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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全解 (四库全书本)/全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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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全解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论语全解      四书类
  提要
  等谨案论语全解十卷宋陈祥道𢰅祥道字用之福州人元祐中为太常博士秘书省正字李廌师友谈记载其本末甚详晁公武读书志云王介甫论语注子雱口义其徒陈用之解绍圣后皆行于场屋为当时所重又引或人言谓用之书乃邹浩所著托之用之考宋史艺文志别有邹浩论语解义十卷则浩所著原自为一书并未托之祥道疑或人所言为误旧本祥道自序之首题门人章粹校勘而每卷皆标曰重广陈用之真本入经论语全解未详其义岂尔时尝以是本为经义通用之书故云然耶祥道长于三礼之学所作礼书世多称其精博故诠释论语亦于礼制最为明晰如解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章则引乡饮酒之义以明之解师冕见章则引礼待瞽者如老者之义以明之虽未必尽合经意而旁引曲证颇为有见又如臧文仲居蔡章则云冀多良马称骥泸水之黑称卢蔡出宝龟称蔡于关雎之乱章则云治污谓之污治弊谓之弊治荒谓之荒治乱谓之乱此类或不免创立别解而连类引伸亦多有禆于义训惟其学术本宗信王氏故往往杂据庄子之说以作证佐殊非解经之体然其间徴引详核可取者多固不容以一眚掩也乾隆四十二年八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 费 墀


  论语全解原序
  言理则谓之论言义则谓之议庄子曰六合之外圣人存而勿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也圣人议而勿辨盖夫论则及理耳所亏者道议则及义耳所亏者理圣人岂不欲废去应问体道以自冥哉道无问无应不发一言不与万物同患此特畸人耳非圣人之所尚然则孔子虽欲忘言岂可得哉不得已而言理以答学者之问而已夫是之谓论语然而王者之迹熄圣人虽言理以答学者之问犹未可以已也故其言义则存乎春秋言理则存乎论语而春秋之作是是以劝善非非以惩恶善恶之判犹在权衡之上轻重或差予夺弗明其赏不足以为荣其罚不足以为辱矣不得不议若夫论语之言则答学者之问而已何事乎此尝谓希微者道易简者理君子以理明道以义明理言至于义去道远矣孔子之世师道既明异端未起由辨议无间而作故圣人之答问言理而足矣平居之时弟子在侧各言其志圣人察其所安得其才性之病处仁孝之言随分而应不必屡告而详说之大扺君子之教人欲其思得之孔子之于弟子不愤则不启不悱则不发有所罕言有所不语其归则曰忠恕仁义而已一隅之举两端之叩近而远约而详思得之则会其所固有者矣弟子之列有闻一而知二者有闻一而知十者问诗而知礼问伯夷而知夫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我告之约彼得之详以至于是欤不足之冉求不恱之季路闻理而不得叛卒为贤者则后世之学士大夫岂宜置诸口耳之间哉论语之后子思之中庸孟子之七篇尤得其详然而孟子之世许子之言盈天下孟子思欲拒诐说放淫辞不得已而有辨焉难疑问答不直则道不见故其为言尤详于论语虽然圣人之言或论或辨非立异也时焉而已矣陈祥道序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一     宋 陈祥道 撰学而第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学所以穷理教所以通物学而时习之则于理有所见故恱有朋自远方来则于物有所通故乐于理有所见于物有所通宜为人知而不知宜愠而不愠然后谓之君子悦乐智之事也不愠仁之事也子夏出见纷华而恱入闻夫子之道而乐则恱者有所得于外乐者有所适于内朋友之讲习易以为恱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孟子以为乐是讲习亦此意也然人之情莫不喜其所同恶其所异荣其所达丑其所穷则其喜恶荣丑在物而不在我庸能安于命哉此孔子所以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人不知而不愠然后为君子易曰不见是而无闷子曰不见知而不悔孟子曰人不知亦嚣嚣故孔子在陈弦歌不衰孟子去齐未尝不豫凡以此也传曰兰不为莫服而不芳舟不为莫乘而不浮君子不为莫知而愠彼子路之愠见子贡之色作岂知是哉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犯上者常始于不顺作乱者常始于犯上孝弟则顺矣故好犯上者鲜不好犯上则顺之至故好作乱者未之有也有子不曰不犯上而曰不好犯上者不犯上在迹不好犯上在心心之所不好则迹之所不为可知诗序以无犯非礼不及无思犯礼之深则不犯上不及不好犯上之为至也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弟出于性而道又出于孝弟人莫不有孝弟之良心而道常不存者以其务末不务本也言本立而道生又言孝弟仁之本盖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礼记言中者天下之大本继之以和者天下之达道诗序言葛覃后妃之本继之以化天下以妇道其所谓本者虽殊其本立而道生则一也孟子以事亲为仁之实有子则以孝弟为仁之本者孟子执同以为异有子合异以为同故也古之立言者类多如此孟子言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礼记则言孝近王弟近霸孔子言人而不仁如礼乐何礼记则义近礼仁近乐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讷者无巧言木者无令色木与讷务本者也故近仁巧言令色务末者也故鲜矣仁礼称辞欲巧诗美令仪巧令者何也子曰有其本而辅以末则庶乎其可若事其末而忘其本则不可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谋贵忠言贵信传贵习谋交传者施诸人忠信习者存诸已先忠信而后习与易言忠信进徳继之以修辞立其诚礼言尊徳性而继之以道问学同意季文子三思则思其所未然者也曽子之三省则省其所已然者也传曰君子三省乎身则智明而行无过此之谓欤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曾子三省其身可谓善守身矣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敬则无所茍信则无所诞节用则不伤财爱人则不害民使民以时则不夺其力盖不能敬事则不能立信不能节用则无以爱人故言敬事而继之以信言节用而继之以爱人成王诰康叔以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则敬事而信所谓敬典也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所谓𥙿民也示之以敬则民不慢示之以信则民不疑示之以爱则民不离然后从而使之且使之也又以时人孰以为厉已哉言人又言民者人有十等民则特其贱者而已爱则兼乎贵贱故言人使之则特其贱者故言民诗曰宜民宜人传曰和其民人与此同意周官县师质人朝士所谓人民则异于是矣千乘之国百里之国也礼记曰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车千乘者革车千乘自百里言之地方七百里兼附庸言之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入则孝于父兄出则弟于长上庸行之谨庸言之信汎爱众而有容亲仁而有择凡此尊徳性者也尊徳性而后可以道问学故曰行有馀力则以学文盖弓调然后可以求中马服然后可以求良士信悫然后可以求智能若夫不知出此而以学文为先此古人所以讥其圣读庸行凤鸣鸷翰也礼曰忠信之人可以学礼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彼善而我善之谓之善善彼贤而我贤之谓之贤贤易色智也事父母能竭其力孝也事君能致其身忠也与朋友交言而有信信也有是四者则其质美矣故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由是观之朽木粪土之质虽博学多闻君子谓之未学可也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
  言重则有法行重则有徳貌重则有威盖重足以畏人而不诎于人足以役物而不役于物不诎于人故有威不役于物故学固昔颜氏子视听言动无非礼则重矣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之则固矣庄子云中无主则不正外无正则不行主忠信则有主于内无友不如已则有正于外也重以固其学友以辅其徳可谓善学矣然过而惮改则不足以成君子之道故终之以过则勿惮改也易之要终于补过之无咎孔子之忧终于不善不能改与此意同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徳归厚矣
  孝经曰擗踊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厝之慎终者也为之宗庙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时思之追远者也于终慎之则生可知于远追之则近可知此民徳所以归厚矣诗序有云民徳归厚一者一者民之行厚者民之性则民性即民徳归厚一者以行齐行也民徳归厚者以性化性也慎终追远民徳归厚岂非以性化性哉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礼曰温良者仁之本又曰恭俭以求役仁信让以求役礼则温良恭俭让者仁与礼而已仁者爱人爱人则人常爱之有礼者敬人敬人则人常敬之此夫子之至于是邦必闻其政也然夫子之道其体无方其用无体岂特温良恭俭让而已哉盖释其所有而致人之所以来者如斯而已若夫哀公季康子问之于鲁景公问之于齐叶公问之于楚凡此皆未尝求之而彼自以其政来问则夫子之所求求诸已而已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父在观其志将以承之也父没观其行将以行之也三年无改过乎此而改之可也庄子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孔子以为难能谓其过三年而不改故也礼曰孝子之身终终身也者非终父母之身终其身也是故父母之所爱爱之父母之所敬敬之至于犬马尽然况于人乎此孝子所以改父之道不忍为也然父之道为可行也虽终身无改可也以为不可行也三年无改可乎曰古之人君有三年之丧皆以其国听于冢宰虽父之道为不可行吾犹不与改也彼鲁隐公于其可改而不改以至成先公之邪志秦襄公于其不可改而改之以至忘先君之举皆不足以语此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敬者礼之体和者礼之用一之于敬则离故用和为贵一之于和则流故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非小大由之者也然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礼曰夫敬以和何事不行传曰敬与和相反而相成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言必信则远义行太巽则远礼君子无远义之信然后言可复无远礼之恭然后远耻辱晋文公伐原退舎则言可复尾生之信非可复也孔子敬所不敬则远耻辱陈质之恭非远耻辱也耻由中出辱自外至论语有言耻而不及辱此兼言之者以其恭近礼而待已侍人之道备故也
  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不因人而人因之其徳崇徳崇则人之所宗也莫之因而因人者其徳卑徳卑非人之所宗也虽然因人而不失其所亲则所闻者正言所见者正行亦可宗也易比之初六择有孚者比之所谓因不失其亲也终来有它吉所谓亦可宗也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巳
  食无求饱居无求安不以小体害大体敏于事而慎于言不以所言胜所为此资诸已者也就有道而正焉资诸人者也古之有道者所饱在徳不在食所安在仁不在居进其茙菽有稻粱之味庇其蓬屋若广厦之䕃终身自适不知荣辱之在我也在彼也君子以饱食安居为戒此学者所宜知也易曰君子将有为也将有行也行则所行者也事则所为者也言君子敏于事又言君子欲敏于行则敏于行成徳之君子也敏于事务学之君子也传曰行成而先事成而后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巳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谄失之卑骄失之亢二者非本于自然而常出于或使故贫而谄不若无谄富而骄不若无骄然无谄则能守而已未若乐无骄则能恭而已未若好礼此所以有其质者不可不成之以学也治骨与角谓之切磋治玉与石谓之琢磨切磋则以彼利器修此而成器故譬之道学琢磨则以谓见不善改此而成善故譬之自修道学所谓见贤思齐者也自修所谓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自切磋至于琢磨然后器可用自道学至于自修然后道可成故先切磋后琢磨先道学后自修也礼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荀卿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谓学问也盖别而言之切磋非自修琢磨非道学合而言之皆学问而已此以富而无骄未若好礼以好礼然后不骄何也无骄者质也好礼者文也美质者待文而后成故无骄未若好礼非美质者待文而后治故好礼而后不骄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人之于已知不为益不知不为损故不患不知以在外故也已之于人知则为智不知则为不智故患不知人以在我故也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亦此意欤
  为政第二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天运无穷三光迭耀其中正而不移者北辰而已故天之枢则北辰为政者取譬焉北者道之复于无无者无为者也辰者居中而正乎四时者也无为而正乎四时则无为而无不为矣为政以徳亦若此也盖政以徳然后善以正然后行书曰徳惟善政政以徳然后善也孔子曰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以正而后行也孔子之时为政者不然故譬称以明之家语曰徳者政之始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无邪者天之道思无邪者人之道诗言性情而束之于法度其言虽多一言可以蔽之者思无邪而已观变风变雅作于王道陵夷之后犹止乎礼义则诗之思无邪者于此可见矣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扬子曰多闻守之以约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者说约故也然说约者犹事乎善言为诗者不说则忘言矣盖言者君子所以教人忘言者君子所以自处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道之以政则非以徳道之以徳非无政也齐之以刑则非有礼齐之以礼非无刑也民免而无耻礼所谓民有遁心也有耻且格礼所谓民有格心也民可使觌徳不可使觌刑觌徳则纯觌刑则乱则道之以政以至于民免而无耻者觌刑则乱也道之以徳以至于有耻且格者觌徳则纯也书云帝徳罔愆继之以不犯于有司此道之以徳而有耻且格者也传曰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此道之以政民免而无耻者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志学至立为学日益而穷理者也不惑至耳顺为道日损而尽性者也然心不逾矩损之又捐而至于命者也孔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又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则十五志于学兴于诗而可与共学者也三十而立立于礼而可与立者也成于乐而可与权者也惟七十从心然后能之耳然耳顺则用耳而已非所谓视听不用耳目从心则有心而已非所谓废心而用形孔子之言不及是者姑以与人同也孔子尝曰吾六十有九未闻大道则七十从心者闻大道故也庄子曰庄猖狂妄行自蹈乎大方则不逾者也蹈大方故也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四子问孝夫子告懿子以无违教之以不失礼也告武伯以父母唯其疾之忧教之以不辱亲也告子游以不敬何别教之以敬亲也告子夏以色难教之以爱亲也其问则同而告之不同凡各救其失而已谥法曰温柔贤善曰懿刚强直理曰武温柔贤善则于礼有所不立故教之以不失礼刚强直理则于行有所不慎故教之以不辱亲子游之性近于偷懦则或失于不敬故教之以敬子夏之性近于恱外则或失于不爱故教之以爱不失礼则易而不辱亲难不辱亲则易而敬亲难敬亲则易而爱亲难故于色然后言难也礼曰养可能也敬为难敬可能也安为难亦此意欤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道无问问无应故无始以无穷谓之不知为深黄帝以无为谓之不知为真此孔子以颜回之如愚为不愚皆所以贵其不知之知不言之言也回于孔子则如愚于其私则不愚者道相迩者可以意会而道相远者必以言传也老子曰我若愚人兮又曰盛徳容貌若愚颜子其近之矣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所以其所行为者也所由其所趋向者也所安其所安止者也见之之谓视达视之谓观详视之谓察其所由难知于所以而非视所能尽故观所安难知于所由而非观所能悉故察颜渊用之则行舎之则藏其所以也愿无伐善无施劳其所由也三月不违陋巷不改其所安也古之观人者其精或致于九徳其粗或止于九验或观之眸子或得之眉睫其所观虽殊要不过是三者而已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温故则月无忘其所能知新则日知其所亡如此则学不厌矣学不厌然后诲不倦故曰可以为师盖师者人之模范而学者之贤不肖系焉故记问之学不足为而小知之师不足贵惟温故而知新者然后可也记曰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然后可以为人师又曰能博喻然后能为师非夫温故而知新者孰与此哉然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与温故知新敦厚崇礼者有间矣
  子曰君子不器
  大道不器故君子亦不器君子之道能柔能刚能圆能方流之斯为川塞之斯为渊升则云行潜则雨施岂滞于一隅适于一用而为人之所器者若夫子贡之瑚琏管仲之器小则于君子有所不足此圣人所以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颜子之言孔子瞻前忽后则孔子之道固不器矣子贡譬之以宫墙岂为知孔子者哉扬子曰君子不械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至言去言至为去为则凡言者风波也为者实丧也又况言浮于行者哉此孔子所以告子贡以先行而后言也礼曰君子约言小人先言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忠信者善周复故周阿党者多缺露故比君子忠信而已故周而不比小人阿党而已故比而不周大凡言君子道全小人道缺者此也书言自周有终诗云行归于周周爰咨诹皆君子之道也诗曰洽比其邻皆小人之道也然周亦有小人之周比亦有君子之比左传曰是为比周原思曰比周而友小人之周也易之显比周官比闾君子之比也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思由中出学自外入学而不思则内无自得之明故不信而罔思而不学则外无多识之益故不安而殆子曰博学之慎思之荀子曰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扬雄曰学以聚之思以精之是思以学而后得学以思而后精二者谓其可偏废乎哉盖罔者不信之器相沿失误而诗有罗罝之喻此不思所以谓之罔也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天下之物有本有末本出于一端立于两出于一则为同立于两则为异故凡非先王之教者皆曰异端也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以有可观故有攻之者以其致远恐泥故斯害也已董仲舒曰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进此之谓知本者也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由于徳则鲜知于正名则不知于人未能事而欲事鬼于生未能知而欲知死则其以不知为知盖不少矣孔子所以诲之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外不自以诬内不自以欺则以不知为知者非诬且欺乎老子之言至于知不知孔子之言止于知之为知之老子所言者道孔子所言者教也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言出于所闻行出于所见言以宣道故极高明行以行已故道中庸言极高明则寡口过故于人则寡尤行道中庸则寡怨恶故于已则寡悔如此则有得禄之理故曰禄在其中诗人以履为禄与此意同盖君子求已小人求人修天爵以要人爵求诸人者也子张学干禄则学求诸人孔子语之以言行求诸已而已孔子于回则贤之于开则恱之于点则与之皆以其有志于学而无志于仕也子张之学干禄岂孔子之所许哉于富多言求于禄多言干盖求富则有通于上下禄者仅千于上而已合而言之皆干者也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自道言之贤者非在所尚自事言之贤者不得不举老子曰不尚贤使民不争庄子曰举贤则民相轧自道言之也庄子曰行事尚贤贵贱履位仁贤不肖袭情自事言之也孔子之答哀公则事而已故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盖民情好直而丑枉举枉错诸直则拂民之欲而民莫不怨举直错诸枉则适民之愿而民莫不服诗云乐彼之园园有树檀其下维榖以言上贤而下不肖则人莫不服而乐焉此举直错枉民服之意也孔子谓樊迟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不特民服而已告哀公不及此者即其所问而答之也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敬则不茍忠则不欺劝则不戒敬忠由中出劝自外入故康子之问先敬忠而后劝孝子道也慈父道也孝以率之则民观而化慈以怀之则民感而化故忠举善而列之以爵禄教不能而引之以道艺故劝礼曰孝以事君慈以使众此孝慈所以使民致忠之道也书曰人之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继之以是彛是训此举善而教不能所以致劝之道也临之以庄礼也孝慈仁也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有是三者则民不待使而化康子不知出此而欲使之化焉岂知务哉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或人知为政而不知所以为政是知有用之用而不知无用之用故夫子告以惟孝友于兄弟是亦为政也孝之施于政也爱敬而已爱敬尽于事亲而徳教刑于四海则孝之施于政也岂不难哉盖爱敬立则虽不为政而与孝同爱敬不立则虽为政而与不为政同扬子曰身立则敬立此之谓也然广土众民虽非君子之所乐而亦其所欲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虽非君子之所性而亦其所乐孔子之不为政岂得已哉以其难为或人言故告不及此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𫐐小车无𫐄其何以行之哉
  信之在人犹𫐐𫐄之在车人而无信虽仁义礼智而不可行车而无𫐐𫐄虽轮辕辐辏而不可运此太玄所以言车无𫐐𫐄以贵信也行以立为体立以行为用民无信不立者体也人无信其何以行之哉用也易曰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又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体用之辨也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道之生也以三而成其变也以三而复故在天有阴有阳有阴阳之中在人有文有质有文质之中天之消息盈虚虽不同不过三者之相代而已人之因革损益虽不一不过三者之相救而已此所以由周至于十世由十世至于百世可知也今夫一人之身布指足以知寸布手足以知尺舒肘足以知寻天下之变若此而已则百世之因革损益其难知哉或问秦以继周不待夏礼而治扬子对以继周者如欲太平舎之而用他道亦无由至矣此之谓也董仲舒以忠质文为三代之道是离忠质以为二而不知忠者乃所以为质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
  祀不贵淫神不享谄周官太宰八则祭祀以驭其神太祝命官则淫祀之禁尚矣世衰法弛淫祀滋盛其大至于五畤其小及于爰居以至正祀废则天昏伤命者不为不多凡此皆谓之罪也汉谷永讥无福之祀魏文帝禁非礼之祭可谓知礼矣
  见义不为无勇也
  不见义而不为君子恕之以不知见义不为君子责之以无勇曾子曰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是见不义不可以必为而见义不可不为也春秋之时叔段有不弟之恶郑伯可制而不制黎侯有狄人之患卫侯可救而不救田常有弑君之罪鲁侯可讨而不讨凡此见义不为无勇也















  论语全解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二     宋 陈祥道 撰八佾第三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天下无道诸侯僭天子大夫僭诸侯陪臣僭大夫大夫不僭诸侯而僭天子陪臣不僭大夫而僭诸侯大夫之僭天子季氏之八佾是也陪臣之僭诸侯阳货之执国命是也乐之八音所以拟八风也佾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也以其节八音而行八风故自八以下此天子所以八佾也季氏之舞八佾则是乐于是大坏而民将无所措手足焉故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夫八者数也佾者名也礼乐之所严在名与数而大夫且僭之是忍其所不可忍则非仁也以相维辟公天子穆穆之辞施于三家之堂则又非智也八佾季氏之所独雍彻三家之所同故于八佾言季氏于雍彻言三家歌者贵声于上舞则动容于下故于雍彻言堂于八佾言庭礼记明堂位祭统皆言干戚舞大武八佾舞大夏公羊则曰八佾舞大武误矣周礼乐师凡国之小事帅学士而歌彻盖歌雍也雍歌于禘又用以彻与鹿鸣歌于燕群臣又用于乡饮酒同意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周官掌礼乐以春官以明礼乐以仁而立也孟子言仁之实而言礼乐以仁为本也盖礼者仁之文乐者仁之声有仁之实然后能兴礼乐苟非其人礼乐岂虚行哉故颜子不违仁而孔子告以复礼与韶乐季氏之不仁罪其八佾与旅泰山也记曰惟君子为能知乐孔子曰仁者制礼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俭戚出于天之性奢易出于性之欲天之性质而不文性之欲薄而不厚二者皆非中道故圣人为礼以节之使之归缩于中然后无过不及矣周道之衰趋末者众林放问礼之本孔子告以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正末以本而使之正矫枉以直而使之中也孔子于礼乐则欲从先进于为邦则欲乘殷辂服周冕亦此意欤林放问礼之本与尧之为君孔子皆曰大哉盖礼之本礼之大者则天为君之大者故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礼义存则虽无君而与有君同礼义亡则虽有君而与无君等贾谊曰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细民向善大臣至顺故卧赤子于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此所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节莫差于僭僭莫大于祭故父不祭于支庶之宅君不祭于臣仆之家泰山之神可祭于季氏乎此于明以渎礼于幽以渎神非冉有不能救神岂能说耶夫子故曰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君子无所不逊于仁则不逊君子无所争于射则争君子之射有徳以诏之有礼以节之有罚以戒之定其位则有物课其功则有算胜者袒决张弓而揖不胜者不胜者脱拾弛弓而饮于胜者则求胜者非求服人而害之也将以养之也上求中者非求中而怨之也将以辞养也养之则徳辞养则礼君子之事如此投壶之礼当饮者跪曰赐灌胜者跪曰敬养与此同意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倩盼质也有倩盼然后可文之以礼素质也有素质然后可文之以绘诗人近取诸身以明义孔子远取诸物以明诗此所以始可与言诗也始可与言诗则前此未可与言也盖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杇故音者宫立而五音行矣味者甘立而五味和矣色者白立而五色成矣安有无其质而有文哉昔人有反裘而负刍者将以爱其毛而已然不知里弊而毛无所傅是知其文而不知其质者也有以南山之竹不操自直斩而用之达于犀角然不知括而羽之镞而厉之然后为能深入是知其质而不知其文者也知夫文质兼尚而不失先后之施者其惟忠信学礼之人而已然子贡因礼以明诗子夏因诗而悟礼孔子皆曰始可与言于赐不言起予于商言之者起予之言生于不足故也孔子以回为非助我而以商为起予则其贤可知矣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徴之矣
  先王之于二代欲其人足证故修其礼物孔子之时不修贤徳以传之孔子所以伤之也中庸于杞言不足徴于宋言有宋存焉盖亦彼善于此而已观春秋瓦屋之会尊宋公于齐侯之上杞之来朝则卑之以子爵则礼物之存不存可知矣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禘之为祭其文烦而难行其义多而难知难行也故自灌而往者多失于不敬难知也故知其说者之于天下如指掌此孔子所以于禘既灌不欲观之于禘之说则曰不知也夫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其粗虽寓于形名度数其精则在于性命道徳明其义者君也能其事者臣也不明其义君人不全不能其事为臣不全然则鲁之君臣其不能全也可知矣所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吾不与祭如不祭祭如在事死如事生也祭神如神在事亡如事存也吾不与祭如不祭此所以禘自既灌不欲观之也孔子于祭则受福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故也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易曰匪其彭无咎则不媚奥而媚灶者非孔子之与为也其见所不见敬所不敬姑以远害而已在昔汉冯野王之于石显萧望之之于霍光汲黯之于田蚡犹且不媚而况不为三子者乎彼商鞅附景监朱博附丁傅谷永附王凤其趋炎附势凡若是者不可胜数则其所存者可知矣春秋传获器用曰得得人曰获则得者获之易获者得之难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天寒积而成暑非一日制作积小而备大非一代也周礼率为之制曲为之防上有格于皇天下有极于狸虫则文之郁郁可知矣孔子所以欲从之也中庸亦曰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然弊不可以不救变不可以不通故有从先进之说则吾从周者为后世言也从先进者为当世言也孔子筮得贲卦其色愀然与从先进同意
  子入大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大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传曰周公称太庙鲁公称世室群公称宫则太庙其周公之庙欤每事问此所谓在宗庙便便言唯谨尔者也而或者因以孔子为不知礼夫又安知孔子所谓知礼者何以易此哉传曰礼之数可陈也其义难知也孔子之于礼非不知也然而于每事问者盖所谓信言慎也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水有科以容其本斗有科以受其所酌凡物自为科彼此异焉盖射之中在巧其至在力然一于力则所观在力不在徳矣故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周官以主皮在和与容之后射义以志正体直在持弓矢之先见射不尚力可知矣周道之衰射者皆争于主皮若鲁庄之不出正养由基之穿杨叶叔段之善射者盖亦多矣故孔子以不主皮为古之道以救其弊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礼不在玉帛然非玉帛无以存其文乐不在钟鼓然非钟鼓无以存其声告朔不在饩羊然非饩羊无以见其礼故爱羊非所以存其礼而爱礼不可以不存羊故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孔子吉月必朝服而朝孟子告齐王以勿毁明堂亦此意也春秋文公六年闰月不告朔犹朝于庙十六年公不视朔盖告朔告于庙视朔视其事则玉藻所谓听朔是也玉藻以天子玄端听朔于南门之外诸侯皮弁听朔于太庙盖南门路门之外即治朝而曰南门之外者因闰月阖门言之也天子告朔于太庙听朔于南门之外诸侯告朔听朔一于太庙而已告朔必祭而祭必特牲祭则祭法所谓月祭是也特牲饩羊是也春秋言朝于庙礼记曰听朔于太庙则兼于祖矣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希意导言谓之谄莫之顾而进之谓之佞孔子事君尽礼而人以为谄疾固而人以为佞入太庙每事问而人以为不知礼击磬于卫而人以为有心岂非所谓圣贤逆曳方正倒植者哉夫谄则过简则不及孔子行礼于君人以为谄孟子行礼于朝人以为简则方是之时无道者不可行礼有道者不得行礼此所以进退出入无所逃于过与不及之责也然观世俗之说以尧舜为不徳以周公为不仁智以章子为不孝其不见是也非特孔子已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君之于臣不敢慢故使之以礼臣之于君不敢欺故事之以忠皇皇者华遣之以礼乐所谓礼也四牡不遑将母所谓忠也尚书曰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昔豫氏曰范中行以众人畜我我故以众人视之智伯以国士遇我我故以国士报之贾谊曰遇之有礼故群臣自喜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君臣之道施报而已故先言君使臣以礼后言臣事君以忠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后妃之求贤也既得则致其乐未得则致其哀关雎友之以琴瑟乐之以钟鼓乐而不淫也求之以寤寐思之以反侧哀而不伤也乐者乐也不淫色礼也哀者仁也不伤性义也乐而节之以礼仁而成之以义此所以为后妃之徳也诗先哀思而后乐论语与诗序先乐而后哀思先哀思者事之序先乐者得后妃之心作诗者叙其事说诗者逆其心其理然也关雎乐而不淫豳勤而不怨季札以二南为勤而不怨以豳为乐而不淫何也关雎乐而不淫后妃之徳而已勤而不怨则二南之事也豳勤而不怨则豳民之事而已乐而不淫则豳国之风也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民之所祈以遂其生者社之神也所治以致其利者野之性也观野之所宜木则粪土所宜畿疆所定林木所出出于族类所从易见为难乱教民稼穑人事不戾乎神土性不病乎物观其名社与野而符之是耳故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其意如此非若诗之柏舟乔松礼之贽栗所以托其意也而宰予对哀公以战栗解之宰我之对失之远矣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此孔子罪宰我之言也既往不咎此孔子恕宰我之言也成事不说言成哀公之事而不为之说遂事不谏言遂哀公之事而不为之谏使之阙疑而有问焉是勿成之也使之悟非而有改焉是非遂之也且宰我之言社犹仲宪之言明器也曾子则非仲宪孔子不咎宰我何也仲宪言于曾子非既往者也宰我言于哀公则既往者也后以言继体者也氏以言人归之也夏之所以有天下得之于君商周之所以有天下得之于人得之于君而嗣帝之位则几于天道故曰后得之于人而天下归仁故曰人诗皇皇后帝书上天神后是天道之继体者谓之后礼记孟子皆曰仁者人也是人道之全者谓之人称氏以明其嗣于上不称氏以明其兴于下此夏商周之别也春秋或书氏或书人以其凡继世者皆氏凡微者皆人其称氏与夏后同其称人与商周异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管仲于内则三归于外则具官盈礼也非所谓俭塞门以自蔽反坫以礼宾僭礼也非所谓知礼此所以为小器也盖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老子言大方无隅而继之以大器晚成则方者道徳之所在器者功业之所寓也大人之功业则大贤人之功业则小焉而已仲尼托迹于诸侯以规矩准绳自用此自治以治人正已而物正者也故谓之大器范氏曰器博者无近用道长者其功远是也管仲不自治而治人不自正而正物乌得为大器哉孟子曰功烈如彼其卑是也鲁之施伯以管仲为天下之大器管仲之器对鲁臣而言则大对大人而言则小也礼记家语以大夫具官为僭岂读论语而误为之说乎子曰中庸之为徳民鲜能久矣礼记则以为不能期月守子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礼记则以为龟筮犹不能知也其误亦若此欤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凡乐之作始于一而成于三至于绎如也谓之一成反翕如也谓之一变凡乐之用始于一而止于九以致鬼神以和邦国以谐万民以安宾客以恱远人以作动物不能翕如也以作绎如也以成则夫远近幽深其孰能感之哉学者不至于从则不足以语道作乐不至于从则不足以语乐绎如也以成不至于从作乐而至于从者也所欲不逾矩不至于从学道而至于从者也乐之作也其患在于不相通协值不相通值不相协应而翕如也相协而不睽相值而不失乐之从也其患在于杂而不纯混而不明而纯皦如也则不乱顾不美哉及夫世衰乐坏工师之徒或去而不存于朝或存而不知乎乐挚适齐干适楚去而不存于朝者也孔子之所语者存而不知乎乐者也始言翕如而终言绎如者若此亦乐之粗而已若夫奏之以人合之以天其卒无尾其始无首则始作翕如不足言也奏之以阴阳之和烛之以日月之明鬼神守其幽星辰行其纪则从之纯如皦如不足言也奏之以无忌之声调之以自然之命动于无方居于窈冥则绎如不足言也孔子之语太师不及是者以车马不可以载鼷钟鼓不可以乐鷃故也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世无以兴乎道道无以兴乎世故道之衰也斯足患今也世虽无以兴乎道而夫子之道足以兴乎世故其衰也不足患木铎金口而木舌金口则义木舌则仁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使之徇仁义之教于天下而已盖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文王至孔子五百馀岁以其数则合矣考其时则可矣此封人所以言二三子无患于丧也彼不知孔子而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其可以语此哉然封人之知孔子者外也党人之知孔子者内也外也故可以为木铎内也故无所成名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天下无异道有异时圣人无异心有异迹故礼以尧舜授受汤武征伐为时春秋传以揖逊征诛其义一也然则韶尽美而武独未尽善岂非美者在心与道未尽善者在时与迹欤盖充实之为美可欲之谓善武王之于纣欲遂其为臣而不得逃其为君而不能则其顺民心行天罚者岂所欲哉观宾牟贾以声淫及商为非武者则武之非欲从此可知矣然乐者道之声则有美与善道之至则无美与善故庄子有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美斯不善矣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里仁第四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仁人之于里犹玉之于山珠之于渊玉在山则木润珠生渊则厓不枯则里之有仁犹当知以为美里之有仁以为美则自择而不知处仁者焉得为智乎此孟子所以言术不可不慎继之以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是是非非之谓智非是是非之谓愚不知仁之美而不能利仁其何以安哉不曰为仁而曰处仁者以仁者人之安宅也天下之广居故也然则孔子言里仁为美以外况内也孟子言矢人以小况大也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
  仁者不充诎于富贵故处乐如处约不陨获于贫贱故处约如处乐不仁者非不可以处约不可以久处约非不可以处乐不可以长处乐孔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则不仁虽不足为君子亦未至于小人礼曰小人穷斯滥富斯骄则穷斯滥非特不可以久处约也富斯骄非特不可以长处乐也老子言天长地久言长生久视是长者必久久不必长也盖处乐人之所易故言长处约人之所难故言久易言何可长何可久亦以长甚于久也
  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仁者尽性而静故安仁知者穷理而动故利仁然穷理而不已则至于尽性利仁而不已则至于安仁此中庸所以言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坤卦始于利贞终于安贞利仁与利贞同意莫非安仁也有圣人之安仁有君子之安仁尧之安仁圣人之安仁也仲山甫之安仁君子之安仁也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盖上者安仁次者利仁又其次者强仁于此不及强仁者其言主于仁知故也
  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道无喜怒而喜怒者道之过徳无好恶而好恶者徳之失失徳而后仁则仁者不离好恶而能好恶者也盖仁者诚足以尽性明足以尽理不牵于憎爱之私不惑于是非之似故所好非作好而天下之所同是所恶非作恶而天下之所同非此所谓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也黄帝之伐蚩尤任力牧舜之命九官去四凶不过如此彼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以至好人所恶恶人所好不仁可知也
  子曰茍志于仁矣无恶也
  茍志于仁则未足乎仁无恶则可以为善苟志于仁者其善可知也盖可欲之谓善可恶之谓恶所谓无恶者以其虽有过失不在所可恶也卫宣公之二子相争而死不足以为孝而诗以为不瑕秦之三臣殉葬于君不足以为忠而诗以为良人以其茍志于仁无恶也故曰虽归于恶志善则有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富与贵人之所欲不以君子之道得之则不处以其有义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不以小人之道得之则不去以其有命也君子有可以得富贵之道以非得富贵之道而得之君子不以为荣小人有可以得贫贱之道以非得贫贱之道而得之君子不以为辱故非其义禄之以天下而伊尹不顾非其功位之以三旌而屠羊不受箪瓢陋巷不足以病颜回桑枢瓮牖不足以病原思凡此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者也彼以隋珠而弹雀舎灵龟而观朵頥者岂足以知此哉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庄子曰不义则不生不仁则不成不成者实不成于内名不成于外也盖名之非实君子之所耻没世不称君子之所疾此所以处仁而不去也成名则君子之事无所成名则是小人之事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人之情于行事之迹终食造次或忽于为仁后颠前沛或不暇于为仁君子则不然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以其有终身之由而无须臾之离也孔子之语颜回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为仁则造次颠沛必是者言视听动无非礼故也然则终食不违食之有祭是也颠沛必于是林回弃璧负赤子而趋是也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见善如不及好仁者也见不善如探汤恶不仁者也好仁者不求尚人而人无以尚之恶不仁者不使加我以横逆而巳时人未能如此子故曰我未之见所以伤之也又曰有能一日用其力所以勉之也孟子曰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茍为不熟不如荑稗然则一日为仁其能熟乎善诱之而已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君子之党显党也小人之党幽党也君子之过过于厚小人之过过于薄过于厚则易辞过于薄则难辞观过各于其党则不以君子之过责小人不以小人之过待君子然后仁不仁可知也然必观过然后知仁者与人同功其仁未可知与人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言知仁不言知不仁者君子乐道人之善恶言人之恶患不知不仁故也其言毁誉而终之以如有所誉言君子小人而终之以温而厉诗之瞻彼洛矣言赏善罚恶而终之以福禄其立言之意似与此同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不原始不足以知生之说不反终不足以知死之说学者期于知生死之说而已故曰朝闻道夕死可矣盖道非独以善吾生亦将以善吾死君子得道于已则知古今为一时生死为一贯又安往而不适哉古人有言徳人无累知命不忧又曰学不羡久生者此也孔子之门人若子贡之愿有所息子路之问死皆不知生者也不知生则不可以知死岂所问者哉老子曰听之不闻名曰希庄子曰道不可闻闻而非也此言闻道者以其非彼闻也自闻而已矣庄子尝曰道不可致徳不可致又曰致道忘有心足者至各有所当也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衣之所饰者外也食之所养者小也君子所饰在内不在外所养在大不在小食饮箪瓢不足以忧舜回鹑衣缊袍不足以耻由夏食无求饱孔子之谓好学服美于人康王期之以恶终夫岂溺于口腹之末而易吾之志哉盖君子仁义饱于内不愿人之膏粱令闻广誉施诸身不愿人之文绣以恶衣食为耻者岂足与议此哉盖命厚而徳薄衣食虽美不足以自矜徳厚而命薄衣食虽恶不足以自愧也周官以本俗安万民而曰媺宫室同衣服盖周官所言者民而此所论者士也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人之交也以势则易绝以利则易散以故则或失其为故以亲则或失其为亲故君子之于人原以探其所为于卜筮以占其所为于元永贞是则比之非则违之无可也无不可也唯义所在而已易比之初六以阴比阳而有不自失之吉六三以阴比阴而有匪人之伤商好与胜己者处孔子期之以日进赐好与不胜己者处孔子期之以日损以其所比义与不义故也传曰善虽不吾与吾将强而纳不善虽不吾恶吾将强而去
  子曰君子怀徳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有徳以善俗有刑以逐恶君子乐得其道故怀之土则利我者也惠则施我者也小人乐得其欲故怀之治莫尚于徳而刑次之利莫大于土而惠次之故先怀徳后怀刑先怀土后怀惠
  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利者外物也求在我所以寡欲也求在外所以多怨也所谓多怨者不怨已多怨乎人人亦怨乎已
  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逊以礼为本礼以逊为用孝经曰先之以敬胜而民不争道之以礼让而民和睦此礼逊为国之先务也礼曰礼之正国犹绳墨规矩又曰为国不以礼犹无耜而耕春秋以礼为干荀卿以为国之命以礼之所兴众之所治礼之所废众之所乱故也方周之兴贱者犹逊路季女犹循礼及其衰也贵者则鞠𨄌而孟姜则犯礼由是观之为国以礼逊其可已乎传曰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逊其下小人农力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礼而谗慝黜远由不争也谓之懿徳及其乱也君子称其功以加小人小人伐其技以凭君子是以上下无礼乱患并生由争善也谓之昏徳孔子之言惟其救昏徳之弊而已矣
  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求在外者也求则得之舎则失之求在我者也在外者不可必在我者可必此所以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也夫声无远而不闻行无隐而不形有车者必见其轼有衣者必见其敝则有可知之道而人有不知者乎此所以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庄子曰行修于内者无位而不怍不患无位之谓也孟子曰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不患莫已知也彼未得而患得既得而患失与内不足而急于人知盖反是矣然无位则莫已知也莫已用则不必莫已知莫已知者必莫已用故先言不患无位而继之以不患莫已知也庄子有言曰徳成之谓士所以立者徳成之谓欤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尽己之谓忠尽物之谓恕忠所以进徳而徳不止于忠恕所以求仁而仁不止于恕则忠恕者以之为道则违道不远以之为非道则非违道不远语之以圣人之妙则未也孔子之道无不该也无不遍也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曽子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其所见者然也由此推之则子贡言夫子温良恭俭让亦若是矣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君子从其大体而乐得其道其见闻服习无非义也故曰喻于义小人从其小体而乐得其欲其见闻服习无非利也故曰喻于利扬子曰众人曰富贵夫子曰义此之谓也喻于义者利存于中喻于利者害在于中此君子所以两得而小人所以两失也虽然先王之时以义为利能使小人为君子故诗曰肃肃兔罝施于中林世俗日衰则以利胜义使君子为小人故诗曰如贾三倍君子是识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思所以求诸身省所以察诸已见贤思齐则能勉其所不能见不贤而内自省则能免其所不善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礼曰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荀卿曰见善修然必以自存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皆此意也孟子曰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犹未免为乡人是则可忧此见贤思齐者也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是以君子恶居下流是见不贤而内自省者也
  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几谏无犯也又敬不违勿逆也劳而不怨勿怠也记曰从命不忿微谏不倦劳而不怨可谓孝矣与此同义盖谏者义也几谏者仁也臣之于君犹贵于讽谏则子之于亲其可以不㡬谏乎然几谏不从则至于熟谏熟谏不从则至于号泣而随之几谏者人子之心熟谏者人子之所不得已此孔子所以特言几谏也舜之怨君子所以为大孝小弁之怨君子以为亲亲盖孝子非怨也非不怨也不失其为孝而已孔子则曰劳而不怨者以劳而怨非若舜与小弁之怨可比故也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传曰孝子曾参不一宿于外此所谓不远游也礼曰所游必有常亲老出不易方此所谓游必有方也然肇车牛远贾用孝但游必有方虽远无害也
  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所谓道者非谓无道也犹可遵行也盖父时事虽可遵行而时有当改者今父丧尚在三年之内于时虽当改而于心有不忍改亦孝也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人子之于亲也生而事之之日喜与惧半死而祭之之日哀与乐半李谨曰愿为人兄而不愿为人弟为人兄者事亲之日长为人弟者事亲之日短孝子之心大抵然也此孝子之所以爱日也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
  圣人纵口之所言横意之所行则无事于约贤者必思而后言必择而后动不可以不约故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此所谓以约失之者鲜矣礼曰君子约言孟子曰孟施舎不如曾子之守约孔子曰言不务多必审其所谓行不务多必审其所为周庙铭曰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皆约之谓也言寡尤行寡悔又言失之者鲜盖寡者必无之辞鲜者未必无也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雍也仁而不佞此所谓讷于言而敏于行者若石奋石建周仁张叔则几之而已班固之言过矣
  子曰徳不孤必有邻
  古人有言曰罢士无伍又曰善则有邻则无徳者孤有徳者不孤也易曰敬义立而徳不孤盖敬以礼人义以宜人礼人者人必礼之宜人者人必宜之此徳所以不孤也比卦言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中孚言鸣鹤在阴其子和之荀卿曰木䕃则鸟息酰酸则蚋聚此徳不孤必有邻之谓也古之有徳其上足以格皇天而皇天辅之其幽足以通神明而神明享之而况于人乎此舜所以三徙成都大王之去邠民归之如市也虽然此特徳而已若夫道则不可得而亲亦不可得而疏则使人无保矣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疏失人辱失已故事君不欲数数则谄朋友不欲数数则渎疑于谄者将以致忠而招辱疑于渎者将以致亲而适踈此孔子所以言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忠告善道无自辱焉礼曰事君量而后入则不数可知矣















  论语全解卷二
<经部,四书类,论语全解>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三    宋 陈祥道 撰
  公冶长第五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公冶长能为不可罪之行而不能必免于缧绁南容有保身之明而能必免于刑戮其贤固有间矣孔子以己子妻长以兄子妻容处己子可薄处兄子不可不厚也孔子于疾病不祷周公于君之疾则金縢孝子于已则含菽缊絮于亲则致滋美其意亦若是也传曰君子为己不重为人不轻为人且不轻况于君亲乎圣人之妻人不必求其才徳之备要其修身慎行不累其妻孥可也故于公冶长言虽在缧绁之中于南容言邦无道免于刑戮家语曰公冶长能忍耻南容世清不废世浊不污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不染自黒此不齐在鲁所以取君子之名也故曰鲁无君子斯焉取斯不齐于君子有以父事者有以兄事者有以友事者此其所以取君子之名也家语言不齐之事其学益明骨月益亲朋友益笃孔子嘿然谓之君子者此也孔子曰君子吾不得而见又言鲁有君子与孟子所谓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同意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礼曰夏后氏四琏商六瑚朝廷之器也君子不器而子贡谓之瑚琏则不免于器也不免于器而犹为器之珍者方之君子则不足比之众人则有馀然则不为人之所器者而后能器人为人之所器而器人则非人之所宜故子贡方人孔子非之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讷则近仁巧言则鲜仁给则夺仁故颜子之如愚冉雍之不佞孔子以为仁宰予之言语公西华之可与宾客言孔子不以为仁盖仁者爱人爱人者常爱于人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则不仁可知矣孔子谓雍可使南面为人君止于仁故也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孔子于天下环车接淅席不暇煖于南子阳货则见于佛肸公山则欲往尝谓茍有用我者三年有成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则其汲汲于行道不为不至矣然所历者七十二君一君无所任用以至伐木于宋削迹于卫围于陈蔡欲避世也不可得矣于是有欲居夷浮海之说子路不知乎此而欲勇于必行故曰好勇过我无所取材以其能勇而不能怯非所以为成材也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撃磬襄入于海范蠡之泛湖管宁之浮海亦乘桴之意也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颜渊冉雍得圣人之具体者也具体则为圣人而足以名仁故孔子与之仁由求与赤得圣人之一体者也一体则非成人而不足以名仁故孔子曰不知其仁有曰未知焉得仁者圣人知其为仁也不欲以不仁名之故曰不知其仁未知其为仁也特闻其忠清而已故曰未知焉得仁由于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则大夫而已求于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则陪臣而已然则千乘之国由也为之可使有勇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可使足民则皆诸侯之事与此不同者三子所言者志也孔子所论者材也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圣人后天地而生知天地之始先天地而成知天地之终故能以微知明以一知万岂特闻一知十哉盖道之所在有方有隅有上有下闻一知十者知方而已此颜回所以下于圣人闻一知二则不过告往知来而已此赐所以下于回也赐虽下于回与诗所谓人知其一莫知其它庄周所谓识其一不识其二者异矣孔子尝以赐为士君子以回为明君子盖士则上达故可以知二明则殆于㡬故可以知十也圣人之与人常与其自知而不与其自是子贡不蔽于自是而知其弗如故夫子与之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良工能雕木而不能雕既朽之木杇者能杇墙而不能杇粪土之墙圣人能教人而不能变不美之质盖质干在于自然华藻在于人事所有不可耀所无不可强凡在因之而已此宰予之寝孔子所以不诛也盖宰予足于言而不足于行故尝欲短三年之丧与田常之作乱短丧则不仁与乱则不智则其质之不美可知矣质之不美虽不舎昼夜以学先王之道孔子犹且不与则昼寝之过何所责哉春秋责备贤者而略于不贤亦此意也孔子尝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故于宰予则改之此所谓于予与改是也且君子于人也不逆诈不亿不信故始吾于人听其言而信其行及宰予之不信然后以决之疑焉疑之所生因彼而已孔子之门人若求之自画赐之愿息其不能自勉非特宰予而已孔子于赐求则教之于宰予则何诛者以其质不同故也传曰皮之不存毛将安傅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刚本乎性欲出乎情欲不能无求不能无求则不能无挠也故曰枨也欲焉得刚君子之于欲也寡之使不胜窒之使不行其固不为物倾其完不为物亏此老子所谓自胜者强扬子所谓胜私之克者也又奚适不刚哉汤之奏勇其来乃自于不迩声色文王之赫怒其来乃自于无然歆羡子路之不求所以能全勇之名孟子之不动心所以能全至刚之气此皆以直养而无害者也盖欲之不行则难矣而未仁刚之于仁则近矣而未至欲不行然后能刚能刚然后近仁则欲仁不可不刚欲刚不可以有欲也然阳处父并植于晋不可谓之无欲而人以为刚赵文子生不交利可谓之无欲而人不以为刚者文子之刚也内处父之刚也外君子所贵刚于内而已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孔子曰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所谓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又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谓吾亦欲无加诸人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而且敬则我无加诸人矣然横逆有时而至亦所不免也盖我无加诸人则易人无加诸我则难子贡不能匿人之过其于是之易者犹或未能况其难者乎故曰非尔所及也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夫子之道出而致广大则为文章入而极高明则为性与天道子贡得其言故于文章可得而闻未得其所以言故于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盖性在我者也未尝不在天天道在天者也未尝不在我礼曰天命之谓性是在我者未尝不在天也孟子曰圣人之于天道是在天者未尝不在我也颜子殆庶几者也故于言无所不恱子贡非殆庶㡬者也故于其言不可得闻老子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颜子是也中士闻道若存若亡子贡是也孟子之言性善自其离于道言之孔子之言性自其浑于道言之故孟子之言虽告子有所闻孔子之言虽子贡有所不得闻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君子有三患未之闻患不得闻既闻之患不得学既学之患不得行子路勇于必行其患又过于此故有闻未行唯恐有闻而行之不逮也孔子于其无宿诺则美之于其兼人则抑之美之所以长其善抑之所以救其失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敬文之恭也忠文之实也信文之孚也义文之制也智文之舆也勇文之帅也教文之施也孝文之本也惠文之慈也让文之才也文之所施不一故古之为谥者多谓之文孔子谓敏而好学所以聚之也不耻下问所以辨之也好学则资诸已下问则资诸人此所以谓之文也然此可以为文而已其于文王周公之文固有间矣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子产逊不失礼所谓行己也恭事君无二心茍利社稷死生以之所谓事上也敬济人以乘舆殖民以田畴所谓养民也惠择能使之所谓使民也义行己恭然后移之于君则敬养民惠然后使民则义得其序也君子之道固多矣子产有是四者而已四者之中尤长于惠故又命之以惠人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交患于不久久患其不敬晏平仲久而敬之此所以为贤大夫观平仲之与越石父交延而宾之久敬可知矣此曾子所以言晏子可谓知礼诗之故旧不遗周官之敬故皆久而敬之之谓也彼耳馀之凶终萧朱之隙末其于平仲之交不亦远乎此林回喻之以甘醴桓谭譬之以阛阓朱穆所以有比周之论刘峻所以有五交之叹也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
  冀多良马天下命良马者因谓之骥泸水之黒天下命黒者因谓之卢蔡之出龟天下命龟者皆谓之蔡漆雕凭曰臧氏有守龟曰蔡文仲三年为一兆臧氏之居蔡始于文仲故也礼曰诸侯以龟为宝家不宝龟山节藻棁文仲之居蔡有僭于天子之庙饰非所谓知而夫子非之曰何如其知也管仲山节藻棁君子以为滥与此同也古之作服者绘山于衣所以象仁之静绣藻于裳所以象徳之洁侯伯之章犹不及山大夫之章犹不及藻又况可施于文仲之节棁乎孔子于文仲言不知于武仲言知则文仲之于武仲固有间矣颜渊问二者孰贤子曰武仲贤哉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进退在君不在已故三仕三已无喜愠之色此忠于君者也待人以诚不以欺故旧政必告此忠于人者也不顾十乘之富不恤大夫之位无崔子之乱则就之有崔子之乱则违之此清其身者也忠足以尽己未足以成已清足以避乱未足以救乱故皆曰未知焉得仁比干之忠伯夷之清孔子皆以为仁何耶比干之忠所以戒万世之为君伯夷之清所以戒万世之为臣其所忠清与二子同其所以忠清与二子异令尹子文之无喜愠盖出于或使公孙敖之无喜愠则出于自然出于自然犹孟子之言不动心也出于或使犹告子之不动心也传曰卿违从大夫之位又曰凡诸侯之大夫违告于诸侯盖大夫去其位曰违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文子于国则忠于家则俭其逐纪太子以不忠孝责韩穿以非信义内无衣帛之妾外无食粟之马金玉非所藏宝器非所重鲁君以为社稷之臣而存亡之所系则其所举固寡过矣然犹三思而后行故孔子言再斯可矣古之人其谨身有至于三省其慎言有至于三复则三思而后行不为过矣盖有文子之质再斯可矣无文子之质非三思则不可孔子于三思则抑之于率尔而对则责之因人而为之教也文子尝曰备豫不虞三思可知矣
  子曰甯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君子之仕也邦有道其言足以兴邦无道其默足以容故坤之六三居下卦之上则曰知光大六四居二阴之间则曰括囊卷阿之什则曰来游来歌抑之章则曰靡哲不愚武子邦有道则知无道则愚盖得诸此而过之者也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而已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亦如矢而已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卷怀而已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曽子曰孟庄子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为难能也然则不可及者其难能之谓欤颜子之如愚甯武子之愚有以异乎曰如愚可也不可及不可也不可及非中道也此颜甯之愚所以不同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狂者能为而不能已其成章也失之过简者能略而不能详其成章也失之不及孔子在陈欲与中道者不可得故思鲁之狂简者裁之使归于中也诗言有斐君子记言且其斐色则斐者文之散也东南为文西南为章则章者文之成也此言狂简孟子言狂狷者简言其所学狷言其所守所守在行故以狷言之所学在言行故以简言之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求在外者不可必故放于利而行所以多怨求诸已者可必故求仁得仁怨是用希盖仁人不藏怒不宿怨则所谓旧恶者在彼而已我何加损焉此所以不念也怨是用希则不能无怨又曰何怨者以怨出于不怨虽曰无怨可也回不思旧怨雍不录旧罪孔子皆与之亦求仁得仁之谓与
  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酰焉乞诸其邻而与之君子之于天下外不可失人以存己内不可失已以为人与其失已以为人孰若不为人以存已高之乞酰为人可也为已则非直也强无以为有非安命者也今夫君子之于言知则为知不知为不知内不以自诬外不以欺人言尚如此况于行乎此高之所以不足取也洪范之三徳平康正直皋陶之九徳直而温诗曰邦之司直易曰直其正也孔子曰人之生也直三代直道而行孟子曰不直则道不见道之所贵直而已矣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巧言令色足恭非务本者也不足于仁匿怨而友其人非质直者也不足于义故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圣人之于人有所异亦有其所同其得地而君之则与伯夷伊尹同用舎行藏则与颜回同则其所耻与左丘明同也宜矣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重财轻义人之常情子路愿乘肥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义者之志也谦则不伐善爱则不施劳颜回愿无伐善无施劳仁者之志也老幼安怀于已者恕也朋友信于已者忠也孔子言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圣人之志也贤人之志则入而成已圣人之志则出而成物以轻裘肥马敝而无憾所以成已之义伐善施劳之不为所以成已之仁老幼之所安怀朋友之所信然后成物之道尽充子路之义然后至于颜子之仁充颜子之仁然后至于孔子之圣盖物足以累已非学者之道也言侍则先颜子言志则先子路岂子路之对亦率尔乎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阴阳有时而愆日月有时而食川谷有时而竭天地之大犹且不免于过况于人乎要在改过而已改过始于见过不见其过而不知自讼者君子所不责见其过而不自讼者君子必责之盖见其过而不自讼非好学为已者也孔子之教将无所施焉故曰已矣乎昔申徒嘉有曰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则自状者不知自讼自讼者斯不自状矣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十步之内必有茂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忠信则徳性能尊尊徳性而道问学则广大可致高明可极其亦何所不至哉时人之徳性如孔子者盖有之矣然不如孔子之好学此所以愚益愚圣益圣也孔子尝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孔子固乐矣而言好学何也盖好之者不必乐乐之者必不不好孔子于道则乐于学则好故曰乐以忘忧又言好古敏以求之也颜渊之好学而不改其乐殆庶几于此
  雍也第六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子曰雍之言然
  孔子于冉求则曰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于子路则曰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于仲弓则可使南面是冉求可以仕大夫而亦可以仕诸侯子路可以仕诸侯而亦可以为诸侯仲弓可以为诸侯矣语之以王者之佐则未也惟颜子可以当之仲弓问伯子孔子答之以其人可也然失之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盖人主执要则百事详丛脞则百事隳则简者先王之所尚也然内之所居者敬外之所行者简则在下者有所从内之所居者简外之所行者亦简则在下者无所从子桑所为无乃太简而孔子以雍之言为然则其行可使南面矣在易之坤言君子敬以直内继之以不习无不利敬以直内居敬也不习无不利行简也春秋时有公孙子桑意伯子即其人欤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思属土怒属水水可以胜土故怒可以胜思不迁怒则犯而不校者也不贰过则知不善未尝复行者也盖能惩忿然后能不迁怒能窒欲然后能不贰过不迁怒不贰过则能修性矣故孔子谓之好学然不迁怒则所怒以类而已未至于出怒不怒不贰过则无祇悔而已未至于敦复无悔此所以止于殆庶㡬也列子之论死生则曰由生而亡不幸也扬子之论夀则曰人以其仁颜子之短命虽曰不幸然以其仁则无害其为夀也盖不迁怒不贰过尽性也不改其乐知命也颜子未至五十而知天命盖知命必以五十者非若谓五十而犹不知天命则不可也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釡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可以与可以无与无与可也与伤惠可以取可以无取无取可也取伤廉子华之富非可多与也多与则为伤惠原思之宰非可无取也取之则非伤廉此孔子所以不许冉有之请而止原思之辞也昔人有归四布君子不以为廉有以赙布颁兄弟之贫者君子以为善则不归四布义也颁兄弟仁也孔子止思之辞是亦仁义而已矣
  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舎诸卿大夫之子不修礼义则归之庶人庶人之子非不贱也能修礼义则可进为大夫然愚知贵贱其可以类言哉故孔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大可以祀天小可以祀庙孔子独以山川为言者盖诸侯之礼得祭山川之在境内者而仲弓之才可使南面故以山川言之周官阳祀用骍牲毛之阴祀用黝牲毛之阴祀阳祀各以其色牲毛之然山川之祀不特以骍以骍举其盛者而已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仁在天则为尊爵在人则为安宅其为器重而举者莫能胜其为道远而行者莫能至以颜子之不违仁犹不过三月而已则夫人之为仁不亦难乎孔子之于回盖其所试者然也其后告之以克己复礼而请事斯语则其不违也盖将终身焉不特三月而已其馀则日月至焉者所谓不能期月守也由求之徒孔子皆曰不知其仁以此而已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能勇而不能怯果也闻一知二达也可以足民艺也果㡬于义达与艺㡬于智为政使人器之而已故虽才之不备而有可施于政者皆所不弃也然达而不果不足以有行果而不艺不足以有能三者虽不同然皆可以从政犹樝梨橘柚其味相反而皆可于口康子诚能兼用之则鲁国不亦庶几乎然此具臣而已语以大臣之事则未也三者之序艺不及果果不及达此先果后达者即康子所问而告之也夫才者言之实言者才之文善于言语者必善于政事善于政事者未必善于言语则其政事可知矣是亦不在政事之列无害其可使从政也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故也善虽不吾与吾将强而为不善虽不吾恶吾将强而去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强而去可也家语有子骞为费宰问政之事则子骞为费宰矣盖子骞不愿为费宰者志也终为费宰者不得已也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由生而生者常也由生而死者不幸也由死而生者幸也颜渊之死孔子曰不幸短命死矣伯牛有疾孔子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皆以其由生而亡者也扬子曰命不可避者也颜氏之子冉氏之孙以其无避也此所谓顺受其正也礼曰始反而亡焉失之矣则死与亡固不同孔子于颜子曰死于冉牛曰亡者以死对亡则异通言之则一也死矣者已然之辞亡之者未然之辞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天下之所重君子之所轻天下之所忧君子之所乐故衣朱怀金不能重颜子之轻箪瓢陋巷不能忧颜子之乐此所以明明在上百官牛羊舜也暗暗在下畎亩箪瓢亦舜也然则回之乐人乐也子之乐以忘忧天乐也人乐者能乐而乐也天乐者又无能乐也始终言贤哉回也与泰伯篇禹无间然章易其唯圣人乎皆两称之同意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志有馀而力不足中道废者也力有馀而志不足自画者也中道而废者君子之所惜自画者君子之所恶求之画而自以为力不足则其不智甚矣扬子曰百川学海而至于海丘陵学山而不至于山则勤而不已者无所不至惰而自画者无所能至也书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孟子言掘井九轫而不及泉犹为弃井皆自画之谓也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古之儒者一而已矣周官儒以道得民则凡以非道得民者皆非儒也后世浇漓而道术将为天下裂于是有君子之儒有小人之儒君子之儒惟务本小人之儒在趋末子夏之为已止于文学其为人止于洒埽应对进退此趋末者也故孔子戒之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荀卿言有俗儒有雅儒有大儒扬子又言有真儒真儒以性言大儒以业言雅儒似君子俗儒似小人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耳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
  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则贤者百福之宗神明之主而为政者其可以不得之乎子贱之治单父其于贤也有以父事者有以兄事者有以友事者而孔子叹美之则子游为宰而问之以得人固其所也灭明行不由径无邪也非公不至无私也羔羊之正直如是而已此家语所以言灭明公正无私也荀卿曰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灭明之谓也传曰灭明有君子之容而不胜其貎者责贤者备故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书于矜言能于伐言功能在内者也功在外者也自伐则丧厥功自矜则丧其能伐譬则贼也矜譬则残也故老子于自伐言无功自矜言不长而已春秋之时师败而奔惟恐其不全在师而有功者惟恐其不彰之反于齐之战也殿军而不奔䇿马而不进人之所难也故夫子取之
  子曰不有祝𬶍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佞则不美美则不佞矣天下有道恱美而恶佞天下无道恱佞而恶美故曰不有𬶍佞与朝美难免今世矣春秋所谓宋公子朝非孔子所谓宋朝者也夫子于治宗庙则取之于佞则非之非之者直拒之所以立本取之者节取之所以趋时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人之启处虽不同所出者户而已万物散殊虽不一所由者道而已众人无异于万物则由之而不知君子异于众人则由而知之盖户者出入之所自者也此言由道故云谁能出不由户扬子言学道故云恶由入曰孔氏孔氏者户也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野非君子之所在故旷于礼而不知文史则官书之所系故专于文而不知本二者皆非中道而已俗之好质者则曰质而已何以文为好文者则以文灭质以博溺心此孔子所以言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也孔子曰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彬彬之谓也彬从林质也从彡文也扬子曰华无实则史实无华则野华实副则礼又曰事胜辞则史辞胜事则赋事辞称则经然君子之彬彬岂特施于礼乐间哉野非君子所尚而孔子欲从先进者姑以救弊云耳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君子以由生而生为常以由生而亡为不幸小人以由死而死为常由死而生为幸人之生也直由生而生也罔之生也幸而免由死而生也盖直本有生之道虽不幸而死君子以为犹生罔原有死之道虽幸而免君子以为犹死是以回牛之死不足谓之夭盗跖之永不足谓之夀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知之者为学日益而穷理者也兴于诗者能之好之者为道日损而尽性者也立于礼者能之乐之者损之又损而将以至于命者也成于乐者能之表记之言仁强仁不若利仁利仁不若安仁中庸之言明善不若诚善诚善不若至诚亦若此而已莫非知也有生而知之有学而知之有困而知之圣人则生而知之贤人则学而知之下于贤人则困而知之莫非好也有好之浅者有好之深者就有道而正焉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此其浅者也颜子之好学孔子之好古此其深者也莫非乐也有人乐有天乐颜子不改其乐人乐也孔子乐以忘忧天乐也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天下有均善之性无均美之才故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老子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可以语上者也中士闻道若有若亡可以语上下者也下士闻道大笑之不可以语上者也中人以上譬则火也其性趋上中人以下譬则水也其性趋下于其趋上也而语之以下则不仁于其趋下也而语之以上则不智故孔子之于门人不以语回者告由不以语由者告求凡皆因其材而已此所谓不陵节而施之者也人之生虽参差不齐其大致不过此三品而已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𫉬可谓仁矣
  务民之利而害在其中焉务民之利非特其利不可以必得也失义而得害然则务民之义孔子以为知不亦宜乎有己之义有民之义仕则不稼佃则不渔诗云采葑采菲无以下体觞酒豆肉则辞而受恶衽席之上辞而坐下朝廷之位辞而就贱同爵则尚齿同齿则尚长若此之类所谓己之义也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壮者代老少者事长穷乏相周患难相救诗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若此之类所谓民之义也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焉者樊迟好利务为鬼神之事者也圣人欲其务己之义则教之曰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知己之务然后可以率民则教之曰务民之义以义为务则不失矣敬鬼神而远之者敬则致生之远则致死之也凡此所谓知也其为器重举之莫能胜其为道远行之莫能至言之则讱为之则难凡此所谓仁也问知一也一告之以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又告之以知人问仁一也一告之以先难而后获又告之以爱人与夫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何也义敬与获在已者也知人爱人在彼者也务其在己者然后能其在彼事之序也智之敬则敬鬼神而远仁之敬则居处执事恭敬而已无所不敬也其与人忠不特爱之而已问仁则先难而后获问崇徳则先事后得者对事而言故曰得对难而言故曰获而得兼于事者也故于崇徳言先事仁爱人者也故于仁言先难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应物而利之者水也附而育焉者山也知者乐水故动仁者乐山故静是动则利仁者也静则安仁者也动则见理故乐静则得性故夀然动者非不静也静者非不动也知者非不夀也然知者之夀不若仁者之盛仁者夀则乐不足以言之也哀公问曰知者夀而孔子对之以人有三死饮食不节劳逸过度疾共杀之居下位而上诬其君嗜欲无厌刑共杀之以少犯众以弱侮强兵共杀之知士仁人动静以义喜怒以时无害其性欲得夀焉何不可乎是知者亦非不夀也乐水乐山言其情动静言其用乐夀言其功盖惟有情斯有用有用斯有功辞之序也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春秋之时成霸功者莫如齐秉周礼者莫如鲁由齐之尚功而变之则至于鲁由鲁之好礼而变之则至于王道齐譬则召南也鲁譬则周南也道譬则雅也由鲁变而至于道则无齐鲁之异政由周变而至于雅则无周召之殊犹之百川至海知有海而不知有百川四时成岁知有岁而不知有四时也文王能变周召以至于雅孔子未能变齐鲁以至于道孔子欲变齐鲁以归于道孟子欲逃杨墨以归于儒则孔子之时异于文王之时孟子之时又有异于孔子之时矣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有觚之实然后有觚之名有觚之名而无觚之实则觚不觚矣尚得谓之觚哉诗有南箕北斗之喻扬子云有象龙之论凡皆讥其有名无实者也孔子之时实不称名者多矣故其叹如此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君子以诚待物而不逆诈故可欺以明烛理而无所蔽故不可罔盖欺者以伪为真罔者以无为有以伪为真则有可信之端以无为有则直罔于人而已故象之伪喜舜不疑其伪校人之烹鱼子产不疑其不舎是以有可信之端也放齐以朱为启明尧以为嚚讼共工以驩兜为有功尧以为静言庸违是直罔于人者也宰我问井有人焉其从之也孔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可逝也不可陷也故井无人可欺也不可罔也故知井无人孟子曰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博学于文则无不该约之以礼则有所执无不该则所知者详有所执则所趋者中斯亦可以弗畔矣畔者有见乎四旁之地弗畔则趋中可知矣约之以礼可以弗畔则成于乐者斯不畔矣此所谓一贯也颜渊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回于道亦可云弗畔矣故称其殆庶㡬扬子称其未达一闲耳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易以大有遏恶扬善为命以否之内小人外君子为匪人然则君子小人进退消长皆天命也君子之于天命知之故能畏之畏之故能顺之君子见所不见顺天命也顺天者存而逆之天所厌故于子路不恱而矢以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然则孔子之于公山弗扰子路不恱而告之以人事于此告之以天命者盖见南子者在天不在已也之公山弗扰者在已不在天也夫子之见南子与睽之初六同意
  子曰中庸之为徳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莫非徳也有高明之至徳有中庸之至徳庄子至徳之世高明之至徳也周礼之至徳为道本中庸之至徳也礼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庄子曰庸者用也用者通也则中者至徳之体庸者至徳之用也君子以高明者人之所难勉中庸者人之所易行故不以其所难勉者强之使行而以其所易行者同之于民将人人能之夫所谓民鲜久矣由上失其道非一日也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非神而化之使民宜之不足以博施济众非以百姓之心为心不足以安百姓博施济众修已以安百姓者天下之至难尧舜者天下之至圣以天下之至圣犹病天下之至难则下于尧舜者其可易言哉书曰安民则惠惟帝其难之老子曰多异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皆此意也素问曰神用无方谓之圣惟无方故所施者博而所济者众若仁则有方矣又曰己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盖立则不废达则不穷自立自达而忘乎人则入乎杨而非所谓兼爱立人达人而忘乎已则入乎墨而非所谓自爱故欲立欲达者仁之自爱也立人达人者仁之兼爱也传曰独贵独富君子耻之此之谓也彼危人而自安害人而自富者岂知此哉









  论语全解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四     宋 陈祥道 撰述而第七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道徳之原出于天而其说始于古老子之言道徳躬因之而已故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老子之言有言古之善为士者有言古之为道徳者有言古之所谓曲则全者有言执古之道以御今者则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可知矣信则有之也好则不特知之而已故孔子比焉圣人之于人将自明之则自尊而卑之所以信其言于后世孔子之窃比于我老彭尊之所以信其言也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述而不作之谓也好古敏以求之信而好古之谓也盖圣人达而在上则帝王天子之徳而有所作穷而在下则元圣素王之道而不敢作不敢作则信而好古而已有所作则不特自信而又人信不特好古而又稽而行之也然孔子之作春秋其事则述其书则作故其言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𠀌窃取之矣与夫不知而作者多矣诸子之学有不知无位而作之者有不知无徳而作之者又有不知先王之法既已致隆而或苟作之者皆在所弃焉孟子曰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盖唐虞成周未有惧之者此圣人所以有作也彭之言行于传无道岂古之彭祖者乎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默而识之徳也学而不厌知也诲人不倦仁也时之人道听而途说皆徳之弃非所谓默而识之也或画焉或愿息焉非所谓学而不厌也或先传而后倦非所谓诲人不倦也故特自成而已盖学在已故言厌诲在人故言倦叔向曰求善不厌施舍不倦杨子曰事不厌教不倦合而言之则厌与倦皆在已而已故曰我学不厌而教不倦
  子曰徳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徳在内者也不修则不充学在外者也不讲则不明闻义不能徙则善不备不善不能改则行不完皆孔子所忧者也然乐而不忧所以处已忧而不乐所以与人同乐以忘忧处已者也乐天知命忧之不与人同者也徳之修然后能讲学学之讲然后能徙义徳之修学之讲未能无不善改之而已孔子言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而终之以过则勿惮改与此仝意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人之情矜慎于行礼之际其不失礼也易优游于无事之际其不失礼也难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非夫盛徳之至孰与此哉申申言肆而不曲夭夭言不以老壮自居于子之燕居縦言肆犹至于礼而不屈也居不容不以老壮自居也肆而不屈则直不以老壮自居则和所谓居不容燕居告温温知夭夭之谓也礼记有言仲尼燕居有言孔子闲居盖退朝曰燕居燕曰闲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形接为事神遇为梦事见于有为梦出于有思孔子之盛时尝欲有大勋劳于天下而思周公之所为故梦见之及其衰也知时命不我与而不复思周公所为故不复梦见之高宗之梦傅说文王之梦臧丈人其出于有思亦如此庄周曰古之真人不梦何也真人以性言圣人以徳言性则入而冥道故无梦徳则出而经世故有梦
  子曰志于道据于徳依于仁游于艺
  扬子之言道徳仁则合异以为同故曰道徳仁人得之以人之天也老子之言道徳仁则散同以为异故曰失道而后徳失徳而后仁其实一也盖道则无体故志之而已徳则有体故可据据徳所以立己依仁所以行已礼体此者也义宜此者也智知此者也信诚此者也言道徳仁则义智信举矣道徳仁君子之务本艺则君子之馀事周官司徒教万民以六徳六行然后继之以六艺师氏教国子以三徳三行然后保氏教之以六艺则艺岂君子所先哉特游之而已少仪曰士依于徳游于艺何谓依于仁曰徳之所爱者仁也其所以制者义也爱则近于厚制则近于薄君子处其厚故依于仁不依于义此所以在此无恶在彼无射也今夫已之子与兄之子均在所爱也孔子则以其子妻公冶长以兄之子妻南容此依于仁而施于亲亲者也已之与人均在所责也孔子则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此依乎仁而施乎人者也君臣之分道合则从不合则去孔子于鲁不欲茍去必欲以微罪行孟子于齐不欲速行必至三宿然后出昼此依乎仁而施乎君者也然则君子之于仁奚所处而不依哉此所以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也然此言依于仁礼记言依于徳仁即是徳故也此言志于道孟子言志于仁者仁即是道故也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之者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徳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则行束修淑艾者也自私淑以上未尝无诲则四者可知矣君子之于人常患其所不学而不倦其所教其于教也常恕其所不足而不严其科故洁已以进者孔子未尝不与以是心至者孟子未尝不受则行束修以上岂或遗之哉然孔子不见孺悲孟子不见滕更非不教也不屑之教也束修与礼记穀梁所谓束修之问者意似同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愤在气悱在心气不愤不能诚心问故不启心不悱不能诚心辨故不发启之发之则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此又恶其不思也盖启所以开之发所以示之不以三隅反则不复欲其思而自得也盖君子之于人能道之以善而不能使之自得犹夫匠之于人能与之规矩而不能使之巧故性与天道子贡所不得闻鬼神与死子路所不得闻岂非不以三隅反则不复哉礼记曰开而不达则思孟子中道而立能者从之此之谓也然此言学者之道而已鄙夫问于我叩两端而竭焉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天之道阴阳不同时则当䘮而饱者逆道也人之理哀乐不同日则哭日而歌者逆理也行吊之日不饮酒食肉况食之饱乎邻有䘮舂不相里有殡巷不歌况哭之日歌乎礼曰哭日不歌吊于人是日不乐又曰饥而废事非礼也饱而忘哀非礼也孔子所以未尝饱与不歌者执礼故也古之人哀乐歌哭同日者惟祭而已故礼记曰祭之日哀与乐半周礼女巫曰邦之大灾歌哭而请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学不至于不惑不可以语去就之义行不至于不惑不可以言废兴之命故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孔子能之盖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用舍不累于一身其流止不失其为渊其所谓明明在上亦山雌也暗暗在下亦山雌也夫岂以盛行之通穷居之塞而为之加损荣丑哉此所以为孔颜也子路以孔子称颜回故问之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孔子答之以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所以戒其勇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所以教其怯也子路闻乘桴浮于海则喜非所谓临事而惧有父兄在闻斯行之非所谓好谋而成此所以无所取材也兵法曰勇之为将乃万分之一又曰谋者违害而就利则行三军者其可惧哉孟施舍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临事而惧者也方叔元老克壮其犹好谋而成者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富在天所好在已在天者不可以求在已者可以自乐故曰富而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执鞭之士其位则卑其职则贱周官条狼氏之类也孔子之欲富岂如是之甚哉以为在天者不可以求凡以与民同患而已然言富而不及贵者以其为利所在故也
  子之所慎斋战疾
  斋必有明衣布斋必变食慎斋也曰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慎战也康子馈药曰丘未达不敢尝慎疾也慎斋故祭则受福慎战故战则克慎疾则命受其正慎斋所以仁鬼神慎战所以仁民慎疾所以仁已此先斋战而后疾礼记言祭战而不及疾者仁已之事虽圣人所慎亦非其所先也圣人之所慎非止此三者而已特举其重故也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有尽美然后知天下之谓美者斯不美矣有尽善然后知天下之谓善者斯不善矣韶之为乐尽善孔子闻之故将忘天下之为美善者又况肉味哉魏侯听古乐惟欲卧齐宣王不好先王之乐此真乐鷃以钟鼓载鼷以车马也岂知孔子乐韶之意哉司马迁曰闻韶三月学之然孔子之乐韶器尚矣其在齐则感其仁声而已非学也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
  圣人之行有浮于言而言未尝不顾于行故观其所言足以知其所为此子贡所以问夷齐之事而知其所以不为卫君也盖兄弟之让则仁父子之争则不仁孔子善夷齐之仁而恶卫君之不仁此所以知其不为也子贡疑孔子之为卫君孟子则谓智足以知圣人子贡之知出类拔萃而已至于不为卫君则不知也孔子以夷齐为贤人孟子以夷齐为圣人者以伯夷为圣即能化而言也以夷齐为贤以明已之集大成者亦贤而已此孔子不居圣之意也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贫与贱人之所恶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故饭疏饮水曲肱而枕乐亦在其中富与贵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故不义富贵于我如浮云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神无方也非精义则不可入易无体也非知命不可以学圣人入而为天之所为故无过出而为人之所为则不能无过孔子五十而学易则为天之所为故可以无大过矣可以无大过则于过之小者有所不免盖七十而从心然后无过矣易曰敦复无悔是也圣人之于易必以五十而后学然必云五十者制行以人不以已也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不言诗书则无以教人不言礼则无以明分故子所雅言者诗书也执而不敢议者礼也言诗书而不及乐与春秋易者盖徳不全者不可道之以乐志不定者不可发之以春秋不知命者不可申之以易也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亦犹是也孔子之于言有所雅言有所不言有所罕言其趣虽不同亦各适其理而已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非不知对不足对也盖曰以孔子之道对叶公是语蛙以海乐鸡以韶适滋以惑也孔子曰女奚不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盖曰奚不俯其言而对之以此也孔子之于道非学也非不学也以为非学则吾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以为非不学则我非多学而识之予一以贯之非学也所以学人异非不学也所以学人同
  子不语怪力乱神
  直言曰言论难曰语怪力乱神非不言也不语于人而已不语怪力则所语者常与徳也不语乱神则所语者治与人也怪之为害不若力力之为害不若乱怪力乱人之所为故先之神则非人之所为故后之杨子曰神又茫茫圣人曼云则不语神之谓也李究曰力不由理为怪力神不由正为乱神误矣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善者吾师也不善者亦吾师也师其不善所以自修此所以三人行必有我师也若夫师其善而不师其不善则内无以自省外无以自观其欲至于君子难矣然则不善之师其可忽哉老子以强梁为教父释氏以邪盗之类为人师亦此意也
  子曰天生徳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孔子于桓魋之暴则曰天生徳于予于匡则曰天之未䘮斯文盖徳所以足乎已而君子之所独文所以化于人而天下之所同故于桓魋则危疑而已故称在已者而归之于命于匡有死之道故称在人者而归之于时以明桓魋不能害天之命匡人不能易天之时也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王莾曰天生徳于予汉兵其如予何奚徳哉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𠀌也
  孔子之诲人其不倦仁也其无隐忠也不倦与先传后倦者异矣无隐与教人不尽其才者异矣惟其开而不达引而不发不以三隅反则不复再三凟则不告此弟子所以疑其隐也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忠信所以成终始也学由中出故以文为馀事教自外入故以文为先务乾九三先之以忠信进徳所以成始孔子之四教后之以忠信所以成终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有常者能常而已非可欲者也故不足于善人善人能为可欲而已非充实者也故不足于君子君子充实而已非大而化之者也故不足于圣人有常可与共学者也善人可与适道者也君子可与立者也圣人可与权者也圣人不可得则思君子善人不可得则思有常诗之子衿先子衿而继之以子佩素冠先素冠而继之以素鞸褰裳先他人而继之以他士凡皆思其次者而已亦此意也孔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孟子以琴张曾晳牧皮为狂以不屑不洁之士为狷则狂可以为善狷者有𢘆而已若夫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𢘆矣此易所谓不恒其徳也盖虚非亡也特未盈而已约非虚也特约之而已亡而为有甚于虚而为盈虚而为盈甚于约而为泰其序如此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钓与弋君子与人同不纲不射宿君子与人异君子于物爱之弗仁其爱之也不纲不射宿其弗仁也不免于钓弋孔子穷而在下其不忍如此使达而在上则其仁可知也春秋时有干戈相寻屠城灭国举无噍类况有钓而不纲者乎有以乘人之厄掩人不备而袭之况有弋不射宿者乎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君子之于学也远则闻而知之近则见而知之多闻患于不能择能择则知所从多见患于不能识能识则知所辨此特知之而已吾道一以贯之则知之上也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则知之次者学者之事也曾子子贡皆闻一贯于孔子曾子能唯而不能辨子贡知听而不知问则知之上者圣人之事也然此未离乎知而已乃若离一以至于无始去知以至于无知则又圣人之妙也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已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圣人不以能病人而常待之以恕故洁已以进者在所与不以智逆物而常继之以义故于往在所不保与其洁故子路变服而至则教之不保其往故宰予与辞于后则听之门人不知而惑于童子之见孔子示之以唯何甚则不与其洁者甚于所择也保其往者甚于所逆也孔子不为已甚故韩愈曰言辞之不则礼貎之不答虽孔子不得行于互乡也孟子之设科来者不拒廋则不得亦此意与与其洁则所谓污者斯不与矣不保其往则亲于其身为不善者斯拒之矣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茍有过人必知之
  周公之过以亲也孔子之过以君也过于厚者也过于厚以人知之为幸过于薄以人不知为幸故曰古之君子过也如日月之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而为之辞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乐者人情之所不免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孔子于韶则忘味于歌之善则和乐得其道也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行者君子之务本文者君子之馀事与其行不足而文有馀不若行有馀而文不足今吾于文也不特犹人而已然躬行君子未之有得则是行不足而文有馀也盖时之人与其文不究其实而不知其非故孔子自谓如此以救其弊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圣者天道之至仁者人道之至语仁之未成名虽管仲子产亦可谓之仁人语仁之成名虽孔子有所不敢孔子之所不敢非不敢也不居之而已孔子以为不厌诲不倦为非圣赐赤或以为既圣或以为不能学者不厌不倦圣人之所为而学者之所难也不曰学之不厌而曰为之不厌者盖曰仁圣之成名我不敢居特为仁圣之事而已为仁圣之事故学不足以言之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祷久矣
  疾与病合则一别则异周官疾医言疾病兽医则言病以人易知虽疾可见兽不易察病而后知是疾轻于病子疾病疾而后至于病君子于神祗未疾则祷众人于神祗未疾则不祷既疾则祷未疾而祷祷之以正直既疾而祷祷之以祭享孟子曰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祷之以祭享是贰之也孔子之疾不祷无妄之疾勿药可也春秋之时楚昭王之疾不祷于河齐侯之疾欲诛祝史贤否可知矣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
  奢则僣故失之不孙俭则约故失之固不孙则其害大固则其害小老子于奢则去之于俭则宝之管仲之奢孔子以为不知礼晏子之俭曽子以为知礼此与其奢也宁俭与其不孙也宁固然二者皆非中道以曹风之奢魏晋之俭皆诗人所刺也孔子言宁俭宁固与思狂狷同意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作徳心逸日休故坦荡荡作伪心劳日拙故长戚戚君子居易以俟命大行不加穷居不损故有终身之乐而无一日之忧小人行险以徼幸未得则患得既得则患失故有终身之忧而无一旦之乐此坦荡荡长戚戚所以不同也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是亦君子之所谓坦荡荡也盖温而不厉过于柔威而猛过于刚恭而不安过于㢲子夏曰即之温听其言厉温而厉也礼曰温而爱威而不猛也子曰与人恭而有礼恭而安也温而厉则处仁以义威而不猛则成义以仁恭而安则行㢲以礼仁而后义义而后礼事辞之序也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不累于厚利故三以天下让不累于名高故民无得而称此所以为至徳太伯之让则国也三以天下让者以文王之圣有得天下之道故也诗曰帝作邦作对自太伯王季又曰文王肇禋惟周之祯则文王有得天下之道也固矣后世伯夷之逊孤竹季札之逊吴国鲁隐之逊桓公宋穆之逊与夷燕哙之逊子之韦元成之逊弟胜东海王强之逊弟阳邓彪之逊弟荆丁鸿之逊弟盛刘恺之逊弟宪凡是者多矣若伯夷季札则徇义者也馀则矫异以取一时之名而已岂君子之所与哉然拟于突忽之兄弟蒯辄之父子其有间矣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则所谓无礼者不学之蔽恭慎勇直出于徳性而徳性本于道学有是徳性而无礼以节之故恭则不安而劳慎则过思而葸勇则至于悖乱直则至于绞迫胁肩謟笑病于夏畦恭而无礼则劳也其父攘羊而子证之直而无礼则绞也葸犹荀卿所谓𫍰𫍰然也绞犹诗传所谓绹绞也礼曰恭而不中礼谓之给勇而不中礼谓之逆则无礼不特不中礼而已盖恭慎则不及必跂而进于礼勇直则过必抑而就于礼礼以仁厚为质而已故继之以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礼曰亲者毋失其为亲故者毋失其为故诗曰亲亲以睦故旧不遗周官八政统驭万民一曰亲亲二曰敬故驭以亲亲则民莫遗其亲驭以敬故则民莫慢其故莫遗其亲则兴于仁也莫慢其故则不偷矣后世不知亲亲而角弓之怨兴不知敬故而谷风之刺作欲民免于无礼其可得乎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孔子以不敢毁伤为孝乐正子以伤足为忧此曾子所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盖贤者之保身犹之乎诸侯之保国也故曾子取此诗以明已之孝孝经取此诗以为诸侯之孝也先启足而后体者便于侍疾者故也礼曰曾元曾申坐于足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道无乎不在物无乎非道故默而成之于性命之理道也挥而散之于容貌辞气亦道也盖恭敬达之于容貌则无暴慢之容貌矣诚信逹之于颜色则无诈謟之颜色矣忠顺达之于辞气则无鄙倍之辞气矣于颜色言近信则容貌近礼辞气近和可知于容貌言远暴慢于辞气言远鄙倍则颜色远诞谩可知礼曰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又曰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与此同意人道本也事末也末在人本在仁君子则事道有司则事事故曰笾豆之事则有司存此所以告孟敬子也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能言其才多言其学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其资人者也有诸已而若无充实而若虚其处已者也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则学愈博有若无实若虚则徳愈充犯而不校则恕矣以能问于不能至实若虚不伐善者能之犯而不校不迁怒者能之则曽子所谓吾友者颜子而已孔子曰以直报怨颜子犯而不校者盖犯非必怨也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托言其所恃寄言其所付六尺之孤其责重故言托百里之命其责轻故言寄老庄皆曰贵以身为天下乃可托天下爱以身为天下乃可寄天下则贵者不辱其身而其徳尊爱者不危其身而其徳杀于徳尊者言托于徳杀者言寄是托于寄为重寄于托为轻通而言之则一也故寓公于䘮服传曰寄公于君孟子则曰托于诸侯可以托六尺之孤仁也可以寄百里之命义也临大节而不可夺忠也苟非君子孰能与此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𪪺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已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士不可以不尚志不可以不𪪺毅𪪺则张大而有容毅则致果而有济孟子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盖人生莫不有刚大之气患乎不能尚志以帅之尚志以帅之则𪪺可以致至大毅可以致至刚故能任重而道远礼曰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举者莫能至此所以不可不𪪺毅也诗曰惟仲山甫不侮矜寡不畏强御徳𬨎如毛惟仲山甫举之则不侮矜寡𪪺也不畏强御毅也惟仲山甫举之任重也记曰毙而已矣荀卿曰生乎由是道死乎由是道远之谓也坤言厚徳载物干言自强不息则任重者地道远者天道充弘毅至此则大人之事备孟子于士尚志则兼仁义言之此则言仁不及义者仁者义之本故也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学始于言故兴于诗中于行故立于礼终于徳故成于乐礼乐者成人之事诗者养蒙之具孔子之于小子则曰何莫学夫诗于成人则曰文之以礼乐此礼所谓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者也然兴于诗非不学礼也特不可谓之立立于礼非不知乐也特不可谓之成礼曰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二十而冠始学礼学记之教人亦先之以安弦夔之教胄子亦先之以乐于此言成于乐则乐者学之所终始也惟其礼乐皆得谓之有徳然后为修之至矣荀子曰学始于诵诗终于读礼是可以与立也以为学止乎此则未也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圣人制行以人不以已议道以已不以人以人不以已故礼方而卑所以广业而其仁显以己不以人故智圆而神所以崇徳而其用藏显故民可使由之藏故不可使知之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孟子曰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矣是也惟其不知故不可使知之不可使知之而必其知则是以已之所能者病人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是虽至于折骨绝筋亦无益也此所以有馀不敢尽也若夫老子所谓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庄子曰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则进于此矣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子路好勇矣然衣敝缊袍而不疾贫故不为乱商𠀌开疾贫矣然力弱而不好勇亦不为乱好勇而不疾贫则未必为乱贫而不好勇则不能为乱故曰好勇疾贫乱也夫鸟穷则搏兽穷则攫马穷则逸人穷则诈故于不仁者克核太至则不肖之心应之故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盖不仁者非不疾之疾之不可已甚孔子之不为已甚老子之言去甚者此也疾不仁者义也不至于已甚者智也兵法曰冦穷勿追亦此意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才之美者莫过于周公行之丑者莫甚于骄吝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犹不足观又况才美下此者乎盖君子以礼存心故不骄以仁存心故不吝小人以骄灭敬而忘礼以吝灭爱而忘仁忘礼与仁非所谓有徳者也其何以观之哉荀卿曰弓调然后求劲马服然后求良士信悫然后求智能士不信悫而多智能譬之豺狼不可以身近之亦此意也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米以不失谷为善人以不失性为仁善为仁之体仁为善之用孟子以五榖譬仁则榖者仁之实也君子之学一年则论学取友七年小成九年大成若夫仁以为已任死而后已三年学其可以至榖哉此所以乐其自强不息也庄周曰美成在久荀卿曰真积力久则入此之谓也孔子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者盖谓诱之而已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笃信则于道不疑好学则于道不厌守死善道则于道不变学至于此然后知废兴之有命去就之有义故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故君子体龙之潜升以为徳体凤之显隐以为行邦有道则以道徇身而行邦无道则以身徇道而隐此所谓当治世而不避其任遭乱世而不为茍存然有是言也而言之不必信有是行也而行之不必果故孔子于公山佛肹之召则欲往于卫君之乱则欲入环辙天下卒老于行而未尝隐苟非体常尽变孰能与此哉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于可仕之时而无可仕之道贫且贱焉耻也于可退之时而无必退之志富且贵焉耻也孔子曰邦有道榖耻也孟子曰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与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同一意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大夫不在其政而谋其政则谓之犯分居官不在其政而谋其政则谓之侵官此易所以言思不出其位而孔子所以言各司其局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若夫在天则春夏秋冬不相易时在地则东西南北不相易方在人则耳目口鼻不相易用至于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大至于天地之理小至于言语之仪其定分也犹且不可犯又况不在其位而谋其政哉韩之典冠者加昭侯以衣非不爱君也不免越职之诛晋之将中军者将载厉公以车非不忧君也不免侵冒之责故庖人虽废职而尸祝者不可以代御者虽非良而参乘者不可以呼此孔子尝为乘田则曰牛羊茁壮长而已尝为委吏则曰会计当而已曾子不与越冦之事孟子不以为罪阳处父易中军之班春秋以为罪其以此欤然则于田常之乱孔子不在其位而请讨季氏之旅孔子不在其位而欲救之者盖田常之乱尽人可讨季氏之旅唯告冉有而已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治污谓之污治弊谓之弊治荒谓之荒治乱谓之乱关雎尝乱矣师挚之始其乱而正之故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书曰圣谟洋洋礼曰鬼神洋洋乎在其上史曰洋洋乎美徳役群众则洋洋盛美之辞师挚之始关雎之乱而孔子美之及其适齐而叹之则其贤可知矣
  子曰狂而不直恫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狂则进取而无节者也恫则游移而无守者也悾则虚中而无实者也无节而直无守而愿无实而信叹未善也犹出于诚未善而无诚则非君子所与也孔子所以深非而曰吾不知之矣人之生也悾恫颛蒙则悾而后恫恫而后狂于此则先狂而后恫与悾者盖狂者进取善也狂未以为善也以其未善而犹不直则其反常度甚矣子张色取仁而行违其狂而不直者与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者用殆于学其能有得乎此文武所以汲汲仲尼所以皇皇也孔子之门人犹有冉有之自画子贡之愿息宰予之昼寝时之殆于学者多矣故孔子言此以警之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巍巍言成功之高大也有天下而不与焉者如尧之无为而治者也无为而治者君子之道故孟子曰君哉舜也孟氏先尧后舜此先舜禹而后尧何也先尧后舜者尧舜先后之序也先舜禹而后尧者以舜禹之有天下本于尧故也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天任理人任情任理则大而公任情则小而私尧之为君子不私其天下则大而公焉故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易曰大哉乾元传曰无为为之谓天盖大而公然后能无为则无不为矣尧之则天至于荡荡乎民无能名无为也巍巍乎其有成功焕乎其有文章无不为也民无能名故谓之帝其有成功故谓之放勋其有文章故谓之重华然尧之则天之大非美而未大也则天者天之合也舜似尧为美而未大尧自以为人之不合者盖不虐无告不废困穷嘉懦弱而哀妇人此特尧之绪馀故也易曰天埀象见吉凶圣人则之诗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前乎尧者则其象而已后乎尧者顺其则而已故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尧舜之时野无遗贤而舜之治天下者五人而已文之时济济多士武之乱臣十人而已故孔子叹其才难也考之孟子五臣则禹稷契皋陶伯益是也考之书则乱臣十人同心同徳是也书称虢叔五人之外周公太公召公毕公而已马融以荣公与焉非也子无臣母之义则所谓妇人者邑姜而已马融以为文母非也苌弘曰十人同徳周以兴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已矣
  文王有君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有君民之大徳故三分天下有其二有事君之小心故犹服事殷如此则不以利累名不以私累实其徳不可以有加矣此所以为至徳也不谓文王之至徳而曰周之至徳者以明周之世世修徳若文王也易曰周之盛徳而此曰至徳自其衰世言之则曰盛徳自其以服事殷言之则曰至徳
  子曰禹吾无闲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闲然矣厚饮食美衣服崇宫室人之情也菲而致孝乎鬼神恶而致美乎黻冕卑而尽力乎沟洫所以仁鬼神仁民也仁者尽人道而已人道尽则无间矣易乾元言大哉亨言大亨利言大利坤元言至哉柔言至柔静言至静尧以徳而帝天道也故称大哉文王以业而王地道也故称至徳帝道成于尧舜王道成于文武曰帝王之道而无间者禹而已故言禹终之















  论语全解卷四
<经部,四书类,论语全解>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五     宋 陈祥道 撰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仁人道也命天道也利则和同天人之际者也仁命人所难知利人所难为智足以及此无事于言智不足以及此无足以与言所以罕言也天之所利年饥不足博施济众尧舜犹病况于人乎故鲜言之以利人所难为故也孔子于利罕言孟子于利不言盖罕言者利之本不言者利之末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颜闵之徒或以徳行称或以政事称或以文学称或以言语称皆其所以成名也孔子无所不学而人莫名其所以学无所不知而人莫名其所以知则无所成名也圣人之于天下方其人之知我也则承之以谦若曰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我于辞命则不能也方其人之不知我则高其言曰天生徳于予文不在兹乎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此孔子所以执御而不执射者以达巷党人之知我故也孟子于公孙丑之言既圣则曰恶是何言于距杨墨则曰予欲承三圣其抑扬高下亦若是而已射与御皆艺也古者男子之生桑弧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不能者则辞以负薪之忧周官六艺先射而后御诗之叔于田先善射而后良御则射者古之所尤重也孔子于射不敢执而曰执御者谦之至也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先王制礼之设为泰不为俭为泰不为恭用可以俭虽礼有所不行行在乎恭虽从有所不从故众俭则从俭众泰则从礼从众者义也从礼者理也义者礼之权理者礼之经知礼之经则考之先王而不谬知礼之权则推于当世而可行三代之所以因革损益者亦不过如此而已矣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圣人之于天下无适也无莫也以诚而已毋意也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而已毋必也可以止则止可以仕则仕趣时而已毋固也视人如我视我如人非特克已而已毋我也庄子曰于羊弃意圣人不必至人无已此之谓也虽然毋意也有所谓意易曰立象以尽意是也毋必也有所谓必名之必可言是也毋固也有所谓固君子固穷是也毋我也有所谓我以我为𨼆乎是也五行之性惟火为能毋我而火于五脏主神此毋我者圣人之妙用故于后言之毋者禁止之辞也孔子之于四者非无也特止而不为尔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圣人之勇能无惧如畏于三军孟施舍之勇能无惧而畏于三军圣人于内能无惧于外不能无畏圣人无惧而畏如孟施舍同其所以无惧与孟施舍异若孟子不动心与告子同其所以不动心与告子异老子曰人之所畏不敢不畏孟子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文王至于孔子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故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
  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道徳者本也艺能者末也有其本而辅之以末则不害为君子若事其末而忘其本则不免为众人周公之多才多艺与孔子之多能则多能亦圣人之所不废而非其所先也圣人之于天下能圆能方能短能长流之斯为川塞之斯为渊升则云潜则渊仁者见之谓仁智者见之谓智太宰见之谓多能不亦宜乎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圣人之于人患其不能学不倦其所教患其不能问不𨼆其所答互乡童子之进则与之而不拒鄙夫之问则叩两端而竭焉盖智及之而诚不至圣人答之以略智不及而诚至焉圣人告之以详故于举一隅不以三隅反者不竭两端于竭两端者不举一隅此称物平施也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巳矣夫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君子以仁存心故见齐衰者则不忍以礼存心故见衣裳者则不慢以诚存心故见瞽者则不欺见之虽少必作于长者敬之可知矣过之必趋于与处者敬之可知矣见之过之而未必狎见齐衰虽䙝必以貎见冕与瞽虽狎必变夫子居乡之容也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仰之弥高故不可阶而升钻之弥坚故不得其门而入瞻之在前故随之不见其后忽焉在后故迎之不见其前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圣也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神也神与圣圣人之所独文与礼天下之所同圣人以所独者处已以所同者诱人博我以文使之穷理约我以礼使之尽性此所谓步亦步趋亦趋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此所谓夫子奔逸绝尘而瞠乎其后掦子曰颜子得其行未得其所以行也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闲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而孔子以为欺天夫子之死门人欲葬以三代之礼而君子不以为非礼门人欲厚葬之者义也孔子不敢厚葬之礼也夫诈则不诚欺则不忠不诚则无以行已不忠则无以事天故于已言诈于天言忠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君子未尝不欲仕恶不由道美玉未尝不欲沽恶不待贾沽之所以行其义待贾所以珍其道行其义则不失人珍其道则不失已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掦子曰珍其货而后市与此同意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孔子于礼不敢议执之而已于乐不敢作正之而已季札时豳不居末而次齐秦不次唐而次豳魏不次齐而次秦陈不次秦而次唐国风如此雅颂可知孔子所以亟正之左传哀公十一年孔子在卫鲁人召之乃归其自卫反鲁之时欤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䘮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天下之物无日而不禅无时而不移虽天地不能逃其变舟壑不能固其藏造化密移畴觉之哉此孔子所以有川上之叹也此即物观之而已即理以观之则流者未尝流逝者未尝逝
  子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为譬则学也地譬则性也因性以为学亦犹因地以为山山㡬成而败则功虽多而志不足故曰吾止也为山也未成而进则功不多而志有馀故曰吾往也书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春秋传曰君子恶恶也疾始而善善也乐终为善有始而鲜终岂君子所乐哉此孔子所以恶冉求之画而与童子之进也孟子曰掘井九轫而不及泉犹为弃井又曰仁亦在熟之而已茍为不熟不如荑稗荀卿曰由垤而进吾与也由丘而止吾已矣自发一矢不足以为善射千里之行一步不至不足以为善马与此同意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回语之而不惰勤而行之者也馀则语之而惰若存若亡者也盖于孔子之言无所不恱故能不惰彼予之昼寝求之自画赐之愿息其能无所不恱哉夫子所以独称回也于语则不惰于言则不违惟不惰所以能潜心惟不违所以能具体记有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勿失之不惰之说也庄子曰回坐忘矣盖不违之说也
  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如有所立其进也欲罢不能未见其止也使回不死而充其庶㡬之资则其为圣也何有记曰向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孶毙而后已回之谓欤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以夫秀而不实者有以夫
  诗称种之黄茂而至于实发实秀苗而秀者也实发实秀至于实颕实栗秀而实者也古之人以学譬实以善譬榖则苗者可欲之善兴之之时也秀者有诸已之信立之之时也实者充实之美成之之时也管子曰夫方其始也眴眴乎何其孺子也其壮也庄庄乎何其士也其成也由由乎何其君子也眴眴者苗也庄庄者秀也由由者实也孔子之时学者多止而不知君子也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曾子曰年三十四十之间而无艺则无艺矣五十而不以善闻则不闻矣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㢲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従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人之性莫不秉彛而好徳人之情莫不好顺而恶逆以其秉彛而好徳故法语之言不能无从然物或害之患不能改故改之为美以其好顺而恶逆故㢲与之言不能不恱然不以道患不能绎故绎之为贵昔惠王于孟子之言亦曰仁义而已是法语之言不能无从而不改幽王于听言则对诵言如醉是㢲与之言不能无恱也然而不绎此惠主所以终于不仁幽王所以终于无道也孔子所谓训恪人言法语之言也伊尹所谓有言逊于女志㢲与之言也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重出而逸其半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三军之所恃者帅也匹夫之可守者志也以匹夫视三军不若三军之众以帅视志不若志之固故曰三军可夺匹夫不可夺盖见善明然后用心刚用心刚则心之所之者其锐不可挫其固不可攻此所以可亲而不可劫可近而不可迫可杀而不可辱也夫以死生之大犹不得与变又况穷通之小者乎故首阳之饥不能降伯夷之志齐之卿相不能动孟子之心此儒行所谓身可危而志不可夺孟子曰志气之帅也气之帅本诸天三军之帅本诸人本诸人者易夺本诸天者难夺此士所以贵尚其志也礼曰言有物而行有格也是以生则不可夺志死则不可夺名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勇或失于忮贫或失于贪求勇而不忮贫而不贪唯子路能之盖惩忿则不忮窒欲则不求不忮者可以为仁而仁不止于不忮不求者可以为义而义不止于不求不忮不求子路终身诵之孔子抑之曰是道也何足以臧以言是善可以为善而非成乎善者也孟子曰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是仁义之道始于不忮不求而已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
  岁不寒不足以知松柏事不难不足以见君子庄子曰受命于道唯松柏独也又曰天寒既至霜露既䧏然后知松柏之茂也礼曰若松柏之有心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此所以譬君子之操也老子曰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传曰疾风知劲草乱世识忠臣与此同意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知者自知不为物蔽故不惑仁者自得不为物役故不忧勇者自强不为物暴故不惧知者不惑亦有时而惑易曰或跃在渊是也仁者不忧亦有时而忧庄子曰仁人多忧是也勇者不惧亦有时而惧孔子曰临事而惧是也此与中庸言知仁勇者学之序也宪问篇言仁智勇者道之序也礼运言知仁勇者用人之序也经传所言皆先智而后勇书曰天乃锡王勇智礼曰以贤勇者兴事立功盖以勇为主故也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子游子夏得其学故可与共学未得其所以学故未可与适道宰我子贡得其言故可与适道未得其所以言故未可与立颜回闵子得其行故可与立未得其所以行故未可与权可与权者圣人而已扬子曰圣人固多变也唐棣则喻权之用室则喻权之道权者反而后合故曰唐棣之华偏其反而不知返者视迩以为远故曰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孔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以言权者性之所固有求诸已而已乡党第十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道与之才圣人达之以为艺道与之貌圣人达之以为仪前言执射执御圣人之艺也此言郷党之礼圣人之仪也然圣人之行礼不以居家者施之乡不以居乡者施之朝故于燕居则申申于乡党则恂恂于朝庙则便便凡皆异之以称物同之以平施而已恂恂徳性之谓也便便辨治之谓也郷党贵徳信则逊而无所辨故似不能言朝庙贵辨而不可不敬故曰便便唯谨周礼司徒教民以孝友睦姻而继之以任恤此乡党贵徳信者也礼记言朝极辨此朝廷贵辨治者也子入太庙每事问周礼禁慢朝错立族谈者孟子谓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礼曰在朝言朝此便便言唯谨尔也礼言庶子在宗庙之中如在外朝之位此言夫子在宗庙朝廷皆便便言唯谨尔者也宗庙朝廷之礼一也以孔子观之色勃如足躩如入君之门则鞠躬如不容执君之圭则鞠躬如不胜与上大夫言则訚訚与下大夫言则侃侃动容周旋无不中礼则礼之为用可知矣诗云摄以威仪威仪孔时此之谓欤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侃侃和也訚訚敬也踧踖则恭而安与与则有相与之意下交不凟故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上交不謟故与上大夫言訚訚如恭而失相与之意则不亲有相与之意而不恭则不敬君在踧踖如也尊之也与与如也亲之也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闵子以孔子交乎上者侍孔子冉有子贡以孔子交乎下者侍孔子此三子之贤所以不同也诗曰执㸑踖踖我黍与与则踖踖者安而不遽与与者相与之谓也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朝聘之礼主有摈宾有介公则摈五人侯伯四人子男三人公则七介侯伯五介子男三介摈有绍摈有上摈介有众介如此然后命有所传情有所达而不相凟也君召使摈色勃如也其容不特庄而已足躩如也其容不特重而已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其容不特恭而已孟子称齐王勃然变乎色易以矍矍为之不安则勃如色之变也躩如足之不定也夫摈进则揖逊退则不顾揖逊者难进也不顾者易退也聘礼公食大夫礼公既拜送然后言宾不顾皆摈者复命之辞周官掌讶诏其位入复及退如之退亦入复所谓宾退必复命也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如有循
  立中门则嫌于自尊行履阈则嫌于自高过位过君之位也勃如战色如战阵之色也足蹜蹜如有循旁縁而有循也礼曰士大夫出入君门由𫔶右不履阈立不中门行不履阈之谓也又曰执主器执轻如不克执玉器操币圭璧行不举足如不胜之谓也玉藻曰执龟玉举前曳踵蹜蹜如也仪礼曰执玉者惟周舒武举前曳踵足蹜蹜如有循之谓也入公门如升堂如执圭故皆曰鞠躬如也过位如使摈故皆曰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复其位如君在故皆曰踧踖如也没阶趋亦如君召使摈故皆曰趋进翼如也非夫动容周旋盛徳中礼之至者谁能至此
  享礼有容色私觌愉愉如也
  享致其礼私觌致其情致其礼则尚敬致其情则尚和故愉愉如也礼记言宾私觌私面致饔饩还圭璋周礼司仪言私面私献春秋传曰楚公子弃疾见郑伯以其良马私面则私觌固有献矣盖言享则知私觌之为献言私觌则知享之为公互相备也然使而私觌则礼也觐而私觌则非礼也故礼记曰朝觐大夫之私觌非礼也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䙝服当暑袗𫄨绤必表而出之
  色未及缁为緅色过于缁为绀考工记锺氏五入为緅是未及缁也列子曰以涅染绀而缁于涅是绀过于缁也火克金为红南方之间色其义则阳侵阴水克火为紫北方之间色其义则阴侵阳君子不以绀为其近齐服也不以緅为其近练服也不以红紫为䙝服为其非正色也不以为饰则不以为衣可知不以为䙝服则不以为正服可知当暑袗𫄨绤不入公门必表而出之诗所谓蒙彼绉𫄨是也曲礼玉藻皆言袗𫄨绤不入公门此众人之礼也孔子袗𫄨绤必表而出非特不入公门而已
  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
  礼记曰麑裘素衣以裼之羔裘缁衣以裼之狐裘黄衣以裼之则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者称其色以裼之也羔之色黑其性则群而有礼麑之色白其性则弱而善爱狐之色黄其性则黄而多正缁所以象道素所以象义黄在坤象方物朝廷者道与礼之所自出故于缁衣羔裘为朝服丧则仁义之尽故以素衣麑裘为丧服蜡所以息老物故以黄衣狐裘为蜡服此皆色之纯者也然有所不必纯则纯者所以相称其不纯者所以相成故记曰狐白裘锦裼之狐青裘元裼之
  䙝裘长短右袂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
  天不足西北故人之右目不如左明地不满东南故人之手足右强右强则有利于用故右短袂以便作事正裘所以行有礼故不长䙝裘取温故长
  狐貉之厚以居
  先王之制衣服有以成徳者有以称徳者成徳者外成乎内称徳者外称乎内孔子曰衰麻苴杖者志不存乎乐非耳勿闻服使然也黼黻衮冕者容不衰慢非性矜庄服使然也介胄执戈者无退懦之气非体绝猛服故也此以外成乎内也庄子曰冠圜冠者知天时履勾履者知地形缓佩玦者事至而断此以外称乎内也狐之性善疑而戒貉之性善明而静居则戒于外而静于内故裘必以狐貉取温而已故必厚诗曰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豳民以貉为裘以狐狸为公子裘是狐裘美于貉矣故先狐后貉
  去丧无所不佩
  佩所以致饰丧则去饰矣故去而不佩去丧无所不佩礼曰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凡带必有佩玉惟丧否是也昔石骀仲卒卜所以为后者石祁子不沐浴佩玉而兆若祁子可谓知礼矣然是礼也非必终丧然也礼曰禫而纎无所不佩
  非帷裳必杀之羔裘玄冠不以吊
  诗曰渐车帷裳则帷裳者周礼巾车所谓华盖是也羔裘朝服也元冠祭服也季桓子死鲁大夫朝服而吊孔子曰始死羔裘元冠者易之而已盖始死主人未变服则羔裘元冠可也及小敛则主人变服羔裘元冠以吊非礼也子游裼裘而吊鲁子始讥而后是之然则曽子之知礼其知子游之后乎朝服言裘不言冠祭服言冠不言裘互相备也
  吉月必朝服而朝
  周礼言正月之吉诗言二月初吉朔月谓之吉者明生之几故也鲁自文公始废告朔之礼孔子吉月犹必朝服而朝所以存礼也周官设璧羡以起度孔子不去饩羊以存告朔孟子不毁明堂以存王政皆救世之苦心也孔子吉月之朝知者以为存礼不知者以为謟也
  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
  齐所以致精明之徳于内而防其邪物于外故不御于内不听乐不吊不宾不饮酒不膳荤䘮者凶者则不见苟虑苟动则不闻然后可交于神明此所以必有明衣与变食也谓之明衣以致其精明之徳也布以其有齐素之心也变食与周礼王齐日三举同意然此第祭祀之齐非心齐也心齐则致虚而已何物之能累者哉士䘮礼亦有明衣盖君子齐终之意也
  居必迁坐
  久立伤骨久行伤筋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视伤血居必迁坐非久坐也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惟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
  饮食所以存生亦所以害生所以养形亦所以累形为其有以累形故不耻恶衣恶食为其有以害生故食不厌精夫肉曰败鱼曰馁败则外腐馁则中溃色恶色之变也臭恶气之变也然臭恶不特气之变而已若牛庮羊膻犬臊鸟狸豕腥马蝼之类皆是也礼曰天不生地不养君子不以为礼鬼神勿向也又曰五榖不时榖实未熟不粥于市召信臣曰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汉之邓后亦禁不时之物此之谓不时不食也礼曰骨有贵贱贵者取贵骨贱者取贱骨此所以割不正不食也盖不时不食不可食也割不正不食不安食也神农氏曰酱除垫不烦姜去臭通神不得其酱不食礼所谓鱼脍芥酱麋腥醢酱之类是也不撤姜食礼所谓饮食必有草木之滋是也夫天产养精所以作阴徳地产养形所以作阳徳不以作阴徳者胜阳徳故曰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惟酒无量如酌孔取是也不及乱不为酒困是也不多食节饮食是也
  食不语寝不言虽疏食菜羮瓜祭必齐如也
  席不正不坐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
  直言曰言论难曰语食不语者必不言寝不言者不必不语君子不以菲废礼故虽蔬食菜羮瓜祭必齐如也席之所向非所向所止非所止非理也故席不正不坐疾行先长谓之不弟徐行后长谓之弟故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
  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宁神乡人傩则神有所不宁故朝服立于阼阶所以宁之也此与方相氏月令皆曰傩郊特牲则曰禓裼者即谓之傩以狂夫为之狂则阳过之疾者也以阳胜阴则谓之禓去其为难者则谓之傩其实一也方相氏以时傩者占梦季冬令始傩则所谓时傩者季冬而已盖冬者万物归根之时先王因其归根之时而为之驱赠之礼故占梦季冬赠吉梦去恶梦男巫冬堂赠则傩于是时也宜矣月令仲春秋皆有傩非周制也
  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
  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馈药而不敢尝慎疾故也厩焚不问马重人故也传曰国厩焚子退朝而之火所乡人有为火来者盖问人曰仁也拜之者礼也昔鲁桓僖庙灾救火者皆曰顾府南宫敬叔至命周人出御书子服景伯至命宰人出礼书公父文伯至命校人驾乘车季桓子至命救化者伤人则止财可为也命藏象魏富父槐至去表之槀其所命不同要急于重人而已而书次传命驾车与顾府者其异乎夫子之问人不问马也盖亦远矣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敬君惠也君赐腥必熟而荐之荣君惠也君赐生必畜之仁君恵也礼曰侍食于君子先饭而后已又曰侍食于先生异爵者后祭先饭夫于先生君子其敬尚如此况侍于君侧乎此礼所以言君客之则先饭辨尝羞饮而俟也礼曰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亲有疾饮药子先尝之亦尝食之意也古者于㸑则祭先炊于田则祭田祖于乐则祭乐祖于开龟则祭先卜于养老则祭先老于学则祭先圣先师于马则祭马祖先牧于射则祭侯于驾则祭车以至师田有祃饮食有祭皆所以不忘本也君之祭仁也而礼存焉臣之先饭礼也而仁存焉
  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父命呼唯而不诺手执业则投之食在口则吐之走而勿趋为人臣者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此所以不俟驾也诗云颠之倒之自公召之礼曰在官不视履在外不俟车荀卿曰诸侯召不俟驾而走礼也然当其为臣则可召当其为师则不可召可召而不遄往则非礼不可召而往焉则非义孔子不俟驾孟子辞以疾者以此
  入太庙每事问重出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
  子夏问曰客至无所舍夫子曰于我乎馆客死无所殡夫子曰于我乎殡礼与仁与子曰仁者制礼盖礼非仁不立仁非礼不行生于我乎馆礼也而仁存焉死于我乎殡仁也而礼亦存焉
  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车马虽重为礼轻祭肉虽轻为礼重故朋友之赐虽车马非祭肉不拜若夫于君赐车马乘以拜赐衣服服以拜赐酒肉之赐必再拜则无所不拜矣
  寝不尸居不容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䙝必以貎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
  素相亲近者为狎齐衰者虽与之狎近变其色所以哀有䘮也数相见面者为亵冕与瞽者虽与之亵见必尽其礼所以致其敬也凶服者不但齐衰而已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而哀式而听之式凶服也周官之法生齿以上书于版则版民数也孔子式负版者重民数也观司冦之登民数以王之尊犹拜而受之以冡宰之贵犹式之而已孔子之式不亦宐乎
  有盛馔必变色而作迅雷风烈必变
  食至起则不必变色有盛馔则变色而作孔子曰主人不以礼客不敢尽礼主人既尽礼客亦不敢不尽礼者也礼曰有疾风迅雷甚雨则必变虽夜亦必兴服衣冠而坐诗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皆恐惧修省之意也
  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
  升车执绥不亲指手不失仪也不内顾首不失仪也不疾言口不失仪也周官道右所谓车仪者此也然礼记言不广欬不妄指顾不过毂此言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者不广欬不必不疾言不疾言不特不广欬而已不妄指不必不亲指不亲指不特不妄指而已顾不过毂不必不内顾不内顾不特不过毂而已论语言孔子为人臣之礼故其礼特过于严记言为人君之事故其礼不妨于稍宽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卫灵公望雁色不在焉而我孔子遂行此所谓色斯举矣孔子曰鸟能择木木岂能择鸟此之谓翔而后集也色斯举矣易退也翔而后集难进也色斯举矣翔而后集者臣之道也故以雌雉继焉雌雉之为物其别有伦礼也其交有时义也君子出处以时去就以道亦若是焉而已孔子叹雌雉于山梁亦此意也他日子路共之三嗅而作其能识去就之宜也共与周礼共举之共同










  论语全解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六     宋 陈祥道 撰先进第十一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时有先后礼乐有文质先进于礼乐惟其寔而文不足故曰野人后进于礼乐惟其文而已故曰君子惟其文则非躬行者也故欲从先进以救之以其矫枉以直救时以正孔子筮得贲卦其色愀然与此仝意论语之言文质有曰从周从先进有曰彬彬彬彬者道之中从周从先进者时之中洪范三徳其施于爕强平康亦若是而已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徳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㳺子夏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门者道之微室者道之竗自门以徂堂入室之理也由微以至妙入道之序也孔子之门渊骞之徒从之也久造之也深其上有至于在寝其下有至于升堂故列之四科于陈蔡者则后其所从皆不及门孔子所以悯之也夫徳则成之以行言则成之以语政则成之以事文则成之以学徳行所以行道言语所以眀道政事则治人而已文学则道学而已由仲弓而上则具体而微者也由仲弓而下则得其一体者也其具体而微则同其所以具体而微则异故先颜闵而后伯牛仲弓其得一体则同而其所以得一体则异故先言语而后政事文学礼曰或以徳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其序与此不同者学道以言语为优取人以政事为先也子张之才与于四友曽子之孝几于徳行而四科不称之者盖论四科之时二子之才未成故也夫以二子之才未成犹不列于四科彼许商以四科论士王莾以四科取士不亦伪哉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孝于徳为本于行为大闵子骞尽孝之道能和睦而无怨者也故人不间于其父母兄弟之言曽参之孝特可语之以和睦无怨而已故或告其杀人而母疑之也亢仓子曰闵子善事父母交游称其信郷党称其仁宗族称其弟徳行之人溢于天下所以人不间于其父母兄弟之言也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传曰一言而非驷马勿追一言而急驷马勿及故在天有卷舌之星在周庙有金人之铭是言者荣辱之主祸福之机不可不慎也南容诵诗至白圭而三复可谓能慎矣此所以邦无道免于刑戮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君子之于天下异之以称物同之以平施与上大夫言至于訚訚与下大夫言则侃侃而已对君与大夫可以同之哉故对哀公则详对康子则略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颜渊死子曰噫天䘮予天丧予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君子之于人不以义掩恩不以恩掩义以义掩恩君子之所不忍以恩掩义君子之所不敢颜渊死而子哭之恸者恩也颜路请车以为椁而不与之义也孟子曰不得不可以为悦无财不可以为悦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皆用之然则颜渊之贫非所谓有财其贱也非所谓得之此孔子所以不与之车而以门人厚葬为不可也回之死门人厚葬之孔子以为不可孔子之死门人以三代之礼葬之君子不以为非者盖有孔子之徳然后可葬以人所不可行之礼若无其徳如孔子而亦可以为师者门人厚葬之则过矣孔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则与墨翟爱无差等异曰天䘮予则与哀公天祝予天祝予同鲤之死先于颜渊史记以颜渊之死先于鲤妄矣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善教者不陵节善学者不躐等子路问事鬼与知死躐等也孔子不告之不陵节也盖尽事人之道则知事鬼尽知生之理则可以知死死生之说鬼神之情状非夫原始要终极物知变孰与此哉然子贡问死者之所知而不告宰予问鬼神之名而告之其不告与此同其告与此异者盖所告者事鬼之事不告者事鬼之道也易以知死生先于鬼神子路之问则先事鬼而后及知死者盖问事鬼而不可得然后及于其次者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老子曰柔弱者生之徒刚强者死之徒周庙之铭曰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故子路之行行孔子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颜渊曰力猛于徳而得其死者鲜矣然则子路之与盆成括有以异乎曰括不闻道而小有才有必死之道由闻道而不能法有不得其死之道有必死之道不免为小人有不得其死之道无害为君子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利不百者不变法功不十者不易器鲁人为长府于利则不百于功则不十特伤财劳民而已闵子所以言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也言必有中与孔子之言皆中时病者同一意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孔子之意欲子路之进于道也则抑之欲门人之知子路也则又誉之抑之者仁也誉之者义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子曰师也辟子㳺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过也子谓子夏曰无为小人儒子㳺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不及也由世俗言之则过优于不及由礼义以观之则过犹不及而已是故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而道之不眀一也智者过之愚者不及而道之不行一也墨翟之兼爱杨朱之为我其于害道一也单豹之飬内张毅之养外其于伤生一也或失之多或失之寡皆学者之弊或徐而甘或疾而苦皆轮人之患华无实实无华皆不足以为礼事胜辞辞胜事皆不足以为经然则过与不及岂相远哉礼记言子夏除䘮而见予之瑟弹之而不成声子张除䘮而见予之瑟弹之而成声夫子夏善哀于巳三年之内子张忘哀于才三年之际则是商也过师也不及与此不同何也孔子家语毛氏诗传言子夏援琴衎衎而乐损援琴切切而哀盖家语可信而记可疑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喻于义者君子之事喻于利者小人之事冉有学君子之道而为小人之事故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夫隐恶而扬善者孔子之心鸣鼓而攻之者孔子之所不得已也易夬扬于王庭周官戮而罚之皆鸣鼓而攻之之意也礼曰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盖聚敛之臣倚法以削而其害大盗臣取非其有而其害小其害大者孟子以为民贼其害小者周官以为邦盗而已由此观之则冉求之见恶于孔子宜矣然对季康子之问从政则取之此则攻之何也君子之于人不以所短废所长亦不以所长蔽所短其取之者仁也其攻之者义也孔子不以管仲不知礼为不仁亦不以管仲之仁为知礼春秋不以僖公之有颂而隐其非不以春秋之有贬而没其美亦犹是也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愚则不智鲁则不中喭则不怯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孔子以为贼夫人之子及为成宰犯人之禾而不庚此柴之愚也以子㳺裼裘而吊为礼以孔子死欲速朽䘮欲速贫之言为是此参之鲁也子贡仕于鲁废著鬻财于齐鲁之间此货殖者也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定公执玉卑其容俯子贡视之以为皆死焉此亿则屡中者也货殖不受命不足为知天屡中不足为知人惟回之屡空为庶以其安命故也盖柴师参由蔽于性求赐累于物惟回则不然此所以为庶也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荘者乎
  所存者在心所行者在迹心过于迹则于君子为有馀迹过于心则于善人为不足盖善人之道未能有诸已者也未能有诸已则必以心践迹然后能入于室子张禹行舜趋夷考其行而不掩迹焉不践迹者也故答之以不践迹亦不入于室然又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荘者乎谓躬行君子则善矣色荘则不足于善论不笃者以色荘为善人论笃者则与君子而已子张能荘而不能诚故告之如此易曰元者善之长君子体仁足以长人是善者仁之体仁者善之用子张未足于善人则其难与并为仁也固矣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善医者之于人补其不足损其有馀善教者之于人长其善救其失此所以于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也为人子者无私喜无私怒出必告反必面不有其身不私财不私其食飨不擅于税入有父兄在闻斯行诸其亦可乎曰告于父兄礼也闻斯行诸义也昔舜之娶君子以为犹告则闻斯行诸君子有时为之矣易曰过其祖是也盖由之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故教之以礼而抑其过求悦夫子之道以力不足而自画故教之以义而勉其不及若夫道无二子之蔽则行礼以义守义以礼惟其当而已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弟之于师犹臣之于君臣之于君君在与在君亡与亡故回曰子在回何敢死传曰死者非难处死者难若回可谓知处死矣卫君之难孔子于柴知其来于由知其死及匡之难孔子于回则疑之何也君子之善死义也或不免焉命也义固可知而不可必命则难谌而不可知孔子之于匡畏所不可不畏于颜渊也疑所不可不疑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曽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大臣事君以道具臣事君以才事君以道故能致君于尧舜之隆措世于礼乐之盛及其不可则止而已事君以才则智足以效一官能足以效一軄及其不可则从之而巳仲由足于果不足于艺冉求足于艺不足于果季氏旅于泰山而不能救伐颛臾而不能谏而又不能致之而去是偹位者也故曰具臣然弑父与君而从之则孟子所谓乱臣者也由求于大臣则不能于奸臣则不为故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齐鲁二生汉召之而不至且曰礼乐必百年而后兴是待天下以不仁也杨子谓之大臣过矣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闻学而后从政未闻以政学者也故先人民社稷而学之则事至而办后人民社稷而学之则莅事烦矣孔子喜开点之不愿仕而恶子路以子羔为费宰则学其可忽哉夫有才而不闻道犹足以杀身则不学而仕者不能无害故曰贼夫人之子子产论尹何为邑亦犹是也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舎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加以师旅因以饥馑则困于力而救死不暇矣困于力则不能勇救死不暇则不知为善由也于不知为善者则方之比及三年则能拯已困之民置之安强之地故不能勇者斯有勇不知为善者斯知方此果之效也足民者治之始礼乐者治之终求虽不足于礼乐而使足民此艺之效也由能勇而不知逊求赤知逊而不知道若点可谓知道矣故有志于学无志于仕而孔子与之也孔子无君则皇皇出疆必载质未尝不急于仕也点无志于仕孔子与之可耶君子之于道有馀不可以不应不足不可以不求子有馀而急于应点不足而急于求此所以为孔子曽点也颜渊第十二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已物之敌也胜已之私谓之克礼性所有也克己而趋焉谓之复盖不远之复令于修身故复礼本于克己克己则能仁复礼则能克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则不在久矣为仁由已则不在外矣为仁由已故不可以不克己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故不可以不复礼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礼曰道徳仁义非礼不成是礼以仁而后复仁以礼而后成颜渊尝曰约我以礼盖所以成其心也然克己未至于无我复礼未至于中礼此回所以止于殆庶也今夫水性无人火性无我无人未离乎有我而于五蔵为精精则为贤人无我则不特无人而已故于五蔵为神神则为圣人回之克己孔子之无我如此而已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周礼大祭中祭小祭见于天官之酒正春官之大司乐大宾之礼大客之仪见于秋官之行人则凡祭与客其礼杀大祭大宾其礼隆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钦也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恕也钦则于人无所慢恕则于人无所拂故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在家无怨易在邦无怨难故先邦而后家也春秋传曰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仲弓问仁故孔子答之如此仲弓尝言居敬行简而其行则不录旧罪使臣如借居敬行简使臣如借则可教之以敬不录旧罪则可教之以恕圣人之于人岂能推其所有强其所无哉亦因其性而道之也故司马牛未可与言仁则告之以仁为之难而已樊迟子张可与言仁而未可与言为仁故或告之以先难或告之以爱人或告之以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或告之以恭宽信敏恵而已惟颜子然后能尽仁故告之以克已复礼克复仁之事也仲弓可与言仁未可以尽仁故告之以敬恕而已讱与难一也言之难则曰讱为之难则曰难牛多言而躁言讱云者救之失欤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君子之修身也言行无尤悔俯仰不愧怍以守则为仁以行则为勇仁故不忧勇故不惧古诗有之徳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内省不疚而不忧者也曽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内省不疚而不惧者也不忧不惧孔子犹以为不能牛不足与言仁而告之以此何也牛以魋之为乱而忧惧焉故孔子解之而已非牛可以与言此也忧在内惧在外传曰民无内忧又无外惧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郑师慧谓朝无人非无人也无贤人也晋叔向谓卒列无长非无长也无善长也司马牛忧无兄弟非无兄弟也无令兄弟也命者天之令天者命之所自出孟子曰莫之为而为者天莫之致而至者命是天以远而在彼者为言命以近而在此者为言也死生非力之所能移故言有命富贵非人之所能为故言在天然合而论之则一而已书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是在命者可以言天也列子命谓力曰柰何贱贤而贵愚贫善而富恶是在天者可以言命也言与人恭则敬以处已者也言有礼则无失徳者也处已敬而有徳则人宗之与人恭而有礼则人亲之如此则四海之内孰非兄弟也曾子谓弟子曰执仁立志先言而后行千里之外皆兄弟也苟是之不为则虽汝亲庸亲汝乎与此同意观桓魋之乱司马牛致邑而适齐及桓魋奔齐司马牛致邑而适吴赵简子召之于晋陈成子亦召之于齐而莫之屑就反卒于鲁而已则司马牛之贤可知矣故孔子曰君子何患乎无兄弟
  子张问眀子曰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眀也已矣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譛而言之谓之譛首而告之谓之愬浸润之譛若水之于物则渐而不暴肤受之愬若垢之于肤则浅而不迫皆其难知者也能知其所难知而止之使不行则其智眀出人远矣盖眀则察言而已远则眀之过于人君子之于譛愬有度以度之有数以数之故诗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往来行言心焉数之如此则贤者不以忠信见疑小人不以诞谩见信岂非眀而且远哉传曰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兵之于徳为末于器为凶故古者制字之意戈欲偃弓欲弛武欲止则兵岂先王之所尚哉此所以宁有信而去兵也食之所养者小体也信之所养者大体也故无信而生不若有信而死此其所以宁去食而信㫁不可少也然非兵则无以有其食非食则无以存其信三者固不可偏废惟其轻重缓急之不同故孔子之言有如此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毛谓之皮革谓之鞟虎豹犬羊所以别者以皮之不同也君子野人所以别者以文质之不同也今也去毛以为鞟则虎豹犹犬羊而已去文以从质则君子犹野人而已此棘子成之失于偏见也故子贡责之以驷不及舌邓析曰一言而非驷马勿追一言而急驷马勿及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什一天下之中正也多乎什一则大桀小桀少乎什一则大貉小貉鲁自宣公初税亩多乎什一而二焉哀公又欲用田赋故有若因其忧不足而告以盍彻所以救其弊也方哀公之欲用田赋也故孔子尝曰君子度于此而礼以其薄则丘亦足矣不度于此而贪日用无穷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则有若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固孔子之意何则古之善为国者蔵于民不蔵于公与之为取而不以取之为取以为君则父民则子也未有子富而父贫未有民足而君不足扬雄所谓洪羊擅利其如子何子张学干禄孔子告之以言行或问不为政孔子答之以孝友卫公待之以为政孔子欲先正名梁王问利国孟子说以仁义盖君子之言恶茍简以徇利宁高阔以正本也有若之于哀公问不足而告之以盍彻其意亦若此而已
  子张问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徳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祇以异
  徳由中出惑自外来由中出者不可不高故崇之自外来者不可不眀故辨之易曰忠信所以进徳敬义立而徳不孤此主忠信徙义崇徳者也礼曰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此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惑也子张持嘐嘐之志而其行不掩则不足于忠信抱堂堂之容难与为仁则不足于徙义爱之过辟则欲其生恶之过辟则欲其死则诚不以富于已适足以异于人也故曰诚不以富亦祇以异樊迟问崇徳辨惑则同而孔子告之不同者盖好利者务得而多怨务得则不能先事多怨则不能无怨以先事后得为崇徳以一朝之忿为怨此所以告樊迟也告子张曰是崇徳也是辨惑也告樊迟曰非崇徳与非辨惑与盖樊迟之贤不及子张子张常以孔子之言为是故告之以是樊迟疑孔子之言为非故告之以非与观樊迟之问及于修慝子张常问善人之道是子张可进于善樊迟未离乎慝也孔子曰言人之恶非所以美已言人之枉非所以正已故君子攻其恶无攻人之恶樊迟问修慝孔子告之以此者欲其不舎已之田而芸人之田者也昔卫有蘧伯玉人者直已而不直人盖如此也已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景公之时庆封灭崔氏田鲍高栾谋庆氏而田氏又私其徳于民此臣不臣也景公以少子荼为太子而逐群公子于莱邑而群公子皆亡于外是子不子也臣之不臣以君之不君子之不子以父之不父故孔子答以君则臣臣父则子子也汉三老茂曰父不父则子不子臣不臣由于君不君其言先父子者为戻园而发也洪范言作福作威而继之以惟辟玉食以言人君能作威福然后不失其玉食不能作威福则君不君矣其得康食乎故曰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信义不著虽多言不可以折狱信义著虽一言可以折狱易曰君子折狱书曰惟良折狱子路片言可以折狱者以其有君子之良心为人所信故也礼曰与其有诺责宁有已怨老子曰轻诺必寡信子路无宿诺则于人无轻诺于已无寡信此所以果于折狱也小邾轻千乘之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则子路信义之著可知矣夫先之以徳礼辅之以政刑使有耻且格而无情者不得尽其辞此所以无讼也子路能折狱于已讼之后而不能化人于未讼之先语之以无讼则未也孔子听讼则与人同使人无讼则与人异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易曰君子作事谋始书曰帝徳罔愆而继之以兹用不犯于有司礼曰礼之教化也微而继之以使人远罪不自知使无讼之谓也茍婚姻之礼废而淫僻之罪多郷饮酒之礼废而争闘之狱烦䘮祭之礼废而臣下之恩薄聘觐之礼废而君臣之位失然后从而听断之不亦晚乎故子路之折狱不及孔子之使无讼也召公之听狱又不若周南之无犯也在昔扬子有曰必也律不犯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居之无倦则于已无逸行之以忠则于人不欺子张问仁告之以敏则有功问崇徳告之以主忠信徙义问行告之以言忠信盖倦则不能敏而徙义不忠则不能崇徳而有行子张之行不免于此故于其问政而告之以居之无倦行之以忠也传称子张问入官孔子告之以怠惰者时之所以后非忠信则无以取亲于百姓与此同也盖无倦然后能使民无倦忠然后能使民作忠孔子于子张兼无倦与忠而教之于子路则教之以无倦而已以子路之蔽不至于不忠也
  子曰慱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重出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互郷童子洁已以进孔子与之而不拒成人之美也冉求聚敛孔子欲鸣鼓而攻之不成人之恶也小人幸灾乐祸故成人之恶恶直忌正故不成人之美孟子之五教有成徳者皆成人之美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教之化民深于命民之效上捷于令故郑伯好勇国人暴虎秦穆贵信士多从死陈姬好巫而民淫祀晋侯好俭而民畜聚太王躬仁邠民贵恕吴王好剑客而民多疮痍楚王好细腰而朝多饿死则季康子之欲而鲁民盗理势之必然也老子曰不必以静天将自正又曰我无欲而民有朴故孔子于为政者患不能以正导之耳荘子曰盗窃之仁行虽贵而可乎季康子之谓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偃
  徳教洽而民气乐法令极而民风衰先王任徳不任力好生不好杀不得已则刑期无刑而已夫岂后徳礼而先政刑哉故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夫上之化下无可见之迹而俗日迁故喻以风民性含仁而众柔不能自立故喻以草草惟风之偃民惟上之从康子不能正徳以善之特欲杀之而已不亦过哉书曰四方风动又曰尔惟风下民惟草传曰我徳如风民应如草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逹者志在不穷闻者为名而已逹则不必闻闻则不必逹质者直徳也好义义也察观智也虑下礼也徳义所以处已故志不穷于内礼所以处人故行不穷于外此所以在家必逹在邦必逹也取仁行违居之不疑此取伪为以尚人而已与质直好义察言观色虑以下人者反矣此所以在家必闻在邦必闻诗言帝谓文王不大声以色文王大之不失其色非色取仁也以徳而已此则在邦必闻在家必闻者也盖逹与受小国是逹受大国是逹同闻与声闻过情同在家言其止在家在邦言其止在邦子张色荘者平则色取仁矣难与并为仁则行违其志曰古之人古之人则居之不疑矣孔子因其失而救之也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徳修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徳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逹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郷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子夏曰冨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自其为仁智言之则智易而仁难自其爱人知人言之则爱人易知人难故迟于爱人则达于知人则未达书曰简厥修亦简其或不修进厥良以率其或不良易曰君子帷有解吉有孚于小人传曰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所谓举直错枉使枉者直也舜汤之所举多矣特言皋陶伊尹者皋陶之贤其徳足以怀民其谟足以知人其为士也能制百姓于刑之中伊尹之贤其才足以任重其道足以格天其割正有夏能变简贤附势之徒如此则仁贤履位奸邪悉退岂非不仁者远哉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如此而已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忠告属言善道属行仁也不可则止义也芮伯之于朋友曰既之阴女反予来赫又继之以凉曰不可覆背善詈不为不辱矣而芮伯为之者救时之责故也
  曽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文出于理仁出于性以文会友然后能穷理以友辅仁然后能尽性礼曰相观而善以文会之所以能相观以仁辅之所以善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事所以譬仁器所以譬友事以利器然后善仁以益友然后成君子于友可不慎哉子曰损者三友益者三友益友所以辅仁损友则害仁而已







  论语全解卷六
<经部,四书类,论语全解>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七    宋 陈祥道 撰
  子路第十三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
  先之帅以正也劳之劳以思也无有先之而有以役之则民不从有以役之而无以劳之则民怨讟易曰说以先民民忘其劳孔子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礼曰勿验勿信勿信民勿从是先之然后可以役之也豳风以东征劳士小雅以枤杜勤归是役之必有以劳之也先之与孝经先之以博爱先之以敬逊仝劳之与孟子劳之来之仝先劳之而益之以无倦则民亦应之以无倦矣杨子曰不倦以终之为学而不倦则其徳日新为政而不倦则其政日新故子张问政孔子亦告之以无倦今夫天地之于物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先之而后役之也说乎兑战乎干劳乎坎役之然后劳之也大元曰仰天而天不倦俯地而地不怠怠倦而能乎其事者古今未睹然则先劳而继以无倦天地之道也天地尚然而况于人乎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有司分职然后事治事治然后可以治人之罪而赦小过赦小过则故为者刑矣故为者刑然后举其贤才此所谓遏恶扬善者贤言其徳才言其能传曰一贤统众才则有馀众才度一贤则不足贤者必有才才者不必贤也子㳺为武城宰孔子问之以得人盖为宰之政必先之以有司为政之大莫尚于举贤才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矣
  卫以父子争国而君臣上下之名不正孔子欲以正名为先而子路以之为迂故曰野哉由也野者质而已矣家语所谓文不胜质是也子路于见南子则不悦于在陈则愠于公山召则曰何必公山氏之之也于佛肸召则曰亲于其身为不善君子不入则子路之不知孔子者不特是也夫名之必可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行之必不可行而事不成洪范谓言曰从从作乂礼曰功成作乐治定制礼盖从则言顺作乂则事成功成治定事成之谓故曰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谦逊和穆之风衰争愎诈伪之俗成虽善听者犹不能无枉故曰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易豫之作乐则曰刑罚清传曰礼刑相为表里是刑罚之中否系礼乐而已在昔荀卿有曰礼乐废而邪音起危辱之本也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湏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君子能为小人之所不能而不能遍能小人之所能盖君子之所能者劳心也小人之所能者劳力也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人者食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樊迟不知君子之道而请学小人之事夫礼以敬之则民莫敢不敬义以闲之则民莫敢不服信以结之则民莫敢不用情敬而后服服而后用情则将襁负其子而至以为已役虽不学稼其忧无食乎盖精于物者以物物精于道者兼物物樊迟之学稼陈相之学许行其能兼物物哉宜孔子孟子之所不许也好礼然后好义好义然后好信与礼记修礼然后好义好义然后体信同意此学之序也孔子曰义以为质礼以行之信以成之行之序也采菽之诗始言礼中言信卒言义则待诸侯之道也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诗之为书其事则王道之迹其词则法度之言诵之将以其事施之政其词施之使而已若夫不眀其事而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専对则与不学诗同故曰虽多亦奚以为礼曰诵诗三百不足一献以言诵诗三百则易而一献之礼则难于其易者犹不眀其义斯亦不足贵也已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以身教者从故其身正不令而行以言教者讼故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书曰尔身克正罔敢不正孟子曰大人正已而物正扬子曰身立则政立礼曰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王喜曰动以言不若以行似与此同意马廖曰元帝罢服官而不用成帝御浣衣荘帝去乐府然而侈费不息至于衰乱者百姓从行不从言也
  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
  杨希曰有人于此年兄弟也言兄弟也才兄弟也貎兄弟也夀天贵贱父子也名誉爱憎父子也父子以况其相远兄弟以况其相类也鲁者伯禽之所封而俗则一于周卫者康叔之所治而俗则一于商其俗虽不同而其政均善孔子所以追美之也曽子布幕卫也縿幕鲁也孔子有曰卫之祔也离之鲁之祔也合之善夫观其礼法之存于后世者犹足为君子之所取则当时之政可知矣传曰政犹鲁卫徳化均焉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茍合矣少有曰茍完矣富有曰茍美矣
  瘠地之民多有心沃地之民多不才故匹庶之家多循礼世禄之家多侈怙其势然也荆为公子其用称家之有无以同乎人而其心未始有累焉故始曰茍合少有曰茍完富有曰茍美岂所谓怙侈者哉此季札所以谓之君子也君子无所茍亦有所茍无所茍则于言行不妄有所茍则于利不累荆之居室如此以比夫无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者异矣荘子曰满茍得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不庶无以蕃民数不富无以美民情不教无以理民性周官大司徒掌人民之数小司徒掌夫家之数县师掌野亦辨夫家人民之数司冦掌刑亦登大比之民数生齿以上则书于司民成名以上则书于媒氏凶荒则有荒政之条疾病则有疾医之治凡此所以庶之也大司徒十有二等以辨民宜十有二壤以教民稼小司徒井其田而任以耕事牧其野而任以畜事里宰于器之不足者助以合耦之令遂师于力之不足者救以移用之法虑其功之有馀也为之疆野以任之患其耕之有惰也为之时器以任之而有成功则鄙师掌令以行赏劝之而不勉则载师敛布以致罚于荒政则𣪚利以薄征于旅师则平颁其兴积凡此所以富之也大司徒示以教象之法小司徒帅以教法之象州长岁属民而读法者三党正岁属民而读法者七族师岁属民而读法者十四纠之以司谏犹王之有师氏救之以司救犹王之有保氏自敬敏以上莫不书之以教其不自修自能者以上莫不与之以劝凡此所以教之也公刘之什言既庶既繁次之以既顺乃宣又次之以于时言言于时语语与孟子言省刑罚又次之以深耕易耨又次之以壮者修其孝弟是亦庶富而教之也易言理财正辞书言既富方榖诗言饮之食之教之诲之传言我有田畴子产殖之我有子弟子产教之意同礼云子产能食不能教非不能教特不若能食而已
  子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为政之道徳隆者其效速徳杀者其效迟孔子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则期月可以为之兆而未必有成三年有成矣而未必仁故曰必世而后仁易曰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又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诗言周王夀考遐不作人又言仁如驺虞则王道成皆必世而后仁之谓也胜残则在下无贼义之民去杀则在上有措刑之治汉之兴至于文景唐之兴至于开元然后几致措刑皆百年胜残去杀之效也然胜残去杀则无暴民而已语之以仁则未也王者之仁成于必世不必百年善人之无暴民必待百年则其徳之隆杀效之迟速可知矣若夫继大治承大乱者则又异乎此故禹立三年百姓以仁遂继大治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承大乱也然文王百年徳犹未洽于天下者以其善政仁人犹有故也其家语有言昔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诸侯则焉此即所谓期月而已可也
  子曰茍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礼曰政行则事治又曰不可以私不将公事孟子曰发于其政害于其事盖行于上者谓之政通于下者谓之事孔子至于是邦未尝不以誉命而与闻其政故曰其事也如有政吾其与闻之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䘮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䘮邦乎
  邦之兴䘮在事不在言故言不可以若是几之而已书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而继之以政乃乂知为君难之言可几于兴邦也易曰言善则千里应之言不善则千里违之而继之以乱之所生则言语以为阶是不善莫违之一言可几于䘮邦也若邳彤对光武以入关之非而史以为一言可以兴邦李𪟝导高宗之立武后而史以为一言可以䘮邦岂特为君难与莫予违而已哉孔子之言止于是者对定公故也孙叔敖以一言复郢市晏子以一言省齐刑申叔时以一言复陈国其利虽未至于兴邦是亦重言者欤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远者来
  子贡言夫子之得邦家则曰绥之斯来动之斯和荀卿言大儒之郊则曰近者讴歌而乐之远者竭蹶而趋之叶公问政亦可告以此乎孔子尝曰荆之地广而都狭民有离心莫安其居故政在悦近而来远诗曰乱离瘼矣莫之适归由此观之孔子仅欲叶公定其乱离之民而已学记曰近者悦服远者怀之大学之道也自我论之盖孔子所言者政也学记所言者教也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为政之要在于循理而图大循理则无欲速图大则无见小利易曰浚恒凶欲速不达之谓也礼曰小谋败大作见小利大事不成之谓也孟子言为学之道以欲速喻揠苗以见小利喻养其一指兵法言用兵之道军以舒为吉军无小听战无小利由此观之君子之所为凡皆不可欲速见小利岂特为政已哉孔子所言姑以救子夏之失也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天下之所为直者有礼义之直有非礼义之直父为子隐子为父隐虽曲而直存焉礼义之直也其父攘羊而子证之虽直而曲存焉非礼义之直也先王之法父子之罪不相及则恕之以其亲邻比之罪相及则责之以其友恕之以其亲为其可以相隐故也责之以其友为其不可以相隐故也仪曰不私其父不成其为子春秋为亲者讳今律大功以上相隐则不坐皆此意也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居处易以慢必欲其恭执事易以茍必欲其敬欲与人以虚虽戚必踈欲与人以实虽踈必密然则与人其可以不忠乎恭也忠也虽之夷狄犹且不可弃则君子扵此固不可斯湏去身矣故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郷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言必信行必果则谨身而已非有称于宗族郷党也宗族称孝郷党称弟则称于近者而已非远而有光华也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则远而光华矣盖行已有耻则有所不为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则能専对有所不为义也善于専对智也宗族称孝非礼记所谓州闾郷党称孝也郷党称弟非礼记所谓僚友称其弟者也硁硁则常而不能变斗筲则小而不能容孔子以言必信行必果为小人孟子以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为大人此扬子所谓事非礼义为小无事于小为大者也盖莫非小人也有君子之小人有众人之小人言必信行必果君子之小人也怀土怀恵比而不周骄而不泰众人之小人也莫非君子也有圣人之君子有贤人之君子有未成徳之君子有在位之君子易曰君子上交不謟下交不凟君子之道鲜矣孟子言君子无上下之交圣人之君子也得见君子斯可矣贤人之君子也君子不仁君子有勇无义为乱未成徳之君子也君子之徳风在位之君子也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狂者近智狷者近义近智而非所以智则过近义而非所以义则不及狂譬则阳狷譬则阴中行譬则冲气也孟子言中道体也孔子言中行用也孟子言狂简言也孔子言狂简行也易之中爻或言中道或言中行亦体用不同故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徳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荀卿曰趋舎无定谓之无常巫医贱技然人所委听犹不可以无常况不为巫医者乎恒之九三刚而不中刚之恒过者也巽而应柔巽之过者也一过于刚一过于巽不恒其徳者也初与二在下而羞承之或承之羞者也易曰极数知来之谓占革九五之未占孚可知矣恒九三之不占羞可知矣礼曰人而无常不可以为卜筮龟筮犹不能知也而况于人乎盖不知论语而误为之说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五味相和然后可食五声相和然后可听则和者有异而无乖同者有恊而无异君子之与人也任道故和而不同小人之与人也任情故同而不和柳下恵油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和而不同也梁邱据君可则可君否则否同而不和也然君子不同有所谓同小人之同有所谓不同易曰君子以同而异君子之同也诗曰潝潝訿訿小人之不同也君子同不同皆是善小人同不同皆是不善
  子贡问曰郷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郷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郷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而众皆悦之是郷愿者人之所好也故曰郷人皆好之未可也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故事成而谤兴徳高而毁来是独行者人之恶也故曰郷人皆恶之未可也方周之衰京人以叔叚为仁沃人以桓叔为君子齐人以陈仲子为廉以匡章为不孝然则郷人之好恶可不察之哉故郷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则所好无非善所恶无非不善矣孔子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孟子曰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书曰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皆此意也盖谋贵于众㫁贵于独不因乡人则失于自用因郷人而不察之则失于随人内不失于自用外不失于随人惟仁者能之故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僃焉
  君子处已也正责人也轻正故难悦轻故易事小人处已也不正责人也私不正故易恱私故难事泰九二之包荒用凭河易事也兊九二之孚难说也与人不求备而不迩声色汤之易事难悦也不显亦临而无畔援歆羡文王之易事难悦也易事仁也难悦义也小人反是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君子坦荡荡而谦以自牧故泰而不骄小人长戚戚而贱物贵我故骄而不泰荘子曰宇泰定者发乎天光易曰履而泰然后安则宇泰定者徳也履而泰者行也礼曰小人富斯骄荀子曰小人能则倨傲以骄溢人则富斯骄者累于利也能斯骄者累于名也君子安于能行而不知有名利故能泰而不为骄小人累于名利而不知有徳行故为骄而不能泰君子不骄有所谓骄荀子所谓志意修则骄富贵是也小人不泰有所谓泰礼记所谓骄泰以失之是也然骄富贵非君子之成名时也至君子之成名则无骄矣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刚则无欲无欲则静仁者静故刚近之毅则果敢果则勇仁者必勇故毅近之木者无令色则不以色取仁讷者无巧言则不以给夺仁凡此不以末害本也仁者务本而已故木讷近之刚毅木讷近仁质美故也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行美故也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切切责也偲偲强也诗曰代木丁丁鸟鸣嘤嘤切切偲偲之谓也兄弟既翕和乐且耽怡怡之谓也盖闺门之内恩掩义闺门之外义掩恩孔子言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孟子言责善朋友之道父子之间不责善是皆不以恩废义不以义贼恩子路之为人喭而行行其于朋友兄弟必不能然故孔子告之棠棣之诗于急难则良朋不如兄弟于䘮乱既平则兄弟不如友生此先朋友而后兄弟者亦兄弟不如友生之意也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有不能教之君无不可用之民善人教民七年可以即戎则君子教民虽不七年可以即戎矣孟子曰师文王者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可以为政于天下盖善人之教民犹小国之施政小国之政必七年然后及于天下善人之教民必七年然后可以即戎其势然也观晋侯之教民定襄王以示之义伐原以示之信大蒐以示之礼然后用之以战则先王之教民岂特司马坐作进退疾徐䟽数之节而已哉彼不知务者大则不能教民以礼义小则不能教民以战阵及其有事则驱市人以就死地而已此孟子所以言不教而战谓之殃民也司马法曰教惟豫孙武曰教道不眀曰乱吴起曰兵之法教戎为先邓析曰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巫兵不闲习不可以当敌春秋书师次于郎甲午治兵师次而后治兵宜圣人讥之也
  宪问第十四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榖耻也邦无道榖耻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胜人之谓克自贤之谓伐怨生于所求欲生于所好四者出于情而害于性众人纵之而不能止之学者止之而不能去之去之可以为仁止之则可以为义而已召南言夫人无妒忌之行周南言后妃无妒忌之心盖无其行者不能无其心无其心者必无其行克伐怨欲不行特无其行而已其能无是心哉惟仁者则无是心矣宋襄公不鼓不成列孟之反不伐伯氏之无怨孟公绰之不欲孔子未尝以仁名之以其于此不行而已若颜子之无伐伯夷之无怨此所谓无是心者也孔子曰君子言必忠信而心不忘仁义在心而已无伐者此也盖克则加诸人伐则自伐而已克甚于伐伐甚于怨怨甚于欲此其序也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士之所尚在于志志之所尚在于道士而怀居则非志于道者也故不足以为士盖物生于陵者安于陵生于水者安于水众人不异乎物则怀土而已士则异于众人其可怀居哉孔子曰君子居无求安传曰晏安鸩毒不可怀也古之君子所以安土乐天不累于物视九夷如中国不以为陋视陋巷如广厦不以为忧不过充是志而已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天下有道其言足以兴故危言天下无道其默足以容故言逊禹戒舜以无若丹朱周公戒成王以无若商王受周昌比汉高以桀纣刘毅比晋武以桓灵所谓危言也孔子诺阳货以将仕闵子告鲁使以善辞所谓言逊也盖行所以行已言所以应物行已者君子所以立道故施于治乱则同应物者所以趋时故施于治乱则异彼泄冶论相服之戏于陈李云䟽貂珰之封于汉王嘉之言董贤王章之言王凤李固之言梁冀其言非不忠然卒见诛者以其不知言逊故也
  子曰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徳至静也其发则为言仁至柔也其动则为勇颜子善言徳行有徳者必有言也子贡能言不能讷有言者不必有徳也比干杀身以求仁仁者必有勇也子路能勇不能怯勇者不必有仁也盖君子自得则为徳应物则为言爱人则为仁恶人之害则为勇艮之六五有徳者也则有言矣谦之六五有仁者也利用侵伐则有勇矣咸之上六腾口说同人九三之敌刚此所谓有言者不必有徳勇者不必有仁也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人
  善射荡舟力也躬稼徳也南宫适贱羿奡而贵禹稷尚徳也自其成徳而言之则曰君子哉若人自其所言而言之则曰尚徳哉若人禹与稷均曰躬稼稷与禹均曰有天下者禹暨稷奏庶艰食则禹稷之躬稼可也文武之功起于后稷则稷谓之有天下可也言禹稷躬稼与孟子言禹稷三过其门不入同言稷有天下与太伯以天下逊同夫微莫微于一身大莫大于天下羿奡之力不足保其身况天下乎禹稷之徳足以有天下况一身乎适言而当故夫子不答厉王好稼穑芮伯刺之樊迟请学稼夫子非之何耶好稼学稼为利也躬稼为徳也传曰后稷封殖于天下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有成徳之君子有未成徳之君子成徳之君子则于仁义无不尽未成徳之君子则于仁义有不能所谓君子不仁者有矣夫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此未成徳之君子也盖仁者人之所尤难颜子之于仁则三月不违而已其馀可知矣故子路公西赤之徒孔子皆曰仁则吾不知也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劳之所以作其才诲之所以达其善爱之而不忍劳之忠焉而不忍诲之适所以贼之也礼曰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此爱而不忍劳之也孟子曰教人以善谓之忠此忠而能诲之也盖爱之者仁也劳之者义也忠焉者义也诲之者仁也君子处仁以义然后仁行义以仁然后义
  子曰为命禆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为命禆谌草创以始之㳺吉讨论以辨之公孙挥修饰以洽之国侨润色以文之盖为命専于一则不能无失资于众智然后尽善郑之为命必更四人然后成此春秋传所以谓其鲜有败事也列子曰郑之东里多才其子产之谓乎
  或问子产子曰恵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
  郑之子西俯仰于子展子产之间其与杀子孔之専则因子展而已其与伐陈则因子产而已其才不足道也楚之令尹子西理百姓寔仓廪百姓得所楚王贤之其才可知也不徇白公仇郑之谋而终死于白公之乱其正可知也或问子西孔子彼而弃之者非楚之子西意郑之子西乎老子曰去彼取此彼者在所去此者在所取
  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䟽食没齿无怨言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人也犹言之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没齿无怨言至公也桓公以仲为圣人施伯以仲为贤人荀卿以仲为野人其言各有当与此谓人也异矣骈邑三百言夺之多饭䟽食言贫之甚没齿言废之久盖夺之虽多而贫不甚贫虽甚而废不久其无怨则易若伯氏则无怨难矣故继之以富而无骄易江熙曰颜子无怨不可及也子贡不骄犹可能也此之谓欤孔子前言子产则继之以晏平仲此则继之以管仲者荀子曰晏子功用之臣也不如子产子产恵人也不如夷吾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君子不器无施而不可不如君子则器矣有能有不能故禆谌谋野则获于居屋则否黄霸治郡则长于相国则不及兵甲之事文种不如范蠡镇抚国家范蠡不如文种面折廷争陈平不如王陵全社稷安刘氏王陵不如陈平房元龄善于谋而不能断杜如晦长于㫁而不能谋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其才有能有不能也老者成徳之称王朝有天子之老五官之长天子之老是也邦国有卿老国君不名卿老是也卿大夫则有家老所谓赵巍老是也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荘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眀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眀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智以知之不欲以守之勇以行之据于徳所以立本㳺于艺所以存末本末具而又文之以礼乐则于人道几尽矣故曰可以为成人子谓颜渊曰既能成人而又加之以仁义礼乐成人之行也传曰人能曲直以赴礼者谓之成人荀卿曰能定所应之谓成人与此同意周官大司徒之教民终之以五礼六乐孟子言事亲从兄亦终之以礼乐是学至于礼乐然后可以为成人也求言为邦曰如其礼乐以俟君子孔子于回之问为邦然后告之以礼乐盖惟回可语以成人故也夫见利则忘义见危则惜命久要则忘信世俗之情也今也见利思义则可以为义见危授命则可以为忠久要不忘平生之言则可以为信故曰亦可以为成人矣言今之成人则文之以礼乐者古之成人也古之成人者由前君子之事也今之成人者由后亦不失为善人者也武仲之智未足以为成人而御叔以之为圣人不亦妄哉易简而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则其为成人不特文之以礼乐而已也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孔子论仲则以防求为要论成人则以仲为智如此则若无要君之事而不免于要君何也礼曰道之不行贤者过之子曰仲之智绰之不欲文之以礼乐可以为成人使仲贤而不至于过智而济之以不欲是能无要君之心矣礼曰事君三违而不出境则利禄也人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
  齐桓公为会而封异姓晋文公为会而灭同姓桓责诸公以不贡天子文会河阳以召天子桓伐谭戎而不有文灭曺(“由”换为“田”,上有点)而分其地桓仇管仲而用文亲舅犯而疑桓寓内政以复古文作三军以偪上桓释曺(“由”换为“田”,上有点)沫之劫而遇以信文念卫侯之怨而加以鸩此其正谲之不同也晋文之谲非无正也齐桓之正非无谲也观其出定襄王以示民义伐原以示民信大蒐以示民礼于君之命有三辞之恭于国之利有三罪之当此晋文之正也然谲不胜正故谓之谲而不正前事则兄弟争国内行则般乐奢汰外事则诈邾袭莒执陈辕涛涂以致斁于诸侯亲䜿刁易牙开方以构于国此齐桓之谲者也然正能胜谲故曰正而不谲若夫以王道观之则桓公之正犹之谲也昔孟氏子曰春秋无义战愚曰五伯无王道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祍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自仁之成名而言之虽君子有所不仁自所爱而言之虽管仲有所施盖仁之所施有杀身以成仁有不死以成仁杀身而不足以成仁者召忽也不死而足以成仁者管仲也孔子曰子纠未成君召忽未成臣管仲不死而立功名未可非也召忽虽死过于取仁未足多也鲁仲连亦曰见小节者不能成荣名恶小耻者不能立大功管仲不耻身在缧绁之中而耻天下之不治不耻不死公子纠而耻威之不信于诸侯夫以管仲之功仲连能知之而子路疑之者自王道而论之宜子路之为疑也桓公衣裳之会十有一而九盛此所谓九会诸侯不以兵车也首止之会定王世子谓王世子正则天下正此所谓一正天下也其伐山戎攘狄人以王伐楚与厉而使夷狄不能剡其脉以蹈中国之腹所谓微管仲吾其被发左祍矣传以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为九合不以兵车兼兵车言之则误矣虽然管仲相桓公正天下修内政寓军令诸侯盟会于九合而不以兵车功用可称也及其志满意得而塞门反坫僣邦君之礼故圣人小之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
  卫灵公以文子听卫国之政修其班制以与四邻交卫国之社稷不辱不亦文乎孔子以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可以为文矣盖灵公以通邻国而交之者为文孔子以推人而下之者为文通邻国而交之礼之文也推人而下之仁之文也其所主虽殊其为文一也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䘮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𬶍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䘮
  国以贤兴以謟衰君以忠安以佞危三仁在商而商不亡多贤在楚而秦不伐百里奚去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由余去戎而戎亡在秦而秦强故共公任小人而鲁人知其无依卫多君子而霸主知其无患此孝经所谓诸侯有诤臣虽无道不失其国诗所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也灵公虽无道然治宾客则有仲叔圉治宗庙则有祝𬶍治军旅则有王孙贾故孔子曰奚其䘮孔子对鲁公曰灵公于私家则乱朝廷行事则贤伯常骞曰灵公仝滥而浴史䲡奉御而进所搏币而扶翼其慢若此之甚也见贤人若此之肃也盖以此欤为治之道柔远然后能迩故治宾客为先宗庙次之三军之运徳之末也故军旅为后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
  言忠信则不怍行顾言则能为之为之道也难则言之不怍期是矣言之不怍则行成亦贵于不怍矣扬子曰言不惭行不耻书曰行之惟艰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臣弑君子弑父凡在官者杀无赦陈恒弑简公孔子请讨之盖曰请之者吾之軄也行不行君之事也吾之軄不可不尽君之事吾何与焉故曰不敢不告然则鲁弱齐强攻之不亦难乎孔子曰陈恒弑君而民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此言之三子告不可春秋传以为不告误矣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孟子曰非尧舜之道不敢陈勿欺也礼曰事君有犯而无隐犯之也勿欺忠也犯之义也由于孔子而欲为臣一事则欺而不忠于颛臾之伐而不救则顺而不犯故其问事君而告之如此孝经曰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尽忠则勿欺补过则有犯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
  形而上者道也形而下者事也君子事道故上达小人事事故下达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荀子曰君子之学以美身小人之学以禽犊杨子曰大人之学为道小人之学为利则为道以美其身者为己者也为利以为禽犊者为人者也范晔曰为己者因心以会道为人者凭誉以显物盖为己者未尝不为人为人者必不能为己杨朱第知为己而已墨翟第知为人而已若孔子则为已而不忘人为人而不忘己者也故曰我学不厌而教不倦彼学以为人教以为己者岂知此哉宜原宪所以不忍为也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孔子以蘧伯玉汲汲于人以善自终荘子以蘧伯玉行年六十化公叔文子欲葬于瑕丘而伯玉请行孙文子欲报卫君而伯玉辞之以不知季札适卫而称其君子史䲡尸谏而称其贤则伯玉欲寡其过也信矣曰使乎善其言之信也诗之皇华以周爰咨诹为使之美荘子以相靡以信忠信之言为使之事则使者以忠信为主也公眀贾之溢美公叔文子以不言不笑不取宋师绐鲁以郑师未及国则异乎此矣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重出
  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事君处其位而不履其事则乱不在其位而谋其政则冒乱者非所谓知务也冒者非所谓知分也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君子之于天下与其言不足而行有馀孰若行有馀而言不足故不耻行过言而常耻言过行此仲尼之徒善为说辞不若善言徳行者之为优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不器于人者然后能器人器于人者不可以器人子贡器于人而已其方人也不亦过乎孔子曰赐也贤乎哉以贤者过之也子贡对卫将军文子则谓颜渊之相冉雍有志之君子仲由才任治戎冉求好学博艺至扵公西赤颛孙师曽参卜偃灭眀高柴南容之徒莫不在其所议而孔子笑之盖讥其方人之过也故子以为不暇左氏之品藻班固之变㺯不免后世之讥者以其不能器人也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诈在行不信在言逆者迎而知之亿者度而知之君子之于人遇之以诚而不察之以智照之以天而不照之以人此扬子所以言不奸奸不诈诈也不奸奸故不亿不信不诈诈故不逆诈是乃先觉之所以为贤也若夫任前识之眀上太察之智则刻核之至忠信有时而见疑是乃昧者所以为不肖也舜之于象不以伪喜而不喜周公之于管蔡不以不贤而不封凡此不逆不亿也子贡之屡中郤雍相盗失是矣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
  能仕者必贵乎能己能己者必贵乎能仕仕而不能己已而不能仕守一而不知变者也固者之所为君子疾诸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则其栖栖然动静无操持者非为佞也疾固以事道而已孰谓微生亩足以知孔子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徳也
  君子绝徳小人绝力故骥所以喻君子而不如骥者所以喻小人扬子曰齐马以骥又曰睎骥之马亦骥之乘或以譬仲尼或以譬颜回以骥有徳也适贱羿奡尚禹稷孔子所以美之者以此
  或曰以徳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徳以直报怨以徳报徳
  复雠者人之所不能免先王之所不能禁特为之法以制之而已周官调人凡杀人而义者令勿雠则杀人而不义者在法之所不宥以可杀者必避之也朝士凡报仇雠者书于士杀之无罪则应避而不避其书于士而杀之可也然则先王复雠之法不行凡有罪辜乃罔常获小民方兴相为敌雠由是杀人之父也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也人亦杀其兄干戈相寻莫之或息岂特复其不雠避者而已哉于是有问孔子曰以徳报怨何如孔子曰以直报怨以徳报徳盖以直报怨则民有所惩以徳报徳则民有所劝以直报怨义也以徳报徳仁也老子曰以徳报怨礼曰以徳报怨宽身之仁也以怨报徳刑戮之民也盖以徳报徳者徳也则诗所谓报之以琼琚者也以怨报徳者事也则诗所谓反以我为仇者也昔䜿牛之于叔孙昭子卢蒲葵之于庆舎寒浞之于后羿公胜之于巢公皆以怨报徳者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孔子言莫己知也继之以不怨天不尤人盖曰莫我知者岂天与人使之然哉命也天道远而难知故曰怨人道迩而可指其掌故曰尤下学而上达则始于穷理终于知命始于仁义终于天道如此则与天同矣故曰知我者其天乎荀子曰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失之已反之人岂不亦迂哉孔子不怨不尤与反之人者异下学上达与失之己者异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不知命者以兴废在人而有所难辨子服景伯是也知命者以兴废在天而无所校孔子是也盖道待命而后行命待道而后立以道处命则死生无所恤以命处道则废兴无所累君子之于道命虽死生不得与之况废兴乎哉孔子于伯寮言命孟子于臧仓言天其致一也
  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
  子曰作者七人矣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掲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伯夷居海管宁浮海辟世也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辟地也色斯举矣礼貎衰则去之辟色也声音之诡人则去之辟言也作者七人则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恵少连是也之七士者皆成徳之逸民故或辟世辟地辟言而去就进退之理偹矣至于孔子则集七人之大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故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扬子曰圣人不遁乎世不离乎群荘周曰古之所谓隐牛马以伏其身而勿见也非闲其言而不出也非蔵其智而不发也当时命行乎天下则反一无迹不当时命穷乎天下则深根宁极而待此所谓无可无不可者也古之所谓大隐如是而已彼晨门讥其不可为而为荷蒉讥其莫知而不止岂知此哉然圣人之有为常出于无为其有心常出于无心荷蒉之闻磬知其有心而不得其无心则其所知也浅矣季咸之于列子知其气机而不知其未始出吾宗亦若此也晨门司晨昏之启闭者也周官以昏闭言之则曰阍人论语以晨启言之则曰晨门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已以听于冡宰三年斩衰之䘮唯而不对齐衰之䘮对而不言高宗三年不言盖礼然也子张以人君不能三年则以今疑古故问曰何谓也孔子以古陋今故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诗之素冠刺不能三年滕之父兄百官皆不欲三年则孔子之时可知矣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两贵不能相事两贱不能相使上好礼则不敢轻于使民民好礼则知分未有不易使者矣盖礼以敬民则使民如承大祭民好礼以敬上则孰疾视其长上为哉故曰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焉者矣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书称尧之徳始于钦眀中于平章卒于于变钦眀者修己以敬也平章者安人也于变者安百姓也老子言修之身而其终至于天下修礼言毋不敬而其效至于安民与此同意修己以敬自爱也修己以安百姓博爱也夫正者未必安而安者必以正孟子以正己而物正为大人之事则修己以安百姓者圣人之事也尧舜于此可以不修而犹病之者以其不免有窜殛之刑故也书曰安民则恵惟帝其难之此之谓欤孝经言得人之欢心又言得百姓之欢心是人不及百姓之众也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逊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
  无述则无所取贼则有所害荘子曰人而无以先人是人之谓陈人曽子曰少称不弟焉耻也壮称无徳焉辱也老称无礼焉罪也荀子曰少而不学长无能也此无述之谓也以杖叩胫责之而已所谓故者无失其为故也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居位则不逊并行则不弟将命非童子之事而夫子使之者以其欲速者也故因命而教之耳孟子好货好色好勇好乐而教之与此同意






  论语全解卷七
<经部,四书类,论语全解>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八     宋 陈祥道 撰卫灵公第十五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天根问为天下于无名人无名人曰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灵公问陈于孔子亦若是而已此孔子对以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古者文事必有武偹武偹必有文事故射御之事寓于礼干戚之事寓于乐则君子之学礼乐也军旅之事未尝不在其中矣孔子于夹谷之会则以兵加莱人而齐人恐于费人之乱则命将士伐之而费人北尝曰我战则克而冉有亦曰圣人文武并用则孔子于军旅之事曷尝未学之盖有所不言尔孔子于孔文子亦曰簠簋之事则尝学之甲兵之事未之闻也其所对与灵公同其所以责之之意与灵公异
  明日遂行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子曰由知徳者鲜矣
  君子无常产而有常心则固于穷小人无常产因无常心故穷斯滥君子穷则乐小人穷斯滥多学而识则博于文而不知约故所知者事以一贯之则通于一而万事毕故所知者徳知徳则自得而已故穷亦乐通亦乐知事则徇外而已故丑穷而色作子贡在陈则色作子路则愠见于此时言由知徳者鲜则愠见与色作矣孔子于子贡曾子皆言以一贯之所以语之也子贡不知徳则多学而已曰予一以贯之者曾子之学可以语道曰吾道一以贯之所以诱之也曾子唯而不辨子贡闻而不问于圣人之体不能具也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
  继治世而不用众不能无为用众而不继治世亦不能无为舜之无为以其袭尧于其上而用众于其下故也孔子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扬子曰袭尧之爵行尧之道无为矣或言有臣或言袭尧盖皆有为言之也然则舜之所以无为非夫二者之偹则未之暇矣礼曰君子南乡天道拱于北而与物辨降于南而与物交南面而听者道取诸此也先王制礼冕则元表而朱里服则元衣而𫄸裳位则背北而南面其义一也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
  欲实莫如忠欲当莫如信致敬尽力莫如敦笃言忠信则言满天下无口过行笃敬则行满天下无怨恶故曰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则反此故曰虽州里行乎哉昔河梁丈人以忠信入水而不溺商丘开以至信入火而不爇诗以钦恭明神宜无恫怨夫以水火鬼神犹可以忠信笃敬亲之而况于人乎此所以近之于州里远之于蛮貊莫适而不行也盖子张持嘐嘐之志而其行不掩饰堂堂之容而难于与为仁则于忠信笃敬有所不尽故孔子告之如此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与见尧于墙同意子张书诸绅与季路抱五慎之诫赵孟佩九言之箴西门豹之佩韦董安于之佩弦同意观古人之佩玉有瑜瑕不掩之忠孚尹旁逹之信垂之坠之之礼则子张以忠信笃敬之言书之于绅宜矣周官州里之名别而言之在乡则有州在遂则有里合而言之凡所居者皆谓之里所聚者皆谓之州论语之言里则与乡大夫司常所谓里同言州则与乡师乡大夫司常所谓州异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史鱼能直而已故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伯玉则能曲直以趋时故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传曰正直为正正曲为直参和为仁史鱼可谓正曲者也伯玉可为参和者也观史鱼之死犹以尸谏则其直可知矣然书九徳之直则济之以温诗颂之直则齐之以不倨仲山甫直而柔卫武公直而和如此然后无崖异之行而全中和之徳史鱼之直则异于是故孔子谓之直而不谓之君子也季札于史鱼伯玉皆称君子者以其有君子之行谓之君子可也孔子以志士同仁人而称仁孟子以勾践同文王而称知扬子以黔娄同颜渊而称贤与此同意君子之于人其言之也与其失真宁过其实故季札以之为君子则可荀卿以之为奸人则不可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知人则不失人知言则不失言孔子于程子则不失人于孺子则不失言孟子于章子则不失人于王驩则不失言然此中道也鄙夫问我则不必中道矣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生我所欲所欲有甚于庄者舍生而取义此无求生以害仁也死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患有所不辟此杀身以成仁也无求生以害仁伯夷是也杀身成仁比干是也非特仁人为然志士亦能之故孟子曰志士不忘在沟壑子张曰见危致命志士则利仁仁人则安仁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其成功一也列子称伯曰仁义使我爱身而后名仲曰仁义使我身名并全然则为仁之道岂待杀身而已哉孔子言之姑以救弊云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事之仁者
  工之于事待器然后善君子之于仁待器而后成大夫之贤者则教我者也故事之士之仁者则辅我者也故友之孟子言仁贤则由仁而后贤春秋传言仁贤则以佐贤而已是贤者必仁仁者不必贤大夫以智帅人者也故言贤士则以才者也故言仁于贤者事之所以尊之也于仁者友之所以亲之也周公诰康叔于大史内史言友于服休服采言事宓子贱于五贤则事之于十一人则友之恵公于子思则事之于颜般则友之皆此意也对而言之则事贤而友仁通而言之贤可言友仁可言事诗曰友贤不弃易曰休复下仁是也子贡好与不如己者处故告之
  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商周推天地之气而为正故文夏据人所见者为正故质春秋传言大辂越席昭其检也孔子言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则乘殷之辂大辂也服周之冕麻冕也礼贵质俭故以夏时商辂周冕乐贵美善故以韶舞盖礼莫盛于三王乐莫盛于五帝故言礼则夏商周乐则韶舞礼记于五帝称不相袭礼于三王称不相沿乐放远之则舜命九官终于䕫之典乐龙之纳言盖有典乐则郑声放有纳言则佞人远为治至于郑声放佞人远则治之至也孔子之门人惟回之贤可以为王者之佐故其问为邦而告之以此孔子尝曰诗云媚兹一人应侯顺徳以其可以为王者之佐故也盖言之入人不如声之深故于郑声言淫于佞人言殆而已尧舜于巧言令色壬人犹病其难则其戒颜渊宜矣于渊犹然况馀人乎夫郑声之害不及佞人佞人之害不及利口故孔子于郑声言淫于佞人言殆于利口则言覆邦家也孟子于佞人言乱义于利口言乱信是利口之所乱者过于佞人不多言而明矣
  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先事而虑之远虑也事至而忧之近忧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则有远虑必无近忧矣春秋传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从迩盖圣人无思则无虑小人从迩则不能远虑夫善于远虑则长虑顾后者也不善于远虑则私忧过计者也易曰君子思患而预防之荀卿曰先事虑患善于远虑者也墨翟忧天下之不足杞子忧天地之坏不善于远虑者也孔子曰处身而常佚者志不广居下而无忧者思不远然则君子之有终身之忧是以有远虑也惟其有终身之忧故无近忧孔子告冉有曰远人不服不能来也吾恐季孙之忧在萧墙之内也此谓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
  诗言己焉哉接舆言己而已而孔子言已矣乎皆决辞也孔子于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吾未见好徳如好色皆言已矣乎则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伤其无时也未见自讼与好徳伤其无人也好徳出于性好色本乎情以性胜情为君子以情易性为小人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恵之贤而不与立也文子曰知人之谓智爱贤之谓仁文仲知柳下之贤而不与立非不智也不仁而已不仁者抑人以自高弃人以自利此偷天工以私己者也故谓之窃位曾子曰无益而受厚禄者窃也夫管仲非不贤于鲍叔子产非不贤于子皮孔子以鲍叔子皮为贤以管仲子产为不贤者以鲍皮能进管产而仲侨不能进贤也公孙弘不举董仲舒汲黯不以为忠虞𠀌不举孙叔敖樊姬不以为贤凡此皆窃位者也古者荐贤受上赏蔽贤𫎇显戮然窃位而不𫎇戮也幸矣荀子曰蔽公者谓之昧隐良者谓之妒妒昧之臣国之孽也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君子为己不重而责已重以周为人不轻而待人轻以约重以周故自厚轻以约故薄责君子之交尽已之欢而不尽人之欢竭己之忠而不竭人之忠乡饮酒之酬宾主人卒觯而宾不举亦是意也汤之检身若不及与人不求备孔子于圣仁不敢居于管仲则称仁盖以此欤然此非中道也有已然后求人无已然后非人此为中道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老子曰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书曰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诗曰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礼曰言前定则不跲荀卿曰先事虑谓之健先患虑谓之豫扬子曰用智于未奔此皆思患豫防而不曰如之何吾末如之何也已矣此之谓鱼去沙而思于木毂碎破而大其辐渴而凿井斗而铸锥则将噬脐无及矣古之善用兵者以虞待不虞善医者不治已病治未病况君子之于事乎
  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
  言不及义则利而已非所谓正言好行小慧则凿而已非所谓正行扬子曰频频之党贼夫粮食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义以为质则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者文也义以礼行之则中以孙出之则和有中有和而又以信终始之此所以为君子也传曰礼以行义荀卿曰行义以礼然后大太元曰成之者信此礼以行之信以成之之谓也然礼与义常相为依用方其以礼为体则义为用故易言敬以直内义以方外礼有之礼者义之本也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君子病己之无能而不病人之不己知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疾没世而名不称则名不浮行行必浮名病为重疾为轻病己之无能则务本者也是以言病没世而名不称抑末而已故言疾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矜惜其行则与人异与人异则疑于有争矜而不争礼也群居则与人同与人同则疑于有党群而不党义也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和则矜而不争不同则群而不党矜故不失己不争故不失人群故不失人不党故不失己处己而思所以处人则礼处人而思所以处己则义君子之道也今夫水之于物不争老子以为几道羔羊于群不党诗人以为有徳君子之不争不党本于道徳故也不争也有所谓争闻义争为不义争改射与投壶争胜君子之争也不党也有所谓党于交则有显党于居则有乡党君子之党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言有诚伪人有贤不肖言善而人不肖举之则不智人不肖而言善废之则不仁宰予之言孔子不取啬夫之辨释之排之不以言举人也阳货之言孟子不弃愚者之言智者择焉不以人废言也君子不以所长信所短不以所短掩所长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孔子曰一言有益于智莫如豫一言有益于仁莫如恕君子之于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而恕则近仁故可终身行之也桓王以食菜之田与郑白圭以邻国为壑岂知此哉春秋传曰恕而行之徳之则也礼之经也盖则与经立本者也立本则与趋时者异矣故可终身行之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誉起于所好毁起于所恶能好人则所誉无溢美能恶人则所毁无怨恶君子之于人岂容心于好恶毁誉哉凡因彼而已故曰如有所誉必有所试有所试则名实当故民不至枉道以求誉故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誉则有所劝毁则有所沮有所劝则仁有所沮则义圣人在下见于言故有毁誉圣人在上见于行故有赏罚其致一也孟子言不虞之誉求全之毁扬子言妄誉仁之贼妄毁义之贼皆非直道故也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已夫史喻马阙喻借人于文不能知则俟知者知之可也于马不能乘则借能者乘之可也孔子之时子张子游之徒犹不能阙其所不知况馀人乎此孔子所以谓吾犹及史之阙文今也则亡孔子曰听远音者闻其声不闻其舒望远者察其貌不察其形立乎定哀以指隐桓隐桓之日远矣夏五传疑也盖君子之所慎而不苟也如此
  子曰巧言乱徳小不忍则乱大谋
  巧言似忠信故乱徳小不忍则优柔不断故乱大谋巧言必察之以智小不忍必齐之以义盖持狐疑之虑者无过人之略怀隐忍之心者无必成之功蝮之螫手则斩手螫足则斩足非恶手足而乐去之也以为爱其一肢则害于四体也郑伯之于叔叚齐桓之于竖刁易牙叶公之于公胜唐之于全忠禄山之徒皆养虎自遗患者也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
  众恶之中有君子众好之中有小人如之何而勿察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人有志于道故能弘道道无情于人故非弘人我欲仁斯仁至矣人能弘道也小以成小大以成大非道弘人也易曰茍非其人道不虚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礼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又曰制度在礼文为在礼行之其在人乎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过而能改则自无过矣故物之所责悔而后致吉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思而不学则殆思而无益不如学也老子曰为学日益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耕者志于利而害在其中学者志于道而利在其中君子所以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也诗权舆则谋食北门则忧贫何耶权舆之谋食也实非谋食也责其礼之不至也北门之忧贫也实非忧贫也伤其志之不得也与徒𫗦啜羞贫贱者异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知与仁徳也君子以之处已庄与礼行也君子以之接人知所以尽性知穷理而不知尽性则所学不固故曰虽得之必失之庄者仁知之容礼者仁智之文以荘莅事则民敬以礼而动然后善故曰动之不以礼未善也仲弓知及之故孔子告之以承大祭见大宾颜子仁能守庄能莅未能动之以礼者也故孔子告之以复礼动以礼圣人之事孟子曰动容周旋中礼盛徳之至也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大知小知存乎义大受小受存乎器君子之器识则大故老农老圃在所不知而受天下不以为泰此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之器识则小故乘君子之器致冦而童观则无咎此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扬子曰师之所知贵大知也小知之师亦贱矣子皮曰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所谓大知小知诗曰受大国是逹扬子曰痹虚无因不能大受所谓大受小受
  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水火所以养己仁所以成己养己者其利小成己者其利大此仁所以甚于水火也蹈水火而死匹夫匹妇之谅蹈仁而死则为志士仁人矣孔子之世为匹夫匹妇者恒多为志士仁人者恒少故曰水火吾见蹈而死者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君子之于父兄无所不告闻斯行之则不必告也于师无所不逊当仁则不必逊也崔骃曰当其有事则褰裳濡足挂冠不顾人命则非仁也当其无事则躐步整襟规矩其步徳逊不修则非忠也是以险则救俗平则守礼由此观之无事则师有事则当仁不逊与言不称师谓之畔行不称师谓之倍者异矣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
  君子求诸己不求诸人小人求诸人不求诸己求诸已故内正不求诸人故不谅乎外泰之九三艰贞无咎以言在已为有义在人为有命茍内不能自正而外以求信于人则是不恤已之孚而恤人之不已孚岂为知命哉故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荀卿曰君子能为可信不能使人必信已盖能为可信故贞不能使人必信已故不谅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君子之于仕为道不为食人君之授禄食功不食志诗称不素餐易称不素饱坊记称先事而后禄儒行称先劳而后禄皆敬事后食者也古者男子生必先有志于事然后敢用榖况事君乎
  子曰有教无类
  教在己类在人在己者不可以有倦在人者不可以有择此所谓有教无类也盖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而其性未尝不善不幸而处于不善之类君子其可求类而教之哉一应之以无我而已故难言者庄子之所与廀履者孟子所不拒书言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诗言不显亦临无射亦保皆无类故也然孔子于孺悲则不见孟子于滕更则不答非不教之也不屑教也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之同虽异曲而相合道之异虽同时而不相谋故贤人所以诫世圣人未尝过而问焉君子所以诫国贤人未尝过而问焉何则市井不可与语先生之言方内不可与语方外之道也孔子之于阳货瞷之而拜孟子之于王驩未尝与言齐王好竽而鼔瑟者不用汉武尚武而好文者不遇此传所谓薫莸不同器而藏尧桀不同国而治也太史公员枘方凿之说若是而已
  子曰辞达而已矣
  意者辞之主辞者意之需君子之乱达其意而已夫岂多骋旁枝为哉故曰辞达而已矣仪礼曰辞多则史少则不达彼邹衍之谈天公孙龙之诡辞其言虽多皆辨者之囿而已岂知所谓辞达者哉王通曰吾师也辞达而已盖仿此者矣
  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
  老者在所养丧者在所恤贵者在所敬古之人待瞽者如老者丧者贵者所以尽礼也礼曰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瞽亦如之又曰八十者一子不从政九十者其家不从政瞽亦如之是待瞽者如老者也论语曰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又曰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䙝必以貌是待瞽者如长者贵者也然则于其所不知者其可以不告乎故及阶席则曰阶也席也皆坐则曰某在斯礼曰未有烛而有后至者则以在者告导瞽亦然
  季氏第十六
  季氏将伐颛㬰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㬰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㬰昔者先王以为东𫎇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
  袁丝曰周勃忠臣也非社稷之臣扬子曰若张子之智陈平之无悮绛侯勃之果霍将军之勇终之以礼乐则可谓社稷之臣社稷之臣其难也如此而颛臾之附庸可以为之乎盖社稷之臣有存乎人有存乎地者存乎人者才也存乎地者势也颛㬰之为社稷臣者非称其才势而已也
  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君子以义事君故能闲其恶以仁处人故能保其善季氏之恶以譬则虎兕颛㬰之善以譬则龟玉季氏将伐颛㬰而不能闲之是虎兕出于柙也颛㬰在邦域之中而不能保之是龟玉毁于椟中也故曰求无乃尔是过与颠甚于危扶难于持危而持之然后安颠而扶之然后兴故先言危而不持后言颠而不扶孟子曰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为之强战是辅桀也求由均是辅桀孔子特责求者以求尝聚敛势必欲广土地也
  冉有曰今夫颛㬰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㬰而在萧墙之内也
  政之不均而患民寡民之不安而患国贫非知本也书言罔曰民寡惟慎厥事诗言尹氏秉国之钧不宜空我师是在患所政之不均而不在民寡也孟子言地利不如人和又言货财不聚非国害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是故患在民之不安而不在国贫也然均则得民财故无贫和则得民心故无寡安则其本固故无倾周官政典以均方政职以聚百物此均无贫也孟子言得道者多助此和无寡也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寕此安无倾也盖均故和和故安贫则无以聚人安能无寡寡则无与守邦安能无倾然不患贫而患不安者为国家以安之为终始也不安而欲均之不亦难乎由均至于安则在内者无患矣然远人犹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此舜敷文徳以格有苗太王施文徳以治四国者也冉求之相季氏不如此而谋动干戈以伐颛㬰是患寡而不患不均患贫而不患不安也冉求曰颛㬰必为子孙忧孔子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其后阳货果囚桓子非其验欤夫萧之言肃也朝欲肃故其墙谓之萧墙军欲和故其门谓之和门古人之为门墙者岂特为蔽居处之具哉凡皆有所寓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先王之盛时五礼六乐掌之于宗伯九伐之法掌之于司马诸侯赐功矢然后征赐𫓧钺然后杀赐圭瓒然后为鬯命之教然后为学此所谓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者也如此在上者无失政在下者无觊觎周衰之时天子失政始于东迁诸侯始于溴梁之会不过十世五世三世也以逆理弥甚者则国势弥蹙故也书曰臣无有作福作威臣之有作福作威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易有之曰过旬灾也意其此之谓乎
  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天下有道政出于君大夫议之而无所遂庶人听之而无所议以权有所在分有所限也圣人王天下先之以道徳而民知修为而议有所不及次之以仁义则民知亲爱而议有所不能五变而举刑名九变而言赏罚则下知敬畏而议有所不敢虽然圣人犹为之虑也造言乱众者有刑析言破律者有杀如此则横议息矣后世失道而民入则腹诽岀则巷议于是乎有弭谤之禁燔书之令岂非犹夫壅川之流而致其溃哉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
  政者威福之所在禄则福而已禄去公室则政未必逮大夫政逮大夫禄去公室可知矣故四世而三桓之子孙微矣此所谓五世希不失者也
  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直者所以正己之恶谅者所以辅己之信多闻者所以博己之知便者便人之所欲辟者避人之所恶此反于直者也善柔则能从人而已便佞则能悦人而已损友以此为最故益友先直次谅而后多闻损友先便辟次善柔而后便佞盖直者能忠谅者能信为学之道先忠信以尊徳性然后博学以道问学则取友之术亦若是而已
  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
  礼得其节则中乐得其节则和礼节则行正乐节则心和在己者备矣在己者备然后继之以乐人之善乐多贤友益者三乐则先节礼乐损者三乐则先乐骄乐骄非所以节礼乐非所以节乐也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
  躁瞽则失言隐则失人荀卿曰未可与言而言谓之傲可与言而不言谓之隐不观气色而言谓之瞽君子不傲不隐不瞽谨慎其身与此同意孟子曰未可与言而言以言餂之可与言而不言以不言餂之以言餂非特躁而已以不言餂非特隐而已故孔子以为愆孟子以为穿窬之盗盖非可言之时而不言故无躁瞽之愆于可言之时而言故无隐之愆此易所谓言有序公明贾所谓时然后言也言有序故悔亡时然后言故人不厌其言非无愆者欤礼曰长者不及毋儳言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血为荣而行于脉中气为卫而行于脉外行于脉中阴也行于脉外阳也寇莫大于阴阳为阴阳所冦而无以胜之则穷人欲而天理灭岂善养生哉此君子所以有三戒也然汤之不迩声色则无事于戒色颜渊不迁怒犯而不校则无事于戒斗孔子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距则无事于戒得三戒盖以中心为制而已黄帝书曰血气衰则内虚内虚则贪心生扬雄亦曰老则戒之在得庄周曰人之取畏者祍席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由是观之得之所戒常在于老而色之所戒非特少之时而已盖少时尤宜戒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天命命我者也大人临我者也圣言教我者也畏天命畏天也畏大人畏人也畏圣言则天人之道存焉高宗夤畏自度畏天命也孔子见所不见畏大人也臧荣拜六经畏圣言也帝乙之慢神齐人之不敬王伊尹曰侮圣言皆小人之事也春秋之时弑君杀大夫者无国无之则不特狎大人而已秦燔诗书则不特侮圣言而已古人有言曰慎以畏为本故士无畏则简仁义农无畏则惰稼穑工无畏则坏规矩商无畏则货不殖子无畏则忘孝父无畏则废慈臣无畏则勲不立君无畏则乱不治是以太上畏道其次畏天其次畏物其次畏人其次畏身忧于身不拘于人畏于己不制于彼君子之畏小人之无畏岂特三者而已哉孔子之言举其大者言也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生而知之仁者安仁也学而知之知者利仁也困而学之畏罪者强仁也困而不学则困𫎇吝矣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思于五行主土百物非土不生百事非思不成君子于视能思则有视远之明于听能思则有听徳之聪此其内达者也于色能思则即之也温于貌能思则恭而有礼此其外见者也如此则在我者修矣然后忠以接物而不欺敬以临事而不慢有疑则又问以辨之则可为成徳矣然忿而不思难见得而不思义则害于徳故终之戒焉洪范五事先貌言而后视听此先视听而后貌言者洪范言用事之序此言修徳之序也
  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逹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徳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
  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好学者能之故曰吾见其人隐居求志行义逹道非圣人不能故曰未见其人夷齐饿于首阳之下隐居以求终身之仁行义以激百世之清故曰民到于今称之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志之所至诗亦至焉故不学诗无以言诗之所至礼亦至焉故不学礼无以立鲤之才不足以语乐故特教之以诗礼而已教之者仁也远之者义也古者父子之间不责善命士以上则异宫以为责善则夷同宫则亵此君子所以远子也荀卿曰君子于子爱之而勿面使之而勿貌道之以道而勿强其是之谓乎孔子于鲤教之以无以言又教之以正墙面而立教之以无以言者告之以详教之以正墙面而立者告之以约详说而继以约者善教之道也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国君理阳道而岀命正人于其外故曰君夫人理阴徳而出论正人于其内故亦曰君易其君之袂诗我以为君诗序曰人君之徳礼称女君春秋书曰小君夫人寡小君皆以其出命正人故也易之家人于父母皆谓之严君则夫人谓之君宜矣盖君于异邦曰寡君故夫人曰寡小君衰周之时自阳侯之后大飨废夫人之礼于此犹云者盖夫人之礼于大飨则发于聘问不废也夫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时之嫡庶不明而名之不正者多矣故夫子因而正之








  论语全解卷八
<经部,四书类,论语全解>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九     宋 陈祥道 撰阳货第十七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其馈也以礼孔子受之礼也其来也阚亡孔子称其施而往报之亦礼也孔子于卫不主弥子瑕于齐不主侍人瘠环则于鲁岂主阳货哉故诺以仕而终不仕诺以仕者言逊也终不仕者危行也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天命之谓性人为之谓习性则善恶混故相近习则善恶判故相远今夫水之为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通之为川渎则有以利物升之为霜雪则有以害物木之为性其直则乔以折其曲则樛以屈构之以为栋宇则为庇人之器刻之以为矛㦸则为杀人之器人之性习岂异是哉书曰习与性成又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荀卿曰于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上智生而知之者也不移而为愚下愚困而不学者也不移而为智班固曰尧舜禹稷卨欲与之为善则行鲧驩兜欲与之为恶则诛可与为善不可与为恶是谓上智桀纣龙逢比干欲与之为善则诛崇侯欲与之为恶则行可与为恶不可与为善是谓下愚贾谊曰上主不可引而下下主可引之而下不可引之而上与此同意然书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者罔念克念者习之始不移者习之成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君子学道则能仁能仁故爱人小人学道则知礼知礼故易使子游为武城宰而以道教民可谓知本矣观其责子夏之趋末则其学道而为政务本可知矣盖君子之于天下无所施而非道夫岂以众寡小大而加损之哉然则割鸡牛刀之说特戏之也诗曰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惟和也故善戏谑兮惟中也故不为虐
  公山弗扰以费叛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道者君子所以处已义者君子所以趋时方其守道也虽诸侯之善辞命者有所不从其行义也虽公山佛肸之召则欲往盖彼叛而召我者岂欲得我而与为不义哉殆亦有悔过迁善之心焉耳夫茍有悔过迁善之心而可与之为东周者其可以弃而不欲往乎故欲往者以义行道而终不往者以道处义以义行道则不失人以道处义则不失已此所以为孔子也夫坚譬则徳白譬则行徳固扵内而不可亏故曰磨而不磷行纯扵外而不可变故曰涅而不缁磨而不磷涅而不缁与易所谓常杂而不厌同意磷与考工记所谓敝而不甐之甐同意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㳟宽信敏恵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恵则足以使人
  孔子言为仁则曰恭宽信敏恵而不及公言为政则曰宽信敏公而不及恭恵盖公者王道之端而非子张之所及恭恵者仁体之末而非为政之所先也于为政曰信则民任焉于为仁曰信则人任焉夫恭者为仁之始使人者为仁之效故始之以恭终之以使人孔子论子产之道始之以其行已也恭终之以其使民也义与此同意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叛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仁知信徳性也直勇刚徳行也好仁不好学则施而不能返故愚若墨翟是也好知不好学则动而不能静故荡若仪秦是也好信不好学则复言以害仁故贼若尾生是也好直不好学则讦而不能容故绞若证父者是也好勇不好学则暴而不怯若贲育是也好刚不好学则强而不知节故狂若阳处父是也子路尝曰南山有竹不扶自直何学之有其使子羔为费宰则曰何必读书然后为学由是观之则子路之不好学可知矣故孔子告之如此仁智信五徳之序也直刚勇三徳之序也刚徳之偏故在勇下然言五徳不及礼义言三徳不及柔者礼义之于仁智信勇则履之宜之而已柔非所以告子路也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诗可以兴可以观穷理也可以群可以怨尽性也学至于尽性则迩可以事父远可以事君若多识鸟兽草木之名则学诗之所成终始也盖学诗则知言故可以兴知言则有节于内故可以观有节于内则知所避就故可以群知所避就则出怒不怒可以怨则人道尽矣故以之事父则孝以之事君则敬此所以成孝敬厚人伦者也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乾坤易之门周南召南诗之始学易始于乾坤学诗始于周召故曰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书云不学墙面又不特不学诗已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鼔云乎哉礼主于中而不在物乐主于和而不在声故孟子以节文仁义为礼之实乐仁义为乐之实礼记以中正无邪为礼之质庄敬恭顺为礼之制论伦无患为乐之情欣喜欢爱为乐之官如叔齐以守国行政无失其民为礼魏绛以殿万邦来远人为乐然则声之与文岂与其间哉
  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子曰乡原徳之贼也
  子曰道听而涂说徳之弃也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人之身阴阳节通则平偏倚则疾性之疾犹身之疾故凡性之失其平者皆谓之疾易言我仇有疾损其疾诗言庶人之愚亦职惟疾孔子言民有三疾孟子言寡人有疾是也古之狂也肆意以进取而已今之狂则荡而无所守古之矜也廉隅以自持而已今之矜则忿戾而有所争古之愚也质直无为而已今之愚则诈而有所欺孔子之门若曾晢琴张其志嘐嘐然可谓狂矣子贡正衣冠齐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可谓矜矣子羔则可谓愚矣然狂不至于荡矜不至于忿戾愚不至于诈故皆可以游圣人之门而圣人所以未尝不与之也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紫乱正色郑乱正声利口乱正言故孔子恶之传曰紫色䵷声馀分闰位圣王之所驱除云尔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原天地之美逹万物之理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其斯以为孔子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君子之所以教者五而不屑之教不与焉盖五者之教教之教也不屑之教不教之教也孔子之于孺悲如是非教之教也不教之教而已然则君子之教者不为多术乎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榖既没新榖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子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子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创钜者其日久痛甚者其愈迟三年之丧称情以出之所以为其痛极也由是而杀焉故有期月有九月有五月有三月是丧因隆以有杀非因杀而有隆焉礼记荀卿皆曰加隆焉使倍之故再期其说误矣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人之性劳则易以善佚则易以淫故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盖博弈非所以待君子亦以为特贤乎无所用心而已或以为待君子者误矣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勇非义不立义非勇不行则勇以义为主义以勇为辅此义所以为上也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若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是也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若荆轲専诸是也子路能勇不能怯孔子于其喜浮海则曰无所取材于其闻斯行诸则曰有父兄在于其行三军则曰暴虎凭河吾不与也于其问强则曰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则其问勇而对之以义宜矣孔子谓子路曰君子以心导耳目立义以为勇小人以耳目导心不逊以为勇盖以此也言义以为质又言义以为上者义为质则礼文义为上则勇下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传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辨广大而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此所以恶称人之恶者也孟子曰不得而非其上非也扬子贼义近乡讪此所以恶居下流而讪上者也孔子曰勇而无礼则乱州吁勇而无礼卫风刺之此所以恶勇而无礼者也盖称人之恶则不仁居下流而讪上勇而无礼则不义果敢而窒则不知四者以称人之恶为先以子贡不能匿人之过故也子贡曰赐恶徼以为智者恶不逊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盖察伺者似智不逊者似勇讦者似直三者似是而非故子贡恶之孔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子贡不足于仁而有所恶者茍有所恶而已语之以能恶则未也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女子小人不知礼义者也不知礼故近之则不孙不知义故远之则怨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
  年弥高徳弥卲君子之所善也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则年弥高徳弥消可知矣四十者强仕之年也当强仕之际宜其为人所敬畏而不见恶焉为人见恶而不见畏孔子亟言而深斥之为其终此而已焉故也
  微子第十八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微子去所以存商之祀箕子奴所以贻天下之法比干死所以示人臣之节去则明夷于飞垂其翼者也利而不正死则过渉灭顶者也正而不利奴则内难而能正其志者也利而且正三者之所趍虽殊然去者仁之清奴者仁之和死者仁之任皆其自靖以趋于仁而已此所以均谓之仁盖微子去然后箕子奴箕子奴然后比干死事辞之序也武王克商然后释箕子之囚则箕子未尝去商而史以箕子避纣于朝鲜误矣
  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三黜而不去者盖柳下恵以止为事者也孟子曰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则柳下恵不以退为事也又曰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则柳下恵不以进为事也以其在于进退之间援而止之而止岂非所谓以止为事者哉柳下恵继伯夷者也伯夷继伊尹者也继柳下恵者孔子然后言孔子之去就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闲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孔子于齐景公有际可之仕至于景公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闲待之然后行去他国之道也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孔子于季桓子有行可之仕及齐人归女乐而桓子受之三日不朝然后行去父母国之道也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柳下恵则不屑去者也楚狂接舆长沮桀溺荷蓧丈人则不屑就者也孔子去齐去鲁则非不屑去以为斯人之徒则非不屑就接舆知孔子有凤之徳不知孔子所谓隐者不易乎世也桀溺知天下之滔滔而不知滔滔者可以与易也凤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见非其时为徳之衰所谓非伏其身而弗见非闭其言而弗出也乐则行之忧则违之而已接舆欲孔子止而以谓当今之世欲从其政则其身必危扬子曰接舆之歌凤也欲去而恐罹害也盖接舆游方之外者也故其行虽与孔子异而孔子亦未尝不欲与之言也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
  盖非其周流也
  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长沮桀溺所谓固矣孔子疾固者也惟天下无道则孔子与易之以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误
  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遁于山林是与鸟兽同群也子之言曰吾亦人耳若非与人为徒则谁与乎彼非我以天下皆无道谁以易之盖不知惟其无道故吾思有以易之若其有道也吾不与易也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㓜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道虽不行不可无仕不仕者无义而已夫长㓜之节不及君臣之义一身之洁不若大伦之不乱荷蓧知长㓜之节而不知君臣之义知洁其身而不知大伦岂所谓知务者哉盖仕而行其义则在己而不仕于无义则在时在时在己则亦隐而已非逸民也至于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然后可以谓之逸民也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
  伯夷叔齐则清而不和故内不降其志外不辱其身柳下惠少连则和而不清故内则降其志外则辱其身然志虽降而言不失其伦身虽辱而行不役其虑盖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不嫌于言不中伦行不中虑降志辱身则嫌其不能如此故特曰言中伦行中虑而已
  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
  虞仲夷逸隐居则身中清放言则废中权中清则污俗不能染中权则反经以合道盖伦有经权有常变以中权为放言伦非放言矣
  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伯夷叔齐虞仲夷逸不可者也柳下惠少连可者也孔子集七人之大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于其义之所去则无可于其义之所在则无不可故曰我则异于是不言朱张者荀卿以子弓与孔子同于行盖子弓则子张是也
  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古者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然记此者以明乐工之贱亦知去就之义若夫君子知进退之义则不尽于此矣虽然犹异于长沮桀溺之徒専以隐为事也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䯄
  施者易也荀卿曰充虚之相施易是也君子不以人之亲易己之亲易己之亲则于亲无去就之义于亲无去就之义则事君有之矣君子不使大臣怨乎不以则臣其可以使君怨其不为用乎故旧无大故不弃则君无大故而可以去之乎君无求备于一人则臣其可以求备于君乎凡此欲自尽其恕以循理进退故也纪周公之言所以成微子之义工师之贱有去就之义故前此而言之八士则事人而已未必能尽去就之义故后此言之则周公所以谓鲁公者不过不施其亲至于无求备于一人而已荀卿则以为周公曰吾执贽而见者十人还贽而见者三十人貎执之士百有馀人欲言请毕事者千有馀人后世因为飰而吐哺沐而握发之说殆不然矣成周之时士之所以为士者有徳行道艺以自重非若六国纵横之士汲汲于伸身以干泽也周公之所以为周公者有道法以御世非若孟尝春申之仆仆于礼士以干誉也国语曰文王询于八虞而说之者以为八士








  论语全解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十    宋 陈祥道 撰
  子张第十九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孔子论成人则曰见利思义见危授命子张论士则曰见危致命见得思义者授命授君之命而不废致命则致君之命以死制而已此成人所以与士异也得则在己利则不必在己见得思义则非见得而忘其形者也见利思义则非见利而忘其真者也成人于不以在己者则能思之士则能思其在己者而巳或先见利思义而后见危授命或先见危致命而后见得思义盖成人以成己者为先士以事君者为先
  子张曰执徳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徳有体故可执道无体故信之而已弘则张而大之也笃则行而至之也执徳弘信道笃有之则为盈亡之则为虚此能为有为亡者也执徳不弘信道不笃有之不为益亡之不为损其能为有为亡哉传曰彼有人焉能为有者也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能为亡者也若周亚夫之得剧孟世祖之得吴汉隐若一敌国是亦能为有者也萧何之亡汉高以为失左右手是亦能为亡者也然此特可以为有为亡而已与夫执徳弘信道笃者有间矣然于徳言弘而有所谓笃易曰笃实辉光日新其徳是也于道言笃而有所谓弘孔子曰人能弘道是也凡言道徳先道而后徳出道之序也先徳而后道入道之序也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虽互童原壤孔子所不拒此所谓可者与之其交也不以道其接也不以礼虽滕更储子孟子所不答此所谓不可者拒之也可者与之则不失人不可者拒之则不失己不失人仁也不失己义也子夏所云者尽之矣子张则以贤不贤异之非知所谓道与礼也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庄子曰百家众技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盖有所长有所用则可观不该不遍则致远恐泥此所以谓之小道也君子为其大者而小者从之小人为其小者则大者斯害己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日知其所亡知新也犹之智及之者也月无忘其所能温故也犹之仁能守之者也孔子以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子夏以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为好学者温故然后知新则其所以己知者多而其所未知者少故可以为师知新然后温故则其所已知者少而其所未知者多故可谓好学而已古之人其勤有至于爱日其极有至于竞辰故学者有三馀之勤而女工有一月四十五日之说则夫日不知其所亡月而忘其所能者安在其为好学者哉诗曰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则其爱日也至矣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博学以知之而不能笃志以有之所知者必失切问以辩之而不能近思以精之则所辩者必惑博学切问则质诸外所以穷理笃志近思则资诸内所以尽性此仁行所以在其中也易曰学以聚之问以辩之而终之以仁以行之中庸曰博学之而终之以笃行之盖学而至于行则可以得仁学而至于思则有得仁之道而已故曰仁在其中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百工事事者也然不居肆不足以成其事君子事道者也然不务学不足以致其道时之人知事事而不知事道知事事者必居肆而不知事道者必务学子夏所以告之子夏以工之居肆譬务学孔子以工之事虽成而未必善务学而不取友则其致道也孰正之哉子夏之言姑以明学之大致而已庄子曰道不可致今此言学以致其道盖不可致则在道而所以自致之则在人庄子亦曰致道者忘心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君子作徳其过也以人知之为幸故不文小人作伪其过也以人不知为幸故必文周公之于管蔡其过如日月之食人皆见之不文也冉求之于颛㬰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必文也古之制字者以口文过为吝盖吝则不改改则不吝吝则小人不吝则君子司马迁曰君子之过谢以质小人之过谢以文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动容貌斯远暴慢故望之俨然正颜色斯近信故即之也温出辞气斯远鄙倍故听其言也厉盖望之俨然则疑于不厉及听其言则厉俨然而温温变而厉此所以谓之变孔子威而不猛望之俨然者也温而厉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者也小人则貌轻而不严色厉而不温言佞而不厉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信著于民然后劳之而不辞信著于君然后谏之而不疑说以先民民忘其劳信而后劳其民者也量而后入不入而后量信而后谏者也易晋之六三曰众允悔亡志上行也革之九四改命之吉信志也盖众不允不可以有民志不信不可以改命信若晋之六三革之九四然后可以无厉己谤己之悔矣魏永之于龙门下车而广公室此未信而劳民者也杜根之于邓后未值其说而见诛此未信而谏者也孔子谓颜回曰徳厚信矼未达人气名闻不争未达人心而彊以仁义䋲墨之言暴人之前是以恶有其美也扬子曰未信而分疑几矣哉则未信者其可以谏乎
  子夏曰大徳不逾闲小徳出入可也
  大徳中徳也小徳庸徳也中则以大常为体故不逾闲庸则以小变为用故出入可也孟子曰动容周旋中礼盛徳之至此大徳不逾闲者也易曰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此小徳出入可也礼曰小徳川流大徳敦化也盖敦化则立本而有常川流则应物而有变与此同也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子夏之门人其事则止于洒扫其言则止于应对其容则止于进退教之以渐也子游讥之责之以顿也君子之教人渐而不顿孰当先传孰可后倦譬之草木其始种之与移而植之不可以同区其大小不同故也列子曰学视者先见舆薪学听者先闻撞钟夫见舆薪未足为善视然非舆薪之见不足以致其明闻撞钟未足为善听然非撞钟之闻不足以致其听洒扫应对进退未足为善学然非洒扫应对进退不足以致其本此学记所谓先其易者后其节目也然则君子之道焉可诬也若夫有始以致其本有卒以致其末者惟圣人而已子夏以有始有卒为圣人则以致其本者为难能此其所以为子夏欤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仕而优则日有馀故学学而优则道有馀故仕君子学以为己仕以为人为己不忘乎为人故不以学废仕为人不忘乎为己故不以仕废学非念终始典于学者孰与此哉然则不学而仕则是未能操刀而制锦者也仕而不学则是得人爵而弃天爵者也学而不仕则是洁其身而乱大伦者也学而仕则仁仕而学则智惟君子为能尽之
  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
  丧致乎哀则不忘亲致哀而止则不灭性不忘亲仁也不灭性礼也孝子之事如此而已曾子七日水浆不入口而弁人之为孺子泣不亦过哉礼曰毁不危身又曰而难为继又曰毁而死君子谓之无子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堂堂乎张也能庄敬故也难与并为仁矣不能同故也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孟庄子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则非中道是难能也其为孝亦在去取之域矣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先王之于民有九两以系之本俗以聨之大比以比之荒政以聚之则民附于上而不离安于下而不散及其有罪然后治之以刑不足恤也衰周之时上失其道民散久矣故曾子谓阳肤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以罪在上不尽在民也盖三军大败不可斩也狱犴不治不可刑也商人群饮周公戒康叔以勿杀鲁有父子讼孔子为司冦而舍焉以此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君子之过过于厚如日月之食而皆见故以人知之为幸小人之过过于薄虽必文而难解故必以人不知之为幸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圣人之道无所不在仁者见之之谓仁智者见之之谓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咸其自取者然也孔子于老𣆀苌弘师襄郯子之徒有一善之可宗一言之可法者皆从而师之则亦何常师之有书曰徳无常师主善为师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之谓也盖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资诸己者也孔子之无常师资诸人者也资诸己材也资诸人取材者也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责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下士不笑不足以为道武叔不毁不足以为仲尼宫墙言其深日月言其明天言其高方武叔之不贤仲尼则譬之以宫墙以言其深而不可知也及武叔之毁仲尼则譬之以日月以言其明而不可知也陈子禽之仰仲尼则譬之天以言其高而不可及也其言各有所当尔扬子曰仲尼圣人也或劣诸子贡辞而精之廓如也然宫墙则不离乎器天与日月则不离乎象孔子之道不特乎此子贡之言亦其粗者而已矣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立之者政也道之者教也有政以立之有道以教之然后绥之以徳莫不来动之以乐莫不和生则天下歌之故荣死则天下哭之故哀尧之治天下其效至于黎民于变时雍其死至于百姓如丧考妣不过如此盖其有为也立然后道道然后绥绥然后动其有为之之效也立然后行行然后来来然后和治至于和则乐矣所谓成于乐者此也孔子尝曰如有用我者三年有成又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盖用此道而已
  尧曰第二十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
  数在天历在人非数无以作历非历无以纪数天之历数则天地之数五十有五者也是数也变化待之以成鬼神待之以行万物所听之命则命于此而已万物所由之道则道于此而已然则帝王之兴岂特人事哉故曰天之历数在尔躬然以命废义则蔽于天以义废命则蔽于人天事数在尔躬以其有命宜民宜人受禄于天然则不能允执厥中至于四海困穷则于内不足以备百福而于外不足以宜民人天禄其有不终乎盖允执厥中所以教之也四海困穷所以戒之也书言天之历数继之以人心道心然后至于允执厥中又继之以言谋君民之事然后至于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此则略之者反说约故也
  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人君之于天犹子之于父臣之于君故以恩言之谓之天子以义言之谓之帝臣有罪不敢赦所谓不敢不政也帝臣不蔽所谓罪大而不可掩也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所谓以得为在人以失为在己也春秋传曰禹汤罪已其兴也勃然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圣人所以执左契而不责于人盖以此欤书之多方曰非我有周秉徳不康宁乃惟尔自速辜此又罪人不罪己者盖教告已备而有不用降尔命者乃其自速之也
  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丧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
  书曰大赉于四海而万姓说服注曰赉予也言所以钦予善人也盖方用兵之时使智勇使贪使愚而小人皆在所用及其开国承家则不善之小人不以禄富之矣故曰周有大赉善人是富汉高祖之用人下至于彭卢韩英鬻缯屠狗轻滑之徒莫不裂土而封之终以贾乱是知开国承家而不知小人勿用也光武之兴监前事之违虽冦邓之高勲弇贾之鸿烈分土不过大县数四所加特进朝请而已是知小人勿用而不知开国承家也知开国承家与小人勿用惟武王尽之矣周亲自纣言之也仁人自周言之也纣之无道微子去之周之有道微子归之是纣虽有周之亲不如周有仁人也周官八柄废以驭其罪诛以驭其过易言赦过宥罪则罪重于过矣于商言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于周言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则周之责已尤重也可欲之谓善尽人之道之谓仁则善人于仁为不足仁人于善为有馀言善人又言仁人则赉而富之者不必皆仁人周亲不特不如善人而已于汤言伐桀之事而不言善人与仁人以周见之也于周言善人言仁人而不言伐纣之事以汤见之也由是观之汤之建中周之用皇极非不允执厥中而不言之者以舜禹见之也夫君人者其自任则以执中与罪已其所以辅之者又有善人与仁人则治之本立矣然不知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则四方之政未必行不知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则天下之心未必归故又继之以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也盖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权量者法度之所出法度者百官之所守谨权量审法度则法有所明而四方无异制修废官则法有所行而四方无废事权衡度量其度量衡所以同天下齐风俗又曰同律度量衡权所以齐远近立民信故舜则同律度量衡禹则关石和钧周官内宰出其度量司事掌其度量合方氏于度量则一之行人于度量则同之故量之铭曰嘉量既成以正四国然则权量之于政其可以不谨乎夫国不可灭而灭者天下莫不望其兴世不可绝而绝者天下莫不望其继逸民不可遗而遗者天下莫不望其举今也因天下之望兴之而不废继之而不绝举之而不遗此天下之民所以归心也衰周之时若齐之四量陈氏三量则权量之不谨可知矣诗之荡刺无纲纪文章则法度之不审可知矣大东刺南箕北斗长庚启明皆有名而无实则官之废者可知矣春秋讥灭国五十二则灭国之不兴可知诗之裳华刺绝功臣之世则绝世之不继可知隰桑刺君子在野则逸民之不举可知故孔子言帝王之政而尤详于此也盖行政设官有方故以四方言之施徳立贤无方故以天下言之夫天下固有常重为天下者固有常徳民食丧祭者常重也宽信敏公者常徳也书曰重民五教惟食丧祭盖非民无以守邦非食无以养人非丧无以送终非祭无以追远故先王重之也书曰御众以宽又曰克宽克仁彰信兆民春秋传曰上徳以宽服人此所谓宽则得众也礼曰上人疑则百姓惑盖疑而不信则百姓惑而不任信而不疑则百姓任而不惑此所谓信则民任也家语曰天道敏生地道敏树人道敏政易曰有攸往夙吉春秋传曰敏以行之事虽大必济此所谓敏则有功也书曰有以公灭私民其允怀传曰出言而天下服公之谓也季羔公以行而刖者说管仲夺伯氏骈邑三百而无怨言公则说之谓也以季羔管仲之公而致人之说犹然况不为季羔管仲者乎宽敏信公四者政之所以成终始也由尧至周揖让征诛虽或不同其为政之道不过以此而已故论语以详记之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恵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恵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恵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恵而不费所谓有孚恵心者也劳而不怨所谓佚道使民者也众寡在人小大在事恵而不费仁也成仁在乎爱爱则虽欲而不贪劳而不怨义也成义在乎敬敬则虽泰而不骄盖仁义之施在民而成仁义在己故言恵而不费劳而不怨则继之以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也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徳行也威而不猛威仪也徳行本也威仪末也无本不立无末不成故言欲而不贪泰而不骄而终之以威而不猛也家语荀卿皆曰慢令谨诛贼也敛无时暴也不教而责成虐也言暴虐与此不同者盖对季康子而其指异也春秋传曰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皂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曾子曰笾豆之事则有司存然则人君而为有司之事则上与下同徳矣故曰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矣非圣不可以为君非贤不可以为臣干则君道也坤则臣道也易以坤为吝啬而制字者以贤从臤则出纳之吝在人臣则为善在人君则为恶犹之屯膏在小人者则吉在大人者则凶也圣人之法言其事足以尽其实故言之谓诗曰是谓伐徳易曰阴阳不测之谓神是也其事不足以尽其实则言谓之而已诗曰谓之尹吉易曰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谓之神是也论语是谓弃之又言谓之虐谓之暴谓之有司其意亦若是也夫言尊则有卑言屏则有存五美不特可存而已故言尊四恶不特卑之而已故言屏此即事之证也若夫即道观之则善之与恶相去何若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知言将以穷理知礼将以尽性知命将以至命故不知诐淫邪遁之辞则无以知其人之蔽陷离穷不知惭枝寡多游屈之辞则无以知其人之叛疑吉躁诬善失守故曰不知言无以知人恭而无礼则劳勇而无礼则乱慎而无礼则葸故曰不知礼无以立君子畏天命居易以俟之小人不知天命行险以徼幸故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学而先时习之说继以朋来之乐而终于知言之君子此先知命继以知礼而终于知言则习而知言者学之所成终始者也明夫学之所以终始则孔子可以无言故论语终也











  论语全解卷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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