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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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四 论衡 卷第十五
汉 王充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通津草堂刊本
卷第十六

论衡卷第十五    王充

  变动篇      招致篇

  明雩篇      顺鼓篇

    变动篇

论灾异者已疑于天用灾异谴告人矣更说曰灾异

之至殆人君以政动天天动气以应之譬之以物击

鼓以椎扣锺鼔犹天椎犹政锺鼓声犹天之应也人

主为于下则天气随人而至矣曰此又疑也夫天能

动物物焉能动天何则人物系于天天为人物主也

故曰王良䇿马车骑盈野非车骑盈野而乃王良䇿

马也天气变于上人物应于下矣故天且雨商羊起

舞使天雨也商羊者知雨之物也天且雨屈其一足

起舞矣故天且雨蝼蚁徙丘蚓出琴弦缓固疾发此

物为天所动之验也故天且风巢居之虫动且雨冗

处之物扰风雨之气感虫物也故人在天地之间犹

蚤虱之在衣裳之内蝼蚁之在冗𨻶之中蚤虱蝼蚁

为逆顺横从能令衣裳冗𨻶之间气变动乎蚤虱蝼

蚁不能而独谓人能不逹物气之理也夫风至而树

枝动树枝不能致风是故夏末蜻𧊿鸣寒螀啼感阴

气也雷动而雉惊发蛰而虵出起气也夜及半而鹤

唳晨将旦而鸡鸣此虽非变天气动物物应天气之

验也顾可言寒温感动人君人君起气而以赏罚廼

言以赏罚感动皇天天为寒温以应政治乎六情风

家言风至为盗贼者感应之而起非盗贼之人精气

感天使风至也风至怪不轨之心而盗贼之操发矣

何以验之盗贼之人见物而取睹敌而杀皆在徙倚

漏刻之间未必宿日有其思也而天风已以贪狼阴

贼之日至矣以风占贵贱者风从王相乡来则贵从

囚死地来则贱夫贵贱多少斗斛故也风至而籴谷

之人贵贱其价天气动怪人物者也故谷价低昻一

贵一贱矣天官之书以正月朝占四方之风风从南

方来者旱从北方来者湛东方来者为疫西方来者

为兵太史公实道言以风占水旱兵疫者人物吉凶

统于天也使物生者春也物死者冬也春生而冬杀

也天者如或欲春杀冬生物终不死生何也物生统

于阳物死系于阴也故以口气吹人人不能寒吁人

人不能温使见吹吁之人渉冬触夏将有冻旸之患

矣寒温之气系于天地而统于阴阳人事国政安能

动之且天本而人末也登树怪其枝不能动其株如

伐株万茎枯矣人事犹树枝能温犹根株也生于天

含天之气以天为主犹耳目手足系于心矣心有所

为耳目视听手足动作谓天应人是谓心为耳目手

足使乎旌旗垂旒旒缀于杆杆冝读为韬杠之杠杆东则旒随

而西茍谓寒温随刑罚而至是以天气为缀旒也钩

星在房心之间地且动之占也齐太卜知之谓景公

臣能动地景公信之夫谓人君能致寒温犹齐景公

信太卜之能动地夫人不能动地而亦不能动天夫

寒温天气也天至高大人至卑小篙或作不能鸣锺

而萤火不爨鼎者何也钟长而篙短鼎大而萤小也

以七尺之细形感皇天之大气其无分铢之验必也

占大将且入国邑气寒则将且怒温则将喜夫喜怒

起事而发未入界未见吏民是非未察喜怒未发而

寒温之气已豫至矣怒喜致寒温怒喜之后气乃当

至是竟寒温之气使人君怒喜也或曰未至诚也行

事至诚若邹衍之呼天而霜降杞梁妻哭而城崩何

天气之不能动乎夫至诚犹以心意之好恶也有果

蓏之物在人之前去口一尺心欲食之口气吸之不

能取也手掇送口然后得之夫以果蓏之细贠圌易

转去口不远至诚欲之不能得也况天去人高远其

气莽苍无端末乎盛夏之时当风而立隆冬之月向

日而坐其夏欲得寒而冬欲得温也至诚极矣欲之

甚者至或当风鼓箑向日燃炉而天终不为冬夏易

气寒暑有节不为人变改也夫正欲得之而犹不能

致况自刑赏意思不欲求寒温乎万人俱叹未能动

天一邹衍之口安能降霜邹衍之状孰与屈原见拘

之冤孰与沉江离骚楚辞凄怆孰与一叹屈原死时

楚国无霜此怀襄之世也厉武之时卞和献玉刖其

两足奉玉泣出涕尽续之以血夫邹衍之诚孰与卞

和见拘之冤孰与刖足仰天而叹孰与泣血夫叹固

不如泣拘固不如刖料计冤情衍不如和当时楚地

不见霜李斯赵高谗杀太子扶苏并及蒙恬蒙骜其

时皆吐痛苦之言与叹声同又祸至死非徒茍徙而

其死之地寒气不生秦坑赵卒于长平之下四十万

众同时俱陷当时啼号非徒叹也诚虽不及邹衍四

十万之冤度当一贤臣之痛入坑塪之啼度过拘囚

之呼当时长平之下不见陨霜甫刑曰庶僇旁告无

辜于天帝此言蚩尤之民被冤旁告无罪于上天也

以众民之叫不能致霜邹衍之言殆虚妄也南方至

热煎沙烂石父子同水而浴北方至寒凝冰坼土父

子同穴而处燕在北边邹衍时周之五月正岁三月

也中州内正月二月霜雪时降北边至寒三月下霜

未为变也此殆北边三月尚寒霜适自降而衍适呼

与霜逢会传曰燕有寒谷不生五榖邹衍吹律寒谷

复温则能使气温亦能使气复寒何知衍不令时人

知巳之冤以天气表巳之诚窃吹律于燕谷狱令气

寒而因呼天乎即不然者霜何故降范雎为湏贾所

谗魏齐僇之折干折胁张仪游于楚楚相掠之被捶

流血二子冤屈太史公列记其状邹衍见拘雎仪之

比也且子长何讳不言案衍列传不言见拘而使霜

降伪书游言犹太子丹使日再中天雨粟也由此言

之衍呼而降霜虚矣则杞梁之妻哭而崩城妄也顿

牟叛赵襄子帅师攻之军到城下顿牟之城崩者十

馀丈襄子击金而退之夫以杞梁妻哭而城崩襄子

之军有哭者乎秦之将灭都门内崩霍光家且败第

墙自坏谁哭于秦宫泣于霍光家者然而门崩墙坏

秦霍败亡之徴也或时杞国且圯而杞梁之妻适哭

城下犹燕国适寒而邹衍偶呼也事以类而时相因

闻见之者或而然之又城老墙朽犹有崩坏一妇之

哭崩五丈之城是城则一指摧三仞之楹也春秋之

时山多变山城一类也哭能崩城复能坏山乎女然

素缟而哭河河流通信哭城崩固其冝也案𣏌梁从

军死不归其妇迎之鲁君吊于途妻不受吊棺归于

家鲁君就吊不言哭于城下本从军死从军死不在

城中妻向城哭非其处也然则𣏌梁之妻哭而崩城

复虚言也因类以及荆轲秦王白虹贯日卫先生为

秦画长平之计太白食昴复妄言也夫豫子谋杀襄

子伏于桥下襄子至桥心动贯高欲杀高祖藏人于

壁中高祖至柏人亦动心二子欲刺两主两主心动

实论之尚谓非二子精神所能感也而况荆轲欲刺

秦王秦王之心不动而白虹贯日乎然则白虹贯日

天变自成非轲之精为虹而贯日也钩星在房心间

地且动之占也地且动钩星应房心夫太白食𭥦犹

钩星在房心也谓卫先生长平之议令太白食𭥦疑

矣岁星害鸟尾周楚恶之𬘭然之气见宋卫陈郑灾

案时周楚未有非而宋卫陈郑未有恶也然而岁星

先守尾灾气署垂于天其后周楚有祸宋卫陈郑同

时皆然岁星之害周楚天气灾四国也何知白虹贯

日不致刺秦王太白食昴使长平计起也

    明雩篇

变复之家以久雨为湛久旸为旱旱应亢阳湛应沈

溺或难曰夫一岁之中十日者一雨五日者一风雨

颇留湛之兆也旸颇久旱之渐也湛之时人君未必

沈溺也旱之时未必亢阳也人君为政前后若一然

而一湛一旱时气也范蠡计然曰太岁在子水毁金

穰木饥火旱夫如是水旱饥穰有岁运也岁直其运

气当其世变复之家指而名之人君用其言求过自

改旸久自雨雨久自旸变复之家遂名其功人君然

之遂信其术试使人君恬居安处不求已过天犹自

雨雨犹自旸旸济雨济之时人君无事变复之家犹

名其术是则阴阳之气以人为主不说于天也夫人

不能以行感天天亦不随行而应人春秋鲁大雩旱

求雨之祭也旱久不雨祷祭求福若人之疾病祭神

解祸矣此变复也诗云月离于毕比滂沲矣书曰月

之从星则以风雨然则风雨随月所离从也房星四

表三道日月之行出入三道出北则湛出南则旱或

言出北则旱南则湛案月为天下占房为九州候月

之南北非独为鲁也孔子出使子路赍雨具有顷天

果大雨子路问其故孔子曰昨暮月离于毕后日月

复离毕孔子出子路请赍雨具孔子不听出果无雨

子路问其故孔子曰昔日月离其阴故雨昨暮月离

其阳故不雨夫如是鲁雨自以月离岂以政哉如审

以政令月离于毕为雨占天下共之鲁雨天下亦冝

皆雨六国之时政治不同人君所行赏罚异时必以

雨为应政令月离六七毕星然后足也鲁缪公之时

岁旱缪公问县子天旱不雨寡人欲暴巫奚如县子

不听欲徙市奚如对曰天子崩巷市七日诸公薨巷

市五日为之徙市不亦可乎案县子之言徙市得雨

也案诗书之文月离星得雨日月之行有常节度肯

为徙市故离毕之阴乎夫月毕天下占徙鲁之市安

耐移月月之行天三十日而周一月之中一过毕星

离阳则阳假令徙市之感能令月离毕阳其时徙市

而得雨乎夫如县子言未可用也董仲舒求雨申春

秋之义设虚立祀父不食于枝庶天不食于下地诸

侯雩礼所祀未知何神如天神也唯王者天乃歆诸

侯及今长吏天不享也神不歆享安耐得神如云雨

者气也云雨之气何用歆享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

崇朝而辨雨天下泰山也泰山雨天下小山雨国邑

然则大雩所祭岂祭山乎假令审然而不得也何以

效之水异川而居相高分寸不决不流不凿不合诚

令人君祷祭水旁能令高分寸之水流而合乎夫见

在之水相差无㡬人君请之终不耐行况雨无形兆

深藏高山人君雩祭安耐得之夫雨水在天地之间

也犹夫涕泣在人形中也或赍酒食请于惠人之前

未出其泣惠人终不为之陨涕夫泣不可请而出雨

安可求而得雍门子悲哭孟尝君为之流涕苏秦张

仪悲说坈中鬼谷先生泣下沾襟或者傥可为雍门

之声出苏张之说以感天乎天又耳目高远音气不

通杞梁之妻又已悲哭天不雨而城反崩夫如是竟

当何以致雨雩祭之家何用感天案月出北道离毕

之阴希有不雨由此言之北道毕星之所在也北道

星肯为雩祭之故下其雨乎孔子出使子路赍雨具

之时鲁未必雩祭也不祭沛然自雨不求旷然自旸

夫如是天之旸雨自有时也一岁之中旸雨连属当

其雨也谁求之者当其旸也谁止之者人君听请以

安民施恩必非贤也天至贤矣时未当雨伪请求之

故妄下其雨人君听请之类也变复之家不推类验

之空张法术惑人君或未当雨而贤君求之而不得

或适当自雨恶君求之遭遇其时是使贤君受空责

而恶君蒙虚名也世称圣人纯而贤者駮纯则行操

无非无非则政治无失然而世之圣君莫有如尧汤

尧遭洪水汤遭大旱如谓政治所致尧汤恶君也如

非政治是运气也运气有时安可请求世之论者犹

谓尧汤水旱水旱者时也其小旱湛皆政也假令审

然何用致湛审以政致之不修所以失之而从请求

安耐复之世审称尧汤水旱天之运气非政所致夫

天之运气时当自然虽雩祭请求终无补益而世又

称汤以五过祷于桑林时立得雨夫言运气则桑林

之说绌称桑林则运气之论消世之说称者竟当何

由救水旱之术审当何用夫灾变大抵有二有政治

之灾有无妄之变政治之灾湏耐求之求之虽不耐

得而惠愍恻隐之恩不得已之意也慈父之于子孝

子之于亲知病不祀神疾痛不和药又知病之必不

可治治之无益然终不肯安坐待绝犹卜筮求祟召

毉和药者恻痛殷勤兾有验也既死气绝不可如何

升屋之危以衣招复悲恨思慕兾其悟也雩祭者之

用心慈父孝子之用意也无妄之灾百民不知必归

于主为政治者慰民之望故亦必雩问政治之灾无

妄之变何以别之曰德鄷政得灾犹至者无妄也德

衰政失变应来者政治也夫政治一有也治字则外雩而

内改以复其亏无妄则内守旧政外修雩礼以慰民

心故夫无妄之气历世时至当固自一不冝改政何

以验之周公为成王陈立政之言曰时则物有间之

自一话一言我则末维成徳之彦以乂我受民周公

立政可谓得矣知非常之物不赈不至故敕成王自

一话一言政事无非毋敢变易然则非常之变无妄

之气间而至也水气间尧旱气间汤周宣以贤遭遇

久旱建初孟季北州连旱牛死民乏放流就贱圣主

宽明于上百官共职于下太平之明时也政无细非

旱犹有气间之也圣主知之不改政行转谷赈赡损

鄷济耗斯见之审明所以救赴之者得冝也鲁文公

间岁大旱臧文仲曰修城郭贬食省用务啬劝分文

仲知非政故徒修备不改政治变复之家见变辄归

于政不揆政之无非见异惧惑变易操行以不冝改

而变秪取灾焉何以言必当雩也曰春秋大雩传家

在宣公羊穀梁无讥之文当雩明矣曽晳对孔子言

其志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曰吾与点也鲁设雩

祭于沂水之上暮者晚也春谓四月也春服既成谓

四月之服成也冠者童子雩祭乐人也浴乎沂涉沂

水也象龙之从水中出也风乎舞雩风歌也咏而馈

咏歌馈祭也歌咏而祭也说论之家以为浴者浴沂

水中也风干身也周之四月正岁二月也尚寒安得

浴而风干身由此言之涉水不浴雩祭审矣春秋左

氏传曰启蛰而雩又曰龙见而雩启蛰龙见皆二月

也春二月雩秋八月亦雩春祈谷雨秋祈谷实当今

灵星秋之雩也春雩废秋雩在故灵星之祀岁雩祭

也孔子曰吾与点也善点之言欲以雩祭调和阴阳

故与之也使雩失正点欲为之孔子冝非不当与也

樊迟从游感雩而问刺鲁不能崇徳而徒雩也夫雩

古而有之故礼曰雩祭祭水旱也故有雩礼故孔子

不讥而仲舒申之夫如是雩祭祀礼也雩祭得礼则

大水鼓用牲于社亦古礼也得礼无非当雩一也礼

祭也社报生万物之功土地广远难得辨祭故立社

为位主心事之为水旱者阴阳之气也满六合难得

尽祀故修坛设位敬恭祈求效事社之义复灾变之

道也推生事死推人事鬼阴阳精气傥如生人能饮

食乎故共馨香奉进旨嘉区区惓惓兾见荅享推祭

社言之当雩二也岁气调和灾害不生尚犹而雩今

有灵星古昔之礼也况岁气有变水旱不时人君之

惧必痛甚矣虽有灵星之祀犹复雩恐前不备肜绎

之义也兾复灾变之亏获鄷穰之报三也礼之心悃

愊乐之意欢忻悃愊以玉帛效心欢忻以锺鼓验意

雩祭请祈人君精诚也精诚在内无以效外故雩祀

尽已惶惧关纳精心于雩祀之前玉帛锺鼓之义四

也臣得罪于君子获过于父比自改更且当谢罪惶

惧于旱如政治所致臣子得罪获过之类也默改政

治潜易操行不彰于外天怒不释故必雩祭惶惧之

义五也汉立博士之官师弟子相诃难欲极道之深

形是非之理也不出横难不得从说不发苦诘不闻

甘对导才低仰欲求禆也砥石劘厉欲求铦也推春

秋之义求雩祭之说实孔子之心考仲舒之意孔子

既殁仲舒已死世之论者孰当复问唯若孔子之徒

仲舒之党为能说之

    顺鼓篇

春秋之义大水鼓用牲于社说者曰鼓者攻之也或

曰胁之胁则攻矣阳胜攻社以救之或难曰攻社谓

得胜负之义未可得顺义之节也人君父事天母事

地母之党类为害可攻母以救之乎以政令失道阴

阳缪盭者人君也不自攻以复之反逆节以犯尊天

地安肯济使湛水害伤天不以地害天攻之可也今

湛水所伤物也万物于地卑也害犯至尊之体于道

违逆论春秋者曾不知难案雨出于山流入于川湛

水之类山川是矣大水之灾不攻山川社土也五行

之性水土不同以水为害而攻土上胜水攻社之义

母乃如今世工匠之用椎凿也以椎击凿令凿穿木

今傥攻土令厌水乎且夫攻社之义以为攻阴之类

也甲为盗贼伤害人民甲在不亡舎甲而攻乙之家

耐止甲乎今雨者水也水在不自攻水而乃攻社案

天将雨山先出云云积为雨雨流为水然则山者父

母水者子弟也重罪刑及族属罪父母子弟乎罪其

朋徒也计山水与社俱为雨类也孰为亲者社土也

五行异气相去远殷太戊桑谷俱生或曰高宗恐骇

侧身行道思索先王之政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明

养老之义桑谷消亡享国长久此说者春秋所共闻

也水灾与桑榖之变何以异殷王改政春秋攻社道

相违反行之何从周成王之时天下雷雨偃禾㧞木

为害大矣成王开金縢之书求索行事周公之功执

书以泣遏雨止风反禾大木复起大雨久湛其实一

也成王改过春秋攻社两经二义行之如何月令之

家虫食榖稼取虫所类象之吏笞击僇辱以灭其变

实论者谓之未必真是然而为之厌合人意今致雨

者政也吏也不变其政不罪其吏而徒攻社能何复

塞茍以为当攻其类众阴之精月也方诸郷月水自

下来月离于毕出房北道希有不雨月中之兽兔蟾

蜍也其类在地螺与蚄也月毁于天螺蚄舀缺同类

明矣雨久不霁攻阴之类冝捕斩兔蟾蜍椎𬒳螺蚄

为其得实蝗虫时至或飞或集所集之地谷草枯索

吏卒部民堑道作塪榜驱内于堑塪杷蝗积聚以千

斛数正攻蝗之身蝗犹不止况徒攻阴之类雨安肯

霁尚书太传曰烟氛郊社不修山川不祝风雨不时

霜雪不降责于天公臣多弑主㜸多杀宗五品不训

责于人公城郭不缮沟池不修水泉不隆水为民害

责于地公王者三公各有所主诸侯卿大夫各有分

职大水不责卿大夫而击鼓攻社何知不然鲁国失

礼孔子作经表以为戒也公羊高不能实董仲舒不

能定故攻社之义至今复行之使高尚生仲舒未死

将难之曰久雨湛水溢谁致之者使人君也冝改政

易行以复塞之如人臣也冝罪其人以过解天如非

君臣阴阳之气偶时运也击鼓攻社而何救止春秋

说曰人君亢阳致旱沈溺致水夫如是旱则为沈溺

之行水则为亢阳之操何乃攻社攻社不解朱丝萦

之亦复未晓说者以为社阴朱阳也水阴也以阳色

萦之助鼓为救夫大山失火灌以壅水众知不能救

之者何也火盛水少热不能胜也今国湛水犹大山

失火也以若绳之丝萦社为救犹以壅水灌大山也

原天心以人意状天治以人事人相攻击气不相兼

兵不相负不能取胜今一国水使真欲攻阳以绝其

气悉发国人操刀把杖以击之若岁终逐疫然后为

可楚汉之际六国之时兵革战攻力彊则胜弱劣则

负攻社一人击鼓无兵革之威安能救雨夫一旸一

雨犹一昼一夜也其遭若尧汤之水旱犹一冬一夏

也如或欲以人事祭祀复塞其变冬求为夏夜求为

昼也何以效之久雨不霁试使人君高枕安卧雨犹

自止止久至于大旱试使人君高枕安卧旱犹自雨

何则旸极反阴阴极反旸故夫天地之有湛也何以

知不如人之有水病也其有旱也何以知不如人有

瘅疾也祷请求福终不能愈变操易行终不能救使

医食药兾可得愈命尽期至医药无效尧遭洪水春

秋之大水也圣君知之不祷于神不改乎政使禹治

之百川东流夫尧之使禹治水犹病水者之使医也

然则尧之洪水天地之水病也禹之治水洪水之良

医也说者何以易之攻社之义于事不得雨不霁祭

女娲于礼何见伏羲女娲俱圣者也舎伏羲而祭女

娲春秋不言董仲舒之议其故何哉夫春秋经但言

鼓岂言攻哉说者见有鼓文则言攻矣夫鼓未必为

攻说者用意异也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

而附益之孔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攻之可也攻

者责也责让之也六国兵革相攻不得难此此又非

也以卑而责尊为逆矣或据天责之也王者母事地

母有过子可据父以责之乎下之于上冝言谏若事

臣子之礼也责让上之礼也乖违礼意行之如何夫

礼以鼓助号呼明声响也古者人君将出撞锺击鼓

故警戒下也必以伐鼓为攻此社此则锺声鼓鸣攻

击上也大水用鼔或时再告社阴之太盛雨湛不霁

阴盛阳微非道之冝口祝不副以鼓自助与日食鼓

用牲于社同一义也俱为告急彰阴盛也事大而急

者用锺鼓小而缓者用铃𥭳彰事告急助口气也大

道难知大水久湛假令政治所致犹先告急乃斯政

行盗贼之发与此同操盗贼亦政所致比求阙失犹

先发告鼓用牲于社发觉之也社者众阴之长故伐

鼓使社知之说鼓者以为攻之故攻毋逆义之难縁

此而至今言告以阴盛阳微攻尊之难奚从来哉且

告冝于用牲用牲不冝于攻告事用牲礼也攻之用

牲于礼何见朱丝如绳示在旸也旸气实微故用物

微也投一寸之鍼布一丸之艾于血脉之蹊笃病有

瘳朱丝如一寸之鍼一丸之艾也吴攻破楚昭王亡

走申包胥间步赴秦哭泣求救卒得助兵却吴而存

楚击鼓之人伐如何耳使诚若申包胥一人击得假

令一人击鼓将耐令社与秦王同感以土胜水之威

却止云雨云雨气得与吴同恐消散入山百姓被害

者得𫎇霁晏有楚国之安矣迅雷风烈君子必变虽

夜必兴衣冠而坐惧威变异也夫水旱犹雷风也虽

运气无妄欲令人君高枕幄卧幄字一本作据以俟其时无

恻怛忧民之心尧不用牲或时上世质也仓颉作书

奚仲作车可以前代之时无书车之事非后世为之

乎时同作殊事乃可难异世易俗相非如何俗图画

女娲之象为妇人之形又其号曰女仲舒之意殆谓

女娲古妇人帝王者也男阳而女阴阴气为害故祭

女娲求福祐也传又言共工与颛顼争为天子不胜

怒而触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维绝女娲消炼五色

石以补苍天断鳌之足以立四极仲舒之祭女娲殆

见此传也本有补苍天立四极之神天气不和阳道

不胜傥女娲以精神助圣王止雨湛乎


论衡卷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