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孟精义 (四库全书本)/论语卷05上
论孟精义 卷五上 |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五上
宋 朱子 撰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伊川解曰计利则害义命之理微仁之道大皆夫子所罕言也 又语录曰子罕言利非使人去利而就害也盖人不当以利为心易曰利者义之和以义而致利斯可矣罕言仁者以其道大故也论语一部言仁岂少哉盖仁者大事门人一一记录尽平生所言如此亦不为多也 或问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所谓利者何曰不独财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须寻自家稳便处皆利心也圣人以义为利义安处便为利如释氏之学皆本于利故便不是
横渠先生曰爱人以德论于义者尝多故罕及于利尽性者方能致命未达之人告之无益故不以亟言仁大难名人未易及故言之亦鲜
范曰利者义之和也其大者如天地之于万物也无所不利故言之也难若小人所谓利则君子所不言也命者穷理尽性然后能至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三者皆君子所力行而不可以易言学者未足以及此则不以告也
谢曰必如言利用行师利御冦始可谓之言利如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始可谓之言命如言近仁仁之方始可谓之言仁知此则夫子于三者固罕言矣杨曰知义而后可与言利知性而后可与言命尽心然后可与言仁中人以上乃可以与此故罕言也然对问仁者多矣亦曰罕言者盖子之所言求仁之方而已仁则未尝言也 问孔子罕言仁何也曰孔子告诸弟子只是言仁之方盖接之使从此来以至于仁若仁之本体则未尝言又问罕言利是何等利曰一般若利用出入之利皆是 问论语言仁处何语最为亲切曰皆仁之方也若正所谓仁则固未之尝言也故曰子罕言利与命与仁要道得亲切唯孟子言仁人心也最为亲切 又曰今学者将仁小却故不知求仁孔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孔子尚不敢当且罕言之则仁之道不亦大乎然则所谓合而言之道也何如曰由仁义行非行仁义所谓合也尹曰君子以义为利计利则害义穷理尽性然后至于命尽人道然后至于仁皆难言者也故罕言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伊川解曰常人之学多以一长而得称成名也达巷党人大夫子之博学而怪其不以一善得名于世盖不知圣人也故夫子闻之而谓门人曰欲使我何所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御执之最下者
范曰无所不学曰博学无得而名无所成名圣人之道无不通故人无得而见也达巷党人其名不传而知圣人如此此见而知者也孔子不敢居圣故自名为执御人称其大而已处其小事之宜也
吕曰无所成名圣也不欲自居故愿名一艺
谢曰无不能故不以名称介甫云谦而不敢执杨曰达巷党人知孔子博学而已不知有所谓一以贯之者故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御艺之末也自谓执御成名亦予非多学之意
尹曰圣人道全而德备不可偏长目之也达巷党人见孔子之大意其所学者博而疑其无所成名谓不以一善得名于世盖慕圣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曰欲使我何所执而得为名乎然则吾将执御也御艺之下者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伊川解曰麻冕用纯俭而无害从众可也拜乎上泰也泰谓简慢事君不可泰也宁违众也君子处世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害于义则不可从也范曰众人之所为君子酌焉或从之或违之唯其是而已矣以众为公义而举从之非也以众为流俗而举违之亦非也圣人之道若权衡轻重不可以铢两欺故纯俭虽不及礼而可从拜上则亏君臣之义举世行之亦不可从也
谢曰介甫云众俭则从众众泰则从礼知礼之本故也
杨曰礼从宜而已纯俭而宜则不以违礼而异众拜上而泰则不以同众而废礼
尹曰圣人处世可见于此盖非有意于从违合乎义而已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伊川解曰任意之与私己必行之与固执各殊也又语录曰意者任意必者必行固者固执我者私己又曰无自任私意无必为无固执无有已 又曰
敬则无己可克学之始则须从绝四去 又曰君子之学在于意必固我既亡之后而复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则学之至也 又曰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此学者所宜尽心也 又曰不以已待物而以物待物是则无我 又曰至公无私大同无我虽渺然一身在天地之间而与天地无以异也夫何碍焉佛氏厌苦根尘则是自利而已矣 又曰毋意者不妄意也毋我者循理不可守己也 又曰无私意无必为无固滞无彼我乃曾子所言也 又曰毋非禁止之词圣人绝此四者何用禁止意与我相近固与必相近须要分别出不同处意与志别志是所存处意是发动处如先意承志自别也意发而当则是理也发而不当是私意也问圣人莫是任理而不任意否曰然
横渠曰绝四之外心可存处盖必有事焉而圣不可知也 又曰不得已当为而为之虽杀人皆义也有心为之虽善皆意也正已而物正大人也正已而正物犹不免有意之累也有意为善利之也假之也无意为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为未尽况有意于未善耶仲尼绝四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也又曰意有私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
者有一焉与天地不相似 又曰天理一贯则无意必固我之凿 又曰意必固我一物存焉非诚也四者尽去则直养而无害矣 又曰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然后能无方体无方体然后能无我
范曰是四者皆生于心固近于必我近于意有意则有我有必则有固然而意与必主于外固我主于内此所以为四也意者己之私动于内而系于事则有必必则守而不移故有固固则不能忘已故有我是三者皆出于意故意为之先此知圣人之精微者也吕曰意则无义必则无命固则无时我则无天 又曰孔子绝四者皆私意也一物存乎其中则与天地不相似亦与孟子异矣
谢曰孟子谓必有事焉而勿正正即意也必如必信必果固则所过不化我则不能大同于物张先生曰四者有一焉与天地为不相似
杨曰毋意者毋私意而已若诚意则不可无也毋必则惟义所在无固则与时偕行毋我则道通为一非智足以知圣人详视而默识之不足以记此
尹曰圣人之绝四者非止之之辞盖无之也张载曰四者或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明道曰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乎是有所受命之语若孔子谓天之将䘮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䘮乃我䘮未䘮乃我未䘮我自做著天里圣贤之言气象自别〈谢氏所记云于天之将䘮斯文下便言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则文之兴䘮在孔子与天为一矣盖圣人德盛与天为一出此等语自不欲耳孟子地位未到此故曰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听天所命未能合一〉又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此圣人极断置以理又曰文不在兹乎文未尝亡谓道在孔子圣人以为己任也 又曰孔子免匡人之围亦苟脱也
范曰易困以致命遂志君子遇难则有所不慊道不可诎命可辟故也圣人乐天知命故不忧如使恶人能害己此则天也非人也若天命不害人岂能违之乎
吕曰畏者有戒心之谓孔子自谓能传文王之文章文章者前后圣之所修道则出乎天而己斯文在己斯文得䘮在天匡人何与乎 又曰道有兴有废文有得有䘮道出乎天非圣人不兴无圣人则废而已故孔子以道之废兴付诸命以文之得䘮任诸己及秦灭学焚书礼坏乐崩数千百年莫之能复殆天之䘮斯文也然道未尝䘮苟有作者斯文其复兴乎谢曰孔子师文王故曰文不在兹道之显者谓之文畏于匡其死不死夫子不敢必然命有在我者夫子犹自必也䘮斯文天也未䘮斯文亦天也圣人天之所不能违也其言天之将䘮斯文犹曰我之将䘮斯文也使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天之未䘮斯文犹曰我之未䘮斯文也故曰其如予何
杨曰斯文之兴䘮天也文实在兹人如之何哉尹曰文王既没而文王所以为文者其道固未尝亡也孔子以为已任故曰不在兹乎然则文之䘮与未䘮皆未也则匡人其如予何君子之当患难断以理而已
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横渠曰功业不试则人所见者艺而已
范曰夫子不自以为圣而自以为多能谦也圣人于天下之事无所不通故周公亦自谓多才多艺然而多能非所以率人也故夫子自谓由于少贱又以不试君子志其大者远者而遗其小者近者故不必多学者所患不得其本而求之末也若人君之职则当任人而治恭已正南面岂在乎多哉
谢曰多能不害为君子然为君子不必多能孔子以在下故多能其意恐学者认多能为君子故曰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杨曰多能非圣人之事故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多能乃其馀事耳盖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君子所当务者大人之事而已鄙事宜非所能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继以牢曰吾不试故艺盖申说也
侯曰夫子故尝言游于艺矣孔子之多能艺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艺圣人之馀事故夫子闻之恐太宰以谓君子必多能故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又曰吾不试故艺亦圣人之教人使知其所以多能以不试故艺云尔
尹曰君子固有多能者矣而其所为君子者在乎明道不在乎多能也故太宰疑之曰子果圣人欤其多能何也故曰太宰知我乎吾之多能鄙事盖以少也贱故也而所以为君子者实不在乎多能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伊川曰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无知之谓也圣人之教人俯就之若此犹恐众人以为高远而不亲也圣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则人不亲贤人之言则引而自高不如此则道不尊观于孔子孟子则可见矣 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者尽以告人他无知也与吾无隐乎尔同 或问横渠言圣人无知因问乃有知如何曰才说无知便不堪是圣人当人不问时与木石同也 又曰叩就也两端犹曰两头谓终始告鄙夫也孔子常俯就人不就则人不亲孟子尝高其说不高则道不尊 又曰叩其两端者如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举其近者众人所知极其高远者虽圣人亦如是矣其与人言莫不皆然终始两端皆竭尽也
横渠曰有不知则有知无不知则无知是以鄙夫有问仲尼叩两端而空空易无思无为受命乃如响又曰圣人一言尽天下之道虽鄙夫有问必叩两端而告之然问者随才分各足未必能两端之尽也又曰洪钟未尝有声由叩乃有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 又曰仲尼应问虽叩两端而竭然言必因人为变化所贵乎圣人之辞者以其知变化也范曰圣人于贤愚未尝不竭其诚故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不唯门人如此鄙夫之问亦必俯而就之惟恐人苦其高远而不亲也圣人与贤人言推而下之匹夫匹妇可与知焉与不肖者言推而上之虽圣人亦无以加焉是之谓两端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仁者爱人知者知人此众人所能知所能行也然而舜举皋陶汤举伊尹是亦爱人知人而已矣孔子之言其下则樊迟可行其高则舜汤亦不过此过此以往无馀知矣故曰叩其两端而竭焉
吕曰空空无知有感必应虽鄙夫有问无不尽焉谢曰不竭上下两端非圣人之言故虽语下形而上者亦无不尽
杨曰善待问者如撞钟钟非有声也叩之则鸣圣人之无知因问而有知亦若是而已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亦吾无隐乎尔之意然空空如也故告之若夫有挟而问则在所不告矣尹曰圣人之言上下皆尽即其近则众人皆可与知极其至则虽圣人亦无以加焉是之谓两端如答樊迟之问仁知两端竭尽无馀知矣若夫语上而遗下语理而遗物岂圣人之言哉虽鄙夫之问亦竭两端以告之也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伊川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者嗜欲将至有开必先也 或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不知符瑞之事果有之否曰有之国家将兴必有祯祥人有喜事气见面目圣人不贵祥瑞者盖因灾而修德则无损因祥而自恃则有害也
横渠曰凤至图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则夫子之文章如其已矣
范曰天下有道圣人在上则凤鸟至河图出夫子闵天下生民不得其所伤己不逢太平之时故曰吾已矣言终不得见也
谢曰凤鸟至河图出是亦适然虽明王之时未必有也其意止言明王不兴而已
杨曰斯文不兴则孔子其已矣
尹曰天下有道圣人在上则凤鸟至河图出孔子伤天下无道其不见伏羲尧舜之治也故曰吾已矣夫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范曰哀有䘮者所以教民恤穷也敬有爵者所以教民严上也矜不成人者所以教民慎独也凡天下之穷民众人所轻圣人所重是故帝尧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文王发政施仁必先鳏寡孤独夫子见之必为之变与帝尧文王易地则皆然也
谢曰元泽曰孔子于此有爱敬之道焉冕衣裳贵者之服
杨曰于斯三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所以广爱敬也瞽者人所易以其不见也圣人不以其不见而加敬焉盖其爱敬出于诚心而暴慢之气不设于身体凡此皆自尽而已非为人故也
侯曰圣人之道明理是也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敬之理也顺理而已
尹曰哀有䘮尊有爵不欺其不见皆圣人之诚心内外一者也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明道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则是深知道之无穷也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他人去孔子甚远颜子瞻之只在前后但不在中间耳若孔子乃在其中焉此未达一间也
伊川曰瞻之在前不及也忽焉在后过也如有所立卓尔圣人之中也 又曰在前是不及在后是过之此过不及甚微惟颜子自知他人不与卓尔是圣人立处颜子见之但未至耳 又曰颜子叹孔子曰仰之弥高至末由也已此颜子所以善学孔子而深知孔子者也 或问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如何曰此是颜子称圣人最切当处圣人教人只是如此既博之以文而又约之以礼所谓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博与约正相对圣人教人只此两字博是博学多识多闻多见之谓约只是使之知要也博学于文约之以礼虽未能知道庶几可以不畔于道此言善人君子多识前言往行而能不犯非礼者尔非颜子所以学于孔子之谓也 又曰仰之弥高见其高而未能至也钻之弥坚测其坚而未能达也此颜子知圣人之学而尽形容者也 又曰得此义理有何事不尽更有甚事出得视世之功名事业真譬如闲〈疑〉视世之仁义者真煦煦孑孑如匹夫匹妇之为谅也日视天来大事处以此理又曽何足论若知得这个义理便有进处若不知得则何縁仰高钻坚在前在后竭吾才则又见其卓尔乎
横渠曰大中至正之极文必能致其用约必能感而通未至于此其视圣人恍惚前后不可为之象此颜子之叹乎 又曰高明不可穷博厚不可极则中道不可识盖颜子之叹也 又曰极其大然后中可求止其中而后大可有 又曰颜氏求龙德正中未见其止故择中庸得一善拳拳服膺叹夫子之忽焉在后也
范曰仰之弥高不可度也钻之弥坚不可至也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不可测也是四者言夫子之道循循然善诱人者颜子以已之学所至而言也见其善诱故进而不已学而能至也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亦颜子所学也文欲其多故博之礼欲其简故约之欲罢不能者见其可企而及之故也既竭吾才者终不能至也如有所立卓尔此颜子所不及也扬雄所谓未达一间者也宰我以为夫子贤于尧舜子贡以为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夫子非不尊圣人也然而以己之所学而知夫子之高深则未有如颜子此所以几于圣人者欤
吕曰高坚前后恍惚不可为象不可趋向也夫子循循善诱博文约礼使有入德之途竭才而进自以为至矣则又卓焉者如不可企而及之此皆循循善诱者也
谢曰学然后知不足仰高钻坚瞻在前忽在后此理惟颜子知之知不足而能自反故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则回之学岂徇外者乎将以求于所性之中而已 又曰颜子学得亲切如孟子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无限量也以见圣人之道大瞻之在前即不及忽焉在后又蹉却以见圣人之道中观此一即知颜子看得极亲切博我以文使之识广约我以礼归宿处也横渠教人以礼为先大要欲得正容谨节其意谓世人汗漫无守便当以礼为地教他就上面做工夫然其门人下稍颇溺于形名度数之间行得来困无所见处如吃木札相似更没滋味遂生厌倦故其学无传之者明道先生则不然先使学者有知识却从敬入
杨曰孔子圣而不可知非钻仰所及故瞻之在前忽然在后见其如有所立卓尔而已谓之如则非见之尽也盖自可欲之善充而至大力行之积也大而化之则非力行可至故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至是非穷神知化其孰能见之故惟颜渊为足以及此馀人不与也
侯曰博我以文是致知格物约我以礼是克己复礼颜子自得如此孔子许之亦然亦是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约我以礼此是颜子拳拳服膺而勿失之事孔子则不勉而中不须言约
尹曰仰之弥高不可及也钻之弥坚不可入也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未得乎中而已然非颜子则不能知之以其虽有得而未得其止也故欲罢不能见其卓尔欲从而末由也已其未达一间与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范曰曾子将死起而易箦曰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子路欲尊夫子而不知无臣不可为有臣此由其心术之失也夫心一不正则将无所不至是以䧟于行诈罪至欺天君子之于言动虽微不可不慎夫子深惩子路所以儆学者正其心也
谢曰子路之意实尊圣人而未知所以尊也使其实有臣夫子犹不加焉况无臣而为有臣乎
杨曰孔子之无臣人之所知不可欺也无臣而为有臣是欺天而已天其可欺乎盖非知至而意诚用智自私不知行其所无事往往自陷于行诈而莫之知也其子路之谓乎
侯曰无臣而为有臣欺孰甚焉孔子所以言子路之诈也
尹曰子路以夫子尝为大夫故使门人行家臣之礼焉孔子恶其不诚故深责之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范曰君子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士之待礼犹玉之待贾也孔子孟子周流天下岂不欲行哉然而人君不致敬尽礼则不足与有为故终身旅人而无所遇此则天也若伊尹之耕于野太公伯夷之居于海滨世无成汤文王则亦终焉而已未有枉道以从人玉以求售也孔子孟子亦如是矣
谢曰圣人非怀其宝而迷其邦者然其道大而不容也赐也以为苟终于此而已岂不犹韫玉乎意其必有异乎人之求之者一冀其道之行也沽之哉沽之哉言必于沽也我待贾者也言非求也
杨曰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犹之有美玉于斯韫匵而不沽也待贾而已矣若夫求善贾而沽则取贱之道圣人不为也
侯曰如子贡此问非知圣人者必是子贡少年时若后来对叔孙武叔之语岂不知圣人是待贾者也尹曰子贡以美玉喻夫子故夫子谓我非不欲沽也待其可也自而求售则不可也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横渠曰子欲居九夷不遇于中国庶遇于九夷中国之陋为可知 又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可行何陋之有
范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君子所居则化道无内外不择地而处则虽九夷可居也夫子终不居之而以告人者所以明道也
谢曰素夷狄行乎夷狄
杨曰君子居之则用夏变夷何陋之有
尹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可行君子所居则化何陋之有是言也亦乘桴浮海之意也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范曰君子学至乐而成废郑声则乐正而不淫故雅颂各得其所学至于此而能事毕矣圣人有其位则制礼作乐无其位则正雅颂而已矣
谢曰诗自未删之前不止乎礼义者盖多如师挚之始关雎之乱可见矣
游曰雅颂各得其所而不及礼与风何也曰有其德无其位不敢作礼乐焉则礼乐非孔子之事所谓雅颂各得其所者因其旧而正之非有所作也故不及礼关雎之乱师挚固尝治之矣故不及风
杨曰周之衰礼乐虽坏亡而鲁犹足征也故自卫反鲁而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侯曰韩宣子适鲁曰周礼尽在鲁矣齐桓问高子曰鲁可取乎曰未可取也犹秉周礼如是则周之礼乐皆在鲁矣特残缺不完耳孔子周流天下知道之卒不行也于是反鲁修废补陋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尹曰鲁哀公之十年孔子自卫归鲁孔子删诗正乐反鲁之年而后治成也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䘮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明道曰䘮事人所不勉处酒人所困处孔子于中间处之得宜 又曰圣人愈自卑而道已高贤人不高则道不尊圣贤之分也不为酒困是也
伊川解曰圣人之道如天然与众人之识甚殊邈也门人弟子既亲炙而后益知其高远既若不可以及则趋望之心怠矣故圣人之教常俯而就之为其莫能度也至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我非生而知之者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事上临䘮不敢不勉君子之常行不困于酒尤其近也而以已处之者不独使夫资之下者勉思企及而才之高者亦不敢易乎近矣范曰出则事公卿者尽其忠也入则事父兄尽其孝也䘮事不敢不勉者尽其敬也不为酒困兼〈疑〉而不乱也此四者夫子之常行故以告人而自谓有之也吕曰庸行之谨是廼所以为难能
谢曰事公卿父兄勉䘮事能尽事易尽道难如夫子事鲁卫之君始可谓事公卿如曾闵者始可谓事父兄必诚必信勿之有悔始可当大事齐圣温克始可谓不为酒困
杨曰爵齿德三者天下之达尊虽圣人不敢有其一而慢其一故出必事其长上况公卿乎䘮事不必在己凡民有䘮皆是也凶事人所忌而远故在所勉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卒乎乱故多为所困圣人岂有异于人乎哉孔子之为孔子亦如是而已矣
尹曰臣闻师颐曰圣人以身处之所以俯就而教人也使夫资之下者可以勉思而企及其才之高者不敢忽乎近也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明道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义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此乃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慎独
伊川曰逝者如斯夫言道之往如此〈往一本作体〉这里须是自见得张绎曰此便是无穷曰固是道无穷然怎生一个无穷便道了却他
范曰程颐曰此道体也臣以为天运而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与道为体运乎昼夜未尝止也是以君子自强不息以天厚德载物以地见大水必观焉以其似道故也谢曰已往者过万物莫不然而其理可窥易见者莫如川流是以圣人于此发以示之
杨曰人自幼壮以至老死逝而不反其犹川流不舍昼夜也易曰品物流形流言逝而不反也知逝者如斯则知有不逝者异乎此矣
尹曰臣闻师程某曰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可窥而易见者莫如川流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纯亦不已焉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范曰所谓诚其意者无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好善如好色恶恶如恶臭此圣人之性也以好色为好德之心则可以入于圣人矣故夫子未之见也谢曰如好好色诚也好德如好色斯诚好德矣然民鲜能之
杨曰言好德之无诚心也故大学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如好好色则有诚意矣
尹曰使好德如存色恶不善如恶恶臭何患乎学之不至也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横渠曰为山平地此仲尼所以惜颜渊进未止且与互乡之进也
范曰学者自强不息则积少成多中道而止则前功皆弃圣人欲人之进不欲人之止其进也虽微必与之其止也虽大必弃之召公戒武王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君子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积小善必成大功为小恶必累大德故也
谢曰进则不可量止则已矣学至于大人矣然不求至于化不害其为上
杨曰未成一篑止吾止者时止则止也虽覆一篑进吾往者时行则行也亦各当其可而已矣
尹曰为学者譬如为山虽一篑之未至犹未成也孟子谓掘井九仞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亦此意也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
明道曰颜子之不惰者敬也
伊川曰语之而敬故不惰言好学也
范曰回闻夫子之言心解而力行之故语之不惰他人或不解孔子之言故语之有时而惰子路终身诵之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子张书绅非不力行非不受言也然孔子独称颜子好学语之而不惰者惟回而已盖颜子闻言语理一入于心则斯须不去造次颠沛未尝违之其闻夫子之言如万物得时雨之润发荣滋长何有于惰此门人所以不及也
吕曰惰则志不在而之他不惰者专心致志而已礼父母有疾言不惰盖方忧亲疾所语者切务不暇语他事也
谢曰不惰与不厌之意异声入而心不违以神受之也
游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回于夫子之言无所不说非不惰而何
杨曰于孔子之言无不说故也
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横渠曰中正然后能贯天下之道此君子所以大居正也盖得正则得所止得所止则可以弘而至于大乐正子颜子知欲仁矣乐正子不致其学足以为善人信人志于仁无恶而已颜子好学不倦合仁与智具体圣人独未至于圣人之止耳 又曰学者中道而立则有位以弘之无中道而弘则穷大而失其居失其居则无地以崇其德与不及者同此颜子所以克己研几必欲用其极也未至圣人而不已故仲尼贤其进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见其止也
谢曰吾见进未见其止张先生谓未得其中而不止杨曰知至将以止之则见其进矣未至乎终之故未见其止也颜渊知至矣未至乎终之而死故孔子惜之也
尹曰语之而心解力行造次颠沛未尝违之是不惰也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所止孔子所以叹之云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范曰五谷之生苗而不秀者有之秀而不实者有之人性质虽美而不能学则如苗而不秀虽学而不能成德则如秀而不实苗必至于实然后可食学必至于谷然后为贤万物皆然有生而不长有长而不成者人之学必求成就不可如苗而不秀秀而不实谢曰如礼记耕而弗种种而弗耨耨而弗获之譬杨曰勿忘勿助长则苗斯秀秀斯实矣舍而不耘或又揠之则苗而不秀秀而不实有矣知此其知所养矣
侯曰苗而不秀质美而不学者也秀而不实学而不至于道者也故申之以下文
尹曰五谷之生苗而不秀者有之秀而不实者有之然苗必至于实而后可君子之于学亦然是故恶夫画也孟子曰仁在乎熟之而已矣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范曰凡人进德必在于少之时舜二十以孝闻颜子十八天下归仁焉此圣人所以畏后生也若不能强学至于四十五十而无闻焉其终亦可知也故不足畏矣杨子曰冬至及夜半以后者近玄之象也夏至及日中以后者远玄之象也后生之学者犹之冬至及夜半以后也既壮而无闻焉犹之夏至及日中以后也
吕曰四十五十血气盈而将衰好恶习而成性善恶已定几不可易故无闻者不足畏见恶者至于终谢曰闻道无先后造道之极斯涂之人可以并尧禹故曰焉知来者之不如今四十五十血气向衰犹不闻道则终于此而已矣
杨曰有闻而后可进德后生虽可畏至四十五十而无闻斯亦不足畏也已盖圣人与人为善又恶其怠而止故抑扬其词如此
侯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为者亦若是故曰后生可畏至四十五十而无闻如斯而已故曰不足畏尹曰少而不勉老而无闻则亦已矣自少而进者安知其不至于极乎是可畏也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悦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范曰齐景公问政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法语之言也景公知其祸而不图之此从而不改也齐宣王欲毁明堂孟子对曰欲行王政则勿毁之此巽与之言也王曰善哉言乎然而终不能行此悦而不绎也人君之患在于有过而不改闻善而不行此孔子孟子所以不能如之何也
谢曰以其巽言故必说以其法言故必从说而从特入乎耳也至说而绎从而改然后有诸已闻人之言将以裕己也无以有诸〈阙〉
杨曰法语之言正言之也若孟子论行王政之类是也巽与之言若孟子论好色好货之类是也语之而未达拒之而不受犹之可也其终或喻焉则尚庶几乎其能改绎矣其从之也其悦之也而不改绎焉是终不改绎也已虽圣人其如何哉
侯曰法语之言正也闻正言者必面从君子则必改小人则不能巽与之言顺理而言也闻顺言者必悦君子则思绎小人则不能说而不绎从而不改自弃自暴者也虽圣人无如之何
尹曰法言者正言之也巽言者婉而导之也不背其言不若遂改其事喜说其说不若寻绎其意
子曰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范曰此夫子所常言也弟子各以所闻记之故又见于此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伊川曰人之身有形体未必能为主若有人为系虏将去随其所处已有不得与也惟心则三军之众不可夺也若并心做主不得更有甚
范曰力不能胜德勇不能胜义是以三军之帅众可夺也匹夫之志虽万乘之主有不能屈况可得而夺之乎孟子论北宫黝孟施舍之养勇以明君子之义志士皆养其志孰可得而夺之乎
谢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惟不可夺是以谓之志可夺非志也山岳可移志不可移死则可夺志则不可夺
杨曰三军之强可以力而夺其帅匹夫之志道之以其心之所同然后从之不可以力而夺也
侯曰三军之勇在人故可夺其帅匹夫之志在已故不可夺如可夺则非志也伪也
尹曰人有志则孰能夺之也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横渠曰不僭不贼其不忮不求之谓乎
范曰子路志于道而不耻恶衣恶食故夫子称之夫耻不若人则有疾恶之心是害且贪也人能无贪欲之心则何用为不善矣然不忮不求是不为不善而已未足以为善也子路之学可与之进夫子恐其自足如此故勉而进之使之至于上者也圣人之教人若权衡然轻者抑之重者损之子路自足于此故抑之未足于彼故加之所以引之而至道也
吕曰贫与富交强者必忮弱者必求
谢曰耻恶衣恶食学道者之病善心不存盖生于此由也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其志过人甚远则忮害贪求之心夫何所施也故曰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未至于此有改过迁善之心者闻此言也终身诵之犹为不忘其初己造乎此犹终身诵之则几于小成者 又曰子路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许大子路孔子却只称其如此只为他心下无事此等事打叠得过不怕此心因事出来正好著工夫不见可欲却无下工夫处
杨曰非志于道而不以恶衣恶食为耻何以与此又曰能惩忿则不忮窒欲则不求夫如是何不臧之有然此修德之事而已而子路终身诵之则画矣非所以自进于日新也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盖激之使进也
侯曰子路勇于进而志于道不耻恶衣恶食故夫子称之忮害也求贪也志于道则仁也故无贪求之心以害其仁无所用而不臧子路乐善故终身诵之孔子又恐其胶固而不通故曰是道也何足以臧盖为不忮不求未足以尽善道故也
尹曰衣敝缊袍与衣美服者立而不以为耻者有守者之所能也故孔子善之子路诵不忮不求之言以为至善故孔子又曰何足以臧所以进之也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
范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世乱然后知君子小人之在治世与君子无异然则何以别之人君惟先正心则邪正是非交乎前而不可以诚实欺听其言观其行察其临利害遇事变则君子小人之情见矣
谢曰士穷见节义世乱则识忠臣矣
杨曰非险夷之异无以见君子之操
侯曰君子节义久而益坚无他见善明故也
尹曰临利害然后知所守者也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王彦霖问道者一心也有曰仁者不忧有曰智者不惑有曰勇者不惧何也明道曰此名其德耳其理则一也得此道而不忧者仁之事也因其不忧故曰此仁也智勇亦然岂可反以不忧谓之智不惑谓之仁乎凡名其德千百皆然但此三者达德之大也伊川曰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德之序也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学之序也知以知之仁以守之勇以行之
范曰中庸曰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此学之序也又曰智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智者明于理故不惑仁者无不爱故不忧勇者果于德故不惧中庸又曰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吕曰不忧谓无私忧忧以天下不谓之忧
谢曰天下之事若一二本无可惑察理不尽则惑本无可忧有利害心则忧虽死生亦分内事本无可惧中无主则惧盖自其不惑则以智名之自其无往而不自得则以仁名之自其无恐惧心则以勇名之名虽不同要之其道则一
杨曰明善故不惑存心养性以事天故不忧见义必为故不惧
尹曰明故无所惑安故无所忧决故无所惧也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王彦霖问立德进德先后明道曰此有二有立而后进有进而至于立立而后进则是卓然〈一作立〉定后有所进立则是三十而立进则是吾见其进也有进而至于立则进而至于立道处也此进是可与适道者也立是可与立者也
伊川曰有求为圣人之心然后可与共学学而善思然后可与适道思而有所得则可与立立而化之则可与权 又曰可与共学知所以求之也可与适道知其所往也可与立者笃志固执而不变也权与权衡之权同称物而知轻重者也人无权衡则不能知轻重圣人则不以权衡而知轻重矣圣人则是权衡也 又曰人多以反经合道为权其实未尝反经权犹衡轻重两平乃权之义 又曰古今多错用权字才说权便是变诈或是权术不知权只是经所不及者权量轻重使之合义才合义便是经也权只是称锤称量轻重故曰可与立未可与权 又曰唐棣之华乃今郁李取郁李看便可以见诗兴兄弟之意又曰唐棣之华乃今千叶郁李本不偏反以喻兄弟今乃偏反则喻兄弟相失也兄弟相失者言岂不尔思但居处相远尔孔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盖言权实不远尔权只是称锤之权也能用权乃知道亦不可言权便是道也自汉以下更无人识权字又曰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因权而言逸诗也 或问圣人之道知之甚难子曰圣人未尝言易以骄人之志亦未尝言难以阻人之进圣人之道不可以难易言故孔子但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此言涵蓄意思至深至远孟子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下一岂字即露筋骨圣人之言不然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馀师此言却好孔孟言有异处须自识得横渠曰志学然后可与适道强礼然后可与立不惑然后可与权 又曰唐棣枝类𣗥枝随节屈曲故其华一偏则一反左右相矫因得全体均正偏喻管蔡失道反喻周公诛殛言我岂不思兄弟之爱以权宜合义主在远者尔唐棣本文王之诗此一章周公制作序已情而加之仲尼以不必常存而去之
范曰可与共学者同术业也学者未必志于道故未可与适道志于道者未必能有立也故未可与立也能立矣而权为难者道之用也唯圣人能尽之自汉以来儒者论权多以为反经合道甚矣其不知权也经者道之常也既反之矣岂有先之以不正而可合于道乎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圣人心若权然后物至而不可铢两欺之是以轻重适得其均也夫事有大小未尝无权尧舜唯能权与子之不如与贤也故以天下与舜禹而后世莫不以为公周公唯权亲戚之不可私也故诛管蔡而天下不以为不仁直躬唯不能权父子与信之轻重也故以证父为直微生高唯不能权于与人拒人之间也故以乞酰为仁故曰事之大小莫不有权惟圣人能尽之所以为人伦之至 又曰此孔子所不取之诗也唐棣之华美矣以其反而莫之爱贤人可思矣以其高远而不能亲是亦不好贤而已矣孔子删诗其所以不取者盖此之类与
吕曰质美故可与共学未知好故未可与适道志未定故未可与立义未精故未可与权 又曰学之始知道之在我则可与适道学之中见道之全体则可与立学之终造道而上达则可与权
谢曰可与共学质美者也然而未必能行故未可与适道能行乃可以适道矣然或作或辍者有之故未可与立能强立而不反矣未必能体常而尽变故未可与权权非机巧权变之谓犹权衡之权以其称物得中而已不及则仰过则俯中则平学至于权时中之谓也唐棣之华枝叶曲节皆相照喻权变而得中也
杨曰知为己则可与共学矣学足以明善而后可与适道信道笃而后可与立知时措之宜而后可与权世之说者以谓权者反经而合道自其学推而上之至于与权具若远矣故以唐棣之华况之盖唐棣之华反而后合也不知所谓权者犹权衡之权特称物之轻重而取中尔非有反也故夫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以正其不知权之失亦以示删诗之意也或问曰中所以立常权所以尽变不知权则不足以应物知权则中有时乎不必用矣是否杨氏曰知中即知权不知权是不知中也曰既谓之中斯有定所必有权焉是中与权固异矣曰犹坐于此室室自有中移而坐于堂则向之所谓中者今不中矣堂固自有中合堂室而观之盖又有堂室之中焉若居今之所守向之中是不知权岂非不知中乎又加以一尺之物约五寸而执之中也一尺而厚薄大小之体殊则所执者轻重不等矣犹执五寸以为中是无权也盖五寸之执长短多寡之中而非厚薄小大之中也欲求厚薄大小之中则释五寸之约唯轻重之知而其中得矣故权以中行中因权立中庸之书不言权其曰君子而时中即所谓权也
尹曰孟子有言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权也者权量以归之至当犹衡有权非世所谓变诈之术也唐棣之华一偏而一反如权则必合于道故曰夫何远之有
论语精义卷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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