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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全解 (四库全书本)/卷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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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全解卷四     宋 陈祥道 撰述而第七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道徳之原出于天而其说始于古老子之言道徳躬因之而已故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老子之言有言古之善为士者有言古之为道徳者有言古之所谓曲则全者有言执古之道以御今者则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可知矣信则有之也好则不特知之而已故孔子比焉圣人之于人将自明之则自尊而卑之所以信其言于后世孔子之窃比于我老彭尊之所以信其言也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述而不作之谓也好古敏以求之信而好古之谓也盖圣人达而在上则帝王天子之徳而有所作穷而在下则元圣素王之道而不敢作不敢作则信而好古而已有所作则不特自信而又人信不特好古而又稽而行之也然孔子之作春秋其事则述其书则作故其言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𠀌窃取之矣与夫不知而作者多矣诸子之学有不知无位而作之者有不知无徳而作之者又有不知先王之法既已致隆而或苟作之者皆在所弃焉孟子曰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盖唐虞成周未有惧之者此圣人所以有作也彭之言行于传无道岂古之彭祖者乎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默而识之徳也学而不厌知也诲人不倦仁也时之人道听而途说皆徳之弃非所谓默而识之也或画焉或愿息焉非所谓学而不厌也或先传而后倦非所谓诲人不倦也故特自成而已盖学在已故言厌诲在人故言倦叔向曰求善不厌施舍不倦杨子曰事不厌教不倦合而言之则厌与倦皆在已而已故曰我学不厌而教不倦
  子曰徳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徳在内者也不修则不充学在外者也不讲则不明闻义不能徙则善不备不善不能改则行不完皆孔子所忧者也然乐而不忧所以处已忧而不乐所以与人同乐以忘忧处已者也乐天知命忧之不与人同者也徳之修然后能讲学学之讲然后能徙义徳之修学之讲未能无不善改之而已孔子言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而终之以过则勿惮改与此仝意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人之情矜慎于行礼之际其不失礼也易优游于无事之际其不失礼也难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非夫盛徳之至孰与此哉申申言肆而不曲夭夭言不以老壮自居于子之燕居縦言肆犹至于礼而不屈也居不容不以老壮自居也肆而不屈则直不以老壮自居则和所谓居不容燕居告温温知夭夭之谓也礼记有言仲尼燕居有言孔子闲居盖退朝曰燕居燕曰闲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形接为事神遇为梦事见于有为梦出于有思孔子之盛时尝欲有大勋劳于天下而思周公之所为故梦见之及其衰也知时命不我与而不复思周公所为故不复梦见之高宗之梦傅说文王之梦臧丈人其出于有思亦如此庄周曰古之真人不梦何也真人以性言圣人以徳言性则入而冥道故无梦徳则出而经世故有梦
  子曰志于道据于徳依于仁游于艺
  扬子之言道徳仁则合异以为同故曰道徳仁人得之以人之天也老子之言道徳仁则散同以为异故曰失道而后徳失徳而后仁其实一也盖道则无体故志之而已徳则有体故可据据徳所以立己依仁所以行已礼体此者也义宜此者也智知此者也信诚此者也言道徳仁则义智信举矣道徳仁君子之务本艺则君子之馀事周官司徒教万民以六徳六行然后继之以六艺师氏教国子以三徳三行然后保氏教之以六艺则艺岂君子所先哉特游之而已少仪曰士依于徳游于艺何谓依于仁曰徳之所爱者仁也其所以制者义也爱则近于厚制则近于薄君子处其厚故依于仁不依于义此所以在此无恶在彼无射也今夫已之子与兄之子均在所爱也孔子则以其子妻公冶长以兄之子妻南容此依于仁而施于亲亲者也已之与人均在所责也孔子则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此依乎仁而施乎人者也君臣之分道合则从不合则去孔子于鲁不欲茍去必欲以微罪行孟子于齐不欲速行必至三宿然后出昼此依乎仁而施乎君者也然则君子之于仁奚所处而不依哉此所以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也然此言依于仁礼记言依于徳仁即是徳故也此言志于道孟子言志于仁者仁即是道故也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之者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徳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则行束修淑艾者也自私淑以上未尝无诲则四者可知矣君子之于人常患其所不学而不倦其所教其于教也常恕其所不足而不严其科故洁已以进者孔子未尝不与以是心至者孟子未尝不受则行束修以上岂或遗之哉然孔子不见孺悲孟子不见滕更非不教也不屑之教也束修与礼记穀梁所谓束修之问者意似同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愤在气悱在心气不愤不能诚心问故不启心不悱不能诚心辨故不发启之发之则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此又恶其不思也盖启所以开之发所以示之不以三隅反则不复欲其思而自得也盖君子之于人能道之以善而不能使之自得犹夫匠之于人能与之规矩而不能使之巧故性与天道子贡所不得闻鬼神与死子路所不得闻岂非不以三隅反则不复哉礼记曰开而不达则思孟子中道而立能者从之此之谓也然此言学者之道而已鄙夫问于我叩两端而竭焉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天之道阴阳不同时则当䘮而饱者逆道也人之理哀乐不同日则哭日而歌者逆理也行吊之日不饮酒食肉况食之饱乎邻有䘮舂不相里有殡巷不歌况哭之日歌乎礼曰哭日不歌吊于人是日不乐又曰饥而废事非礼也饱而忘哀非礼也孔子所以未尝饱与不歌者执礼故也古之人哀乐歌哭同日者惟祭而已故礼记曰祭之日哀与乐半周礼女巫曰邦之大灾歌哭而请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学不至于不惑不可以语去就之义行不至于不惑不可以言废兴之命故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孔子能之盖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用舍不累于一身其流止不失其为渊其所谓明明在上亦山雌也暗暗在下亦山雌也夫岂以盛行之通穷居之塞而为之加损荣丑哉此所以为孔颜也子路以孔子称颜回故问之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孔子答之以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所以戒其勇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所以教其怯也子路闻乘桴浮于海则喜非所谓临事而惧有父兄在闻斯行之非所谓好谋而成此所以无所取材也兵法曰勇之为将乃万分之一又曰谋者违害而就利则行三军者其可惧哉孟施舍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临事而惧者也方叔元老克壮其犹好谋而成者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富在天所好在已在天者不可以求在已者可以自乐故曰富而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执鞭之士其位则卑其职则贱周官条狼氏之类也孔子之欲富岂如是之甚哉以为在天者不可以求凡以与民同患而已然言富而不及贵者以其为利所在故也
  子之所慎斋战疾
  斋必有明衣布斋必变食慎斋也曰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慎战也康子馈药曰丘未达不敢尝慎疾也慎斋故祭则受福慎战故战则克慎疾则命受其正慎斋所以仁鬼神慎战所以仁民慎疾所以仁已此先斋战而后疾礼记言祭战而不及疾者仁已之事虽圣人所慎亦非其所先也圣人之所慎非止此三者而已特举其重故也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有尽美然后知天下之谓美者斯不美矣有尽善然后知天下之谓善者斯不善矣韶之为乐尽善孔子闻之故将忘天下之为美善者又况肉味哉魏侯听古乐惟欲卧齐宣王不好先王之乐此真乐鷃以钟鼓载鼷以车马也岂知孔子乐韶之意哉司马迁曰闻韶三月学之然孔子之乐韶器尚矣其在齐则感其仁声而已非学也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
  圣人之行有浮于言而言未尝不顾于行故观其所言足以知其所为此子贡所以问夷齐之事而知其所以不为卫君也盖兄弟之让则仁父子之争则不仁孔子善夷齐之仁而恶卫君之不仁此所以知其不为也子贡疑孔子之为卫君孟子则谓智足以知圣人子贡之知出类拔萃而已至于不为卫君则不知也孔子以夷齐为贤人孟子以夷齐为圣人者以伯夷为圣即能化而言也以夷齐为贤以明已之集大成者亦贤而已此孔子不居圣之意也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贫与贱人之所恶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故饭疏饮水曲肱而枕乐亦在其中富与贵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故不义富贵于我如浮云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神无方也非精义则不可入易无体也非知命不可以学圣人入而为天之所为故无过出而为人之所为则不能无过孔子五十而学易则为天之所为故可以无大过矣可以无大过则于过之小者有所不免盖七十而从心然后无过矣易曰敦复无悔是也圣人之于易必以五十而后学然必云五十者制行以人不以已也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不言诗书则无以教人不言礼则无以明分故子所雅言者诗书也执而不敢议者礼也言诗书而不及乐与春秋易者盖徳不全者不可道之以乐志不定者不可发之以春秋不知命者不可申之以易也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亦犹是也孔子之于言有所雅言有所不言有所罕言其趣虽不同亦各适其理而已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非不知对不足对也盖曰以孔子之道对叶公是语蛙以海乐鸡以韶适滋以惑也孔子曰女奚不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盖曰奚不俯其言而对之以此也孔子之于道非学也非不学也以为非学则吾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以为非不学则我非多学而识之予一以贯之非学也所以学人异非不学也所以学人同
  子不语怪力乱神
  直言曰言论难曰语怪力乱神非不言也不语于人而已不语怪力则所语者常与徳也不语乱神则所语者治与人也怪之为害不若力力之为害不若乱怪力乱人之所为故先之神则非人之所为故后之杨子曰神又茫茫圣人曼云则不语神之谓也李究曰力不由理为怪力神不由正为乱神误矣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善者吾师也不善者亦吾师也师其不善所以自修此所以三人行必有我师也若夫师其善而不师其不善则内无以自省外无以自观其欲至于君子难矣然则不善之师其可忽哉老子以强梁为教父释氏以邪盗之类为人师亦此意也
  子曰天生徳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孔子于桓魋之暴则曰天生徳于予于匡则曰天之未䘮斯文盖徳所以足乎已而君子之所独文所以化于人而天下之所同故于桓魋则危疑而已故称在已者而归之于命于匡有死之道故称在人者而归之于时以明桓魋不能害天之命匡人不能易天之时也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王莾曰天生徳于予汉兵其如予何奚徳哉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𠀌也
  孔子之诲人其不倦仁也其无隐忠也不倦与先传后倦者异矣无隐与教人不尽其才者异矣惟其开而不达引而不发不以三隅反则不复再三凟则不告此弟子所以疑其隐也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忠信所以成终始也学由中出故以文为馀事教自外入故以文为先务乾九三先之以忠信进徳所以成始孔子之四教后之以忠信所以成终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有常者能常而已非可欲者也故不足于善人善人能为可欲而已非充实者也故不足于君子君子充实而已非大而化之者也故不足于圣人有常可与共学者也善人可与适道者也君子可与立者也圣人可与权者也圣人不可得则思君子善人不可得则思有常诗之子衿先子衿而继之以子佩素冠先素冠而继之以素鞸褰裳先他人而继之以他士凡皆思其次者而已亦此意也孔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孟子以琴张曾晳牧皮为狂以不屑不洁之士为狷则狂可以为善狷者有𢘆而已若夫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𢘆矣此易所谓不恒其徳也盖虚非亡也特未盈而已约非虚也特约之而已亡而为有甚于虚而为盈虚而为盈甚于约而为泰其序如此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钓与弋君子与人同不纲不射宿君子与人异君子于物爱之弗仁其爱之也不纲不射宿其弗仁也不免于钓弋孔子穷而在下其不忍如此使达而在上则其仁可知也春秋时有干戈相寻屠城灭国举无噍类况有钓而不纲者乎有以乘人之厄掩人不备而袭之况有弋不射宿者乎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君子之于学也远则闻而知之近则见而知之多闻患于不能择能择则知所从多见患于不能识能识则知所辨此特知之而已吾道一以贯之则知之上也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则知之次者学者之事也曾子子贡皆闻一贯于孔子曾子能唯而不能辨子贡知听而不知问则知之上者圣人之事也然此未离乎知而已乃若离一以至于无始去知以至于无知则又圣人之妙也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已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圣人不以能病人而常待之以恕故洁已以进者在所与不以智逆物而常继之以义故于往在所不保与其洁故子路变服而至则教之不保其往故宰予与辞于后则听之门人不知而惑于童子之见孔子示之以唯何甚则不与其洁者甚于所择也保其往者甚于所逆也孔子不为已甚故韩愈曰言辞之不则礼貎之不答虽孔子不得行于互乡也孟子之设科来者不拒廋则不得亦此意与与其洁则所谓污者斯不与矣不保其往则亲于其身为不善者斯拒之矣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茍有过人必知之
  周公之过以亲也孔子之过以君也过于厚者也过于厚以人知之为幸过于薄以人不知为幸故曰古之君子过也如日月之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而为之辞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乐者人情之所不免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孔子于韶则忘味于歌之善则和乐得其道也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行者君子之务本文者君子之馀事与其行不足而文有馀不若行有馀而文不足今吾于文也不特犹人而已然躬行君子未之有得则是行不足而文有馀也盖时之人与其文不究其实而不知其非故孔子自谓如此以救其弊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圣者天道之至仁者人道之至语仁之未成名虽管仲子产亦可谓之仁人语仁之成名虽孔子有所不敢孔子之所不敢非不敢也不居之而已孔子以为不厌诲不倦为非圣赐赤或以为既圣或以为不能学者不厌不倦圣人之所为而学者之所难也不曰学之不厌而曰为之不厌者盖曰仁圣之成名我不敢居特为仁圣之事而已为仁圣之事故学不足以言之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祷久矣
  疾与病合则一别则异周官疾医言疾病兽医则言病以人易知虽疾可见兽不易察病而后知是疾轻于病子疾病疾而后至于病君子于神祗未疾则祷众人于神祗未疾则不祷既疾则祷未疾而祷祷之以正直既疾而祷祷之以祭享孟子曰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祷之以祭享是贰之也孔子之疾不祷无妄之疾勿药可也春秋之时楚昭王之疾不祷于河齐侯之疾欲诛祝史贤否可知矣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
  奢则僣故失之不孙俭则约故失之固不孙则其害大固则其害小老子于奢则去之于俭则宝之管仲之奢孔子以为不知礼晏子之俭曽子以为知礼此与其奢也宁俭与其不孙也宁固然二者皆非中道以曹风之奢魏晋之俭皆诗人所刺也孔子言宁俭宁固与思狂狷同意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作徳心逸日休故坦荡荡作伪心劳日拙故长戚戚君子居易以俟命大行不加穷居不损故有终身之乐而无一日之忧小人行险以徼幸未得则患得既得则患失故有终身之忧而无一旦之乐此坦荡荡长戚戚所以不同也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是亦君子之所谓坦荡荡也盖温而不厉过于柔威而猛过于刚恭而不安过于㢲子夏曰即之温听其言厉温而厉也礼曰温而爱威而不猛也子曰与人恭而有礼恭而安也温而厉则处仁以义威而不猛则成义以仁恭而安则行㢲以礼仁而后义义而后礼事辞之序也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不累于厚利故三以天下让不累于名高故民无得而称此所以为至徳太伯之让则国也三以天下让者以文王之圣有得天下之道故也诗曰帝作邦作对自太伯王季又曰文王肇禋惟周之祯则文王有得天下之道也固矣后世伯夷之逊孤竹季札之逊吴国鲁隐之逊桓公宋穆之逊与夷燕哙之逊子之韦元成之逊弟胜东海王强之逊弟阳邓彪之逊弟荆丁鸿之逊弟盛刘恺之逊弟宪凡是者多矣若伯夷季札则徇义者也馀则矫异以取一时之名而已岂君子之所与哉然拟于突忽之兄弟蒯辄之父子其有间矣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则所谓无礼者不学之蔽恭慎勇直出于徳性而徳性本于道学有是徳性而无礼以节之故恭则不安而劳慎则过思而葸勇则至于悖乱直则至于绞迫胁肩謟笑病于夏畦恭而无礼则劳也其父攘羊而子证之直而无礼则绞也葸犹荀卿所谓𫍰𫍰然也绞犹诗传所谓绹绞也礼曰恭而不中礼谓之给勇而不中礼谓之逆则无礼不特不中礼而已盖恭慎则不及必跂而进于礼勇直则过必抑而就于礼礼以仁厚为质而已故继之以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礼曰亲者毋失其为亲故者毋失其为故诗曰亲亲以睦故旧不遗周官八政统驭万民一曰亲亲二曰敬故驭以亲亲则民莫遗其亲驭以敬故则民莫慢其故莫遗其亲则兴于仁也莫慢其故则不偷矣后世不知亲亲而角弓之怨兴不知敬故而谷风之刺作欲民免于无礼其可得乎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孔子以不敢毁伤为孝乐正子以伤足为忧此曾子所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盖贤者之保身犹之乎诸侯之保国也故曾子取此诗以明已之孝孝经取此诗以为诸侯之孝也先启足而后体者便于侍疾者故也礼曰曾元曾申坐于足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道无乎不在物无乎非道故默而成之于性命之理道也挥而散之于容貌辞气亦道也盖恭敬达之于容貌则无暴慢之容貌矣诚信逹之于颜色则无诈謟之颜色矣忠顺达之于辞气则无鄙倍之辞气矣于颜色言近信则容貌近礼辞气近和可知于容貌言远暴慢于辞气言远鄙倍则颜色远诞谩可知礼曰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又曰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与此同意人道本也事末也末在人本在仁君子则事道有司则事事故曰笾豆之事则有司存此所以告孟敬子也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能言其才多言其学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其资人者也有诸已而若无充实而若虚其处已者也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则学愈博有若无实若虚则徳愈充犯而不校则恕矣以能问于不能至实若虚不伐善者能之犯而不校不迁怒者能之则曽子所谓吾友者颜子而已孔子曰以直报怨颜子犯而不校者盖犯非必怨也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托言其所恃寄言其所付六尺之孤其责重故言托百里之命其责轻故言寄老庄皆曰贵以身为天下乃可托天下爱以身为天下乃可寄天下则贵者不辱其身而其徳尊爱者不危其身而其徳杀于徳尊者言托于徳杀者言寄是托于寄为重寄于托为轻通而言之则一也故寓公于䘮服传曰寄公于君孟子则曰托于诸侯可以托六尺之孤仁也可以寄百里之命义也临大节而不可夺忠也苟非君子孰能与此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𪪺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已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士不可以不尚志不可以不𪪺毅𪪺则张大而有容毅则致果而有济孟子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盖人生莫不有刚大之气患乎不能尚志以帅之尚志以帅之则𪪺可以致至大毅可以致至刚故能任重而道远礼曰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举者莫能至此所以不可不𪪺毅也诗曰惟仲山甫不侮矜寡不畏强御徳𬨎如毛惟仲山甫举之则不侮矜寡𪪺也不畏强御毅也惟仲山甫举之任重也记曰毙而已矣荀卿曰生乎由是道死乎由是道远之谓也坤言厚徳载物干言自强不息则任重者地道远者天道充弘毅至此则大人之事备孟子于士尚志则兼仁义言之此则言仁不及义者仁者义之本故也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学始于言故兴于诗中于行故立于礼终于徳故成于乐礼乐者成人之事诗者养蒙之具孔子之于小子则曰何莫学夫诗于成人则曰文之以礼乐此礼所谓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者也然兴于诗非不学礼也特不可谓之立立于礼非不知乐也特不可谓之成礼曰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二十而冠始学礼学记之教人亦先之以安弦夔之教胄子亦先之以乐于此言成于乐则乐者学之所终始也惟其礼乐皆得谓之有徳然后为修之至矣荀子曰学始于诵诗终于读礼是可以与立也以为学止乎此则未也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圣人制行以人不以已议道以已不以人以人不以已故礼方而卑所以广业而其仁显以己不以人故智圆而神所以崇徳而其用藏显故民可使由之藏故不可使知之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孟子曰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矣是也惟其不知故不可使知之不可使知之而必其知则是以已之所能者病人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是虽至于折骨绝筋亦无益也此所以有馀不敢尽也若夫老子所谓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庄子曰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则进于此矣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子路好勇矣然衣敝缊袍而不疾贫故不为乱商𠀌开疾贫矣然力弱而不好勇亦不为乱好勇而不疾贫则未必为乱贫而不好勇则不能为乱故曰好勇疾贫乱也夫鸟穷则搏兽穷则攫马穷则逸人穷则诈故于不仁者克核太至则不肖之心应之故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盖不仁者非不疾之疾之不可已甚孔子之不为已甚老子之言去甚者此也疾不仁者义也不至于已甚者智也兵法曰冦穷勿追亦此意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才之美者莫过于周公行之丑者莫甚于骄吝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犹不足观又况才美下此者乎盖君子以礼存心故不骄以仁存心故不吝小人以骄灭敬而忘礼以吝灭爱而忘仁忘礼与仁非所谓有徳者也其何以观之哉荀卿曰弓调然后求劲马服然后求良士信悫然后求智能士不信悫而多智能譬之豺狼不可以身近之亦此意也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米以不失谷为善人以不失性为仁善为仁之体仁为善之用孟子以五榖譬仁则榖者仁之实也君子之学一年则论学取友七年小成九年大成若夫仁以为已任死而后已三年学其可以至榖哉此所以乐其自强不息也庄周曰美成在久荀卿曰真积力久则入此之谓也孔子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者盖谓诱之而已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笃信则于道不疑好学则于道不厌守死善道则于道不变学至于此然后知废兴之有命去就之有义故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故君子体龙之潜升以为徳体凤之显隐以为行邦有道则以道徇身而行邦无道则以身徇道而隐此所谓当治世而不避其任遭乱世而不为茍存然有是言也而言之不必信有是行也而行之不必果故孔子于公山佛肹之召则欲往于卫君之乱则欲入环辙天下卒老于行而未尝隐苟非体常尽变孰能与此哉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于可仕之时而无可仕之道贫且贱焉耻也于可退之时而无必退之志富且贵焉耻也孔子曰邦有道榖耻也孟子曰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与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同一意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大夫不在其政而谋其政则谓之犯分居官不在其政而谋其政则谓之侵官此易所以言思不出其位而孔子所以言各司其局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若夫在天则春夏秋冬不相易时在地则东西南北不相易方在人则耳目口鼻不相易用至于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大至于天地之理小至于言语之仪其定分也犹且不可犯又况不在其位而谋其政哉韩之典冠者加昭侯以衣非不爱君也不免越职之诛晋之将中军者将载厉公以车非不忧君也不免侵冒之责故庖人虽废职而尸祝者不可以代御者虽非良而参乘者不可以呼此孔子尝为乘田则曰牛羊茁壮长而已尝为委吏则曰会计当而已曾子不与越冦之事孟子不以为罪阳处父易中军之班春秋以为罪其以此欤然则于田常之乱孔子不在其位而请讨季氏之旅孔子不在其位而欲救之者盖田常之乱尽人可讨季氏之旅唯告冉有而已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治污谓之污治弊谓之弊治荒谓之荒治乱谓之乱关雎尝乱矣师挚之始其乱而正之故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书曰圣谟洋洋礼曰鬼神洋洋乎在其上史曰洋洋乎美徳役群众则洋洋盛美之辞师挚之始关雎之乱而孔子美之及其适齐而叹之则其贤可知矣
  子曰狂而不直恫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狂则进取而无节者也恫则游移而无守者也悾则虚中而无实者也无节而直无守而愿无实而信叹未善也犹出于诚未善而无诚则非君子所与也孔子所以深非而曰吾不知之矣人之生也悾恫颛蒙则悾而后恫恫而后狂于此则先狂而后恫与悾者盖狂者进取善也狂未以为善也以其未善而犹不直则其反常度甚矣子张色取仁而行违其狂而不直者与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者用殆于学其能有得乎此文武所以汲汲仲尼所以皇皇也孔子之门人犹有冉有之自画子贡之愿息宰予之昼寝时之殆于学者多矣故孔子言此以警之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巍巍言成功之高大也有天下而不与焉者如尧之无为而治者也无为而治者君子之道故孟子曰君哉舜也孟氏先尧后舜此先舜禹而后尧何也先尧后舜者尧舜先后之序也先舜禹而后尧者以舜禹之有天下本于尧故也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天任理人任情任理则大而公任情则小而私尧之为君子不私其天下则大而公焉故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易曰大哉乾元传曰无为为之谓天盖大而公然后能无为则无不为矣尧之则天至于荡荡乎民无能名无为也巍巍乎其有成功焕乎其有文章无不为也民无能名故谓之帝其有成功故谓之放勋其有文章故谓之重华然尧之则天之大非美而未大也则天者天之合也舜似尧为美而未大尧自以为人之不合者盖不虐无告不废困穷嘉懦弱而哀妇人此特尧之绪馀故也易曰天埀象见吉凶圣人则之诗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前乎尧者则其象而已后乎尧者顺其则而已故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尧舜之时野无遗贤而舜之治天下者五人而已文之时济济多士武之乱臣十人而已故孔子叹其才难也考之孟子五臣则禹稷契皋陶伯益是也考之书则乱臣十人同心同徳是也书称虢叔五人之外周公太公召公毕公而已马融以荣公与焉非也子无臣母之义则所谓妇人者邑姜而已马融以为文母非也苌弘曰十人同徳周以兴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已矣
  文王有君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有君民之大徳故三分天下有其二有事君之小心故犹服事殷如此则不以利累名不以私累实其徳不可以有加矣此所以为至徳也不谓文王之至徳而曰周之至徳者以明周之世世修徳若文王也易曰周之盛徳而此曰至徳自其衰世言之则曰盛徳自其以服事殷言之则曰至徳
  子曰禹吾无闲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闲然矣厚饮食美衣服崇宫室人之情也菲而致孝乎鬼神恶而致美乎黻冕卑而尽力乎沟洫所以仁鬼神仁民也仁者尽人道而已人道尽则无间矣易乾元言大哉亨言大亨利言大利坤元言至哉柔言至柔静言至静尧以徳而帝天道也故称大哉文王以业而王地道也故称至徳帝道成于尧舜王道成于文武曰帝王之道而无间者禹而已故言禹终之















  论语全解卷四
<经部,四书类,论语全解>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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