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法事应慎订和约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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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法事应慎订和约疏(附陈法越情形另画三策片、又法越条约中怀叵测请详晰辨论片) 
孔宪瑴
1884年
本作品收录于《道咸同光四朝奏议

  吏科掌印给事中臣孔宪瑴等跪奏,为法事有可乘之机,和约尤宜详慎,以杜要挟而防后患,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法人倾国之力,图占越南,外彊中干,势成羝触,内则议院疑沮,外则兵士愁怨,商货不得流通,炎瘴难于久驻,土匪煽扰,新附未安,水师阑入各洋,兵力又分,其焰甚张,其情则屈。中国此时,或由越界暗行进攻,或由海道明示牵制,沈机观变,制胜不难,即海口兵船,意在恫喝,实亦能暂而不能久,使其约战,我军但坚持不动,以逸待劳,彼粮竭计穷,终必受创以遁;此其可乘之机也。臣等正拟密陈,适奉传赴内阁,恭读谕旨,并钞单二件,始知福禄诺已议定和约五条,由李鸿章奏呈御览,观其词意,要挟较轻,证以前次所投密书,狡猾之情,业已尽露。其急欲求和,巧于自谋,所当深究其隐微而不可忽者也。夫以事势方棘,李鸿章宛转联络,曲意周旋,得此作一结束,固臣等所甚愿,而论法人心腹之隐,舞其黠诈,遂得借风收帆,转博美利不居之名,使我入彼彀中而不觉,实又臣等所难安。但彼既以不欲开衅为词,有当于朝廷保境息民之心,不得不俯如所请,然所关甚大,诚如圣谕所云,此事为各国观瞻所系,若办理稍不合宜,此后洋务更不可问,不得不倍加慎重。仰见宸虑周详,莫名钦悚。臣等识见迂疏,懔承训示,窃以即就和论,尚有必当首议者,有不可轻许者,有不应含混者,有宜早声明者,有要在豫防者,敬为我皇太后、皇上陈之。

  一、和约之立,境土为重,福禄诺第一款,但云中国南界,毗连北圻,不知北圻竟将谁属。李鸿章视弃地犹弁髦,谓中国所争在体制,不在区区一越南,实为舛谬。争全越不得,必不获已,且当中分越地,画界保护,永远不得侵犯,此亦足以餍法人之欲,而偿其穷兵黩武之劳,似觉平允。

  一、保胜、宣光等处,其为越守者尚多,该约中曾未议及。中国固不利此土地,然亦断不能取以附益法人,其应如何定议,不宜缓置。

  一、法人此时所急者,欲我速撤防越之师,但疆界未定,则撤师之后,皆为敌有,难保其不逼我门户。且中国洋面,尚有彼国兵船,岂有我先撤防,使彼得专力一方之理,应俟和议既成,彼船尽退,再行减撤一半。

  一、约内兵费一节,据称法人情愿让免,系属节外生枝之语,殊于事理不合。盖彼自首祸称兵,何预中国事。若彼之兵费,当取偿于中国,则中国办防等费,先当取偿于彼。李鸿章既明知不应提到此节,何以犹立专条,殊不可解。我既无所用其赔,彼即无所用其让,必应删去此条,以免后来挟为取偿地步。

  一、属国二字,法国不肯明认,而任其朝贡中国,掩耳盗铃,殊非正大之体;不若申明中国非利其土地,而法国不禁其职贡,各为得理。此亦有何关碍而必依违其词乎?

  一、越人朝贡,仍循旧制。倘其朝贡愆期,中国自用中国之法,兴师问罪,法人不得干阻。

  一、在中国保护地面,许法人运销货物,不准驻兵;亦不准藉护商为名,时来时往一、该约第三条,法国情愿不向中国索偿赔费,中国亦宜许以毗连越南北圻之边界,所有法越与内地货物,听凭运销等语。此即图入滇境,垂涎矿利之端,此二语必须駮正,只可许其于中国南界外运销货物,不得入内地互市,尤不准买运铜铁等类,杜渐防微,庶利源不为所夺,而各国眈眈矿利之谋,亦可不戢自靖。

  一、刘永福归义天朝,效忠本国,劳勚足嘉,决不可负;越疆残破,将无立身之所,当与法人约明,其在越地,法不得与之为仇,其来中国,法不得藉为口实,庶以作天下忠义之气,坚率土敌忾之心。

  一、见既议和,法国水师兵轮,即应开回本国,不得仍驻中国洋面。若正在义和,而复添船进口,许各海口开炮轰击,有约在先,不得指为中国有意开衅。

  以上各节,或宜严词拒绝,或宜虚与委蛇。李鸿章习识敌情,必能因势利导,使之就我范围,其愿从者随时奏明,其不从者设法笼络,一面益修战备,严固根基;一面密谕沿海各大臣,使将法人穷蹙之情形,宣示各营,以励士气。万一彼中途翻覆,各省得以踊跃从事,不至中馁。盖法人势成弩末,虽所共知,然困兽犹斗,亦当深虑。且其言甘词下,正恐中藏叵测,古人受降如受敌,况于和议,何可深恃!谕旨谆谆,以整兵备边仍不宜懈为念,是诚战胜庙堂之至计。然使李鸿章果知机会一失,不可复得,仍当议战而不议和,乃不至顾一指而失肩臂,必若专主和议,亦当不讳言战,然后和约可成,和局可久。臣等愚昧之见,是否有当,谨恭折密陈,伏乞圣鉴。

  再,臣等非不知任事甚难,言事甚易,而顾为是哓哓不已者,诚以辨论不申于今日,则祸变将贻于他年。谨即法越情形,另画为三策,如蒙采择,固期稍于国事有裨,即未施行,亦幸得以敌情上达。在法人此次兴兵,筹饷艰难,早已势成孤注,不索兵费,汲汲欲和,固已情见势绌。我能借口越南两属或两不属之说,姑与往复,迁延时日,俟左宗棠、张之洞、鲍超、刘铭传等来京,从长筹画,在我则谋定后动,防备已周,在彼则瘴疠方兴,师老饷竭,乌合之徒将溃,新附之众必携。刘永福及南圻义旅,均为彼肘腋之患,瓦解土崩,翘足可待。此时以战则克,以和则固,操纵之权,悉在于我;策之上也。否则竟与约和,画定红江为界,江以南归法人保护,江以北归中国保护,各守定界,不相侵扰,彼欲屯兵,我亦屯兵以防之,彼欲通商,我亦通商以制之,内既塞中国之漏卮,外复杜他邦之欲壑,以防边固圉,为兴亡继绝之谋,以敦谊睦邻,为形格势禁之道;策之次也。如仅就此所议各条,为之申明利害,计较毫芒,则见在虽可遵守,而数年之后,仍复借端构衅,越南不复可问,滇省又将被侵;是谓下策。中外喜于和议之成,不复措意,谓其所求不过尔尔,亦何妨取怀予之,不知彼见我厌兵怯战,将复从而生心,不需索于条约之外,必刁难于条约之中,虽欲据理駮正,必更以用兵索费等词,转相恫喝。且法人彼时立脚已定,锐气方新,较之此时,难易天渊;是谓无策。臣等为大局久远起见,不避烦渎,附片具陈,伏乞圣鉴。

  再,福禄诺所呈和约第二条内,有法越所有已定未定各条约,中国概置不问之语。臣等再四思维,确系中怀叵测,自应先与订明,以期防微杜渐。假如法人逼胁越南立嗣后侵犯滇境,越人即为先导之约,中国能明知而不过问乎?且法越换约后,越人即将各约呈请中国查阅,有何损于法人,而必禁中国之概不过问。是何居心?况法越同治十三年之续约,中国并未向法诘问,乃其驻京公使罗淑亚,曾经备文照会总署,而此时与中国换约,转云概置不问,是其鬼蜮伎俩,矛盾情形,一一呈露矣。应情敕下李鸿章将此层与之详晰辨论,以免堕其术中,致贻后日之悔,谨附片具陈,伏乞圣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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