸠起兴实则又以挚而有别比后妃之德也故曰兼于比诗之此类亦多独举此二者以例其馀耳 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諌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此一节则解风之一字有此二义也上以风化下谓正风也然变风亦间有如此者下以风刺上则止谓变风耳风虽有此二义不同然皆有取于风之被物彼此无心而能有所动故皆曰风也 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此一节则又言风雅之有变也夫王道盛礼义眀风俗同而正雅作又焉得有十三国之风与大小雅之变哉然正变之说诗之本经初无明文可以考据但其说有合乎理故今且从之所谓其可疑者则具于本篇云者盖指楚茨以下至车舝十篇之类而言之也 国史明乎得失之节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此一节则言作诗之人耳此义虽失然其文势血脉固当及此也先生辨其误明矣然所谓说者欲盖其失乃云国史䌷绎诗人之情性而歌咏之以风其上则不唯文理不通者何也曰序但云吟咏情性以风其上其意只是言作诗之人耳初不曾言䌷绎诗人之情性也今乃云然故以为文理不通又小序中多有陈古刺今之说亦恐因此所谓达于事变怀其旧俗者而失之或曰程子谓得失之迹刺美之义则国史明之矣史氏得诗必载其事然后其义可知今小序之首是也此正如左氏传所载卫人为之赋硕人国人为之赋黄鸟之类此便是国史之事曰不然此特左氏因记其事而引诗以为之证耳岂有吟咏情性以风其上之事哉 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此一节则又言变风之亦有止乎礼义者盖由先王之泽入人之深且久故也不及雅者变风如此则变雅从可知矣小序以诸淫奔之诗为刺奔者皆缘泥此节而失之故先生以为此言大槩有如此者其放逸而不止于礼义者固已多矣其说可谓公平正大可以一洗千载之固矣 是以一国之事繋一人之本谓之风此一节再释风之名义然只及前说上截意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此一节则释雅之名义与大小雅之别形者体而象之之谓者谓言天下之事以体象四方之风俗而以见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正雅则可见王政之兴变雅则可见王政之废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此一节释颂之名义颂容古字通故颂为形容之义颂皆天子所制郊庙之乐歌亦非诸侯之所敢作此鲁之有颂所以为僭而夫子载之以示讥也是谓四始诗之至也此二句乃总结上三节而赞其为诗之极至也史记之言所以记圣经之序本如此诗之所以为诗者至是无馀蕴矣后世虽有作者其孰能加于此乎与夫邵子之说皆是释诗之至也一句夫诗之作所由来远矣见于经者则始于虞廷之赓歌至夫子而删取夫三百篇者乃诗之极致故诗至于是则无复馀蕴后之作者虽连篇累牍固不为不多矣然学之者果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乎用之者果可以正得失动天地厚人伦美教化者乎而后之人读之者又果可以达于政而专对四方乎至于风云之状月露之形则固无益于事矣若夫哀淫愁怨导欲增悲形之于言叹播之于声乐则又非徒无益也邵子之言其警切于人亦深切矣
  书舜典帝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舜所说四德即洪范之三徳而皋陶之九徳也直即正直也宽即柔也刚简即刚也直宽刚简徳性之美也不温不栗或虐或傲过也五声所以协歌之上下解声依永也十二律又旋相为宫以节其声之上下解律和声也声依永律和声然后播之于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以为乐而八音和谐伦序秩然不相凌夺而神人无不交感以和焉此古者作乐之本也
  周礼大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以六德为之本以六律为之音以六徳为之本本犹根也中和性情之正也祗敬庸常又所以存守其中和也孝友则为仁之本根也故太师之教世子以六诗必以是六徳为之本焉人傥无是六徳则虽强聒以六诗无益也此即舜之命夔以乐教胄子必因其直宽刚简而使之无过之意以六律为之声此即舜之所谓律和声之意不言吕者言律足以该之也故先生以为其为教之本末犹舜之意本在德性末谓声音
  礼记王制天子五年一巡狩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论语孔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此一节孔子自言其正诗之事风雅颂者声乐部分之名也雅颂各得其所则乐正可知不及风者按汉书但以为当时王官失职雅颂相错而已不及其风则十五国风或自无错杂者尔马迁所谓古诗本三千馀篇固𫝊闻之误至谓三百篇皆可施于礼义则亦未深考尔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此一节见夫子以诗教人之事集解云诗以理情性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愚谓诗书是博文之事执礼是约礼之事孔子之教人不过此二者故常言之 尝独立鲤趋而过庭子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集解云事理通逹而心气和平故能言 子曰兴于诗此以下至虽多亦奚以为是夫子言人不可以不学诗与学诗者之效验诗虽本于人情其言易晓然全在讽咏必讽咏之然后诗与已意优柔浸渍相与乳入故曰有以感人而入于其心若诵而习焉不能使其志意悠然兴起于善则不善读诗者也虽多亦奚以为论语集解后又改作兴起其好善恶恶之心其说尤为精密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集解云可以兴谓感发志意可以观谓考见得失可以群谓和而不流可以怨谓怨而不怒迩之事父远之事君谓人伦之道诗无不备二者举重而言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谓其绪馀又足以资多识学诗之法此章尽之读是经者所宜尽心也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或问思无邪如何是直指全体先生曰诗三百篇皆无邪思然但逐事无邪耳唯此一言举全体言之因曰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此亦无邪思也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此亦无邪思也为子而赋凯风亦无邪思也为臣而赋北门亦无邪思也但不曽说破耳唯思无邪一句便分明说破或曰如淫奔之诗如何先生曰淫奔之诗固邪矣然反之则非邪也故集注说其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思无邪如正风雅颂等诗可以起人善心如变风等诗极有不好者亦可以使人知戒惧不敢做大段 -- 𠭊 or 叚 ?好诗是士大夫作那一等不好诗只是闾巷小人作前辈多说是作诗者之思不是如此其间多有淫奔不好底诗不成也是无邪思上蔡举数诗只说得个可以怨一句意思狭甚若要尽得可以兴以下数句须是思无邪一语包得甚阔吕伯恭做读诗记首载谢氏一段 -- 𠭊 or 叚 ?说话这一部诗便被此坏尽意思夫善者可以感发得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得人之逸志今使人读好底诗固是知劝若读不好底便悚然戒惧知得此心本不欲如此其所以如此者是此心之失所以读书者使人心无邪也此是诗之功用如此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此一节依例当删去盖已见抑诗中矣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逹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程子曰今人不会读书如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逹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须是未读诗时不逹于政不能专对既读诗后便逹于政能专对四方始是读诗 子贡曰贫而无謟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此下二节又见孔门弟子善于学诗不泥章句而又能得其言外之意如此集解云子贡因论学而知诗子夏因论诗而知学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子夏以文学称故其读诗深得其文义曲折之意所以能因诗以知学学者能如子贡因论学而知诗子夏因论诗而知学则诗之益于人也大矣人虽不可以不学诗而学之者又不可泥乎章句入于穿凿而失之固也
  咸丘蒙问曰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𥉡之非臣如何孟子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周馀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程子曰诗为解一字不行却迁就他说如有周不显自是作文当如此此解不以文害辞也先生曰以已之意迎诗人之志其至与否迟与速不敢有一毫自必之心而惟彼之听焉则庶乎其得之矣此解不以辞害志也此乃读书之妙法不但说诗而巳若如近世学者心中先主一见更不问是非却要将经之所言来凑合其所见有不合者则强行穿凿牵拽来凑之如此则终不能得经之正意矣可不戒哉
  程子曰诗者言之述也言之不足而长言之咏歌之所由兴也其发于诚感之深至于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故其入于人也亦深古之人幼而闻歌诵之声长而识美刺之意故人之学由诗而兴后世老师宿儒尚不知诗之义后学岂能兴起乎诗者言之述也便是诗言志与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言之不足故长言之便是歌永言与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此咏歌之所由兴也縁其初发于至诚感动之深切以至于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故学诗而歌咏之者其感而入之也亦深甚至于厚人伦移风俗动天地感鬼神也古之人幼而闻歌诵之声则熏聒于耳者其声音节奏固已渐渍习熟而无所扞格矣及长而识美刺之意则于义理旨趣又与其心嘿契而深入故人之学由诗而兴者自然之效也后世学诗者泥于章句汨于训诂虽老师宿儒往往堕于穿凿固滞之域而终不足以知诗之义怎生责得学者乂何望其兴起乎 又曰兴于诗者吟咏情性涵畅道德之中而歆动之有吾与点也之气象涵沈浸也畅纾快也歆者慕乐之意动则动荡而鼓舞之也诗之作本于吟咏情性故读之者亦当吟咏其情性使其心意沈浸纾快于道徳之中有所慕乐而动荡鼓舞之直与曾点浴沂风雩之气象一般方能有益 又曰学者不可不看诗便使人长一格诗之善者本出于情性之正今人之学不见长进者只为情性不治而然读诗则能兴起自家本然之情性自然便使人长进得一格正如服药治病服后便须有效验始得
  张子曰置心平易然后可以言诗涵泳从容则忽不自知而自解頥矣若以文害辞以辞害意则几何而不为高叟之固哉横渠发置心平易始知诗之说真有益于学者读诗者须是涵泳从容忽不自知而自然解頥然后为至才有一毫穿凿迁就之意便不得至于以文害辞以辞害意则必为高叟之固矣故横渠又曰今之言诗者字为之训句为之解未有全得一篇之意者 又曰求诗者贵平易不要崎岖求合盖诗人之情性温厚平易老成今以崎岖求之其心先狭隘无由可见温厚平易老成此六字说尽诗人之情性温厚谓和而不流怨而不怒平易谓所言者大抵是眼前事老成谓忧深思远达于人情事物之变此等意思唯平心易气以逆之则可以有得一才渉乎崎岖艰险则吾心先狭窄阻隘无由可见矣 又曰诗人之志至平易故无艰险之言大率所言皆目前事而义理存乎其中以平易求之则思远以广愈艰险则愈浅近矣艰险与平易正相反虽云目前事若无义理在其间是特浅妄鄙俚之言耳唯所言皆目前事而却有义理存乎其中此其所以为诗也然人能言到此亦甚难以平易求之则无所窒碍故其意思既广且远若用意愈艰险则说愈凿而愈入于浅近矣向之说者大抵多有此病盖用意过当则便违了他平正底道理而入于私意虽自以为深远而实则浅近也
  上蔡谢氏曰学诗须先学得六义体面而讽味以得之谢氏六义之说诚得古人之用而发先儒之所未发又得先生举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起来其幸学者多矣体面犹言体制体段言六义各有个体面学诗不可不先理会得程子亦曰学诗而不分六义岂知诗之体也先生又尝语学者曰六字之旨极为明白使读诗者知是此义便作此义推求极为省力今人说诗空有无限义理而无一点意者只为不晓此耳又曰读诗全在讽咏之功讽咏得熟则六义将自分明须使篇篇有个下落使得读诗者尤不可不知此说古诗即今之歌曲今之歌曲往往能使人感动至学诗却无感动兴起处只为泥章句故也明道先生善言诗未尝章解句释但优游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处如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思之切矣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归于正也今人学诗所以无感动兴起处只为不曾讽咏却只泥章句故也惟明道先生不泥章句但优游玩味吟哦上下故便能使人有得处思之切而不归乎正便入哀伤淫佚去也转却一两字点掇他念过亦谓讽诵之耳
  小序
  周南关雎后妃之德也序以关雎之诗为述后妃之徳固未有害而不知推后妃之徳以本于文王则亦未能尽此诗之义况乎以化行国中三分天下而亦皆以为后妃之所致则大害乎理至先生而始明其失其惠后学多矣若曾氏之说虽能有疑乎此而终为小序所拘牵不敢明辨其失故但泛论其义如此云自非先生拈出而发明之则亦孰知其为不可易之论哉风之始也据关雎之乱以为风始只是说国风篇章之始而小序此句则又有风化所由始之意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此句与序下一句意同下而用之乡人上而用之邦国以明非独天子用之而举天下亦无不用也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以象言则曰风风刺一义亦在其中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苏氏之说云文王之风谓之周南召南何也文王之治国也所以为国者属之周公所以交于诸侯者属之召公诗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言其治外也召南有召公之诗而周南无周公之诗周公在内近于文王虽有徳而不见则其诗不作召公在外远于文王功业明著则诗作于下此理之最明者也此其为说似可采而诗𫝊不取者岂以其后说伤于巧欤至于程子所谓周南召南如乾坤乾统坤坤承乾则其义正大宏阔有以起发开广人之志意此其所以舍彼而取此也以先王为太王王季者孔氏之说也此盖自周公成王言之则先王即文王明矣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先生发基宇之义先儒皆所未及程子说正是此意先生又尝有说曰须是自闺门衽席之微积累到薰蒸洋溢天下无一民一物不被其化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不然则为王莽矣扬雄在当时不曾说到此后世论治者皆欠这一意是以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此序缪戾甚明而先儒皆有所牵制而曲为之说虽程夫子犹有所不免先生前所谓必为之委曲迁就穿凿而附合之宁使经文缭戾破碎不成文理而终不忍明以小序为出于汉儒者此类是矣其取鲁诗之说而辨之者盖欲以见齐鲁韩氏与毛传并行之时其说各自不同虽毛氏之说优于三家是以独𫝊然亦岂能尽得诗之义而无失审择而取之可也何必曲为之说以徇之哉 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则志在于女功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则可以归安父母化天下以妇道也所谓在父母家者一句东莱先生固已辨之至先生而极其详焉其曰非所谓庸行之谨者尤足以鍼其膏盲矣至于浅拙之病则汉之经师大率多有之 卷耳后妃之志也又当辅佐君子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内有进贤之志而无险诐私谒之心朝夕思念至于忧勤也志谓思念君子之志也刘氏亦尝疑后妃本不与外事假令思念进贤为社禝计亦何至朝夕忧勤也先生又谓其辞亲昵非后妃之所得施于使臣者尤为明白易知而先儒为序说拘牵都不之觉甚则又为之穿凿以附合之此先生之所由叹也且我之一字前后衡决不相承应亦非作文之体其说尤为精确故先生尝言东坡会做文字晓得文字意脉所以解经多得其指以是知解经者亦不可不理会得作文之法 樛木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无嫉妒之心焉有忌妒之心则必无逮下之意大率小序辞简者多得诗意繁者或反失之盖会意与穿凿之不同故也夫后妃以礼逮下而无嫉妒不平之心妾媵以忠报上而有颂祷不足之意所谓上下交而其志同矣 螽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序者不达比诗之体故遂以不妒忌者归之螽斯此其浅拙之病或者欲盖其失乃读螽斯句绝而以不妒忌者属之下句则又不辞矣故先生正其失 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则男女以正婚姻以时国无鳏民也男女以正婚姻以时则国内自无鳏民可知矣既非所以正男女之位者易家人卦之彖曰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夫男主外女主内化理之不可易者今乃以文王之化形于外者为后妃之所致则非所以正男女之位矣至于此诗又专以为不妒忌之功则其意思愈更浅狭而其为说愈见疏陋矣 兔𦊨后妃之化也关雎之化行则莫不好德贤人众多也关雎之化行一句亦有专主后妃之意夫文王之化始于闺门之内而周南之国乃有如桃夭兔罝二诗所赋之事此正大学所谓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也后世此理不明为人上者自蹷其机而不见先王之妙用顾以诗书所言为迂缓而不达于事情呜呼殆哉芣苢后妃之美也和平则妇人乐有子矣据首章说化行俗美室家和平则是文王之化行而天下之俗美故致夫妇和平之效如此则此序首句专以为后妃之美者亦恐非是而先生无说者岂以上两篇例自可见而后篇序下又有可以正前篇之误之说故于此有不必言之者欤又于周南后总说中亦自明言之矣 汉广德广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如序说则汉之广矣一句乃是比文王徳广所及岂不大缪矣哉无思犯礼是言诗人之思求而不可得是言游女之操先生辨苏氏之说于此其失明矣 汝坟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坟之国妇人能闵其君子犹勉之以正也专以末章为说周南诸序惟此正得诗意 麟之趾关雎之应也关雎之化行则天下无犯非礼虽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序惟首句得之馀说亦皆未善关雎之化行亦有专美后妃之意天下无犯非礼诗中初无此事衰世之公子其意盖指纣之世言之却不及周家兴起之势信厚二字亦未当麟之趾无信意如麟趾之时亦无文理程子已辩之矣
  召南鹊巢夫人之德也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此序但首句得之馀亦皆凿说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是就维鹊冇巢一句上说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徳如鸤鸠乃可以配焉是就维鸠居之一句上说既以此诗为兴体则不必如此执泥若如此说则亦是兴而兼比也鸠性拙养子均一亦有专静纯一之意但诗人之意非必如此耳所谓不言所美之人世远而不可知之说甚平实正所以反小序诸说之弊 采蘩夫人不失职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则不失职矣此序平夫人之职固非一端而奉祭祀为大 草虫大夫妻能以礼自防也此恐亦是夫人之诗者盖以对周南卷耳后妃而言未必及大夫妻也若采𬞟诗则有宗室牖下一句可证为大夫妻岂序者因是而牵连言之欤至于以礼自防乃生于首章草虫阜螽异种相从之说盖不知诗意但感时物之变云耳不必有此意也此亦求奇之过文王之化既行虽江汉之游女其高标远韵犹能使见之者生敬悦之心而不敢萌求之之意岂大夫之妻而尚须以礼自防为美哉其说陋矣况夫人乎 采𬞟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则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此序平循法度非敬以存心者不能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国序者亦欠推本文王意周
  公之集二南其实皆所以明文王之徳化也以是言之则苏氏谓召南有召公之诗周南无周公诗之说其意狭矣 行露召伯听讼也衰乱之俗微贞性之教兴彊暴之男不能侵陵贞女也序首句亦未是诗所谓狱讼者乃假设之辞序者不晓遂以为召伯听讼所致也夫方伯之循竹侯国亦未必屑听其讼且孔子曰聼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夫召公亦岂以听讼为能哉 羔羊鹊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国化文王之政在位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也序之首句亦有归功夫人之意与桃夭序首句相类亦未为当下文乃得之而徳如羔羊一句则又为凿说明矣殷其靁劝以义也召南之大夫远行从政不遑宁
  处其室家能闵其勤劳劝以义也序者不足以知诗人情性之正为美故必以劝以义者美之然诗中初不见有此意也摽有梅男女及时也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时也先生谓序之末句未安者盖诗意政以前日之乱故过时而未行耳岂曰得以及时乎以郑风丰与东门之𫮃二诗参而观之则风俗之醇漓人情之邪正皆可见矣 小星惠及下也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江有汜美媵也勤而无怨嫡能悔过也文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嫡亦自悔也诗中固无勤劳不怨之意然此诗乃媵自作其所谓美媵者亦非 野有死麕恶无礼也天下大乱彊暴相陵遂成淫风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也毛郑以无礼为聘币之礼夫恶不仁者不使不仁者加其身安于礼者不使无礼者犯乎已观此女子贞洁自守如是则二南之化可知矣 何彼秾矣美王姬也虽则王姬亦下嫁于诸侯车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犹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德也此诗时世不可考故序亦但言美王姬而已使其他诗皆如此但说其诗之文意而不强以归诸其人则亦庶几矣此序虽立文不善然大意皆得之 驺虞鹊巢之应也鹊巢之化行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则庶类蕃殖蒐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道成也此序唯始末二句得诗之大指其中语言亦不甚的切杨氏方说得所以为王道成之义明白信其序之有所传矣其载欧阳氏陈氏之说者以见古人于诗其说不一盖不专主于毛氏也况其说虽异于毛氏然其义亦自可通故因而存之先生又尝语学者曰以周南麟趾诗于嗟麟兮一句例之可见驺虞只是兽名若解作驺虞之官亦无甚意思也
  邶柏舟言仁而不遇也卫顷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此段辩说可谓详明首两句便断尽说诗之义先生之说诗不过如此而已于其可以思而得者则从而为之说于其不可强而推者则阙之而已此不惟说诗之法如此凡说经皆当然也至于诗文明白直指其事与夫证验的切见于书史两条此则小序所据以为说而得之者也若因此而遂欲篇篇必求其时世名氏以为说则凿空妄语无所不至此则小序故为欺罔而失之者也自今乃不然以下两说固已尽小序之失第一说则见序者之缪妄本欲衒已之多知而不知反启人之不信真足以中其膏盲而破千古之惑大率小序之失大半由此故曰以此推之十得八九其后一说则不唯足以正序者之失而又足以正人心矫薄俗而明夫诗之教所谓温柔敦厚者其所以辅圣经幸学者之功大矣学者宜于此尽心焉其可溺于旧闻迷而不知反也哉馀见桑中序下 绿衣卫庄姜伤已也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是诗也但从序说以为庄姜诗耳其他则固不尽从也各具逐篇序下 燕燕卫庄姜送归妾也 日月卫庄姜伤已也遭州吁之难伤已不见答于先君以至困穷之诗也宜所当云所宜庄公既死而尚忍丑其实焉恐非庄姜之心也 终风卫庄姜伤已也遭州吁之暴见侮慢而不能正也何以知是诗有夫妇之情无母子之意曰笑则幸其笑来则幸其来不然则思望之而不能已施之夫妇则可见其厚施之母子则几于䙝矣庄姜之贤其所以处州吁者亦必自有道也何至是哉 击鼓怨州吁也卫州吁用兵暴乱使公孙文仲将而平陈与宋国人怨其勇而无礼也 凯风美孝子也卫之淫风流行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尽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尔孟子既以为亲之过则序之说是矣雄雉刺卫宣公也淫乱不恤国事军旅数起大夫
  久役男女怨旷国人患之而作是诗先生谓序者必使诗无一篇不为美刺时君国政而作者如此篇及下二篇皆是也 匏有苦叶刺卫宣公也公与夫人并为淫乱 谷风刺夫妇失道也卫人化其上淫于新昏而弃其旧室夫妇离绝国俗伤败焉式微黎侯寓于卫其臣劝以归也 旄丘责卫伯
  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以伯兮为卫伯则叔兮复何指也故先生但以为卫之诸臣者得之且此诗正以欲责其君而但斥其臣可见诗人优柔不迫之意傥以为责卫伯则失了此诗好意思矣 简兮刺不用贤也卫之贤者仕于伶官皆可以承事王者也首句非是此但贤者不得志于衰世玩世不恭而思古盛王之辞未见其有所刺也末句亦不能尽此诗之意东方朔何以似之曰朔之所以自誉者皆所以自嘲其诙谐类俳优正与此诗之意相似泉水卫女思归也嫁于诸侯父母终思归宁而不得故作是诗以自见也此序全得 北门刺仕不得志也言卫之忠臣不得其志尔此诗乃仕不得志而归之于天者之辞非有所刺也首句亦非是 北风刺虐也卫国并为威虐百姓不亲莫不相携持而去焉北风雨雪皆幽阴之气而诗中又有欲去之意故序遂以为刺虐而不察夫卫国之所以亡初非有威虐之事也故先生但以为比其国家将亡气象愁惨者得之 静女刺时也卫君无道夫人无德序但因毛郑之说而属之于卫君耳其为卫宏所作此亦一证 新台刺卫宣公也纳伋之妻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之国人恶之而作是诗也二子乘舟思伋寿也卫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伋寿争死国人伤之而宣公曾不之恤秉彛之心不知从何处去汉武帝杀戾园而犹有思台望子之作宣公之不仁则又甚矣
  鄘柏舟共姜自誓也卫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绝之此篇与宣姜诸萹虽于诗皆未有考而宣公与二子之事首末犹见于春秋传至共伯之事则于传记皆无所见但味诗之言与序之说实相叶故先生取之而疑序者或有所𫝊也 墙有茨卫人刺其上也公子顽通乎君母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 君子偕老刺卫夫人也夫人淫乱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德服饰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 桑中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先生之说正与东莱先生读诗记为辨自或者至明矣一节是辨刺诗之体固有不同然不应将刺人之恶乃反自为彼人之言以陷其身于所刺之中自又况至恶也一节是辨为恶之人非待吾之铺陈而自知其恶又非待吾之闵惜而有所惩创自或者至误矣一节是辨郑卫之音不得谓之雅乐及圣人删诗而录涅奔之辞与为邦而欲放郑声之意不相悖至于所谓未知其将以荐之何等之鬼神用之何等之宾客而于圣人为邦之法又岂不为阳守而阴叛之之说可谓明切的当矣自曰然至之也一节则是辨大序止乎礼义与孔子思无邪之说自曰荀至也邪一节则是辨荀卿与太史公之说而先生尝与东莱先生书曰向来所论诗序之说不知后来尊意看得如何雅郑二字雅恐便是小大雅郑恐便是郑风不应槩以变风为雅又于郑风之外别求郑声也圣人删录取其善者以为法存其恶者以为戒无非教者岂必灭其籍哉看此意思甚觉通达无所窒碍气象亦自公平正大无许多回互费力处不审高明竟以为如何也又尝语学者曰予自二十岁时读诗便觉小序无意义及去了小序只玩味诗辞却又觉道理贯彻又曰小序亦间有说得好处只是杜撰处多如前所载云云详味此众说则先生之于诗其功大矣自毛公而下先儒皆所不及也学者其可不深思而熟玩之哉 鹑之奔奔刺卫宣姜也卫人以为宣姜鹑鹊之不若也 定之方中美卫文公也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处漕邑齐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说之国家殷富焉 蝃𬟽止奔也卫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耻国人不齿也 相鼠刺无礼也卫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无礼仪也 干旄美好善也卫文公臣子多好善贤者乐告以善道也此序虽无害理处然乐告以善道一句乃是毛氏说今先生既改之则此句亦未为当若云国人唯恐贤者无以答之则可矣 载驰许穆夫人作也闵其宗国颠覆自伤不能救也卫懿公为狄人所灭国人分散露于漕邑许穆夫人闵卫之亡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宣公宣姜之恶极矣而其子如寿如文公其女如许穆夫人宋桓夫人则皆有贤德如是是何□□法哉亦自强于为善耳以是知人能自强于善则□人不能污邪世不能乱也
  卫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文章德之著见于外者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此所以为武公也后之人有文章而不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则其文章非武公之文章也饰于外而非得于中者也 考槃刺庄公也不能继先公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郑氏牵于序而有害于义程子虽易其训诂而得忠厚和平之意然亦以牵于序而未尽其旨序之为诗害也大矣 硕人闵庄姜也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僭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国人闵而忧之 氓刺时也宣公之时礼义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落色衰复相弃背或乃困而自悔丧其妃耦故序其事以风焉美反正刺淫泆也此序无理甚眀先儒皆不之辨方且徇以为说何哉 竹竿卫女思归也适异国而不见答思而能以礼者也适异国而不见答亦是因诗之言而妄说然观二章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之辞则决无不见答之事也 芄兰刺惠公也骄而无礼大夫刺之 河广宋襄公母归于卫思而不止故作是诗也诗记引说苑曰宋襄公为大子请于桓公曰请使目夷立公曰何故对曰臣之舅在卫爱臣若终立则不可以往味此诗而推其母子之心盖不相远所载似可信也不曰欲见母而曰欲见舅者恐伤其父之意也母之慈子之孝皆止于义而不敢过焉不幸处母子之变者可以观矣此说虽不是正解此时然亦学者所当知也 伯兮刺时也言君子行役为王前驱过时而不反焉此亦见作序者傅会史传之一失诗言为王前驱者惜其用之不得其所而序引之则但见其独劳之意故先生以为似未识其文意如此 有⿰犭? -- 狐刺时也卫之男女失时丧其妃耦焉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昏会男女之无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既以为寡妇见鳏夫而欲嫁之则非男女尖时也刘氏发明周礼荒政之意得圣人之心矣 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服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
  王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徬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此篇亦所谓诗文明白者故序说不误 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诗中只有行役无期度一句之意馀皆凿说 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此序得之盖古之乐官实掌教事如舜命夔典乐教胄子周官大司乐掌教国子可见故贤者多𨼆于乐工如简兮诗之类至春秋时如鲁大师挚诸人犹知逾河蹈海以去乱不贤者能如是乎使贤者隐于乐工而以全身远害为乐则时可知矣 扬之水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远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此序亦不尽其义民之怨思岂特以上之不抚已而然哉 中谷有蓷闵周也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诗中亦不见有闵周之意 兔爰闵周也桓公失信诸侯背叛构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 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笺谓王谓他人为父母兄而不自顾有闻其亲族夫平王虽衰弱何至于是哉 采葛惧谗也序与诗全不相似 大车刺周大夫也礼义陵迟男女淫奔故陈古以刺今大夫不能听男女之讼焉此则所谓虽有辞之美者亦例以为陈古而刺今者也 丘中有麻思贤也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也
  郑缁衣美武公也父子并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国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此乃周人美武公之诗非郑国之人所作也以明有国善善之功者诗亦无此意故读诗记以为后之讲师习其读而不知其义误以为称武公之好贤遂曰明有国善善之功失其旨矣 将仲子刺庄公也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諌而公弗听小不忍以致大乱焉序只因仲子与畏兄四字生说其凿甚矣而诸儒不悟何哉 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处于京缮甲治兵以出于田国人说而归之缮甲治兵是用左𫝊语然彼谓缮甲兵者将袭郑耳非谓出田也大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义而得众
  前篇恐是叔段初出田猎时所作后篇恐是叔叚狃习其事时所作前篇之爱叔不若后篇之爱为深也大抵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习而不己未有不以凶终者然圣人所以录此二诗者有三说一见叔段之才艺亦有可取而庄公所以教而处之者不得其道二见人有才艺若无以教之则将因其才以陷于不善三见世俗之好恶有不得其真而反陷入于恶者此亦不可不察也 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远之不能使高克将兵而御狄于竟陈其师旅翺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奔陈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也或疑此诗是清人欲散而未散之时作亦可见诗人有先见之明然左𫝊则以为既散后作故东莱先生有辞深情危之说 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风其朝焉 遵大路思君子也庄公失道君子去之国人思望焉女曰鸡鸣刺不说德也陈古义以刺今不说德而好色也诗辞正是说其说德而不昵于色序者意郑国之风不宜有此故强以为陈古义以刺今其思窄狭固滞甚矣郑风虽曰淫乱而天理民彝岂容遂殄灭哉唯其郑风而有此诗此圣人之所以录之也观欧阳公于五代史载逆旅妇人事则可见矣 有女同车刺忽也郑人刺忽之不昏于齐太子忽尝有功于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取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故国人刺之读诗记所载南轩先生说盖亦疑忽初无大恶可为国人所刺者但拘于小序求其说而不得故以为国人之所以拳拳者为其立之正故怜其无助而追咎其失大国之助而怨耳至东莱先生之说则不免委曲以成就其序之悮也夫为善有名而无情遂至于无助而失国则固亦可悯至以为国人刺之则亦非人情矣况是诗但称道孟姜之美而已初不及忽之事则何以知其然也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此下四诗序说之误说见本篇萚兮刺忽也君弱臣彊不倡而和也 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其论愈精其害愈甚所谓害者非止此之所言备见有女同车序下说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已也丰刺乱也昏姻之道缺阳倡而阴不和男行而女不随序说殊无情理止以上二章生说若以为昏姻之道缺而女不从男则其情之正矣然其终则何为太汲汲也故又以为刺乱耳 东门之𫮃刺乱也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 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如序之说则诗人之辞无乃大晦乎 子衿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修焉教者固欲学者之来学也然彼方挑达于城中而教之者乃一日不见如三月之久无亦情文太不协乎若风雨序但以诗中君子二字为说子衿序但以诗中青衿二字为说先生于风雨之诗则以其辞之轻挑狎昵而断以为非思贤之意于子衿之诗则以其辞之儇薄而断以为不可施之于学校今考二诗之辞意则可见矣 扬之水闵无臣也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终以死亡而作是诗也以圣人放郑声之训观之则郑多淫奔之诗宜也而序者不足以知此义故疑圣人录此等诗之多遂因有女同车诗有齐姜二字遂定以为刺忽而于山有扶苏以下诸篇凡有可以附会忽事者例以为刺忽至丰与东门之𫮃则明白是妇人之辞故不得以归之于忽若风雨则以君子二字生说子衿则以青青子衿一句生说然毛传以青衿为学者所服亦无所据至此诗则又以忽之无亲臣而附会与之其凿空妄说盖不难晓而先生独玩诗文以为说而厘正之当矣读者尚以习熟序说之故而不肯从何哉若能姑置序说直以诗文涵咏其意思则是非便自可见矣 出其东门闵乱也公子五争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其室家焉郑诗唯女曰鸡鸣与此诗为得夫妇之道夫子录之正以见人性之本善而先王之泽犹未泯也此诗既不可以为陈古刺今故以为闵乱而思保其室家其凿甚矣 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之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泽不下流固为妄说诗既明言邂逅相遇矣不知何从而知其为思也 溱洧刺乱也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
  齐鸡鸣思贤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以此诗为为哀公而作固无所据然以为当时贤妃所自作亦可而乃从序说以为诗人述古贤妃之辞者盖齐妃未有所闻可以当此者故也又齐风无美诗故以此诗为首 还刺荒也哀公好田猎从禽兽而无厌国人化之遂成风俗习于田猎谓之贤闲于驰逐谓之好焉此序唯以齐之哀公则无据其他皆得之 著刺时也时不亲迎也 东方之日刺衰也君臣失道男女淫奔不能以礼化也东方未明刺无节也朝廷兴居无节号令不时挈
  壶氏不能掌其职焉以为刺朝廷兴居无节号令不时是也或徇名而勉强或喜事而锐始或躁暴而不常则皆有此证若独以为挈壶氏之罪则妄矣此亦可见序者浅拙之一也南山刺襄公也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襄公鸟兽之行大夫既以邪媚之兽比之则君臣之分义已绝而君子不可以一朝居也故序以为作是诗而去之 甫田大夫刺襄公也无礼义而求大功不修德而求诸侯志大心劳所以求者非其道也 卢令刺荒也襄公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故陈古以风焉 敝笱刺文姜也齐人恶鲁桓公微弱不能防闲文姜使至淫乱为二国患焉桓公一旦与文姜适齐而遇害耳文姜未尝得独归也故此诗为刺庄公无疑矣 载驱齐人刺襄公也无礼义故盛其车服疾驱于通道大都与文姜淫播其恶于万民焉此诗主刺文姜而襄公之恶因亦可见若直以为刺襄公则殊失诗人之意 猗嗟刺鲁庄公也齐人伤鲁庄公有威仪技艺然而不能以礼防闲其母失子之道人以为齐侯之子焉人以为齐侯之子故曰展我甥兮
  魏葛屦刺褊也魏地狭隘其民机巧趋利其君俭啬褊急而无德以将之无德以将之是以后章言但此诗未必为其君而作 汾沮洳刺俭也其君俭以能勤刺不得礼也诗中只说公路公行公族之官而已初不曾言及其君也 园有桃刺时也大夫忧其君国小而迫而俭以啬不能用其民而无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诗也魏地虽归晋之久然晋大国也若以为晋诗则不可谓之国小而迫此先生所以又疑魏亦尝有公路等官而以为盖不可考者欤 陟岵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国迫而数侵削役乎大国父母兄弟离散而作是诗也此诗初不见国小数侵削之意并下篇所谓其国削小皆是序者以意测言之耳 十亩之间刺时也言其国削小民无所居焉 伐檀刺贪也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君子不得进仕尔诗专美君子之不素餐而序乃以为刺贪者正以序者必欲使变风变雅无一篇不为刺时而作故也耕于野而食其力者农夫也任其事而食其禄者士大夫也农夫不力耕士大夫不任事而空食其食此后世贫民之所以多而国家之事所以不举也魏风大抵吝啬急迫计利而不顾礼而伐檀之人其厉志乃如此可谓能自㧞于流俗而有圣贤之遗风矣 硕鼠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此诗固未必直以硕鼠比其君然亦不见有所谓不修其政贪而畏人之意
  唐蟋蟀刺晋僖公也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之欲其及时以礼自虞乐也此晋也而谓之唐本其风俗忧深思远俭而用礼乃有尧之风焉若曰以其有尧之遗风而故谓之唐则大无义理 山有枢刺晋昭公也不能修道以正其国有财不能用有锺鼓不能以自乐有朝廷不能洒扫政荒民散将以危亡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知国人作诗以刺之也谓之为子而且言将坐见其死焉此岂臣子之所得施于君父哉扬之水刺晋昭公也昭公分国以封沃沃盛彊昭公微弱国人将叛而归沃焉国人之归沃昭公之责也武公之并晋武公之罪也二者不相掩序诗者但见诗人之情如此而遂忘夫武公篡弑之罪则不可也 椒聊刺晋昭公也君子见沃之盛彊能修其政知其蕃衍盛大子孙将有晋国焉 绸缪刺晋乱也国乱则昏姻不得其时焉若谓读是诗者足以知晋之乱则可若以为作此诗者有意于刺晋之乱则不然也杕杜刺时也君不能亲其宗族骨肉离散独居而
  无兄弟将为沃所并尔此诗之教有补于世道多矣何必曰刺其君也 羔裘刺时也晋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说见本篇 鸨羽刺时也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君子下从征役不得养其父母而作是诗也其时世固未可知至于独以为君子则亦恐不然也 无衣美晋武公也武公始并晋国其大夫为之请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以子为天子之使盖避其辞之悖慢也故诸说皆从之然命服出于天子固非使人之所得専又可以为使人之衣乎程子之说因序而悮刘氏吕氏及东莱先生之说又因程子之说而失也展转相因说愈巧而理愈暗自非先生断然黜序之缪则武公之罪终不白义理之正终不明其何以正人心修人纪乎东莱先生所引乔琳及刘仁恭二事是皆衰乱之世所有则武公之所为大略可睹矣 有枤之杜刺晋武公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贤以自辅焉张子谓置心平易始知诗又云诗人之意至平易不必以艰险求之此固不易之论然古今说诗而多失之凿者皆牵于序说而然耳且如此诗如先生之说则可谓平易矣若古说则于章末二句必须添字凿说方得通也推此类可见 葛生刺晋献公也好攻战则国人多丧矣 采苓刺晋献公也献公好听谗焉不特刺听谗而又告之以止谗之方也
  秦车邻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下三篇皆秦初为诸侯时国人善其君之诗其以属之秦仲襄公者特序者以意分之耳初无所据也故先生不取 驷驖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园囿之乐焉 小戎美襄公也备其兵甲以讨西戎西戎方彊而征伐不休国人则矜其车甲妇人能闵其君子焉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此诗
  直据诗文而用程子溯洄溯游之说则恐是求贤而难得之意 终南戒襄公也能取周地始为诸侯受显服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以戒劝之古人为颂祷之辞不徒颂祷而已也必有劝勉之意寓乎其间故君子谓之善颂善祷若徒颂祷而无劝戒之意则是后世之谀辞耳 黄鸟哀三良也国人刺穆公以人从死而作是诗也读黄鸟之诗见人之爱贤乃其秉彝之性也 晨风刺康公也忘穆公之业始弃其贤臣焉此序盖因权舆之诗而为之说然权舆与此诗不类详玩之可见故先生以为妇人念其君子之辞与扊扅之歌相类如此则辞顺而意明若如序说则忧心钦钦下遽责其忘我之多其意无乃太阔疏乎 无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焉诗文何有刺意有学者问申包胥如秦乞师哀公为之赋无衣不知是作此诗还只是歌此诗先生曰赋诗在他书无所见只是国语与左传说皆左氏一手不知如何左传前面说许穆夫人赋载驰高克赋清人皆是说作此诗到晋文公河水以后如赋鹿鸣四牡之类皆只是歌诵其诗不知如何因言左氏说多难信如晋范宣子责姜戎不与会姜戎曰我诸戎贽币不通言语不同不与于会亦无瞢焉赋青蝇而退既说言语不同又却会恁地说又会诵诗此不可晓 渭阳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晋献公之女文公遭骊姬之难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纳文公康公时为太子赠送文公于渭之阳念母之不见也我见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诗也此序虽得之然其浅暗拘滞亦至易晓而先儒皆莫之辨至先生方能正之 权舆刺康公也忘先君之旧臣与贤者有始而无终也
  陈宛丘刺幽公也淫荒昏乱游荡无度焉 东门之枌疾乱也幽公淫荒风化之所行男女弃其旧业亟会于道路歌舞于市井尔 衡门诱僖公也愿而无立志故作是诗以诱掖其君也 东门之池刺时也疾其君之淫昏而思贤女以配君子也 东门之杨刺时也昏姻失时男女多违亲迎女犹有不至者也墓门刺佗也陈佗无良师傅以至于不义恶加于万民焉以是诗归之陈佗亦可但无所据耳序之依托傅会皆此类也至云恶加于万民诗中初无此意 防有鹊巢忧谗贼也宣公多信谗君子忧惧焉月出刺好色也在位不好德而说美色焉 株林
  刺灵公也淫乎夏姬驱驰而往朝夕不休息焉 泽陂刺时也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男女相说忧思感伤焉
  桧羔裘大夫以道去其君也国小而迫君不用道好洁其衣服逍遥游燕而不能自强于政治故作是诗也序谓是诗乃大夫以道去其君而作虽无所据然若果尔则其所谓大夫者亦贤矣少仪曰为人臣者有亡而无疾其是之谓欤 素冠刺不能三年也 隰有苌楚疾恣也国人疾其君之淫恣而思无情欲者也 匪风思周道也国小政乱忧及祸难而思周道焉此序惟首句思周二字得之馀皆不然
  曹蜉蝣刺奢也昭公国小而迫无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将无所依焉不惟昭公无可考他亦皆凿说以曹国狭小故曰国小而迫以诗云衣服楚楚故以为好奢以诗云于我归处故以为无法以自守又以为任小人而将无所依皆意度之辞无一定之说也故先生直以蜉蝣之朝生莫死比其人之玩细娱而忘远虑者得之 候人刺近小人也共公远君子而好近小人焉但以诗中三百赤芾一句合于晋文公数其罪以为乘轩者三百人故疑为共公之事也然无所考故又云未知是否 鸤鸠刺不壹也在位无君子用心之不壹也诗本美其人而序反以为刺者盖疑曹国之小无人足以当之耳其拘滞如此于曹风而载此诗正所以见圣人之意待人也洪矣 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忧而思明王贤伯也
  豳七月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诗中初无一语及遭变事董氏之说得之矣 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 东山周公东征也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也一章言其完也二章言其思也三章言其室家之望女也四章乐男女之得及时也君子之于人序其情而闵其劳所以说也说以使民民忘其死其惟东山乎此序惟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之说非是馀皆得之 破斧美周公也周大夫以恶四国焉伐柯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 九罭
  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 狼跋美周公也周公摄政远则四国流言近则王不知周大夫美其不失其圣也
  小雅鹿鸣燕群臣嘉宾也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矣详味先生之解则足以尽其用也 四牡劳使臣之来也有功而见知则说矣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 常棣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所谓鱼丽之序相矛盾者盖此序谓闵管蔡之失道则是成王时事而鱼丽序说则以鹿鸣之什皆为文武之时故也国语春秋所载皆出富辰之言则疑春秋𫝊或误也 伐木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孔氏以亲亲以睦并指上常棣而言朋友通名故旧则昔日之朋友也 天保下报上也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焉先生又尝有说曰天保之序虽略得诗意而古注言鹿鸣至伐木皆君所以下其臣臣亦归美于上崇君之尊而福禄之以答其歌却说得尤分朋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𤞤
  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率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枤杜以勤归也惟以为文王之诗故后篇之天子王命必以为讨方可此皆牵合拘挛之病 出车劳还率也枤杜劳还役也 鱼丽美万物盛多能备礼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故美万物盛多可以告于神明矣先生所谓此篇以下时世次第与夫序说之误固当矣其内外始终之说盖其一节之可取亦然然所谓美万物之盛多可以告于神明者亦是衍说此诗但为燕飨之乐歌与下两篇相类初不用于祭祀也 南陔孝子相戒以养也已下三篇不缀于皇皇者华之后而附于此者欲以笙诗六篇相次也 白华孝子之洁白也岂有言孝子之洁白而可歌以娱宾者乎 华黍时和岁丰宜黍稷也有其义而亡其辞先生以仪礼于笙诗六篇曰笙曰乐曰奏而不言歌故定以为有声无辞是矣其所以载于诗者先生乂意古经篇题之下必有谱焉如投壶之鼓节故得存于此而今亡之矣果若此则六篇之得存亦宜也但六篇之名与他诗读相类又似不能无辞义者不知何故东莱先生独取国语叔孙穆子聘晋伶箫咏叹鹿呜之三为证以为鹿鸣下三篇既可与箫相和而歌则南陔以下岂不可与笙相和而歌乎此亦未然伶箫但咏歌鹿鸣之三耳初不及南陔诸篇也此则适足以为此六篇无诗可歌之证耳有其义而亡其辞既不为小序注而大字与序文同则是亦序文耳而读诗记乃以为毛公之说虽未审其所据然以此观之则小序固有出于毛公者矣
  南有嘉鱼乐与贤也太平之君子至诚乐与贤者共之也 南山有台乐得贤也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 由庚万物得由其道也 崇丘万物得极其高大也 由仪万物之生各得其宜也有其义而亡其辞 蓼萧泽及四海也 湛露天子燕诸侯也彤弓天子锡有功诸侯也上二篇则所谓诗文明白序得不误者
  菁菁者莪乐育材也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此与蓼萧序皆只以诗中一两字生说故失之亦以不知正雅皆是燕飨之乐歌耳 六月宣王北伐也鹿鸣废则和乐缺矣四牡废则君臣缺矣皇皇者华废则忠信缺矣常棣废则兄弟缺矣伐木废则朋友缺矣天保废则福禄缺矣采薇废则征伐缺矣出车废则功力缺矣枤杜废则师众缺矣鱼丽废则法度缺矣南陔废则孝友缺矣白华废则廉耻缺矣华黍废则蓄积缺矣由庚废则阴阳失其道理矣南有嘉鱼废则贤者不安下不得其所矣崇丘废则万物不遂矣南山有台废则为国之基队矣由仪废则万物失其道理矣蓼萧废则恩泽乖矣湛露废则万国离矣彤弓废则诸夏衰矣菁菁者莪废则无礼仪矣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此序历举正雅十八篇皆只以诗中一两字为说煞有谬妄至于笙诗六篇尤为凿空盖不必论但末后数句以见六月之诗所以继其后者略有意思 采芑宣王南征也 车攻宣王复古也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竟土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此序全得诗意攘夷狄复竟土者以六月采芑言也修车马备噐械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者以车攻吉日言也此亦所谓诗文明白而得不误者也 吉日美宣王田也能慎微接下无不自尽以奉其上焉慎微以下非诗本意序但以诗中字为说耳若诗之本意则东莱尽之
  鸿雁美宣王也万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来还定安集之至于矜寡无不得其所焉先生以鸿雁而下诸诗时世多不可考者盖于诗文及其他经传皆无所据为可疑耳序者但以其次于宣王诗后故例皆以属之宣王而不疑是固未必然也然考诗之意及下篇孔氏之说则亦恐或为宣王之诗故先生于诸篇亦或以宣王为说但以其无所据故不敢质言之此阙疑之意也 庭燎美宣王也因以箴之序者但见三章有早晚之序故以为因以箴之而程子与东莱先生皆本之以为说程子曰天下之事贵乎得中而可常是之谓宜茍以意之所欲而已靡不勤于始而怠于终故其进锐者其退速宣王之于始不守法以治尽其力以勤于事固可知其不能于终也此所以方美其勤而遂以箴之也东莱先生曰宣王将朝而屡问其志虽勤然未能安定凝止跃然有喜事之心焉斯其所以不能常也而孔氏又有说曰此言美而箴之以下规诲为衰失之渐置斯干无羊于未见终善以𨼆之若此以下诸诗皆宣王之诗而此诗果为先王始勤终怠而作则上三说皆有理但先生既以此诗为未有以见其为宣王之诗故皆不取而止述诗中之意耳 沔水规宣王也此诗乃忧乱而叹人之不然耳未见其规王之意序亦知下篇有陈善纳诲之言故并以庭燎为箴沔水为规如孔氏之说恐未必然也 鹤鸣诲宣王也 祈父刺宣王也 白驹大夫刺宣王也序但以诗中有留贤之意恐非在下之人所能故于诸篇中又特以为大夫刺宣王耳 黄鸟刺宣王也 我行其野刺宣王也 斯干宣王考室也 无羊宣王考牧也
  节南山家父刺幽王也 正月大夫刺幽王也 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 雨无正大夫刺幽王也雨自上下者也众多如雨而非所以为政也此序之无理虽善凿者不能通也而先儒亦或不知觉何哉 小旻大夫刺幽王也 小宛大夫刺幽王也 小弁刺幽王也太子之傅作焉 巧言刺幽王也大夫伤于谗故作是诗也 何人斯苏公刺暴公也暴公为卿士而谗苏公焉故苏公作是诗而绝之世本谯周之言务为傅会而适以章其纰谬此可为后来释经者之戒 巷伯刺幽王也寺人伤于谗故作是诗也
  谷风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绝焉 蓼莪刺幽王也民人劳苦孝子不得终养尔 大东刺乱也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谭大夫作是诗以告病焉 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在位贪残下国构祸怨乱并兴焉北山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已劳于从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 无将大车大夫悔将小人也荀子所引之诗大率与毛诗说异独此诗之说相合故东莱先生取以证成毛氏之说然不若先生以为兴体之简易明白也小明大夫悔仕于乱世也 鼓钟刺幽王也 楚茨刺幽王也政烦赋重田莱多荒饥馑降䘮民卒流亡祭祀不飨故君子思古焉先生尝语学者曰楚茨一诗精深宏博如何做得变雅所谓精深宏博四字记尽此诗之义诚敬之至威仪之敕鬼神之享福夀之报此其所谓精深也礼乐之备品物之丰逮及之遍施被之远此其所谓宏博也读者更熟玩而深索之○诗序注曰田莱多荒茨棘不除也饥馑仓庾不盈也降䘮神不与福助也大抵皆反诗之言以成序之说虽失诗人之意而深得序者之旨凡序注皆然岂为注者即作序者乎当考 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修成王之业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
  甫田刺幽王也君子伤今而思古焉 大田刺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 瞻彼洛矣刺幽王也思古明王能爵命诸侯赏善罚恶焉 裳裳者华刺幽王也古之仕者世禄小人在位则谗谄并进弃贤者之类绝功臣之世焉 桑扈刺幽王也君臣上下动无礼文焉 鸳鸯刺幽王也思古明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养有节焉 𫠆弁诸公刺幽王也暴戾无亲不能宴乐同姓亲睦九族孤危将亡故作是诗也 车舝大夫刺幽王也褎姒嫉妒无道并进谗巧败国徳泽不加于民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诗也青蝇大夫刺幽王也 宾之初筵卫武公刺时也幽王荒废媟近小人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沈湎淫液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
  鱼藻刺幽王也言万物失其性王居镐京将不能以自乐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所谓意与楚茨等篇相类者亦恐正雅之篇冇错脱在此者耳 采菽刺幽王也侮慢诸侯诸侯来朝不能锡命以礼数徴会之而无信义君子见微而思古焉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亲九族而好谗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诗也此序得之但以为幽王则未必然耳 菀柳刺幽王也暴虐无亲而刑罚不中诸侯皆不欲朝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 都人士周人刺衣服无常也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徳归壹伤今不复见古人也 采绿刺怨旷也幽王之时多怨旷者也诗记引后汉刘瑜之言以为此乃怨旷作歌者亦一证也 黍苖刺幽王也不能膏润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职焉 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此序全非诗意 白华周人刺幽后也幽王取申女以为后又得褎姒而黜申后故下国化之以妾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为之作是诗也此序之误明白如此而先儒皆莫之觉虽程子亦止能正一后字作王字而已直至先生而其义始明 绵蛮微臣刺乱也大臣不用仁心遗忘微贱不肯饮食教载之故作是诗也 ⿰夸瓜 -- 瓠叶大夫刺幽王也上弃礼而不能行虽有牲牢𩟷饩不肯用也故思古之人不以微薄废礼焉渐渐之石下国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乃
  命将率东征役久病于外故作是诗也 苕之华大夫闵时也幽王之时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因之以饥馑君子闵周室将亡伤已逢之故作是诗也 何草不黄下国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国背叛用兵不息视民如禽兽君子忧之故作是诗也上二篇谓小雅之终其或为幽王之诗也欤
  大雅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先生发明天理人心之说可谓明白切至矣其所谓曲折之意则详见于章句之下 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序者之意既以章首二句为文王事又见三章言文王能昭事上帝五章言文王不显其光遂以此诗为专指文王而言都不见了周公作诗之本意故先生于此明辨之 绵文王之兴本由大王也此序虽简而却得诗意但不知为周公所作以戒成王耳 棫朴文王能官人也说见首章自此至假乐其所作之人虽无可考然其辞温雅其意渊深又皆以咏歌文王之德故先生谓疑多出于周公也 旱麓受祖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刘之业大王王季申以百福千禄焉此序之误不必言而自明 思齐文王所以圣也 皇矣美周也天监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序亦非是先生已于章句下详之矣 灵台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乐其有灵台徳以及鸟兽昆虫焉 下武继文也武王有圣德复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 文王有声继伐也武王能广文王之声卒其伐功也
  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序意则若以此诗直为郊祀后稷以配天之诗故先生于章句下辨之 行苇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耉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焉此序之谬得先生说破读者方觉乃知传注之学固有盖于学者然亦有害于学者不可不谨择也 既醉太平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太平云者以为成王之诗故也醉酒饱德则亦随文王说而失诗之本义人有士君子之行则又牵于孟子断章而为说也 凫鹥守成也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乐之也 假乐嘉成王也自行苇至假嘉四诗若如序说而不明其所用则皆奉上之谀辞耳非先生其孰能明之小雅下先生云大雅为受釐陈戒之辞如此四篇其受釐之辞也欤然假乐亦有戒意故先生不敢断然以为公尸答凫鹥之作但为疑辞于首章之末而又取东莱先生之说载于篇终也 公刘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将莅政戒以民事美公刘之厚于民而献是诗也下三篇序皆明言召康公戒成王故先生以为必有所传授而从其说 泂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也此序虽无大失然其所谓皇天亲有徳飨有道者特据诗中餴饎及濯罍四字意其为祭祀而言耳故云语意亦疏也 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 民劳召穆公刺厉王也 板凡伯刺厉王也
  荡召穆公伤周室大坏也厉王无道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故作是诗也此序之谬明白易见而先儒皆莫之辨直至苏氏始能明之序之为诗害也大矣 抑卫武公刺厉王亦以自警也所谓各以一说反复读之者谓以刺厉王与自警二说各自求之也训义之显晦疏密则先生上所言二说之得失是也意味之厚薄浅深则以为刺厉王者浅薄以为自警者深厚也此又读诗之简要直诀者盖先生之读诗不为序所惑乱但熟玩诗之所言而以意逆志则诗之旨义自然可得学者诚不可不以此为法也 桑柔芮伯刺厉王也 云汉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厉王之烈内有拨乱之志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复行百姓见忧故作是诗也此序极得诗意唯仍叔无所考耳亦当有所𫝊授也 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复平能建国亲诸侯褎赏申伯焉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 韩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锡命诸侯先生以崧高而下三篇皆为送行之诗然则后人作诗以送行客者其殆始于此欤但崧高烝民二诗则诗中分明说是尹吉甫作故可据若韩奕则不可考知其谁作序者特以上二篇之故并属之尹吉甫则未敢以为信也 江汉尹吉甫美宣王也能兴衰拨乱命召公平淮夷 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序以韩奕江汉亦为尹吉甫所作者必无所据直以崧高烝民例言之耳至于常武则以为召穆公所作而不例归之尹吉甫者又何哉盖此篇中有尹氏二字意以为吉甫所作则不应自称尹氏而又见江汉末章有召虎致戒之词故遂以为穆公所作耳其实无所据也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坏也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是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瞻卬召旻二诗小序皆以为凡伯所作初无所据但以不可不知其所作之人而又前已将民劳与荡二诗为召穆公所作板为凡伯所作以刺厉王而今于江汉常武二诗又以为召穆公所作以戒宣王而此二诗言句又有相类者故并以属之凡伯耳宜乎先生以为未有据而不之信也
  周颂清庙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 维天之命太平告文王也序以为告太平者盖以郑笺说制法度以顺文王谓周礼六官之职故耳 维清奏象舞也序以为奏象舞者盖以郑笺谓文王造此征伐之法为周家之祥故耳 烈文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天作祀先王先公也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 时迈巡守告祭柴望也执竞祀武王也 思文后稷配天也
  臣工诸侯助祭遣于庙也 噫嘻春夏祈糓于上帝也振鹭二王之后来助祭也 丰年秋冬报也 有
  瞽始作乐而合乎祖也此序首尾言乐则如序说可也 潜季冬荐鱼春献鲔也 雝禘大祖也 载见诸侯始见乎武王庙也 有客微子来见祖庙也 武奏大武也
  闵予小子嗣王朝于庙也 访落嗣王谋于庙也 敬之群臣进戒嗣王也 小毖嗣王求助也上四篇皆一时之诗序虽但各以其意为说然其为成王求助谨患而作无疑也或又疑是周公代成王作而因以为成王之戒焉盖其辞多深雅其意极回远冇类周公之辞如小毖一篇尤与鸱鸮之诗相似 载芟春藉田而祈社稷也 良耜秋报社稷也 丝衣绎宾尸也高子曰灵星之尸也诗中不见绎宾尸之意高子之言尤无据 酌告成大武也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 桓讲武类祃也桓武志也此篇据诗辞亦是颂武王之功而序以为讲武类祃之乐歌者亦或有此理故先生取之曰岂后世取其义而用之于其事也欤 赉大封于庙也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 般巡守而祀四岳河海也
  鲁颂𬳶颂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糓牧于坰野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务农重榖诗中固无此意季孙行父事亦无所考有駜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也 泮水颂僖公能修泮宫也此诗与下閟宫皆言淮夷且其文辞亦相类疑序说或别有所据云 閟宫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
  商颂那祀成汤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坏有正考甫者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大师以那为首 烈祖祀中宗也 玄鸟祀高宗也 长发大禘也 殷武祀高宗也
  朱子辨说辅氏述曰先儒以诗序为孔子作故读诗记载苏氏曰诗序诚出于孔氏也则不若是详矣孔子删诗而取三百五篇今其亡者六焉亡诗之序未尝详也夫诗序之非孔子作盖不待此而可知也然此亦是一验又云释文载沉重云按大序是子夏毛公合作卜商意有未尽毛更足成之隋经籍志亦云先儒相承谓毛诗序子夏所创毛公及卫敬仲宏更加润色至于以为国史作者则见于大序与王氏说然皆是臆度悬断无所据依故先生直据后汉儒林传之说而断以为卫宏作又因郑氏之说以为宏特増广而润色之又取近世诸儒之说以为序之首句为毛公所分而其下推说云云为后人所益者皆曲尽人情事理至于首句之已有妄说者则非先生阅理之明考义之精不能及也至论诗序本自为一编别附经后又以尚有齐鲁韩氏之说并传于世故读者亦有知其出于后人之手而不尽信亦得其情又论毛公引以入经乃不缀篇后而超冠篇端不为注文而直作经字不为疑辞而遂为决辞云者则可见古人于经则尊信而不敢易视于已说则谦虚推托不敢自决而有待于后人者自有深意若毛公之作则出于率易不思遂启后人穿凿迁就之失以至于上诬圣经而其罪有不可逭者矣呜呼可不戒哉可不谨哉或曰子之责夫毛公者当矣而晦翁先生又生于数千年后乃尽废诸儒之说而遂断小序为不足据者何哉予应之曰不然先生之学始于致知格物而至于意诚心正其于觧释经义工夫至矣必尽取诸儒之说一一细研穷一言之善无有或遗一字之差无有能遁其诵圣人之言都一似自已言语一般盖其学已到至处能破千古疑使圣人之经复明于后世然细考其说则其端绪又皆本于先儒之所尝疑而未䆒者则亦未尝自为臆说也学者顾第弗深考耳观其终既已明知小序之出于汉儒而又以其间容或真有传授证验而不可废者故既颇采以附传中而复并为一编以还其旧因以论其得失云之说则其意之谨重不茍亦可见矣岂可与先儒之穿凿迁就者同日语哉先生又尝曰予自二十岁时读诗便觉小序无意思及去了小序只玩味诗辞却又觉得道理贯彻当初亦尝质问诸乡先生皆云序不可废而某之疑终不能释后到三十岁断然知小序之出于汉儒所作其为缪戾有不可胜言吕伯恭不合只因序讲解便有许多牵彊处某尝与之言终不肯信从读诗记中虽多说序然有说不行处亦废之某因作诗传遂成诗序辨说一册其他缪戾辨之颇详又曰小序亦间有说得好处只是杜撰处多不知先儒何故不虚心子细看这道理便只恁说却后人又只依他那个说去亦不看诗是有此意无若说不去处又须穿凿说将去
  师友粹言
  读诗法
  读诗正在吟咏讽诵观其委曲折旋之意正如自家作此诗相似自然足以感发人之善心今公门读诗只将两三句包了如作时文相似中间委曲周旋之意尽不曾理会得济得甚事若如此看只一日便可看尽何须逐日只睚得数章而又不曾透彻只是自将已意去包笼他且如人入城郭须是入那城里去㸔他街坊里巷屋庐台榭车马人物一一㸔过方是今公门只是外面望见城是如此便说我都知得了且如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贠须是见得他周旋曲折所以感发人之善心底意真个有不知手之舞足之蹈始得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女曰鸡鸣鸡既鸣矣可以兴矣士曰尚旦也子起视夜则明星尚烂然也不成又去睡于是将翺将翔而弋凫与雁观他意思如此之好真个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再三嗟叹
  大凡读书先晓得文义了只是常常熟读如㸔诗必须得著意去理训解但只平平地涵泳自好因举池之竭矣不自云频泉之竭矣不自云中四句吟咏者久之诗可以兴须是反复熟读使书与心相乳入自然有感发处
  诗且逐篇旋读方能旋通训诂岂有不读而自能尽通训诂之理乎读之多玩之久方能渐有感发岂有读一二遍而便有感发之理乎古之学诗者固有待于声音之助然今已亡之无可奈何只得熟读而从容讽味之耳若疑郑卫之不可为法即且令学者不必深究而于正当说道理处子细消详反复玩味不费工夫也
  先生问林武子㸔诗到何处对曰至大雅先生大声曰公前日方㸔节南山如何恁地快恁地不得而今人㸔文字敏底一揭开板便晓但于意味却不曾得而今便只管㸔时也只是恁地但百遍自是强五十遍时二百遍自是强一百遍时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这个㸔时也只是恁地但里面意思却有说不得底解不得底意思却在说不得底里面
  先生问潘子善㸔诗如何曰方㸔得关雎一篇未有疑处先生云未要去讨疑处只熟㸔某注得训诂字字分明只玩索涵泳方有所得若要立议论往往里面曲折未晓髣髴见得便自虚说耳恐未济事此是三百篇之首可更为熟㸔
  林武子说诗先生曰不消恁地求之太深它当初只是平说横㸔也好竖㸔也好今若是要讨路子去里面寻却又怕迫窄了
  㸔诗理义外更好㸔他文章且如谷风他只是如此说出来然而叙得事曲折先后皆有次序而今人费尽气力去做尚做得不好
  诗有说得曲折后好底有只恁地平直说后自好底如燕燕末后一二章这不要㸔上文考下章便知得是恁地意他自是说得那人著
  读诗之法既先识得他外面一个皮壳子了又须识得它里面体骨髓方好如公㸔诗只是识得个模象如此他里好处全不曾见得自家此心都不曾与他相粘所以干燥无汁浆如人开沟而无水如此读得何益
  读诗之法只是熟读涵泳自然和气从胸中流出其妙处不可得而言不待安排措置无自立说只恁地平读著意思自足须打叠得这心光荡荡地不立一个字只管虚心读他少间推来推去自得那个诗之道理所以说以此洗心便是这道理尽洗去公那心里物事使浑然都是道理
  横渠曰读诗先须识取六义而优游涵泳以得之此是读诗之要法看来书只是要读读得熟时道理自见切忌先布置立说
  因问学者每日诵诗每篇读得几遍答曰也不曾记只是觉得熟便止先生曰便是不得这个须是熟读文义都晓得了却涵泳读取百来遍方得意思方自见怪见公等每日说得来干燥元来不曾熟读不曾见得那好处读到精熟处意思自说不得如人下禾种子既下得种子须是讨水来灌养它讨粪培拥它与他锄耘方好正是下工夫养它处今只下得个种子了便休都无耘治培养底工夫所以意思都不生如人相见才了便散去都不曾交一谈如此何益与自家都不相入都恁地干燥这个贪多不得读得这一篇恨不得常熟读此篇如无那第二篇方好而今只是贪多读第一篇了又要读第二篇读第二篇了又要读第三篇恁地不成读书便是大不敬读书须是除了那走作底心论乐出乎诗
  来教谓诗本为乐而作故令学者必以声求之则知其不茍作矣此论善矣然愚意有不能无疑者盖以虞书考之则诗之作本为言志而已方其诗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乐也以诗依永以律和声则乐乃为诗而作非诗为乐而作也三代之时礼乐用于朝廷而下达于闾巷学者讽诵其言以求其志咏其声执其器舞蹈其节以涵养其心则声乐之所助于诗为多然犹曰兴于诗成于乐其求之固有序矣是以凡圣贤之言诗主于声者少发于义者多仲尼所谓思无邪孟子所谓以意逆之诚以诗之作本乎其志之所存然后诗可得而言也得其志而不得其声者有之矣未有不得其志而能通其声者也就使得之止其钟鼓铿锵而已岂圣人乐云乐云之意哉况今去孔孟之时千有馀年古乐散亡无复可考而欲以声求诗则未知古乐之遗声今皆可以推而得之乎三百五篇皆可协之音律而被之弦歌已乎诚既得之则所助于诗多矣然恐亦未得为诗之本也况未必可得则今之所讲得无画饼之讥乎故愚尝窃以为诗出乎志者也然则志者诗之本乐者其末也末虽亡而不害本之存患学者不能平心和气从容讽咏以求之情性之中耳有得乎此然后可得而言顾所得之浅深如何耳有舜文之徳然后声为律身为度箫韶二南之声不患其不足此虽未易言然其理盖不诬也不审以为如何
  詹卿家令乐工以俗乐谱吹风雅篇章初闻吹二南诗尚可听后吹文王诗都不成模様因言古者风雅颂名既不同其声想亦各别
  诗古之乐也亦如今之歌曲音各不同故邶鄘卫各有所系若大雅小雅则亦如今之宫调商调也作歌曲者亦按其腔调而作尔大雅小雅亦古之作乐体格按大雅体格作大雅按小雅体格作小雅非是做成诗后旋想度其辞为大雅小雅也大率国风是民庶所作雅是朝廷之诗颂是宗庙之诗
  论韵
  诗之音是自然如此这个与天通古人音韵后人分得密后隔开了离骚注中发两个例在前朕皇考曰伯庸惟庚寅吾以降又重之以修能纫秋兰以为佩后人不晓却谓只此两韵如此某有楚辞协韵作某人名刻在漳州
  问先生说诗率皆协韵得非诗本乐章播诸声歌自然协韵方谐律吕其音节本如是耶曰固是如此然古人文章亦多是协韵因举王制及老子叶韵处数叚又曰周颂多不叶韵疑自有和篇底相叶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叹叹即和声也李守约云吴才老自有诗谱专理会叶韵字论孟集注中有吴氏者即才老也
  问诗叶韵有何据而言曰叶韵乃吴才老所作某又续添减之盖古人作诗皆押韵与今人歌曲一般今人信口读之全失古人咏歌之意
  吴才老补音补韵其说甚详然亦有推不去者某煞寻得当时不曾记今皆忘之矣如外御其侮烝也无戎才老无寻处却云务字古人读做蒙不知戎汝二字古人通用是叶音汝也如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亦是叶音汝也下民有严叶不敢怠遑才老欲音严为庄云避汉讳却无道理某后来读楚辞天问见一严字乃押从常字去乃知是叶韵读作昻也天问才老岂不读往往无甚意义只恁地打过去也
  或问吴氏协韵何所据曰他皆有据泉州有其书每一字多者引十馀证少者两三证他说元初更多后删去姑存此耳然犹有不尽因言商颂天命降监下民有严不僭不滥不敢迨遑吴氏云严字恐是庄字汉人避讳改作严字某后来因读楚词天问见严字都押入刚字方字去又此间鄊音严作户刚反乃知严字自与皇字合然吴氏岂不曾看楚辞想是偶然失之又如常棣伐木诗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每有良朋烝也无戎吴氏复疑侮当作雺以叶戎字某却疑古人训戎为汝如以佐戎辟戎虽尔辟则戎女音或通后来读常武诗云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则戎与汝叶明矣因言古之谣谚皆押韵如夏谚之类又如散文亦有押韵者如曲礼安民哉叶音兹则与上面思辞二字叶矣又如将上堂声必扬将入戸视必下下叶䕶礼运孔子闲居亦多押韵庄子中尤多至于易彖辞爻辞皆韵语也吴才老这诗叶韵成或云好则好只是都蛮了这一部诗也
  协韵恐当以头一韵为准且如华字叶音敷如有女同车是第一句颜如舜华是第二句当读作敷字然后与下文佩玉琼琚洵美且都皆叶至如何彼秾矣唐棣之华是第一韵则当依本音读而下文王姬之车却当作尺奢反如此方是今只从吴才老旧说不能又创得此例然楚辞纷余既有此盛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能音耐然后与下文纫秋兰以为佩叶若能字只从本音则佩字遂无音如此又未可以头一韵为定
  雅论
  诗中头项多一项是音韵一项是诂训名物一项是文体逐一根究然后讨得些道理则殊不济事须是通悟底方㸔得
  或问先生分诗之经诗之传何也曰此得之吕伯恭风雅之正为经风雅之变为传如屈平之作离骚则经也如后人反骚与夫九辨之类则传耳
  先生与吴伯丰书云诗传中有音未备者以经统舛其次者此类皆失之不详今当添入然印本已定不容増减矣不免别作补脱一卷附之辨说之后然此间亦无精力辨得只烦伯丰为编集其例如后 周南樛木乐只音止二字合附本字之下鄘载驰无我有尤尤过也三字合附众人字下无以我为有过虽尔八字合附大夫君子字之下也王中谷有蓷遇人之不淑矣淑善也三字合移在叹矣字之下以上略见条例馀皆依此且用草纸写之恐有已添者却删也又黎黒也古语𥠖元犹秦言黔首桑柔篇第二章注中略已言之孟子首篇亦尝有解今若天保篇中未解可采用其说著于补脱卷中却删去桑柔篇注或但略言之亦可也更详之
  诗传中或云姑从且从其说之类皆是未有所考或问申包胥如秦乞师哀公为之赋无衣不知是作此诗是还只是歌此诗曰赋诗在他书无所见只是国语与左传说皆是左氏一手不知如何左传前面说许穆夫人赋载驰高克赋清人皆是说作此诗到晋文公赋河水以后如赋鹿鸣四牡之类皆只是歌颂其诗不知如何因言左氏说多难信如晋范宣子责姜戎不与会姜戎贽币不通言语不同不与于会亦无懵焉赋青蝇而退既说言语不同又却会恁地说又会诵诗此不可晓
  论大序
  诗大序亦只是后人做其间亦有病如国史之类
  论小序
  敬之问诗书之序曰古本是自别作一处如易大传班固叙传皆在后京师旧本扬子注其叙亦在后
  答吕伯恭书云向来所论诗序之说不知后来尊意如何雅郑二字雅恐便是大小雅郑恐便是郑风不应既以变风为雅又于郑风之外别求郑声也圣人删录取其善者以为法存其恶者以为戒无非教者岂非灭其籍哉㸔此意思甚觉通达无所窒碍气象亦自公平正大无许多囘互费力处
  问诗集传多不解诗序何也先生曰余自二十岁读诗便觉小序无意义及去了小序只玩味诗词却又觉得道理贯彻当初亦质问诸乡先生皆云序不可废而某之疑终不能释后到三十岁断然知小序出于汉儒所作其为缪戾不可胜言吕伯恭不合只因序讲解便有许牵强处某常与之言终不肯信从读诗记虽多说序然有说不行处亦废之某因作诗传遂成诗序辨说一册其他缪戾辨之颇详
  小序亦间有说得好处只是杜撰处不知先儒何故不虚心予细㸔这道理便只恁说却后人又只依他那个说亦不看诗是有此意无此意若不说去去处又须穿凿说将去又诗人当时多有倡和之辞如是者有数十篇序中都说从别处去且如蟋蟀一篇本其风俗勤俭终岁勤劳不得少休及岁之莫方且相与燕乐而又遽相戒曰日月其除无已太康职思其居盖谓今虽不可以不为乐不已过于乐乎其忧思深远固如此至山有枢一诗特以和答其意而解其忧耳故说山则有枢矣隰则有榆矣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则他人藉之以为乐耳所以解劝他及时为乐也而序者则曰刺晋僖公俭不中礼盖风俗之变必由上以及下今谓君之德俭反过乎礼而民之俗犹知用礼则必无是理也至山有枢则以为刺晋昭公又大不然矣若鱼藻则天子燕诸侯而诸侯美天子之诗也采菽则天子所以答鱼藻矣至鹿鸣则燕享宾客也序颇得其意四牡则劳使臣也而诗序下文则妄矣皇皇者华则遣使臣之诗也序固得其意伐木则燕朋友故旧之诗也人君以鹿鸣以下五诗燕其臣故臣受其赐者则歌天保之诗以答其上天保之序虽略得此意而古注言鹿鸣至伐木皆君所以下其臣臣亦归美于王崇之尊福禄之厚以答其歌却说得尤分明又如行苇自是祭毕而燕父兄耆老之诗首章言开燕设席之初而殷勤笃厚之意已见于言语之外二章言侍御献酬饮食歌乐之盛三章言既燕而射以为懽乐末章祝颂其既饮此酒皆得享夫长夀今序者不知本旨见其勿践勿履则便谓仁及草木见戚戚兄弟便为亲睦九族见黄耇便谓养老见祈黄耇便谓乞言见介尔景福便谓成其福禄碎碎细细殊无伦理其失为尤甚也既醉则父兄所以答行苇之诗也凫鹥则祭之明日绎而宾尸之诗也古者宗庙之祭皆有尸既祭之明日则煖其祭食以燕为尸之人故有此诗而假乐则公尸所以答凫鹥也今序皆失之又曰诗即今之乐章虽有倡和之意祇是乐工代歌亦非是君臣自歌也
  小序汉儒所作可信处绝少大序好处多然亦有不满人意处
  论六义
  六义次序孔氏得之但六字之旨极为明白只因郑氏不晓周礼籥章之文妄以七月一诗分为三体故诸儒多从其说牵合附会紊乱颠错费尽安排只符合得郑氏曲解周礼一章而于诗之文义意旨了无所益故鄙意不敢从之只且明白依文解义既免得纷纭枉费心力而六义都有用处不为虚设盖使读诗者知此义便作此义推求极为省力今人说诗空有无限道理而无一点意味只为不晓此耳周礼以六诗教国子亦是明此义例以求诗意庶其易晓若如今说则是未通经时无所助于发明既通经后徒然增此赘说教国子者何必以是为先而诗之为义又岂止六而已耶籥章之豳雅豳颂恐大田良耜诸篇当之不然则是别有一等而亡之矣王氏说又不即是以此七月一篇吹成三曲词同而音异耳若如郑说即两章为豳风犹或可成音节至于四章半为豳雅三章半为豳颂不知成何等曲操也
  读诗全在讽咏之功讽咏得熟则六义将自分明须使篇篇有个下落始得
  诗之兴全无巴鼻后来古诗犹有此体如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又如高山有涯林木有枝忧来无端人莫知之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皆是此体
  至于问孔子东山小鲁一节先生曰此一章如诗之有比兴者但比之他物而不说其事之如何兴则引物以发其意而终说破其事也如孔子登东山而小鲁至游于圣人之门难为言此兴也观水有术必观其澜至容光必照焉此比也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至不成章不达此又是兴而比者如鹤鸣九皋之类兴者如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上引毚兔柔木之类是也
  潘时举问柏舟诗汎彼柏舟亦汎其流注作比义㸔来与关雎之意无异彼何以为兴答曰他下面便说淑女见得是兴此诗才说柏舟下便更无贴义见得其义是比此虽较切然兴却意较深远也有兴而不甚深远这又系人才之高下有做得好底拙底

  童子问卷首
<经部,诗类,诗童子问>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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