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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学案 (四库全书本)/卷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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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学案卷七
  明 刘宗周 撰
  下论
  子路第十三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
  学不究乎万物一体之源则临政出治未有能以身视民家视事者诚以身视民家视事则有先之而已矣劳之而已矣君子以一心之精神运天下于声色之外我倡导而民自正我厉精而事自康若提纲挈领然而天下治矣然则先劳之外又何益哉人情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亦永持此先劳而已语曰一息不运机缄绝学如是政亦如是 先劳之精神帝王之气魄大可虞者倦而已 先劳为政子路固优为之但要以无倦则知先劳之心尤有本领非袭取意气者由可以益矣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焉于䖍反舎上声
  为政有体要先有司赦小过宽大之体也举贤才则辅理得人而政要举矣三者俱从廓然大公中流出非私智小惠也故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以天下之才公天下之举如天地之化物各付物而已不劳焉至于天下已治而不知谁之为此王道也天下事才著有心做便不是这私意济得甚事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中去声
  国家名分一不正而礼乐刑政举受其弊国非其国矣正名所系大矣哉故君子名之必可言言之必可行而礼乐刑政举而措之矣君子于称名之际其容苟焉而不加之意哉此孔子所以惓惓于卫政也或问孔子正名当如何曰使卫君虚心委夫子以政必当人不与适政不与间惓惓于父子一本之良感格主心而以天理民彝之不容泯灭者转移国人之观听使辄幡然悔悟迎父蒯聩而逊之位蒯聩即晏然受之而不辞犹愈于辄之立也或曰均一叛父也舎辄而立蒯聩于义何居曰此专为卫辄言不为蒯聩言当立也蒯聩父子之伦彼一时也辄父子之伦此一时也时移事异舎见在之纲常而胶先君之死命是重之逆也使蒯聩稍有人心既反国而不自立然后辄不得已而受之而所以处父子者克尽其道庶几人伦正而名分肃矣曰使以夷齐之义揆之则父子俱在所废盍立公子郢为正乎曰废辄立公子郢周天王事也非臣子可得而议也曰后世无霍光赵汝愚乎曰以孔子处卫必当有潜移默夺之权不至为霍赵之事如感格得辄父子则已父父子子矣何必郢贤然而卫虽有待政之心而孔子终不仕卫者亦以卫事已定而辄之逆天理害人心者终不可与为善则亦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而已矣曰陈恒弑君孔子沐浴而请讨曷不行于卫辄乎曰灭国废君既出于天子之义则孔子固不能行之于与国矣且讨陈恒而不可又其如出公何凛然斧钺姑托之正名之一言而讨贼之义著于万世矣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好去声夫音扶襁居丈反焉于䖍反
  古四民之业皆不废学即道即艺而大小则有判矣故士为四民之首尤专责以大学之道修己治人之方而世道所赖以不坠者也大人之学礼义信而已道一也而其肃然整齐者谓礼截然果断者谓义肫然恳至者谓信皆性体之流露也以此明徳即以此亲民敬服用情之化有莫知其所以然者夫如是者谓果能礼以作民敬义以作民服信以作民情而王道可四达而不悖矣襁负之至所为凡有血气莫不尊亲是也此学问之极功儒者之能事初非有待于外而得之者视区区稼圃一身之图眇乎小矣故曰焉用稼 世不乏长沮桀溺之辈如迟者问稼圃亦从而效之故夫子斥之 或问圣人言大人之道曷不及仁曰礼义信皆仁也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使去声
  穷经将以致用也非其用之谓也明体而已矣无得于身心性命之间而欲措之天下国家无由矣诵诗三百而不达于政不娴于应对则亦章句之学而已虽多亦奚当于用哉甚矣章句之学非学也夫六经皆经济之道也而诗三百篇是昭代精神命脉所寄于当世之用尤切焉是故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而民情土俗之变征矣正之以雅以大其规而纲纪治乱汗隆之运著矣和之以颂以要其正而先王出身加民之道彰矣此所谓达于政也诗言志歌永言故曰不学诗无以言此所以优于专对也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此责人主以身教也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又曰有诸已而后求诸人无诸已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许先生曰此非特临御治民为然即处妻子对僮仆亦然
  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
  圣人并叹鲁卫之衰乱而惓惓之意尤在宗国也圣人目击鲁事之日非盖已方轨于卫矣丧亡无日徒袖手旁观而无如之何夫子又曰死病无良医此之谓也虽然即鲁卫而天下可知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其容已于周流之迹乎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人情从道义用力多苟且从身家起念多周旋孰有能以苟合苟完苟美为居室者乎历始终丰约之途而处之淡然无贪得务多之心则过人远矣圣人非徒为居室者示训盖欲学者力破此关以为入道之路也 只为此心别有在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庶者治乱之原也富而教则王道成矣孔子䇿卫孟子䇿齐梁若合符节三代而后富强之术代有举之者教则罔闻焉此须人主躬行心术中来非徒科条约束而已夫民日有饥寒之困而上之人方且横征厚敛以迫之及其民穷盗起又不务徳教而惟力任五刑以督奸宄法愈烦而民愈乱使天下重足而立民有就死之心而无乐生之望所谓人与之为怨家与之为雠而天下大乱矣曰富曰教亦举文武之政而已文武之政布在方䇿其人亡则其政息时主勉之 时主知富国而不知富民知任刑而不知任教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此实落语也圣人元气一吸天下潜为鼓舞 圣人秉政革故鼎新不待崇朝如七日而诛乱政大夫少正卯则弊政匪人一举而改观矣其后纲举目张随其次第厎绩张弛损益之宜而尽善焉优游厌饫需之以三年之久而后治功成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期月三年度其事则然圣人之道立斯立道斯行绥斯来动斯和也 问三年而成则仁乎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则仁也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胜平声去上声
  善人之治以忠厚为本虽徳教未纯而刑罚非所恃者至于相继百年而善政之所浃洽者深矣胜残去杀庶几小康之治云尔夫子目击当时好杀滥刑之弊而致思于善人之化若有左券然故曰诚哉是言也王者之不作而思善人亦中行狂狷之意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王者以圣人受命而王天下其仁覆之徳既以天下为一体矣然而未仁也仁则不徒肤革之贯通而在精诚之融浃有仁心有仁闻而天下各尽其性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是也王者久道之成倘亦从一世中转动精神施为有次第徳教有浅深非必世何以臻此天地万物生于仁成于仁圣人全天地万物之性亦还之以仁而已矣此非岁月俄顷之化可知也 或问以尧舜之仁不能化四凶文武之仁不能化殷顽意者未仁与曰四凶不能累尧舜之仁殷顽不能累文武之仁譬之疥癣之疾于通体元气何壅焉 或问期月三年百年必世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其时如何曰百年必世举其概也期月三年本孔子作用五年七年本孟子作用亦乘春秋战国时如此云孟子五年七年必为政于天下其下手视孔子更神捷盖世愈乱极则转治愈易所为事半而功倍也春秋之时人亡政息只一变而复先王之道便成治功战国之时乱极矣惟发政施仁是收拾天下张本圣贤俱从肯綮处下手非姑为空言无当者
  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从政所以正人也此为为大夫言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朝音潮与去声
  季氏无君将公朝之政视为一家私事矣虽政亦事也冉子受季氏笼络堕其术中自以为义急国政而不之避也亦愚矣故夫子醒之曰此非政也其事也如政则吾且与闻之矣非夫子不及闻也不可使夫子闻也以不可使夫子闻者而独闻于冉子则冉子周旋私室果为公义乎不义乎于此幡然亦可以决引身而避矣 冉子为季氏家臣则朝为私朝亦可但观下文问答则非常时朝会者谓之公朝亦可季氏顺逆不在公朝私朝间也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易去声丧去声乐音洛夫子论君道不一而足独告定公一言兴丧立醒昏庸为万世人主龟鉴先民有言询于刍荛人言其可忽乎圣人就人言略加诠释即令致治保邦之道示于指掌 于为君难也则曰知难于言莫予违也则申之以善不善可谓约而尽矣此无他知难敬也莫予违肆也一念敬肆而兴丧因之虽一言亦赘已也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远者来说音悦
  观近说而远来则知人主精神自近及远有随地灌输之机非事驩虞要结而已按家语叶公问政于夫子子曰政在说近而来远夫荆之地广而都狭民有离心莫安其居故曰政在说近而来远愚按家语所记与鲁论不同盖王霸之辨也学者知之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父音甫
  王道规模宏远盖自纯心中流出一动于计功谋利之私不免事求可功求成取必于旦夕而无宏远之规此霸术也故为政者未论政先论心则孰有病于欲速见小两念哉何也欲速则政不达矣所见者小则政之大者废矣故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 苏轼进神宗书曰陛下求治太急听言太广用人太骤皆欲速见小之病也欲速见小两念相因 程子曰有天徳者便可以
  语王道其要只在慎独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语去声为去声
  直之理无定形其发于本心而无违忤者是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又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酰焉乞诸其邻而与之又曰父子相隐直在其中矣此直之说也曰直在其中者无直名有直理也故曰从井非仁也证父非直也要于理之常而已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仁体随处周流学者随所感发而证此体在居处时为恭执事时为敬与人时为忠皆心存理得之别名也虽之夷狄而不可弃则险夷一致此心纯矣以是求仁庶几乎 湛甘泉氏曰随处体认天理最得求仁之意此道体浑然无可持循故圣人就分见处示人以入徳之地即如居处时言恭便须手容恭足容重坐如尸立如齐才不恭便箕踞倾欹不成个居处此心瞒昧不过便须改改后方安从此做工夫其进自不能已曽子之学亦尝从此过 金仁山曰吾儒之学理一而分殊理不患其不一所难者分之殊也最有味分殊所以理一也圣人论仁四克己之目居处恭三言皆是也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使去声后行字去声
  士以学道言非富贵利达之谓也士学在行己之间而其竖立之大者征于使命行已有耻则充类尽义不愧衾影不辱君命则行已之道达于天下虽尧舜其君民可矣此其操修纯一经济宏远有学有用之品斯为上矣其次则学而未适于用者节不著于四方而于宗族则称其孝焉于乡党则称其弟焉亦庶几醇行之君子也又其次则学焉而未至道者其行已之概未必斐然成章检点言行之间不逾尺寸硁硁然小人哉而立心不二亦造道之基也何忝士乎三者之士品不同皆儒者之学圣人之徒也若今之从政高者入于功名卑者趋于利禄斗筲之器也视三者之品天壤不侔矣若夫子产之惠管仲之仁晏婴之知公叔文子之文武子之愚令尹子文之忠文子之清姑节取焉可也故曰管仲之器小哉况其弑父与君可勿论矣陈白沙曰名节者道之籓篱籓篱不固其中未有能守者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狷音绢
  道中而已矣君子之学中行而已矣以中为行者本修道之教而要其至从容中道圣人也亦儒学之极则也下中行一等则为狂游神于规矩形迹之外而独证圣域进而取古人之学于旦暮者也其见真矣而体验似已忽矣又下狂者则为狷特立于道之中而介然有所不为其践实矣而觉悟似不足矣二者就其所学而进之进取者反于平实有所不为者扩而大之则皆可进于中行而斯道之传厥有攸赖矣夫子所以不得中行而思狂狷也 狂者所见极高合下便欲为圣人毕竟非身经历过如人欲上长安道便理会京师务身尚隔几程也狷者所守极峻只是识不宏宁学圣人而未至不屑以流俗而自溷如人上长安道怕有他径只索印步走不肯趁一帆风也 孔门颜曽冉闵庶几中行然曽闵冉亦是由狷入曽点子张子路狂者也游夏之徒狷者也狂者不易得狷者往往而是如子思可谓狷而中行矣孟子可谓狂而中行矣要之得圣人为依归则狂之进道捷于狷当圣远言湮之日则狷之守道笃于狂宋儒如周子程伯子亦中行之士也然程子谓茂叔穷禅又曰自见周茂叔吟风㺯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伯子定性书多地位高者事则二子固亦由狂而进也伊川子朱子狷者也而学已美且大横渠子南轩子其狂狷之间乎邵康节陆子静狂者也康节自成规模子静独信不疑始终一说始终一人则已囿于狂矣阳明子学陆者也其见有开合杨敬仲学陆而失之者也王汝中学王而失之者也自朱子而后师友渊源多狷者矣 狂狷中行之辨也盖学术不至之辨也非异同之辨也智愚贤不肖中庸之名立而异同睹矣狂者之弊必索隐狷者之弊必行怪其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后世诸品诸端都从狂者化出废则一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徳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夫音扶
  恒常久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人得之以为心则为恒徳善人君子圣人之学皆由此而进之所谓恒其徳也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则立徳者可知矣恒之九三爻辞曰不恒其徳或承之羞言立徳不恒可羞孰甚焉或之者疑之也不期羞而羞至理有固然无足怪者夫子诵辞间而叹之曰不占而已矣试占此易辞而憬然切远辱之思其于恒也思过半矣易曰复徳之本也恒徳之固也惟复乃恒曰不占而已者其训恒也夫其训复也夫 问不恒其徳与频复何别曰频复以此心之存亡言徳不恒则立身皆败矣其病则自频复始 先正曰士君子有三可惜此生不学一可惜此日闲过二可惜此身一败三可惜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本于理则以是非为同异即元气之充周同本于意则以同异为是非乃私情之党比和则不同同则不和君子小人之道然也和是与物无戾同是与物无异迹若相似而实相反也 周比言君子小人与人之情和同言君子小人与人之道发必中节和也小人之道漫无可否同而已矣惟和也所以周惟同也所以比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好恶并去声
  乡人好恶不足以尽人者谓乡人之好恶未可尽信也惟以乡人之善不善征好恶而真品睹矣凡人虽好修倘一见疑于君子一见容于小人则其品必伪两下合证如金付烈焰中更无躱闪 一乡之好恶起于一人只犬吠形群犬吠声一郷皆好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则好不必众矣一乡皆恶不如乡人之不善者恶之则恶不必众矣深见雷同之口不足信也 天下皆好之何如曰未可也天下皆恶之何如曰未可也不如天下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易去声说音悦
  国家用人之柄归于君子而小人不与焉君子从君国上起念故一面杜幸门便一面爱惜君子以全善类小人从身家上起念惟要权势利而已又何人才足惜求备之心不过摧折善类驱除异已为得计耳怀媢嫉之见以锢善类甚矣国利有君子而不利有小人也要之平恕之心毎出于严正苛刻之心毎出于倾邪君子小人于说尤观其深哉 二段俱从转换处洞见心术之微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道充而泰气盈而骄君子小人气象不同如此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刚毅木讷气质之性也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近仁言以后天之气溯先天之理相去不远也于时保之是在学矣盖人性虽固有而一乘于杂揉之气即性受其蔽而不可见惟刚毅木讷一些子不涉形气分明是仁体发挥处仁不可见此为近也 道心惟微惟刚毅木讷仿佛情状故曰近张子曰有气质之性有义礼之性可谓扩前圣所未发朱子曰子静千差万差只是不知有气质之性将那一并粗揉之质都认作性 知刚毅木讷近仁则知为仁之功矣刚毅木讷充得尽渣滓便浑化上下与天地同流刚之体常伸毅之神常运惟刚故毅木者凝然中
  实讷者凛然外持惟木故讷 天下万物万事都包孕在仁中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切切偲偲怡怡如也性之徳也仁之体也仁体生生贯彻于物我之间于三者得其情状焉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则理一而分殊矣非学造精微何以有此故曰可谓士矣然则士之所养可望而知也彼兼人而行行者视此何如 切切偲偲怡怡而曰如浑然元气无迹可窥朋友兄弟随境而流相为表里者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善人之治以教化为本教以仁则民不遗其亲教以义则民不后其君至于七年之久而上下之所感孚者深矣岂有难于即戎哉古者寓兵于农伍两卒徒之众即比闾族党之民驱民而戎讵曰难之然而法制禁令天下能无离心乎非善人之教久而何以收亲上死长之效也以不教之民而使之战民必二矣非弃而何
  宪问第十四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行已有耻士品也而惟富贵之士捐廉耻辱名教实甚盖士君子当为世道寄重轻今不问有道无道而徒谷焉世治无开泰之猷时危无拯溺之具平生所学一切以取世资为天地间一朽蠧而已岂不可耻之甚哉 宋吕夷简谪范仲淹余靖尹洙时高若讷为司諌不能救欧阳修遗书若讷谓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若讷怒上之于朝修并谴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以恚之 士人涉世欲无灾无难坐致公卿非靣铠千重不能人不能有为只是怕失富贵只索庸庸便罢一辈清谨人尤甚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克伐怨欲其慝虽微而溃决之势甚力于此不行焉是检制于念虑之末而未得其本心之体者然也故夫子称其难而未知其仁 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亦不行也然颜子不善只是一念绝续之间就仁中检出不仁来故为不远之复原宪不行则已成此四等证候旋溃旋制终不能奏廓如之效则不行之心犹然人伪而已于仁体何当 为仁者不讳言克复也惟慎独而早图之其庶几矣克己是最初工夫不行是最后工夫故曰知几其神乎 曰可以为难矣由其所难而进之则易矣 知克伐怨欲之非仁则必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曰不行分明有容恕意在 已之累甚微克伐怨欲若红炉片雪与杯水车薪其势不同 此心不动于克伐怨欲方是仁 克已为仁克伐怨欲不行非仁此内外宾主之辨 将虞廷精一处言方见不行意粗问常人之心方克伐怨欲诸恶未起时亦是仁体呈露否曰人苟无事心之功则亦气机之暂息而已焉得仁曰平旦之气阿如曰须于好恶相近处㸔是仁义心学者察识乎此而有以自胜其人欲之私则几矣 程明道先生十五六时好田猎既见茂叔则自谓已无此好矣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一日萌动复如初矣后十二年复见猎者不觉有喜心乃知果未也此心潜隐处尚是不仁 问用力于制私既不足以为仁则为仁之功果安在乎曰上焉克已是也其次攻其恶无攻人之恶及其至则一也 予始与陆以建论学谓克伐怨欲不行正克己工夫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欲其先难而后获也以建甚不然之㸔来不行之心早是个已也然学者根器浅不恁地不得由此进之扶得个不行心常做主便是克己力量也故曰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克复克伐怨欲二章是学问大关键处于此分晓更无作说处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士人立志不坚一切外物动得居不能累人只心溺于此乃为累耳噫自一身而外其居耶抑寄耶为士者合下勘破始得于此勘不破说甚学说甚士 陆子静曰彘鸡终日营营讨个甚么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行孙皆去声君子所以贞操而措之天下者行也行不危则以道殉人矣安论有道无道哉至于言则显晦随时合言与行而各中其则皆所以妙用世之权者也盖有道之言不危则危行不著无道之言不孙则危行不全其斯以为用世之凖乎 剧秦美新非孙也 危行易危言难危言易孙言难
  子曰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有徳之言言其所当言仁者之勇为其所当为而已未尝取必于言与勇也取必于言则言可饰也能必有徳乎取必于勇则勇可矫也能必存仁乎多言贼徳乱勇害仁讵曰有无云哉甚矣言与勇之不足贵也故君子务本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人
  羿奡不终禹稷王天下自是宇宙大常适特举例以见修悖殊途而天人之应终有不爽者推斯志也其行法俟命之心乎故夫子于既出而称之曰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人其人品之真学术之正于此独窥其深矣然而夫子不答适所言是实理实事即夫子亦更无发明处圣人语默皆教也必俟其既出而赞美之以示法戒于天下后世也 学者诵羿奡禹稷事亦知有警策处可以有志于道矣 颜子夭盗跖夀正自肉眼㸔来孔颜道在万世安在无土不王如田氏篡齐六卿分晋即身仅免于刑诛后世有馀戮焉学者须高视万古始觑破不然白璧不可为庸庸多后福能不绌英雄汉子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夫音扶判别易清楚难如子夏出见纷华靡丽而悦入闻夫子之道而悦便不清楚以不仁求君子只在一念之微须君子自知自证始得故曰有矣夫盖疑之也若小人直可决其不仁矣吾于是而知仁体之微也以君子存之而不足以小人丧之而有馀学者惟日有孶孶而已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故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又曰学而不厌 小人之不仁可以观仁门人曰盗必以夜乎曰然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亲不爱其子则已爱之能勿劳乎臣不忠于君则已忠焉能勿诲乎劳以为爱诲以为忠道若相成而理有固然者君子亦求尽乎忠爱之实而已
  子曰为命禆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郑国一辞命而人效其长要于共济宛然同寅协恭气象其有造于郑多矣当时秉国之成者子产也集众思广众益尤可以为相天下者法云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
  王降而论伯夫子随世以论品矣非有功于世道者不足称也春秋之时王室日微而民生促矣郑有子产庶几以生民为念者其犹存先王之遗爱乎故曰惠人也楚有子西则与闻僣王猾夏之恶者出于人理乎彼哉彼哉恶之也若夫主春秋二百年来之运会则管仲一人而已仲之尊周室攘夷狄以其君伯天下即桓公夺伯氏骈邑以与管仲没齿无怨言而知仲之功真有以服天下后世之心也仲真人杰也哉以视子西功罪不两立者也以视子产加人一等瞠乎后矣夫子此言春秋人物之权衡乎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易去声
  贫而无怨非有真学术大涵养不能故曰难富而无骄则犹可矜持于意见之间者故曰易夫子盖就学问中勘难易非就世情上较难易也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夫子只就孟公绰权任使而鲁政日暗矣有人而不善用与无人同何以能国滕薛大夫国小而政简且坐踬焉况鲁大夫乎 卫灵公无道用仲叔圉祝𬶍王孙贾各当其才则不丧鲁不能用一公绰然则鲁之不竞也甚于卫矣 房琯以将败黄霸以丞相损功名宋王安石为翰林学士有馀处辅弼不足卒以败宋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知去声
  世不乏材质之美者苟不学未闻道也道即当人之体是已礼之为言节也乐之为言和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不离气质而实不倚于气质礼乐合徳而气质融若即此文彼然则学以尽性之谓也成人者尽性践形参天地而成位乎中是也兼长非圣门之学也如必欲合四者而后文之则颜子之沉潜先让卞庄矣曽子之鲁先让冉求矣焉得闻道哉子路有兼人之质而失之不学故夫子曰人道不必兼成也求其所以自成而已若武仲诸人而文之以礼乐亦可以成人矣盖知廉勇艺皆生质之美而偏以才技不化而为徳性之累故必要于礼乐之文而后为成也仅若武仲之知非知也公绰之廉非仁也卞庄之勇非勇也冉求之艺非道也乌乎成今之成人者苟其忠信之徳足以辨义利决死生贞久暂则大本立亦庶无忝于人道矣而非吾之所谓成人也彼其于礼乐之道未有闻也由亦要其至者而已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此两者成人之别也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文之以礼乐当如是也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道不远人公叔文子能由之公明贾能道之可见百姓日用而不知乃是精义妙道特行不著习不察耳故曰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此亦斯民日用之理而及其至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故曰其然岂其然乎审疑之也在文子固然而不自知其所以然夫子就昏昏恁地中一提一醒使人反身而自得之也 凡人何尝不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但有至不至耳学者但察识扩而充之始得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此章失案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
  五伯莫盛于桓文皆假之也而就事而论正谲辨焉桓文之事在征伐会盟会盟之大者于齐则盟于首止定太子以安王室于晋则盟于践土挟天子以令诸侯并假尊王之义而正谲分征伐之大者于齐则伐楚责包茅之不贡于晋则伐卫以致楚而阴谋以取胜并假攘夷之义而正谲分故夫子大阐其微云五伯事业加无源之水一发骤涸独秦穆一誓自
  根底流出其规模当有天下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平声不能死又相去声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子路责管仲不死自是君子守身常法如子贡便㸔得宽了子路只断断责他不死不落第二见即死孔悝之兆也仲从子纠出奔未定君臣之分于此一死是匹失而殉义者虽不可谓至忠亦成就一是矣但春秋时终不可以无管仲一人仲固素有挟持必欲以功名显于天下故隐忍一死卒行其志耳当其与鲍叔共奉公子而出奔也三人固已逆知襄公之必乱而各居奇货待时而发以匡内难亦臣子同心许国之至谊也小白先入则仲固相桓子纠先入则叔亦相纠管鲍素相知才识相似故两分所事惟召忽最正可为仲副方发乱三人奉两公子如拯溺救焚利于先入先入定祸乱则当有齐国矣不必问孰为兄孰为弟桓公子纠势不相容而鲍叔三人可相为用召忽一死可尽周旋之义可无憾于子纠矣仲何为而复死哉请囚而入心在桓公犹其在子纠也鲍叔言于桓公以为相二人匡齐之志始尽孔子曰殷有三仁焉三人微似之但三人皆非见得道理合当如此不免有诡遇获禽之意区区召忽又不过匹夫之谅总之管仲之事略其心而取其功可也夫子生于衰周目击僣王猾夏之祸而身不能用一腔热血无处可洒不觉追念管仲之功至以为到今受赐盖伤今之无仲也自是痛痒相关子路子贡只从一身起见故云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
  按谥法经天纬地曰文勤学好问曰文舎是无考文子荐贤一事直是虚心无我有古大臣之概非不学无术者比矣可以为文者深嘉之也臧文仲不荐柳下惠愧易名矣推贤让能千载盛事盖非虚心克己以身殉国者不能也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仲叔固治宾客祝𬶍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夫音扶丧去声
  宾客主邻国之聘问者宗庙以治内军旅以治外文事武备皆得其人国奚丧之有主徳虽昏而犹明于任人得计安国家之要者国之不亡非幸也愚观后世若齐文宣帝荒淫狂背甚于桀纣然能知杨愔之贤委以国事卒保首领宋南渡诸君颇无失徳只因奸臣柄国以亡故曰二老归而周炽三仁去而殷墟子胥死而吴亡种蠡存而越霸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
  其言不怍精神一并外泄安能有为士君子躬行实难惟凝聚之极方有全力可以胜天下之重而不靡可以至天下之远而不仆只其言之不怍定可以卜其难为矣奚必计及言之不可复哉故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也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其言不怍无所耻也 逊国时金川失守杨士奇胡俨解缙金幼孜黄淮周是修会于吴溥邸中约同死节诸臣皆慷慨激发独是修无言泣下已而溥问其子与弼曰诸叔何如与弼时方七岁对曰独周叔死耳 羞恶之心正在此处用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音扶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同前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朝音潮
  请讨陈恒自是宇宙大义非专为三家发当时周政不纲失礼乐征伐之柄孔子举而归之鲁亦春秋意也公曰告夫三子而三子不可则鲁为齐续矣故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夫子既私言之以自伤其志而又诵言之三家以寒乱臣贼子之胆则所以扶天理植人心而挽回春秋世道而不坠者意独至矣 愚按使夫子之言得行则将义足以克齐取罪人而归法于天王天王一举而号令诸侯由是天子得以收诸侯之权诸侯得以收大夫之权大夫得以收陪臣之权政教号令复出于一而文武之道复兴于世矣当是时周仅得中主上命鲁为方伯用孔子以周召之任必将发明二帝三王之道以致主于尧舜所为三年之成必世之仁直于吾夫子亲见之矣惜乎哀公之不足有为也 问左传告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齐彊鲁弱久矣子言伐之何也孔子曰民之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而程子以为非孔子之言如此则以力不以义矣然否曰谓圣人此举以义不以力则可谓义必废力则不可圣人临事而惧好谋而成非徒虚张名义而不切当日之情事者况以破强弱之惑乎斯实语也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勿欺者本吾所学之不欺者而持以事君则仕不欺君是也忠也而犯之所以致吾忠也前章曰忠焉能勿诲乎犯而欺焉有矣未有忠而勿诲者也故曰勿欺也而犯之饶双峯曰今人自家好色好货却諌其君勿好色好货皆是欺君愚谓理固微然若因自己好色好货便坐视君之好色好货而不諌岂人臣之谊哉孟子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苟其由衷之性则虽不能正己正物亦卓然社稷臣矣但夫子告子路必要其至者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君子就其上而达焉则天理是也小人就其下而达焉则人欲是也上下之分只在一念之微而达之机自不能已此君子小人之品所以分也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去声
  古今之学一也而学之用情则异为己者学以成己也学之道本如是也若不求在己而或以利或以名但从毁誉得丧起念是为人也学斯伪矣为己为人之微判古今学术之辨其成就不啻天壤学者慎之格此一关则后儒逗漏尽多凡只不甚狼狈便过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使皆去声
  欲寡过未能此圣学真血脉日进无疆之道庶其在于此子曰不善不能改又曰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是也伯玉之贤夫子相许有素至此更从使者发其一生精神有独契其好学之心者故及其既出而赞叹如此其开示学者之心亦至矣 近世如邓文洁公晚年学问有得其兄问之曰弟近日只查已过病革谓子弟曰万事万念皆善都不筭只一事一念不善便筭 问欲寡过如何未能曰圣贤㸔得自己通身都是病直是千疮百孔须实实用功方得我辈几时得到与天为一处虽然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 谁肯认自家不是处即驾言改过亦援引圣不自圣之意作一段好话柄耳勘至此直发一笑
  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心之官则思此人心无息之体也人心无不思而妙于无思思得其职也故谓之思不出其位位者人心之本体天理是也君子心有常运随其日用动静莫非天理之本然欲指其纎毫渗溢而不可得也此即艮卦象辞之意圣门思诚之学固所雅言故曽子发明简要之旨以示训非必得之易象也按易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体艮止之义有如此者而卦辞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盖言止也 思不出位宇宙皆吾分内 问人有出位之思否曰孟子曰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出位非思也念也烱然有觉者思之体倏然无根者念之动 非礼勿视听言动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君子思不出其位也 程子曰心要在腔子里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去声
  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则行可过也言不可过也言过于行可耻孰甚焉此君子所以不言而躬行也不必说十分话只做九分为过只占先一步正是
  过处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知去声
  君子之道者三即君子所以成徳也成徳之要曰知仁勇而君子之道筦于此矣不忧之仁仁之至也不惑之知知之至也不惧之勇勇之至也于不忧不惑不惧中见君子之心粹然天理渣滓尽浑化非上达天徳者不足以语此故夫子歉然曰我无能焉盖实体诸已而其心容有不敢自信者非特谦辞也此学而不厌之心也而子贡曰夫子自道也言仁知勇之道正非夫子不能全此言乃所以自道其实也猥云无能圣不自圣云耳若子贡亦知足以知圣人矣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夫音扶
  方人非圣人之所暇也乌得为贤方人为贤正欲其反观自镜深自引愧以为进徳之地云耳故曰夫我则不暇仍就方人之见而提醒之深于教矣 子贡方人须从师弟分上一勘贤不贤始得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圣人毎从人不知处割俗学之肺肠使之反而从事于为已非以所能邀知遇也圣人雅言之其旨切矣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亿逆非觉也故不亿逆而先觉者为贤先觉者卓立于物情之表而随感随照也圣贤心体至诚未尝以诈与不信待人但物来坐照自无遁情耳 问不亿逆矣容有不先觉者否曰先觉非用察识之谓也只良知不蔽而已如子产受欺于校人舜受欺于象正不失为先觉者 如觉人诈觉人不信正是亿逆处先觉者有觉而不用者也 周子曰明不至则疑生以疑为明何啻千里此亿逆之说也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与平声
  既不敢为佞又疾固必也圣乎清任和其有病诸枉道求合君子耻之此在贤者有所不为而况圣人乎惟圣人体道任重时行则行时止则止未尝有一定之权何固之有固者我见也圣人无我何固之有乐行忧违确乎其不可拔非固乎曰从一身起念
  则遁世为贞从天下起念则周流非佞并行而不悖者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徳也此章失案
  或曰以徳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徳以直报怨以徳报徳
  以直报怨以徳报徳自是称物平施天理人情之至直则忘怨不较不枉道以伸情亦不匿情以市徳徳则无徳不报于天理之中伸人情之至两者皆物来顺应之常而不萌一毫私意于其间所以为圣人之道也 推此意便须知明处当万物各得其所 或曰以徳报怨亦谓小怨之可捐者非父兄之雠之谓然不直亦甚矣故圣人因之以告或人而至理亦不外是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夫音扶
  圣人未尝有求知之心莫知之叹正自言平生所学无可见知耳此子贡所以有何为之问也谓夫子之道必有其可知者在乎不知圣心原不从知不知起念上下天人坦然顺应之而不拂何怨尤之有不怨不尤此心正有用在圣人一生精神合并不厌之学也学而云下者逊生安而起功于困勉讳性天而择术于射御执心弥下而造道弥真自能寻向上去日就月将即所学达之矣此其暗然为己之学真有不愧屋漏而上通于帝命者知我者其天乎非意之也即心即天即独知即天知以见人之终不我知也此圣人所以为圣人也莫知而后见圣人之心真则世人之急急于邀知者吾不知其于知何如之病也圣人亦乐乎人之我知也哉 老子曰知希我贵则有逃知之心矣圣人真是无可知处知我其天道其实也 圣人将上一乘工夫让人做只做中人以下学问故曰下学如发愤忘食直是钝根如此其进自不能已所谓上达也达者足此通彼之谓自卑而高积小而大也圣学不喜道顿下学之学正学不得道顿随学随达机非二致自下而上功由积累至于达天知化则有莫知其所以然者非才学便达天徳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一时之学达也志学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终身之学达也 学人事而达天理训上下亦通但未见圣学吃𦂳精神如子臣弟友间是学未能处是下学圣人言未能何有不一而足为是难若刻厉恁地埋头去 学只是遏人欲存天理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朝音潮与平声命我之命也命自我立兴废之机我制之矣公伯寮其如命何言非寮之力所与也君子惟行法以俟命而已矣废行而曰将圣人不以一成之见胶未定之天亦不以因应之心晦前定之理有如此者
  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子曰作者七人矣辟去声
  贤者辟世处乱世而长往鸿飞冥冥此其最高云其次则辟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犹然跼蹐于世网之中其次辟色机斯著矣其次辟言机斯晚矣论洁身之义则三者递而上之不若辟世之为高而君子所遇不同容或有待时而后决者以言乎洁身之义则一也而下章复继之曰作者七人矣以见天地闭贤人隐深足为世道之痛也七人无所指当时若沮溺丈人晨门荷蒉太师摰诸人之流皆从事于辟世云云者视圣人无可无不可若失之固而洁身辟乱以待天下之清亦不诡出处之正者其清风高节明哲保身之谊千载而下不可多得夫子曰作者七人矣推尊之意亦独至矣 春秋自逸民诸人外其藏名远举若丈人长沮桀溺楚狂晨门荷蒉微生亩得七人焉 或问辟世则果矣辟地辟色辟言犹近圣人栖栖否曰论隐之义毕竟以早见远举为高易所讥尾遁也今但见圣人周流辙环便忘却无道则隐一段公案出处之道几不明于后世矣 章文懿公曰康斋出处第一著白沙第二著一峯第三著如我辈又是第四五著了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平声
  知其不可旁观者自明圣人身寄世道若当局而迷者直是不忍分明一如子视父母病虽不可救无不下药之理虽既死而犹望复生焉圣人直㸔得世道尚有可为而为之非漫为是无益之行也其如终不可为何哉晨门本讥圣人不知时而故以为知之者正欲醒之也可为婉而讽矣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末之难矣荷去声莫已知己音纪馀音以
  有心之叹真知夫子心事矣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言此心固而不化也既已莫已知矣亦可以已矣深则厉浅则掲与时卷舒不亦善乎荷蒉方自视甚圆而不知圣人视荷蒉甚果也故曰果哉断坏他忘世之见正为硁硁解嘲也浅深制宜他㸔恰好在只了得自己出处一节犹不难圣人直为其难耳圣人之难以世为一身而拯溺亨屯者是 深则厉浅则揭自是圣人家法但荷蒉㸔得固圣人㸔得圆此圣贤之别也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已以听于冡宰三年父母之丧达乎天子上古圣人以孝治天下也天子有天下之责故制为冡宰听政之礼使孝子之情伸于上而天下晏然观古人皆然则知此礼为万世不易之经矣后世丧礼隳坏襄公以墨衰临戎则在天子可知故圣人垂训以示天下万世云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好易皆去声
  民之难使也久矣威劫之而愈叛法笼之而不畏心存则百体顺令心放则百体皆乖君子之于民也亦犹是也上好礼宅心于齐庄中正之体而出身加民无非是物故可以摄天下之精神而通为一体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故民易使也盖言顺也 上好礼只是无不敬敬则有以消天下狡慢之情而归于顺故易使礼主于教而默寓于刑政之中者也 上好礼能以礼让为国是也以礼𨗳民则民皆式于规矩而作其忠敬之心故易使亦莫敢不敬之意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言君子便须参天地赞化育然其道则求诸己者己非人与百姓对待之已修已亦不为安人安百姓起念只求得一已而己传曰如琢如磨者自修也敬者圣学终始之要修己之心法也敬修之道在肃然收敛此心而主于一不显亦临无斁亦保湛然无复非几之扰至于反身而诚则已得其已矣已得其已则静虚动直天地万物咸归在宥无所以及人而人自安即以修之者安之也故曰修己以安人无所以及百姓而百姓自安即以修之者尽安之也故曰修己以安百姓安人安百姓在修已中实有是事非意之也语君子至此则存神过化上下与天地同流虽尧舜犹病之矣尧舜之学只是一敬然修无止法修而安无限量尧舜不必做不了学者但当敬修而无失可也 小心翼翼昭事上帝上帝临汝无贰尔心是敬修正当处 修己以敬正是尊徳性而道问学程子曰敬胜百邪古来无偷惰放逸的学问故下一敬字摄入诸义就中大题目只是克己复礼忠恕一贯择善固执慎独求放心便是后儒将敬死㸔转入注脚去便是矜持把捉反为道病 拈出敬字良多苦心如曰敬只是心中无一事也又曰惟忘敬而后无不敬不免翻案之说使后人借口而谓打破敬字方能入道几于小人之无忌惮而圣学晦矣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孙弟并去声长上声
  原壤夷俟示放达也平生情状尽露于此故夫子历第其生平而痛斥之以声名教之辟以杖叩其胫若使之因而知改然则犹有故人之谊乎使老而知改不屑之教诲焉朝闻夕死可矣 所恶于原壤者为其贼道也春秋去先王之世未远始生老氏为惑世诬民之祖当时一种好异之民起而应之如原壤者不少观行径大是诡怪不常可喜可愕至易至简由是天下学士靡然从风转相祖述愈流愈远一变而为杨墨再变而为申韩三变而为苏张终变而为佛氏之学以返其初旨嗣后士大夫往往以佛氏之说丈老氏之奸精者窃道徳之唾馀以学佛粗者拾翕张之机锋以学禅而杨墨申韩苏张之意时时出没其间终宇宙世界学道人只是此局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与平声圣人无能益童子但有损之而已童子少而不学恃其聪明才知俨然以成人自命而无求益之心惟取必于速成而已古人八岁而入小学则教以洒扫应对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十五而入大学则教以大学之道修己治人之方至七年而小成九年而大成如彼其渐也速成何为哉故圣人以将命裁之欲使之抑损于礼法之场以消躐等之见也使童子于此而果知所以益则虽一日而千里可矣
  论语学案卷七
<经部,四书类,论语学案>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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