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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解 (四库全书本)/全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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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解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论语解目录      四书类
  卷一
  学而篇
  为政篇
  卷二
  八佾篇
  里仁篇
  卷三
  公冶篇
  雍也篇
  卷四
  述而篇
  㤗伯篇
  卷五
  子罕篇
  乡党篇
  卷六
  先进篇
  颜渊篇
  卷七
  子路篇
  宪问篇
  卷八
  卫灵公篇
  季氏篇
  卷九
  阳货篇
  微子篇
  卷十
  子张篇
  尧曰篇
  钦定四库全书
  癸巳论语解
  提要
  等谨案癸巳论语解十卷宋张栻撰其书成于乾道九年是年岁在癸巳故名曰癸巳论语解考朱子大全集中备载与栻商订此书之语抉摘瑕疵多至一百一十八条又订其误字二条以今所行本校之従朱子改正者仅二十三条馀则悉仍旧稿似乎龂龂不合然父在观其志一章朱子谓旧有两说当従前说为顺反复辨论至于二百馀言而后作论语集注乃竟用何晏集解所引孔安国义仍与栻说相同盖讲学之家于一字一句之异同务必极言辨难断不肯附和依违中间笔舌相攻或不免于激而求胜迨学问渐粹意气渐平乃是是非非坦然共白不复回䕶其前说此造诣之浅深月异而岁不同者也然则此一百一十八条者特一时各抒所见共相商榷之言未可以是为栻病且二十三条之外栻不复改朱子亦不复争当必有涣然冰释始异而终同者更不必执文集旧稿以朱子之说相难矣乾隆四十一年十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锡 --(右上‘日’字下一横长出,类似‘旦’字的‘日’与‘一’相连)孙士毅
  总 校 官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解卷一       宋 张栻 撰学而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学贵于时习程子曰时复䌷绎浃洽于中也言学者之于义理当时䌷绎其端绪而涵泳之也浃洽于中故说说者油然内慊也有朋自远方来则己之善得以及人而人之善有以资已讲习相滋其乐孰尚焉乐比于说为发舒也虽然朋来固可乐而人不知亦不愠也盖为仁在已岂与乎人之知与不知乎门人记此首章不如是则非所以为君子也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其为人也孝弟与孟子所言其为人也寡欲其为人也多欲立语同盖言人之资质有孝弟者孝弟之人和顺慈良自然鲜好犯上不好犯上况有悖理乱常之事乎君子务本言君子之进德每务其本本立则其道生而不穷孝弟乃为仁之本盖仁者无不爱也而莫先于事亲从兄人能于此尽其心则夫仁民爱物皆由是而生焉故孝弟立则仁之道生未有本不立而末举者也或以为由孝弟可以至于仁然则孝弟与仁为异体也失其旨矣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此所谓巧言令色欲以恱人之观听者其心如之何故为鲜矣仁若夫君子之修身谨于言辞容色之间乃所以体当在已之实事是求仁之要也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为人谋而有不忠处于己者不尽也与朋友交而不信施于彼者不实也传而不习则无以有诸躬曾子以是三者自省焉可谓为已笃实之功矣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道千乘之国犹言治千乘之国之道也敬事者事无大小一于敬也信者信于己也一作不欺之也节用者为之制度也爱人者无往而不存其爱也使民以时爱人者之先务也于是五者之中敬事而信又其本也盖敬与信不立则无适而可耳以是五者为先王政之行斯有序而四逹矣嗟乎为治而不本于此则不得为善治盖如木之有根水之有源有此而后三代之法度可得而兴也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入孝出弟谨行信言汎爱亲仁皆在已切要之务行有馀力则以学文非谓俟行此数事有馀力而后学文也言当以是数者为本以其馀力学文也若先以学文为心则非笃实为已者矣文谓文艺之事圣人之言贯彻上下此章虽言为弟为子之职始学者之事然充而极之为圣为贤盖不外是也此数言先之以孝弟盖孝弟人道之所先必以是为本推而逹之也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贤贤而敬见于色事父母竭其力之所至事君不敢有其身交朋友而言有信是人也可谓忠信笃实者矣虽使其未学而其所行固学之事也子夏之意非谓能如是则不待夫学也盖以所贵乎学者在此而不在彼欲使学者务其本也此章首言贤贤易色夫能亲贤则固学之先务也不曰不学而曰未学辞盖涵蓄矣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
  学以重为先重者视听言动之际不敢以易也夫然故暴慢远而徳性尊其思必専其行必果其守必笃学之所以固也不然则无以持其外而非心易以入虽得之必失之主忠信主字有力盖斯须而不忠信则思虑言行皆无所据依同于无物也主乎忠信则立于实地德所以进也无友不如已者取友之道不但取其如已者又当友其胜已者以友天下之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此取友之道也若友不如已者则足以惰志而害德矣过则勿惮改见过则改也人所以不能改过者以其惮之故勿惮则其改过也速矣夫重者严于外者也忠信者存乎中者也存乎中所以制其外严于外所以保其中也而资友以辅之改过以成之君子之学不越于是而已矣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慎非独不忽之谓诚信以终之也追非独不忘之谓久而笃之也凡事如是所以养德者厚矣人之视效而作兴其有不趋于厚乎厚者德之所聚而恶之所
  由消靡也               一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和顺积中则英华发于外而况于圣人乎温良㳟俭让圣人之德容见于接人之际者子贡亦可谓形容之至矣想当时之人望其仪形固已盎然恱服而况于聆其话言乎夫子之求之也其异乎人之求之与言在他人则求而得之在夫子则人自乐告不即人而人即之也虽然夫子至是邦必闻其政而未有能委国而授政于夫子者何与盖见圣人之仪形而乐告之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而卒不能授以政者则以夫私欲害之之故也程子曰温和厚也良易直也㳟庄敬也俭节制也让谦逊也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父在人子有不得行其志者志欲为之而有不得行焉则孝子之所以致其深忧者亦可得而推矣父没观其行者首于其居丧之际而观之也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志哀而不暇他问也或曰如其非道之甚则亦待三年乎盖三年无改者言其常也可以改而可以未改者也若悖理乱常之事则孝子其敢须臾以宁不曰孝子成父之美不成父之恶乎曰父之道则固非悖理害常之事也一本云旧说谓父在能观其志而承顺之父没观其行而继述之又能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此说文理为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尹氏谓孝子之心有所不忍也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礼主乎敬而其用则和有敬而后有和和者乐之所生也礼乐必相须而成故礼以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此为美小大由之而无不可行也然而有所不行者以其知和之为贵务于和而已不能以礼节之则其弊也流故亦不可行也盖为礼而不和与夫和而无节皆为偏弊也礼乐分而言之则为体为用相须而成合而言之则本一而已矣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㳟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信谓言信㳟谓貎㳟复谓其言可践也言而不可复则不可行将至于失其信矣或欲守其不可复之言则逆于理而反害于信矣恭而过于实则适足以为招耻辱之道而非所以为恭矣此皆徇于外而不近于礼义之故也故信近于义则其言可复也恭近于礼则远于耻辱矣因恭信而不失亲近于礼义则亦可宗尚矣盖以其务实循本而非慕其名以事于外者也若夫安于礼义则此又不足以言之矣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于食与居而无求饱求安之意于事则敏所当行于言则慎所以出又孜孜焉就有道以求正则是人也物欲不行而惟理之是趋耳斯不谓之好学乎然必终之以就有道而正焉盖世固有不徇物欲而勉于言行者然其所学毫厘之差则其所谓敏者有非所当敏而所谓慎者有非所当慎其弊有不可胜言者矣故必就夫有道而正然后为好学也正者言吾之偏也同世而亲其人异世而求之书皆为就有道也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贫而謟富而骄是为物欲所驱小人之为也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则免于恶矣然质美者或能之若夫乐与好礼则进于善道有日新之功其意味盖无穷矣子贡知其为道学自修者之事故引切磋琢磨之诗以对谓有其质必学以成之也可谓告往而知来者矣如是而后可与言诗虽然安于无谄无骄而不知进学固未足贵而所谓无谄无骄者学者亦未可忽也居贫而有一毫求之之意处富而有一毫恃之之心皆谄与骄也此病未除而曰吾乐与好礼未之闻也必也无謟无骄而后乐与好礼可得而进焉又不可以不知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有患人不已知之心则外驰而非为已者矣夫学本为何事而患人不已知乎而其患不知人者以夫取友之差用人之失正以在已之未明故尔盖所当用力者也
  此篇列于鲁论之首所记大抵皆欲学者略文华趋本实敦笃躬行循序而进乃圣人教人之大方从事于此则不差也其间所载道千乘之国亦是言为治之本务其本而后可以驯致成已成物一也学者冝深味此意不然贪高慕远而卒无实地可据岂不殆哉
  为政篇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北辰谓之极者以其居中不迁而众星所宗实其枢纽也德者所以为民极也诗曰予怀眀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故修已而百姓安笃恭而天下平自三代以后为治者皆出于智力之所为而无复此味矣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诗三百篇美恶怨刺虽有不同而其言之发皆出于恻怛之公心而非有他也故思无邪一语可以蔽之学者学夫诗则有以识夫性情之正矣然学诗者非平心易气反复涵泳之则亦莫能通其旨也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徳礼者治之本政刑非不用也然徳立而礼行所谓政刑者盖亦在徳礼之中矣故其涵泳熏陶有以养民之心使知不善之为耻而至于善道若其本不立而专事于刑政之末则民有苟免之意而不知不善之为耻何以禁其非心乎后世之论治及于教者鲜矣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此章圣人身为之度使学者知圣可学而至而学不可以躐等也夫志学者其本也譬诸木之区萌水之一勺必有是本而不已焉曰志学者心存乎正而不他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以其有始有卒常久日新而已必积十年而一进者成章而后逹也夫子固生知之圣而每以学知为言者明修道之教以示人也立者得于己而不失也不惑者理明义精无所疑也知天命者究极夫天之所为也耳顺者入乎耳者无不通也从心所欲不逾矩者不勉不思而皆天则也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无违谓无违于理也礼者理之所存也生事之以礼以敬养也死葬之以礼必诚必信也祭之以礼致敬而忠也亲虽有存没之间而孝子之心则一而已存是心而见于节文者无不顺所谓以礼也以孟懿子之不能问也故因樊迟之御以告之使懿子因圣人之言而有发则夫三家之所以养其亲与所以葬所以祭者皆违理之甚者也其敢斯须而安之乎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忧
  人子以父母之心为心舍有疾之外其他无以忧其亲者则其一举足一出言之不敢忘可知矣然而不幸而遇疾可也若所以卫养者不谨自取疾疢以贻亲忧则亦为非孝而已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事亲以敬为本养而不知敬则但为养而已是何以别乎以敬为本则所以养者固亦在其敬之中矣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色难记所谓愉色婉容者是已盖非爱敬之至和顺充积则形于外者不能常然也意者子夏于事亲之际犹或少此与游夏圣门高弟其于致养服勤盖所优为故一则告之以敬一则告之以色难皆勉其所未尽而所以进之者远矣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不违如愚者心濳默识非言语之可形也一作潜心默识无疑之可复也退而察其私则亦足以发明斯道是夫子之所言者颜子体之于日用之中而无间也此其请事斯语之效欤善学者以身履之为贵圣人之观人亦考其实有诸已者何如耳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所以谓其所为也即其所为者而视之其事善矣则当观其所从由之道果为善乎为利乎人固有同为一事而所发有善利之分者矣其所由者是则又当察其所安者焉所安谓心之所主人固有一事所发之善而平日之所存未必在是者矣观详于视而察深于观观人之法亦尽于此矣然而在已者未明则亦何以察人乎若在已则当于存主处用功所安者正道则所由者不差而其失鲜矣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温故存其所已能者也知新进其所未及者也此虽两义而实相通惟能温故是以知新也可以为师者言其温故知新为可师也程子曰如此处极要理会若只认温故知新可以为人师则气象窄狭矣学者推此一端庶几可以味圣贤之辞意矣
  子曰君子不噐
  器者拘于一物凡人可以器言者皆以其才而论之也器虽有小大然其为拘于才而有限则一也若君子则进于德进于德则气质变化而才有弗器者矣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君子主于行而非以言为先也故其言之所发乃其力行所至言随之也夫主于行而后言者为君子则夫易于言而行不践者是小人之归矣子贡非不能践言者然未免于多言夫子恐其有时而或以言为主而行有未精也是以深警焉夫未之能践而言与夫力行所至而言者其意味有间矣学者宜深察之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君子小人之分公私之间而已周则不比比则不周天理人欲不并立也君子内恕以及人其于亲疏远近贤愚处之无不得其分盖其心无不溥焉所谓周也若小人则有所偏系而失其正其所亲昵皆私情耳所谓比也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学者学乎其事也自洒埽应对进退而往无非学也然徒学而不能思则无所发眀罔然而已思者研穷其理之所以然也然徒思而不务学则无可据之地危殆不安矣二者不可不两进也学而思则德益崇思而学则业益广盖其所学乃其思之所形而其所思即其学之所存也用功若此内外进矣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攻如攻木之攻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即此意也一本作异端之说非无可喜惟其偏蔽一或攻之则害于心术而难反或觧此章攻如攻伐之攻以为恶异端而力攻之适足以自敝夫将以正人心则异端之攻亦有不得而已者然君子贵于反经而已矣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子路勇于进于知与不知之间容有察之未精者故夫子语之以知之之道盖于其所能知与其所未知者皆能察其实而无自欺非心平气和守约务实者莫之能也于此而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则其不知者亦终将知之矣故曰是知也言是乃知之道也不然强以不知为知是则终身不知而已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子张之学干禄岂若世之人慕夫𠖥利者哉亦曰士而禄仕其常理耳夫子独告之以得禄之道谓在我者谨于言行而寡夫尤悔则固得禄之道夫谨言行者非期于得禄也亦非必得禄也曰禄在其中矣辞气不迫而义则完矣若告之以士不可以求禄则理有所未尽而亦非长善救失之方也子张于道少深潜缜密之功或以为难能而未仁或以为堂堂而难与并为仁盖可见也故夫子告之以阙疑阙殆又曰慎言其馀慎行其馀若是其谨矣而犹于尤悔曰寡焉则所以约之者深矣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哀公之时强臣擅命民几不知有公室矣患民之不服而问焉亦有激而然也夫子之告之者虽为哀公而言其实先王所以得民心者不越是也盖善善而恶恶乃兆民之彛性在上者举错得宜则莫不盎然而诚服盖有以顺其彝故也不然则将憪然而不服以咈其性故耳使哀公而眀此义则君子聚于朝人心一于下何畏乎强臣而何患公室之不竞哉虽然在上者焉知枉直而举错之亦曰公其心而已矣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古之治天下者修之吾身而已耳夫临民以庄孝于亲慈于下善者举之不能者教之此皆在我所当为非为欲使民敬忠以劝而为之也然临之以荘而民敬心生孝慈而民忠于已举善教不能而民感恱以劝其应盖有不期然而然者则修之吾身岂不至约乎季康子不知自反而望于民者深而有是问夫子以正理告之耳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惟孝友于兄弟孝于亲则必友于兄弟也孝友笃于家则其施于有政亦是心而已然则虽不为政而在家庭之间躬行孝友之行为政之道固在是矣何待夫为政哉盖或者勉夫子以为政之事而夫子告之以为政之道也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𫐐小车无𫐄其何以行之哉
  车无𫐐𫐄则无以行人而无信则亦不可行也信者以实之谓言以实则其言为有据行以实则其行为可常不然则无所凭依妄而已矣此与虽州里行乎哉之行同意夫学者信以为本则德可进业可广若不务信其言行而徒慕高远终不可行而已矣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三王之礼各因前世而损益之盖曰随时循理而已以殷周已验之迹而推之则夫百王继承损益之常道盖可得而知矣若夫自嬴秦氏废先王之典而一出于私意之所为有王者作其于继承之际非损益之可言直当尽变革之然其所为变革者亦不过因其时而损益三代之礼云耳故曰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此亦虽百世可知也一本云三王之礼各因前世而损益之其所因者五典五礼之大纲也其损益者见于节目文质之随时也以殷周已验之迹而推之则夫百王继承损益之常道盖不可得而易此矣后有作者欲法先王之善治则先立大纲而所谓损益者随时以制其宜焉则亦何远之有谓之百世可知者不亦信乎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謟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祀典自天子至于庶人祭各有其分不可紊也盖有是理则有是鬼神故于所当祭而祭则其鬼享若无是理则亦无是鬼神也而祭何为哉是徒为謟而已见其义之不安则当速止耳而不能止者狃于习俗故也虽然是特其见义之未明耳使其了然于鬼神之情状则其于义之所在有为之而莫御者矣







  论语觧卷一
<经部,四书类,癸巳论语解,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觧卷二       宋 张栻 撰八佾篇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季氏以陪臣而僣天子之舞目睹其数而安焉于是而忍为则亦何往而不忍也乱臣贼子之萌皆由于忍而已忍则安之矣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佾之用八著见于目者也雍之诗天子与相之言著闻于耳者也是二者皆不待究其义而可知犹且安焉则凡僭乱之事何所不可为也程子曰鲁用天子礼乐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袭之弊遂使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彻故仲尼于此著之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礼乐无乎不在而其理则著于人心人仁则礼乐之用兴矣人而不仁其如礼乐何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礼者理也理必有其实而后有其文文者所以文其实也若文之过则反浮其实而害于理矣周之末世其弊盖如此林放独能以礼之本为问亦可谓得所问矣夫礼而失于奢宁过于俭也丧而易焉宁过于戚也盖俭与戚其实则存奢则远于实易则亡其实其文虽备无益也言礼而又言丧所以深示其本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夷狄虽政教所不加然亦必有君长以统莅之然后可立也春秋之世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降而自大夫出又降而陪臣窃国命是以圣人伤叹以为夷狄且有君不如诸夏之无君也夫诸夏者礼义之所出也今焉若此其变亦㦧矣此春秋之所为作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汝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林放犹能问礼之本泰山岂受非礼之祭乎盖鬼神虽幽不外乎理人心犹所不安也谓神其听之乎曰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辞气不迫而鬼神之理亦可得而推矣或疑季氏虽天子之礼乐亦且僭之何有于诸侯而孔子欲救之意者当冉有为家臣之时初有旅泰山之事故夫子欲其救之以为之兆而冉有盖不能也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争生于有已君子克己者也是以无所争惟射疑于可争而君子之于射于以正己而观德耳揖让而后升去位而举爵其雍容辞逊自反而下人之意盖如此然则其争也君子乎于射而不争则他可知矣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凡礼之生生于质也无其质则礼安从施素虽待于绚然素所以有绚也无其质则何绚之有曰绘事后素者谓质为之先而文在后也子夏于此知礼之为后可谓能默会之于语言之外矣故夫子有起予之言子夏在圣门文学之科而其所得盖如此可谓知本矣子贡子夏或有所兴起而得之于诗或诵诗而有以感发吾之至意皆善为诗者也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𣏌不足徴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徴之矣
  文谓典章献谓故老之贤者杞宋在当时是二者皆有所不足故于稽考咨询有阙焉则夫二代之礼圣人虽能言其意而度数节文之实盖有不得而徴者矣无徴不信是以圣人或阙焉夫以圣人之生知而学至于前代制作之原固已默识而无馀矣然至于事为之著必考文献于故国有所不足又从而阙之其问礼于老聃问官名于郯子及史之阙文皆是意也非惟至诚无息不自有其圣智而于制作之实文理密察又如此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禘者天子之大祭祫者诸侯之大祭鲁诸侯也而用天子之礼以祭位与时俱不称则为无是鬼神矣灌者求神之始夫子谓自灌而往皆不欲观盖既无是鬼神则其节文虽多亦妄而已或以为于始祭之时精意不至则其馀不足观此意虽美然圣人不他言祭祀而独以禘为言以是知盖为鲁设程子之说精矣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或问禘之说而对以不知者盖圣人难于斥言之欲问者深思其故也夫礼者天之秩也禘之为礼惟天子得用之而诸侯不得用之者盖天理之所当然也天下万事皆有所当然者天之所为也苟知禘之说则于治天下之道如指诸掌之易明亦曰循其理而已矣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祭如在谓祭其先如在者如其生存也祭神如神在谓天子祭百神诸侯祭其境内山川之类也如神在者如其神灵之接也此皆诚之不可揜也吾不与祭如不祭者不诚则无物也夫所谓神者天地其神之至欤以至于天地之间运行变化者与夫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者是皆神也天子有天下则得兼祭之诸侯有一国则得祭其境之望而已有是鬼神则有是礼乐皆诚之所存也非明于天地之性者曷足以究鬼神之情状哉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奥者室神之主程子曰奥喻贵臣灶喻用事者此乃家人祷祠之言王孙贾举以为问其意则欲夫子媚于已也夫子谓苟获罪于天则媚奥媚灶皆何所益盖胸中所存一有不直则为获罪于天矣夫欲求媚是不直之甚者也斯言即祷祠而论之而所以答其意者亦无不尽矣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周监于夏商而制作郁郁乎文哉言其盛且备不可以有加也故圣人欲从周若使圣人居制作之位大体则从周然其闲损益之冝如行夏时乘殷辂则有之矣
  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礼以敬为主宗庙之事严矣其大体圣人固无不知也至于有司之事则容亦有所不知者焉知与不知皆从而问敬其事也或以为不知礼圣人告之以是礼也所以明礼意之所存也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君子之射以观德行习礼乐也岂为力哉不主皮言不以贯革为主也不以贯革为主则君子之所以为射者盖可知矣为力不同科大程子曰言与为力而射者不同科也夫弧矢之利以威天下执弓矢而御侮劳力者小人之事君子之射意不为此曰古之道言当时失此意也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鲁自文公告朔之礼废矣饩羊虽存子贡之意以为礼既废矣饩羊何为徒为烦费而已夫子之意以为礼虽废而羊存庶几后之人犹有能因羊以求礼者是则羊虽虗器固礼之所寓也故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玩夫子之辞意则子贡之欲去羊其亦隘狭而少味矣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圣人斯言伤时人不知事君之礼也曰尽礼则非有所加也适当其冝而已观乡党所载与夫拜下之从则可见也尽礼而人以为谄则时人之不知礼可知矣特曰人以为謟也圣人道大德弘故其言含蓄如此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定公发此问盖亦有所感发也圣人告之者乃君臣相与之常道虽帝王之世不越是矣使臣以礼如传所谓敬大臣体群臣之类是也事君以忠无以有已有犯而无隐也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则上下交而泰治兴矣然在人君端本之道以礼使臣则群臣得尽其忠不然惧贤者之日远而小人之日亲也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哀乐情之为也而其理具于性乐而至于淫哀而至于伤则是情之流而性之汨矣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发不逾则性情之正也非养之有素者其能然乎关雎之诗乐得淑女以配君子至于钟鼓乐之琴瑟友之所谓乐而不淫也哀窈窕思贤才至于寤寐思服展转反侧所谓哀而不伤也玩其辞义者可不深体于性情之际乎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社各用其所宜之木而已非有所取义也哀公闻周人以栗之言遽曰使民战栗盖素有欲用刑威之心故因言发见也宰我于此所当正义以救其失而曾莫之告也无乃使之益安于其所趋乎故夫子重言以责之谓汝以为成事而不说乎以为遂事而不谏乎以为既往而不咎乎既非此三者奈何而不告也然而是三言者后世人臣往往借以为说则亦不可以不辨夫事既成而不可说则当引去而不当尸其位也君所专而不得谏在下位则可非为大臣与任事者设也既往固不可咎然亦有当推咎者所以使之革其旧而图其新也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管氏急于功利而不知道义之趋大抵其器小也或者闻小器之言则疑以为俭闻其三归具官则又疑其知礼盖当时习俗尊慕霸者闻圣人之言而惑之也圣人因其所疑摭事以告然所谓三归具官塞门反坫固无非在器小之中也学者深濳圣人之意真知夫管仲之果为小也而后知曾西畏子路而不为管仲者矣或曰圣人常大管仲之功矣而小其器何也圣人之言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高下各有攸当功虽大亦何害其为器之小乎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周衰乐废盖虽其声音亦失之矣圣人因其义而得其所以为声音者而乐可正也故曰乐其可知也翕如始作而合也纯如纵之纯一而和也虽合而和然高下清浊眀白而不相夺伦也故又曰皦如也至于绎如也以成则相继而有馀也先王之乐其声音之所为至者亦具此矣玩夫此则其制始终之序亦可得而寻矣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封人盖必有见于圣人容色辞气之间而发是言门人有取云耳言二三子何患于夫子之不得时与位乎天下无道之久天固将使夫子振斯文以觉方来也盖封人知文之在兹是乃天意耳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舜绍尧之绪从容揖逊而有天下武王翦纣之暴一戎衣而有天下虽圣人之心初无二致揖逊征伐时焉而已然征伐之事圣人岂所欲哉有所不得已焉耳盖时异则事异事异则所为忧乐亦异故其见于乐之声容者亦不容无不同者焉是则韶武之俱为尽美者圣人之心一也武之未得为尽善者时与事之不同也故成汤有予有惭德之言盖以为不幸所值之时如此有惭于舜禹之事也嗟乎是武王之心也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居上之主于宽与礼之主于敬丧之主于哀同盖不宽则失所以为长人之本其他虽有所为尚何观乎为礼而不敬临丧而不哀则繁文末节虽多亦何以观也然宽非纵弛之谓緫其大纲使人得以自效也里仁篇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居以亲仁为美而所自处其可不择而处仁乎不知择是不知也故孟子因择术之论而曰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知也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
  君子之可以久处约可以长处乐安于理而已不仁者勉强而暂处则有之若差久焉则移于约乐而无所不至矣
  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安仁者其心纯一不待勉强而无不在是也利仁者知仁之美择而为之故曰利也上蔡谢氏曰安仁则一利仁则二安仁者非颜闵以上去圣人不远者不知此味也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好善而恶恶者性也凡人之好恶每以己加焉而失其正惟仁者为能克己故能好人能恶人莫非天下之公理而已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志于仁则无不善盖元者善之长存乎此何恶之有惟其有不存焉则流于不善矣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有得富贵之道有得贫贱之道盖正而获伸者理之常此以其道而得富贵者也不正而诎者亦理之常此以其道而得贫贱者也然世盖有反是而富贵贫贱者矣所谓不以其道也惟君子则审其在已不为欲恶所迁故枉道而可得富贵已则守其义而不处在已者正矣不幸而得贫贱已则安于命而不去此其所以无入而不自得也一本云富贵人之所欲贫贱人之所恶此人情所同然不以其道得处富贵则不处不以其道得去贫贱则不去岂君子欲恶之情有异于人哉于人之所欲而不处于人之所恶而不去盖其欲恶有甚于富贵贫贱者惟道所在而已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君子之所以为君子者以其不已于仁也去仁则何自而成君子之名哉盖仁者人之道而善之长未有舍是而可他求者也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是心无时而不存也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主一之功也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好仁非深造者不能故曰无以尚之其次则恶不仁恶不仁是亦为仁者也知恶不仁则知勉于仁矣不使不仁之事加见于其身盖知恶而遏止之也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用力于仁无力不足之患人皆有是道也病不求耳岂患力不足哉又曰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用力于仁者岂可谓天下无之乎特未之见耳所以待天下与勉学者之意反复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可谓弘大而深切矣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君子之过于厚过于爱虽曰过也然观其过而其心之不远者可知矣若小人之过则失于薄伤于忍夫所谓薄与忍者是岂人之情也哉而其失至此则其所陷溺者亦可知矣故曰观过斯知仁矣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人为万物之灵其虗眀知觉之心可以通夫天地之理故惟人可以闻道人而闻道则是不虗为人也故曰夕死可矣然而所谓闻道者实然之理自得于心也非涵养体察之功精深切至则焉能然盖异乎异端惊怪恍惚之论矣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学道者以务实反本为要耻恶衣恶食者其心何如哉外驰如此虽曰志于道岂足与议道乎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适莫两端也适则有所必莫则无所主盖不失之于此则失之于彼鲜不倚于一偏也夫义人之正路也倚于一偏则莫能遵于正路矣惟君子之心无适也而亦无莫也其于天下惟义之亲而已盖天下事事物物皆有义焉义者存于中而形于外者也无适无莫而义之与比犹孟子所谓勿忘勿助长而必有事焉者也孟子言学者之用功而此言君子之存心耳或曰异端无适无莫矣而不知义之比此其所以异于吾儒盖失之矣夫异端之所以不知义者正以其有适有莫之故也盖未有不堕于一偏者若果能无适无莫则所谓义者盖森然自得于物则之中矣
  子曰君子怀徳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君子小人趣向之异故所怀不同大抵公私之分而已怀德怀刑好善恶恶之公心也怀土怀惠苟安务得之私意也然则在上者当显其为比之道德刑之明则君子怀之而天下莫不归往矣不然区区求小人之比已而仁贤不归心岂能致治哉
  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放依也放于利而行者凡事毎求便利于己也怨由不得其欲而生彼虽每求便利而事亦岂能尽利于己哉不得其欲则怨矣其胸次扰扰无须臾以宁也若夫君子正己而已无所求利故无不足而奚怨之萌哉
  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为国以礼其言不让夫子所以哂季路然则能以礼让固为国之本盖和顺辑睦之所由兴也不能以礼让则其为国也将如礼何谓礼虽在天下其将如之何哉是亦无以为国矣
  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患所以立求为可知皆为己者之事也立者所以立其身也可知者实之在己者也若有患其位与人莫己知之心一毫之萌则为徇于外矣不患无位而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而求为可知则君子为己之学盖可知矣若曰使在己有可知之实则人将自知之则是亦患莫己知而已岂君子之心哉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道无不该也而有隐显本末内外之致焉程子所谓如百尺木自根本至毫末皆一贯也若隐显本末内外之致泯然莫别则所谓一以贯之者亦何所施哉夫子之告曾子当其可也曾子盖默识之矣故荅门人之问独举忠恕为言可以见曾子自得之深也夫忠为体恕为用实有是体则实有是用用之周乎物是其体之流行发见而已体用一源故也此岂非一贯之妙欤圣人全乎此天之道也曽子所称夫子忠恕是己贤者求尽乎此人之道也子思所称忠恕是己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喻谓通逹其趣也盖君子心存乎天下之公理小人则求以自便其私而已其所趣所行久且熟也能无喻乎喻则好笃而不可反矣此君子小人之分也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盖莫非为已而已
  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事亲者心存乎其亲听于无声视于无形其体之精矣故几微所形必得于心谏于其未著为易反也见志不从又敬不违河东侯氏曰加诚敬而不违其几谏之初心盖积其诚意如此劳而不怨竭力而不弛也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以亲之心为心也
  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觧见上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以年之盛衰察气之强弱而喜惧存焉亦人子尽心于其亲之一事也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君子以行不逮言为耻故言不轻其出言之不出则其勉于躬行者力可知也夫子惧学者务于言而行有弗笃则趋于薄也故言古之学者盖如此
  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
  凡人事事以节约存心则有近本之意虽未能皆中节而其失则鲜矣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言则欲讷行则欲敏盖笃实自修无一毫徇外之意也言欲讷者畏天命行欲敏者恭天职
  子曰德不孤必有邻
  德立于己则天下之善斯归之盖不孤也如善言之集良朋之来皆所谓有邻也至于天下归仁是亦不孤而已矣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䟽矣
  数必有由而然事君而必君之信己与朋友交而必交情之固是皆为私意之所加而数之所由生也推此可见彼既厌而数不止能无辱与䟽乎












  论语觧卷二
<经部,四书类,癸巳论语解>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解卷四       宋 张栻 撰述而篇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述而不作有所传述而不自作也信而好古言信古而好之也窃比于我老彭老彭亦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者也圣人之发斯言欲使学者稽古务实而不敢苟作也夫以圣人之德之至而其辞气逊让温厚如此学者所宜反复诵味而不厌也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默而识之非言意之所可及盖森然于不睹不闻之中者也在已则学不厌施诸人则诲不倦成已成物之无息也何有于我哉汲郡吕氏曰言我之道舍是三者之外复何有此说于文义为顺盖圣人常指而示之近使学者能于此求圣人于此学圣人则亦可以有得矣然而是三言者其本在于默而识之世之言默识者类皆想像意度惊怪恍惚而曰吾默识矣不知圣门实学贵于履践隐微之际无非真实盖所谓存乎徳行者也
  子曰徳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圣人言以是为忧所以深勉学者也夫徳不修则无以有诸躬学不讲则无以明乎善闻义不能徙则何有于义不善不能改则安于不善而已是岂不可忧乎为学之要不越乎修徳讲学徙义迁善而已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门人可谓善观圣人矣方燕居之际在众人易以怠惰若君子则不至于惰然未免于执持也未免于执持其能申申夭夭乎申申和乐中正也夭夭温裕安舒也一本云申申舒泰也夭夭和洽也圣人声气容色之所形如影之随形无往而不在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夫子梦见周公之心周公思兼三王之心也方夫子盛时庶几道之将行以周公之事业措之天下虽梦寐间亦思存周公之为而若见其人也至于既老而力衰知道之终不可行也故曰久矣不复梦见焉若以为圣人思念周公而见其仪容于梦则是有所滞而不化且周公不可见而见之梦焉亦甚非圣人之心也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涵泳于道履践于徳体切于仁游涉于艺艺者亦以养吾徳性而已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束修始见礼也苟以礼来圣人未尝不诲焉人皆可为圣贤圣人未尝拒其进也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此圣人教人之方也学贵于思思而后有得愤悱者思虑积久郁而未畅诚意恳切形于外也愤则见于颜色悱则见于辞气于是而启其端发其蔽则庶几其听之之専而感之之深也然告之亦举一隅耳必待其以三隅反而后复之此古之教者所以为从容而使人继其志之道也若不以三隅反则是未能因吾言而推类苟遽以复之则于彼亦无力矣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临丧则哀食何由饱哭者哀之至歌者乐之著一日之间二者不容相袭若此也学者法圣人而勉之亦足以养忠厚之心也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用之则行舍之则藏龙徳正中随时隐见者也君子所性大行不加穷居不损其行也岂有意行之而其舍也亦岂有意于藏之因时用舍而道有行藏惟颜子几于化故足以与此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仲由自负其勇不避祸害谓夫子有三军之事惟已可与故以为言夫子因其病而救之以为犯难而轻死非君子所贵盖死或至于伤勇故也临事而惧戒惧于事始则所以为备者周矣好谋者或失于寡断好谋而成则思虑审而其发也必中矣敬戒周密如此古之人所以能成天下之事而不失也岂独可行三军而已哉若徒以暴虎冯河为勇则是轻犯祸害非君子之所贵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夫子谓富不可求非特谓命有定而不可强也谓命有定而不可强虽贤于侥幸而冒昧者然在圣贤之分则未足道也夫子谓富不可求者正以于义不可故耳言使其于义而可虽执鞭之士亦有时而可为矣其如义不可求何则姑从吾所好而已吾所好者义是也然则所安者义而命盖有不必言者矣
  子之所慎齐战疾
  事神莫严于斋用人莫重于战养身莫切于疾故尤致其慎焉夫子未尝亲夫战陈之事也而门人知其所慎者以其平日所言而知其重之也味所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之语则亦可见矣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韶之尽善尽美圣人闻之有所深感于其中盖后世虽有作者虞帝弗可及也已然至于三月之久犹忘味焉则几于不化矣故程子以三月为音字圣人之心不如是其固也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
  叔齐之让伯夷以为伯夷之长当立无兄弟之义而何以为国乎伯夷之不受国以为叔齐之立父命也无父子之义而何以为国乎二人者宁去国而存此矣卫辄之事国人论之以为蒯瞆既得罪于先君而出奔而辄受先君之命宗国不可以无主则立辄而拒蒯瞆可也曽不知蒯瞆父也辄子也父子之义先亡而国其可一日立乎故子贡以夷齐之事为问方是时夫子在卫辄立之事盖难言也赐也微其辞以测圣人之旨可谓善为辞者矣中有所悔慕皆谓之怨其曰怨乎者谓二子委国而去独不顾其宗国而有所悔于中乎夫子告之以求仁而得仁谓二人者求夫天理之安而已夫岂利害之计乎明乎此而后知古人所以处身谋国之宜矣
  子曰饭䟽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君子所性大行不加穷居不损饭䟽饮水而乐之在其中者亦莫不然然则其于外物也何有故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然易曰崇高莫大乎富贵富贵本非可以浮云视惟其非义则浮云耳苟义所当居圣贤固亦居之特所乐不存也一本云濂溪周子尝令学者寻颜子仲尼所乐何事此不可以想象推寻也惟用力于克已是乃求之之道也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夫子未赞易之前易书殽乱传者失其旨五十以学易者夫子之意谓今有所未暇加数年而后可修也程子曰如八索之类皆过也云学云大过者皆谦辞也虽然自夫子赞易而易道始备垂于万世而不过也而后之学者或泥于象数而其义复以不明善乎程子之言曰推辞考卦可以知变象与占在其中矣由辞以求易而明夫所谓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者则庶几圣人学易之旨可得而求也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夫子常教人者诗书执礼也执礼者人所执行之礼所谓曲礼者也以此三者教人使之涵泳践履循循有序性与天道亦岂外是而他得哉在学者用工何如耳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子路以叶公不知圣人且欲拟其形容而未知所对也夫子之意则以为即其近者告之斯可矣夫子盖尝自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独不如已之好学而今所言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者亦好学之至者也然则圣人之所以异于人者果独在于好学耶夫子盖生而知之者而未尝居焉使人知圣由学而可至也然生而好学则是其所为生知者固亦莫揜矣谓圣人所以异于人者在于好学亦岂不可乎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门人见夫子之圣谓生而知之不可跂及也故夫子以是告之使果能好古敏以求之则圣人亦岂不可希哉玩味辞气其循循善诱可谓至矣
  子不语怪力乱神
  圣人一语一默之间莫不有教存焉语怪则乱常语力则妨徳语乱则损志语神则惑听故圣人之言未尝及此虽然就此四者之中鬼神之情状圣人亦岂不言之乎特明其理使人求之于心而已若其事则未尝言之也门人记圣人之所雅言与夫所不语者而垂教焉抑可谓察之精矣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见人之善不善也而皆我师焉古人之学无非为已而己虽然就一人之身而有善有不善焉亦莫非吾师也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此盖进善无穷之意非若老氏以不善人为资而利之也夫有利之之心则是己自陷于不善也毫厘之差君子谨诸
  子曰天生徳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天生徳于予言天命徳于己也天命徳于已桓魋其如之何使不幸而不免于难亦天也桓魋其亦如之何哉虽然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天之生斯人无不具徳于其性也人则自息之耳惟圣人为能全夫天之所命曰天生徳于予而所为与天理无间者亦自可见矣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夫子之道犹天然门弟子学焉而莫及则疑以为有隐夫子从容告之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盖道无不在圣人何隐乎尔所谓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盖视听言动之际无非教也二三子苟能体之自近而用力焉则知圣人果无毫发之可隐也在二三子勉之何如耳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圣人之教人不越乎是四者学文则知广敦行则身修忠信则徳进学者勉于是则内外交益日有所进而月有所将也忠信本一事而谓之四教者忠则实诸已信则笃诸人在学者之成身当以为两事而并勉也文居其首者教以博文为先也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圣人君子以学言善人有恒者以质言圣人者肖天地者也君子者具其体而未能充尽者也故圣人不得而见得见君子斯可矣善人资禀醇笃无恶之称有恒者则能谨守常分而已故善人不得而见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以善人之质而进学不已圣盖可几有恒者力加勉焉亦足以有至也若夫已无而以为有已虚而以为盈在约而以为泰则是骄矜浮虚不务实者其能以有恒乎未能有恒况可言学乎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此圣人爱物之心也钓而不纲不欲尽物也弋不射宿不忍乘危也于此亦可玩味圣人之仁心矣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天下之事莫不有所以然不知其然而作焉皆妄而已圣人之动无非实理也其有不知而作者乎虽然知未易至也故又言知之次者使学者有所持循由其序而至焉多闻择善而从多见而识其善此虽未及乎知之至然知之次也择焉识焉而不已则其知将日新矣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已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以互乡之俗恶而童子又非得与先生长者抗礼者而夫子见之故门人惑焉夫子谓其进之志则善与其进之志善也而不与其退而不善也若于进而志善之时以其退而不善而拒之则何甚也圣人之心天也其有己甚者乎则又反复言之谓凡人洁已以进则当与其洁耳固不可保其往也此所谓显比王用三驱至公之心也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岂远于人乎患人不欲之耳欲之斯至不曰至仁而曰斯仁至矣盖仁非有方所而可往至之也欲仁而仁至我固有之也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他国之大夫问吾国之君知礼与否则但可告之以知礼而已及巫马期以司败之言告则又岂可谓取同姓为知礼乎若言为君隐之意则浅露已甚而失前对之本意矣故但引已之过而已然而取同姓之为非礼其义固已在其中矣圣人辞气之间其天地造化与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歌者歌诗也于其歌之善也使反之而后和非独与人为善也反复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至于再三则所以感人者益深矣是亦所以长其善也与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言文吾无不与人同者于躬行之君子则未见圣人之意欲使学者不但既其文而务孚其实也夫所谓文者威仪艺文之事可得而见者也躬行之实则在夫缜密笃至存乎人之所不见者也此颜闵之徒所以独出于众人者欤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夫子虽不居圣然玩味辞气其所以为圣者亦可得而见矣夫尽仁道者圣人也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圣人之仁天之无疆也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祷久矣
  子路请祷而夫子告之以有诸盖欲子路深省夫祷之理也苟知其有是理则知夫子之何用祷也而子路未之达独举诔以为证于是从而告之曰丘之祷久矣盖祷者悔过迁善之意平日之思虑云为神之听之未尝斯须离也一有未顺则逆于神理是则当祷也若夫圣人之心则所谓天且弗违而况于鬼神乎独曰丘之祷久矣辞气谦厚而所以启告子路者亦至也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
  奢俭皆为失中奢则不孙为其矜夸也俭则固为其拘执也虽然固之为病特未能趋于中耳而其所为自守者犹近本焉至于不孙之为害则驰骛畔散恶之所由起也圣人斯言非勉学者为俭而已也盖使之知夫奢之为害之甚而俭犹可取则庶有得于务本趋约之意云耳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正已而不求诸人故坦荡荡徇欲而不自反故长戚戚坦荡荡非谓放怀自适无所忧虑之谓也谓求之在已而无必于外故常舒泰云耳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和顺充积则其发见必温然温而厉也徳盛者其威必著于外然威而不猛也从容中理者其貌必恭然恭而安也温而不厉则和而无制有害于温矣威而猛则为物所惮有病于威矣恭而不安则不可以持久有损于恭矣从容而全尽者其惟圣人乎门人形容至此亦可谓善学矣
  泰伯篇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三让程子曰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夫泰伯之让诚难知也以君之元子而弃宗国以逃身本中夏而从夷狄之为不亦冒先王之大禁欤而泰伯安然行之非圣人孰能明其为至徳也至徳谓徳之至也泰伯知文王有圣徳天之所命当使天下被其泽故致国于王季为文王也故曰以天下让言其至公之心为天下而让也变而止乎中非达权乐天者其能与于此乎惟其事情深远故民无得而称而圣人独知其为至徳也或曰泰伯之心知文王得国则周必有天下乎非然也以是存心则是利夫天下者也泰伯知文王得国则天下必被其泽而已至于周之有天下则泰伯岂加毫末于此哉此又不可以不知也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恭慎勇直皆善道也然无礼以为之本则过其节而有弊反害之也盖礼者其节之存乎人心者也恭而无礼则自为罢劳慎而无礼则徒为畏惧勇而无礼则流于陵犯直而无礼则伤于讦切然则其弊如此其贵于恭慎勇直者何哉盖有礼以节之则莫非天理之当然无礼以节之则是人为之私而已是故君子以约诸已为要也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君子谓在上者也笃于亲而民兴于仁故旧不遗而民不偷盖仁义之心人皆有之有以示之斯感而应矣夫上之人所为若是者非为欲以动民而为之也敦笃于吾之所当为而其应自尔也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曾子当死生之际其言如此与易箦之意同盖安死顺生纯是义理也启手足之义示保其身而无伤也战兢临履曾子平日之心敬而无失至是而知免于戾所谓全而归之也夫以形体言之且不可伤则其天性可得而伤乎举其显而隐者可知矣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曽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所贵乎道者三事谓其动容貌而能循于法则也正颜色而根于诚实也出辞气而不悖于伦理也此三者岂可骤为而强致哉必也平日庄敬笃实涵养有素而后其发见乃能如此此所贵夫道也若此则礼之本既立矣至于刑名度数之事则付之有司使任职焉可也盖本既立则末无不举矣意者孟敬子务详于末而未知其本故欤一本云或曰此与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之意同乎曰有异哉夫子之言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曽子之言存于中而以正其外者也学者当识内外交正之意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乐善而无厌也有若无实若虚有善而不居也犯而不校不动于血气而安于理也非心不违仁者其能之乎尝从事于斯者盖颜子由克已以至于无我也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可以托孤可以寄命与夫临大节而不可夺非刚毅笃实者其能之乎曰君子人与疑辞也君子人也断辞也言其人虽未尽君子之道而节操若是可以谓之君子乎盖谓之君子则可也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已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弘有宽廓之意毅有特立之意弘与毅相须者也士之所任者重而其道远非弘毅则何以胜其重而致其远乎所为任之重者以仁为已任故也仁者人之道为士者求所以尽人之道其任重矣然所为仁者其道盖无穷非可以易进而速成也用力以终吾身焉顾所至何如耳然则非弘毅其可哉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此学之序也学诗则有以兴起其性情之正学之所先也礼者所据之实地学礼而后有所立也此致知力行学者所当兼用其力者也至于乐则和顺积中而不可以已焉学之所由成也此非力之可及惟久且熟而自至焉耳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此言圣人能使民由是道而不能使民知之也凡圣人设教皆使民之由之也圣人非不欲民之知之然知之系乎其人圣人有不能与故曰不可使知之然使之由之所谓知之之道固在其中矣盖有由之而不知者未有不由而能知之者也然则孟子所载放勲之言曰使自得之者与此异乎无以异也盖曰自得则亦系乎彼而已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好勇则果于为如是而疾贫能无为乱乎不仁之人疾之过甚无所容身能无为乱乎此二者在上者不可以不知也先王有以厚民之生使其有勇者不至于疾贫有以养其不才使其不仁者不至于无所容斯已乱之道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此言才美之不足恃当以徳为贵也古之圣人如周公者才艺之多故借以名之骄则无以来天下之善吝则不能与人共由于善虽才美如周公亦何为哉盖骄者气盈挟其有也吝者气歉怀不足也害徳者固多端而二者其縂目也盖徇于血气者不失之盈则失之歉耳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榖者取其成实之意故以训善焉善者实也三年学矣而不至于善善之难得也如此然则可不孜孜以自强乎为仁由已勉而不舍自有所至固不可以预期岁月而逆计所成也圣人勉学者之意深矣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此章言士之自处当如是然笃信好学其本欤惟笃信好学而后能守死善道盖非见善之明则其能守之而不易乎危邦不入者不入其国也乱邦不居者虽在其国而可去之也有道则见道可行之时也贫贱则可耻以其无可行之实故也无道而隐道不可行之时也富贵则可耻以其屈巳而丧道故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止其分也谋其政云者巳往谋之也若有从吾谋者则有时而亦可以告之矣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圣人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师挚实传其声音者也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狂者进取侗者未有知悾悾者拘执然是三者有可以进学之理盖进取者不为枉曲而直可取也未有知者不敢自以为能而愿可取也拘执者不敢食其言而信可取也由是而教行焉则可救其所短而进之于道若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则又巧伪生于其间并与其可取者而去焉无为足望矣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学者当常怀不及之心怀不及之心犹恐夫心之或放也况于自是自恕者乎以一善自居以一知自喜自足者也今日不为曰姑待明日小事故过曰为其大者自恕者也此皆人欲所由长而本心所由失也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舜禹之有天下岂有一毫与乎其间哉天与之人与之耳天与之人与之舜禹顺乎天人之心而履乎其位于我何加哉此其徳所以为巍巍也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此章言帝尧君道之大也天下之巍巍崇高者莫若天之为天也而尧法则之曰则之则无一毫不与天相似矣尧之道荡荡广大无所不该而其用则密故民无得而名民虽无得而名然巍巍之成功焕乎之文章不可揜也盖其功业文章乃其道之显见者也其至赜者不可得而窥而其至显者不可得而隐天之道然也圣人之道然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
  此所谓才者言能全尽夫天生此民之才者也如左氏称才子必齐圣广渊明允笃诚之类舜之五臣武王之十乱皆相与共成天下之治者非但可任一职而已也邑姜助成正家之事而天下治焉亦妇人之有圣徳者也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非特文王也武王之初亦然故统言周之至德不但曰文王也盖纣未为独夫文武固率天下以事纣者也三分天下有其二天下之归往如此而翼翼小心以尽其臣子之恭非徳合中庸者其能之乎故称至徳也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禹之有天下无所与于已故饮食则菲衣服则恶宫室则卑所欲不存焉而于事神之际则尽其诚于朝廷之礼则尽其敬于保民之事则尽其力皆所以成其性耳惟其不存于彼故能克尽于此再言其无间者言其无可得而议如此也此与恶旨酒而好善言之意同禹之为圣本由学而成皆其工夫至到者也














  论语解卷四
<经部,四书类,癸巳论语解>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觧卷五       宋 张栻 撰子罕篇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夫子之言明其义之所当然耳义所当然则亦无不利者夫子特罕言之也至扵命与仁凡夫子之所言何莫非是理而何隐乎尔也在学者潜心何如耳然夫子未尝指言之也谓之罕亦可矣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达巷党人大孔子之博学而疑其不能以遍成也夫岂知本末精粗一以贯之之道哉故夫子但举一艺自居而又扵艺之中复居其次者以见夫道之无乎不在若善观圣人则扵此亦可以得之不然则愈失之也其言则谦而不居其意则完备矣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圣人扵斯世岂有意扵从违哉皆道之所在焉耳于其俭则不嫌扵从俗扵其泰则不避扵违众圣人之意盖可见矣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圣人岂独无意哉盖发扵心者莫非实理无一毫私意也若有所作为皆私意耳必者必欲其然也固者执而不化也我者有已也意与我相近必与固相类然而不同也意则发见而我则其所存也必则期扵事之前而固则凝于事之后也毋字与无通夫子之扵四者非待有所禁止盖自无有耳绝云者无之甚也然四者之病始扵意而成扵我故大学之道必在于诚其意
  子畏扵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䘮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扵斯文也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文也者所以述是道而有传也文王既没文不在兹圣人以斯文为已任也已之在与亡斯文之䘮与未䘮系焉是二者岂人之能为哉天也不曰䘮已而曰䘮斯文盖已之身即斯文之所在也方夫子畏于匡之时所谓易诗书春秋皆未讨论也故以为天之将䘮斯文则后死者不得与扵斯文夫使后死者而果不得与扵斯文则其不免扵难亦非匡人之所能为也汲郡吕氏曰畏者有戒心也
  太宰问扵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太宰见夫子多能而疑其圣者在此故云然子贡则谓夫子盖天命以大圣之质多能特其馀耳夫子闻之恐太宰谓圣必待多能则甚有害也故谦以自居其意则欲太宰知夫多能虽不害其为君子然为君子不在多能也故曰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谓不试扵事业故所见者艺而已门人载牢所记夫子之言扵此申前章之意也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扵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此章之意亦恐学者以圣道为高远而圣人为有隐也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谓尔以为吾有馀知乎盖无馀知也凡所以告二三子者无不尽矣虽使鄙夫持空空之质而问所以告之者亦未尝不就其两端而无不尽者焉盖语近而其远者未尝不具焉语卑而其高者未尝不存焉形而上曰道形而下曰器而道与器非异体也圣人有隐乎尔哉在学者体之何如耳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非必凤至图出而后为至治之世凤至图出盖治世之徴也圣人斯言叹明王之不兴而道之终不行耳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爱敬生扵中而形于外惟圣人为能有常而无失也扵齐衰哀有䘮也于冕衣裳贵达尊也扵瞽者矜困穷也推之则帝王所以治天下之纲要也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未由也已
  仰之弥高愈探而愈觉无穷也钻之弥坚愈进而愈觉难入也瞻之在前则若不及忽焉在后则又过之盖得其中为难也非工夫深至者其能发是言乎虽然其高未易攀也其坚未易入也圣人之中未易可得也而夫子则循循然善诱人从容不迫以其序而进之其所为循循善诱者不过博文约礼而已博文者使之集众义扵见闻之间也约礼者使之宅至理扵隐微之际也一作博文格物致知也约礼克已复礼也博而约学之大端不越是矣惟夫子循循善诱如此故使我欲罢不能焉盖自不能以已也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尽吾之才以极其至则见夫所立之卓尔必曰如有言其始见之端的者然也卓尔者其圣人之中欤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言已虽见是而不能遂止扵是盖诚者天之道由诚之而进非大而化不能以与此盖至此非力之所能为也此颜子之所以喟然叹欤反复诵味此章则颜子学圣人始终之功孔子教人先后之序与夫圣人之道之至皆可得而研求矣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扵臣之手也无宁死扵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子路欲为臣之意以夫子尝为大夫有家臣以任其䘮事盖不为过意欲尊其师也不知方是时夫子退而闲处无家臣之时也因疾之病而强为之是欺而已理不应有而强使之有故曰欺天子路孔门之高弟而所见若是之偏者盖意有毫厘之差则流扵欺诈而不自觉耳故君子战兢自持而每惧其或偏也
  子贡曰有美玉扵斯韫匵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子贡以美玉为喻疑夫子将终藏不售也夫子则以君子岂不欲用于世乎其不轻售者待其可耳子贡谓求善贾则非矣待贾者循乎天理而求善贾则已心先动矣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欲居九夷与乘桴浮海之叹同或人未之喻则以为真欲往也故疑其陋以为不可居夫子之所以告之者乃行乎夷狄之道盖忠信笃敬无入而不自得也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圣人未删诗以前篇章交错不以其序者亦多矣故反鲁之后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独举雅颂盖其大者耳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䘮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扵我哉
  此章视之若易能然行之而无憾则未易也盖扵天理之当为者求尽其道而扵人情之易动者不逾其则虽圣人亦极乎是理而已夫子之教人每指而示之近使之有履践之实人人皆可勉焉行而有至则存乎其人充尽则圣人矣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舎昼夜
  此无息之体也自天地日月以至扵一草木之微其生道何莫不然体无乎而不具也君子之自强不息所以体之也圣人之心纯亦不已则与之非二体矣川流盖其著见易察者故因以明之
  子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
  好徳因人之秉彛而目之扵色亦出扵性也然此则溺其流而不止彼则汨其情而不察是何欤则以夫物其性故耳故君子性其性而众人物其性性其性者天则之所存也物其性者人欲之所乱也若好徳如好色则天则存而人欲遏性情得其正矣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虽覆一篑然进则不可量虽馀一篑然止则无所望学以成徳为贵也止者吾止也进者吾往也进止系乎已而由人乎哉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
  若以不惰为専心致志则其他门人高弟亦能然何独回也所谓语之而不惰者谓不惰其言也盖颜子闻夫子之言默识心通躬行实践是夫子之言昭明发见扵颜子日用中也此之谓不惰
  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此颜子既没之后夫子称之之辞也盖其日进无疆扵圣为几矣然未至扵圣则犹有所进焉至扵圣则止矣所谓止者大而化之止扵中而成乎天也此颜子所以有虽欲从之末由也已之叹与横渠张子曰未至圣而不已故仲尼贤其进未得中而不居故惜乎未见其止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养苗者不失其耘耔无逆其生理雨露之滋日夜之养有始有卒而后可以臻厥成或舍而弗耘或揠而助长以至扵一暴十寒则苗而不秀秀而不实矣学何以异扵是有其质而不学苗而不秀者也学而不能有诸已秀而不实者也夫仁亦在夫熟之而已矣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后生可畏以其进之不可量也然苟至扵四十五十犹扵道无所闻则其不能激昂自进可知因循至是则亦无足畏者矣辞气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间学者所宜深味也虽然有至扵四十五十而知好学如中庸所谓困知勉行者圣人犹有望焉若后生虽有美质而悠悠岁月则夫所谓四十五十者将转盼而至可不惧哉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法语之言明义而正告之也如孔子对齐景公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类是已巽与之言委曲而开导之也如孟子告齐宣王是心足以王矣之类是已自非肆扵恶而无所忌惮者其闻法语之言也能无面从乎其闻巽与之言也能无悦扵心乎然而闻善者将以善其身也扵法言则当佩服躬行而改其未合者扵巽言则当䌷绎思虑而究其所以然者若是斯有以善其身矣苟惟心悦而不绎其故面从而不改其非则亦何有扵已哉故虽圣人亦末如之何也
  子曰主忠信无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
  成都范氏曰如此类皆夫子所常言弟子各以所闻记之故又见扵此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志者中有所主也三军虽众其帅可夺者资诸人故也匹夫虽微有志则不可夺者存诸已故也夫使志而可夺则不得谓之志矣虽然此所谓志谓守其道而不渝如虞人非其招不往之类是也若守认私意而不知徙义则是失其所主谓之任意则可耳非志也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此不可作细事㸔惟不忽于卑近实用力扵斯者乃知其末易耳盖人惟有已而有物有物故有忮有已故有求不忮不求则私欲不行而善道可进将何用而不善子路闻夫子之言以为道如是足矣遂有终身诵之之意夫不忮不求非不善也而子路终身诵之则不足以为善矣盖不忮不求之外必有事焉至扵圣不可知皆由道而进也苟终身诵夫不忮不求而已则亦不过扵利仁者之事而有所止也圣人先后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所以成徳达才之道可谓至矣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
  力量之浅深平时未易见也惟当利害艰难之际则可见其所守者矣人徒见其临事之能处也而不知其自守之有素也松柏之质坚刚矣独扵岁寒之时而后人知其后雕耳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三者天下之达徳君子之所以成身也不惑者见理明也不忧者其乐深也不惧者守已固也然固有不惑不惧而其乐未充者涵飬其徳性未至也不忧其深矣乎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志扵正而不他然后可与共学而由其序然后可与适道有诸已然后可与立充实积久理明义精然后可与权事事物物莫不有中中者天理之当然不可过而不可不及者也毫厘之差则失之矣何以取中而不失乎所以贵扵能权也权者权其轻重而适其平之谓此君子所以贵扵时中也或者不知权之所以为中乃指为反经合道夫经者道之所以为常也权者所以权其变而求合夫经也既反经矣尚何道之合乎以至于尧舜之禅汤武之伐周公之诛盖亦如夫夏葛冬裘饥食渴饮当其可而已非理明义精畴足以识之哉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此夫子所删去之诗亦非今所存唐棣篇中语也其意则以为唐棣之华则翩其反矣非不尔思而室则远矣夫子谓道非远人特未之思耳以诗语之未安也故删而不取详味夫子斯言辞则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意盖无穷也夫道以为易知乎则精微之际未易可择也以为难知乎则其天然之理本自不隐也曰易则学者将忽而不克究曰难则学者将怠而不知进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而显微之几循求之序亦涵蓄而备尽矣
  乡党篇
  此篇所记扵夫子言语容貌衣服饮食之际可谓察之精矣门人亦善学圣人哉盖圣人之道如是其高深也茫然测度惧夫汎而无进徳之地也故即其显见之实而尽心焉存而味之则而象之于此有得则内外并进体用不离而其高深者为可以驯致矣真善学圣人者哉百世之下读是篇者亦可以知所用力也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
  恂恂信顺之貎似不能言者自卑而先人也信顺而贵让处乡党之道则当然也
  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惟谨尔
  便便扵事敬肃也言惟谨扵言简严也在宗庙朝廷则当然也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河东侯氏曰訚訚中正而敬也侃侃和乐而敬也敬一也訚訚侃侃上下之交也
  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此君在位之时在朝在庙燕见皆然也杨氏曰踧踖不敢宁处也张子曰与与容色不忘向君也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色勃如者变色也足躩如者改容也承君命而起敬也揖所与立左右手顺所向也衣前后襜如左右手而衣亦随之合节也趋进翼如如翼之张也宾退必复命者敬终其事而纾君敬也此皆为摈相之时容节然也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
  入公门则改容而不敢少肆非必君之在焉也立不中门避所尊也行不履阈行以度也行不履阈非独入公门为然特扵此记之耳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过位亦君不在焉之时也其言似不足者虽在君虗位之前与人言亦不敢少舒也夫君不在焉而庄敬也如此则其事君之诚可知矣若以为虗位而不之起敬则履霜坚冰所致有不可胜言者矣
  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抠衣而升公堂则容改矣屏气如无息心荘而气肃也出降一等色始舒也没阶翼如复位踧踖始终以敬也自摄齐升堂以下升而有事扵公堂之节也自出降一等以下降归其班列之节也此君在之时也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礼有容色私觌愉愉如也
  执圭鞠躬如不胜敬其事若不克也上则如揖下则如授升降之容也勃如战色戒惧也足蹜蹜如有循不举足而曳踵也此皆以重圭之故也大夫聘扵他国则执圭享礼有容色程子曰享燕之时一扵荘则情不通此既聘而享之时也私觌愉愉如也既享而私觌则又和悦矣自其在宗庙朝廷以下皆孔子为大夫时出入起居之节也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䙝服
  绀齐服緅练服不以饰别嫌疑重䘮祭也红紫间色不以为䙝服君子无时不居正也范氏曰言君子则不独夫子凡君子皆当然
  当暑袗绤𫄨必表而出之
  袗单也表而出之孔氏曰加上衣也盖嫌其见体耳一衣服之间莫不有义存焉岂苟云乎哉
  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
  内外以称也君子恶夫不称也
  䙝裘长短右袂
  孔氏曰裘长主温袂短便事
  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
  程子曰疑上文当连齐而言故曰必有盖齐日不用常日之寝衣所以致其严也长一身有半因是而言寝衣之制也
  狐貉之厚以居
  尹氏曰居家居也家居取其适扵温而已若夫接宾客之际固不可
  去䘮无所不佩
  异吉凶也佩亦有所当佩杨氏曰佩非特玉而已盖若觽砺之类皆佩焉
  非帷裳必杀之
  杨氏曰裳亦有杀惟朝祭之服用正幅如帷然则不杀盖朝祭之服义取扵正幅而已其他固当杀也
  羔裘玄冠不以吊
  吊必变服称其情也
  吉月必朝服而朝
  程子曰孔子在鲁致仕时月朔朝也盖虽致其事而犹往月朔之朝尽为臣之恭也
  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
  明衣布孔氏曰沐浴衣也此正与必有寝衣义同必有寝衣合在此句下变食迁坐盖皆变易其常致敬而不敢遑宁也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食饭也或曰厌当作平声言不待精细者而后属厌也盖圣人扵饮食非有所择也苟非如下所云不食之类则食无精粗皆可以饱耳
  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醤不食
  饐伤湿也餲味变也馁溃而耗也败渝而坏也色恶非其本色也臭恶失其芬香之正也失饪失生熟之节也不时非食时也割不正觧牲之不以其制也不得其醤调味之不以其宜也割不正疑是谓燕享之时耳夫饥而食天之理也圣人所欲不存岂有一毫加意扵此哉而有所不食者亦以其理之所未安耳盖从容乎天则如此
  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
  食以五榖为主肉气不可使胜榖养生之道则然也彼徇于味者则岂是之思哉饮酒随其多寡之分主扵不及乱而已程子曰不独不可乱志只血气亦不可使乱浃洽而已可也沽酒市脯不食谢氏曰与康子馈药不敢尝同意食不去姜辛甘皆所以养亦不可阙也不多食食以节也圣人卫生之严如此非私其身也盖无乎不尽其道而已在他人非慢易以轻身则取利以自私而已
  祭扵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公家之祭不宿肉受神惠扵公所欲亟以及人也家祭之肉不出三日惧其或败而起人之䙝易非事神之道也故或出三日则宁不食焉一本云出三日则人将不食而厌弃之非所以敬神之意也
  食不语寝不言
  先儒谓自言曰言答述曰语専一扵寝食非言语时也
  虽疏食菜羮瓜祭必齐如也
  食必祭先农菜必祭先圃盖报本之义故物虽粗薄而扵其祭也必亦致其严肃焉诚之所存非徒然也
  席不正不坐
  正扵外所以养其中也举此一端他皆然耳
  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
  少而从长顺也举此一端馀可见也
  乡人傩朝服而立扵阼阶
  礼之有傩所以驱攘疠气有是理故有是事也朝服而立扵阼阶敬其事且以存室神也
  问人扵他邦再拜而送之
  诚扵其所问也
  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逹不敢尝
  大夫有赐拜而受之礼也未逹而不敢尝谨疾也不以告则害扵直故敬受而直告之扵此一事之间而得三善焉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仁民爱物固有间也方退朝始闻之时惟恐人之伤故未暇及扵马耳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
  敬君之赐也正席而尝以示变也用之祖考示不敢易也杨氏曰食则或恐馂馀故不敢祭惟腥乃可熟而荐也生则畜之以待有事无故不敢杀也
  侍食于君君祭先饭
  程子曰恐君之客已也盖礼赐之食而君客之则命之祭然后祭今于君之祭已即先饭如为君尝食然恐君之客已而不敢当也必先饭者以食为先也
  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
  虽不兴不忘恭也
  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孟子曰孔子当仕有官职而以其官召之也若非当仕而以其官召之则君之召也固当度义而行度义而行乃所为敬君而不敢欺也
  入太庙每事问
  觧已见上
  朋友死无所归曰扵我殡
  无所归谓无亲戚任之者则其责在朋友矣
  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朋友与已敌其通有无盖常义也故其馈虽多可以无拜扵祭肉则拜之重其先也
  寝不尸居不容
  寝不尸体不肆也居不容安舒而已非惰也一本云门人之察圣人其详至扵寝处之际无不尽者昔人之学固如此哉
  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䙝必以貎狎谓与之习熟者䙝谓见之频数者
  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
  此车中之容哀有䘮重民数也
  有盛馔必变色而作
  不虚其礼意也
  迅雷风烈必变
  敬天之怒也
  升车必正立执绥
  此升车之节也一说引曲礼君出就车则仆并辔授绥绥所以总辔者也四马两骖凡六辔揽之为难故以绥总之然后便扵执立不正则辔有掣纵故必正立而后六辔均调
  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
  三者非独恐其惑众也盖以其非在车之容故耳夫道不可须㬰离可离非道是无往而不为道也圣人言语容貎衣服饮食至纎至悉之间无不尽其节非圣人之循之也圣人之徳之盛固无非道之所存也在学者之进徳则当以圣人为准的致精扵事事物物之间谨其节而求所以勿失者焉故中庸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
  此非止为事君而言色斯举矣炳先见扵几微也翔而后集从容审度而后处之也若是则悔吝何由而至乎
  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横渠曰雌雉鲁俗一时所贵仲尼伤薄俗易流所美非是仲由不达乃具羞以馈三嗅者示众好之必察也不食者知所以美之非美也











  论语觧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觧卷六       宋 张栻 撰先进篇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野人君子由后人之称也前人于礼乐务其质而于文有所未足后人则习其文而日盛矣惟其文之盛故以前辈为野人而自谓为君子文胜而过质则于礼乐之实反有害故圣人思反本而有从先进之言程子曰若用于时救文之弊则吾从先进小过之义也今也纯俭吾从众奢则不逊俭则固与其不逊也宁固此之谓也或曰然则从周之说奈何盖文莫备于周大体固当从周而其末流文胜之弊则不可以不正也从先进与从周固各有义耳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徳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从夫子于陈蔡者自颜渊而下当时偶不在门故夫子思其时人才之盛而称之所谓言语政事文学皆由一道入而有所自得者至于德行则默而成之以造其全盖不可以一事名也彼三者未免利仁之事进乎德行者则安仁之事也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常人闻夫子之言不能疑而问与问而不当固无所助也学者则有助矣疑而问问而益得以发其精微若子夏之起予是也谓颜子非助我者以其于吾言无所不说盖回闻夫子之言无不得于其心而无疑之可复故也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间与禹吾无间然之间同凡有所未尽则有间而可言处之尽其道人无得而间然也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三复白圭之章其感于中者深矣谨言如此则谨行可知言者人之所易故也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必若颜子而后谓之好学他人皆不得与焉则圣门问学之方盖可知矣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圣人正大之情天地之情也才不才亦各言其子谓才与不才虽异而彼此均为其子也鲤虽不可以并渊然在已则子也无椁则亦已矣渊虽贤而父之葬子也亦称家之有无而已又何必强为之椁乎夫子视渊固犹子也不得舍车于鲤则亦不得舍车于渊矣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谓天之丧已者以颜渊之死而卜天意惧斯道之不传也哭之恸而从者曰子恸矣门人恐圣人哀之过也圣人有过乎情之至而不自知其恸故曰有恸乎然谓非夫人而谁为则其节固在乎其中矣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葬以礼者谓得其理也颜子箪食瓢饮居于陋巷及其死门人乃欲厚葬之则失其理矣夫子止之而不可得谓回虽视予犹父而已不得视之犹子以有颜路故也其曰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其诚于幽明之际如此颜子之在圣门门人莫先焉故于其丧也门人记夫子之所以处之者甚详所谓仁之至而义之尽者也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人以鬼神与死为异事而不知其为常也盖不越于理而已由聚散故有死生由幽明故有人鬼能事人则能事鬼矣知生则知死矣事人者事君事亲事长之类是也知生者知所以生也然则所谓事鬼神之理与死之理岂外是乎哉故君子之于学务于其近而已而其远者莫之能违也若异端则以鬼神与死别为一说惊怪恍惚而其失莫之穷也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一于笃敬故訚訚进于和乐故侃侃直而果故行行有诸中形于外莫揜也故夫子乐其实焉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谓如由之气象盖有不得其死之理此为疑之之辞而因以警之也孔悝被劫子路死之诚不可以不死谓之不得其死不可也然其从孔悝则有为之死之理始择之未善也则不几于不得其死乎若比干则可谓得其死者矣然则求生以害仁者谓之不得其生可也子路虽不得其死而与是类固不可同日而语矣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先儒谓长府为藏货财之府货财之府无故而改为得无示人以崇利聚敛之意乎故闵子以为当仍旧贯而不必改也言必有中者中于理也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以瑟为言者盖瑟之声音象其中之所存也子路之气禀偏于刚虽其学之有至气质不为不变然于其所偏终有化之未能尽者在圣人之门为有未和也斯言所以警子路而进之而门人闻此遂有不敬子路之意盖未知子路之所至与夫圣人发言之意也故复从而开晓之夫自得其门而入以至于升堂其为次序浅深亦已多矣其于用力亦可谓至矣独未及夫阃奥之地耳由室而言在堂者则为未至所当勉以进也由宫墙之外而望其升堂者则不亦有间乎圣人斯言非特以发明子路亦所以使门人知学之有序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子张高明故常开扩子夏敦笃故常收敛开扩则未免于有过收敛则未免于有不及然二子之过不及甚微特未得其中而已夫子谓过犹不及过与不及为未得其中则均也今以论语所载二子之言行观之其所过与不及者盖亦可得而见矣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此哀公十年用田赋之事也冉有时为季氏宰考之国语盖尝以此事访于夫子而卒莫之救以冉有为宰之时而季氏之赋倍他日此夫子所以有聚敛附益之叹而孟子又发无能改于其徳之论也冉有既为季氏之臣所当救正其非使之由于法度今既不能正而又顺其所为私门益以封殖则公室益以衰弱此求之所以得罪于圣门为深也原求所以至此盖不能如闵子见几而作因循陵迟而不自知也有志于学者亦鉴诸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愚则専而有所不通鲁则质而有所不敏辟则文烦喭则气俗此皆其气禀之偏夫子言之使之因其所偏矫厉而扩充也然曽子之鲁其为学笃实故卒能深造于道非唯质不足以病之而适所以成之也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颜子之庶几于圣人以其屡空也空者意必固我不留于中也然犹曰屡焉特未若圣人之纯焉耳圣人则绝四矣颜子不贰过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者也赐不受命而货殖赐之货殖亦岂如他人哉特未免有意于丰约之间耳此则于天命之自然者为不能受其正而其聦明所及亿度而多中焉以其资禀之高故也然亿而屡中则不能以皆中也苟惟天理之安则不待于亿而无往不中矣圣门惟子贡聦明亚于颜子故圣人尝问以与回孰愈而于兹又发此义所以进之者远矣程子曰此亦子贡始时事耳其晚岁所进盖不可以是论也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程子曰所谓善人者不为不善也故不必践旧迹而已有不善则能改之矣虽然亦不能造道之远奥也苟能之则贤远也不止为善人而已或曰善人者未能有诸已乎曰不能有之则安得善然所谓有诸已者盖亦有浅深故善人谓其不能有诸已则不可然谓其尽夫有诸已之道则亦未也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荘者乎
  惟其言之笃厚是与当与其君子者乎与其色荘者乎君子谓行称其言者色荘谓行违于言居之不疑者此言取人当听言而观行也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闻义固当勇于为然有父兄在则亦有不可得而専为者若不禀命而行则反伤于义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其勇盖如此于所当为不患其不能为也特患为之之意或过焉而于其当禀命而行者有所阙焉耳若冉求之资禀失之弱不患其不禀命也患其于所当为者逡巡畏缩而为之不力耳圣人一进之一退之所以约之于义理之中而使无过不及之患其成徳逹才之道可谓至矣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夫子以颜子之后而忧其或不免若颜子之言之意则谓夫子免于难则已亦何敢果于死圣人微服而过宋为死之伤勇故耳则颜子亦乌得果于死哉然或不幸而不得免焉则亦有之矣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曽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季子然乐由求之从已而称之为大臣故夫子小之而为之言大臣以道事君之事道谓正理不可谓不合于正理也有不合于正理则为大臣者必从而止之由求为季氏之臣坐观其失而不之止是不以道事君也直尸禄备数而已故曰具臣然则从之者与季子以其不能止则当无不从也方是时季氏无君之心已著矣谓弑父与君亦不从者非惟言由求所长抑可以使之闻而惧也或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何必由求而能之曽不知顺从之臣其始也惟利害之是徇而已履霜坚冰之不戒驯至蹉跌以至于从人弑父与君者盖多矣如荀彧刘穆之之徒其始从曹操刘裕之时亦岂遂欲弑父与君哉惟其渐浸顺长而势卒至此耳虽然自弑父与君以下苟一事不以道而苟从之皆为失大臣事君之义如由求未免乎是也至如他人之因循以䧟于大恶则由求不至乎是也然在圣门固亦不免于具臣之讥矣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子羔学未充而遽使为宰其本不立而置之事物酬酢之地将反戕贼其心矣故夫子有贼夫人子之叹夫民人社稷固无非学而学固不独在于书籍之间然学必贵于读书者以夫多识前言往行古之人所以畜徳者实有赖乎是徳立于已而后可以言无适而非学也至于上圣生知之流冝莫待乎读书矣而夫子毎以好古为言盖圣虽生知而亦必由是以成之也如子路之言将使学者以聦明为可恃而无复敦笃濳泳之功其甚至于废古而任意为弊有不可胜言者原子路发是言特御人以口给耳而不知其失之若此也故夫子曰是故恶夫佞者所以责之之深也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曽晳后曽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惟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惟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圣人因四子侍坐之际从容以问之将使之深省且有发也三子之对皆非偶然而为是言所谓可使有勇且知方者盖有勇而无义则乱勇而知方教之所行也所谓可使足民者使百姓均平无不足之患也言三年而可使如此其先后条贯素定于胸中而知其然也所谓愿为小相者习乎先王礼文之事也三子者自体察其力之所至此皆言其实也向使用力不素骤闻圣人之问非茫乎无所措则泛然肆其说矣至于曽晳则又异乎是其鼓瑟舍瑟之间门人记之如此之详者盖已可见从容不迫之意矣言莫春之时与数子者浴乎沂水之上风凉于舞雩之下吟咏而归盖其中心和乐无所系累油然欲与万物俱得其所玩味辞气温乎如春阳之无不被也故程子以为此即是尧舜气象而亦夫子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之意也晳之志若此自非其见道之明涵泳有素其能然乎然而未免于行有不揜焉则以其于颜氏工夫有所未能尽耳夫子以三子之言之实也故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礼者为国之理也言之不让则为废礼而失所以为国之理矣如求与赤则庶几乎能让者故复因以称之
  颜渊篇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克尽己私一由于礼斯为仁矣礼者天则之不可逾者也本乎笃敬而发见于三千三百之目者皆礼也曰一日克己复礼者此言克己之至也天下归仁者无一物之不体无一事之不该也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言为仁在己用功非他人所得而与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克己之目也勿者禁止之辞用力之要也不言思者程子四箴所谓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或曰克己之功自始学至于成徳皆所当从事乎曰然始学者当随事自克觉其为非礼则克之克之力则所见渐深所见深则其克也益有所施矣及其至也苟有一毫人为皆为非礼克之之功犹在所施至于大而化之则成乎天而后无所用夫克矣夫以颜子闻夫子之言宜其默识心通而方且问克己之目而请事斯语此颜子之学圣人所以为有始有卒也学者果欲从事于圣门则可不以颜子为准的哉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盖平日之涵养一于敬故其出门使民之际皆是心也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强恕者为仁之方也凡人有欲而不得则怨若夫平易公正欲不存焉则已无所怨于人和平之效人亦何所怨于已哉故曰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人之易其言者以其未知用力也用力愈深则其言也愈不敢易矣故仁者之言必讱以其为之之难也司马牛盖易其言者故夫子以此告之使之深省乎用力之难而勉之也观牛闻夫子之言而遽曰斯谓之仁矣乎则牛之易其言可知矣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司马牛盖多忧者故因其问君子而以不忧不惧告之不忧不惧固足以尽君子之道也若牛之意则以为漠然忘其忧惧而已疑以为未足以言君子也不知圣人之所谓不忧不惧者以夫内自省察无所愧病故得其乐而物莫之婴也能进于是非君子乎曽子之守约盖此也使司马牛而知所从事则勉之于己而已不然徒胶扰于忧惧之域而何益乎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牛之兄弟司马魋也牛以其为恶不能以自保也故有孤立而亡兄弟之忧若子夏之意则以在外者不可以强求而在已者可得而修勉故知死生之有命则当受其正而已知富贵之在天则当行吾义而已张子曰论死生则曰有命以言其气也语富贵则曰在天以言其理也夫死生则有命富贵则在天君子夫何为乎以敬而无失为主其接人则恭而有礼而已敬而无失在已居敬而不违也恭而有礼待人恭逊而中节也此乃人道正理以行于世而人自乐亲之四海之内何莫而非兄弟是则何孤立之忧乎易所谓显比者是其义也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吕氏曰譛者毁人之行愬者愬已之私浸润者渐进而已内有所未入肤受者面从而已心有所未然明者知几远者虑终必拒其始然后譛愬不得行不然则始虽渐进久则言入始虽面从久则心然兹说备矣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生则有死人之常理至于无信则欺诈倾夺无复人理是重于死也夫食与兵固为急务然信为之本无信则虽有粟而谁与食虽有兵而谁与用哉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文犹质质犹文言文质相似俱不可无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言苟文可去则虎豹之鞟与犬羊之鞟何异此可见文质之俱不可无也夫有其质则有其文质者文之本而文者所以成其质也质立矣而文生焉体用兼备表里兼资君子所以为彬彬也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哀公以用不足为忧而有若之对循其本以告之夫彻者周家什一之法彻法行而百姓无不足之患百姓足则国斯强固而君以安荣亦无不足之忧矣儒者谋人之国未有不循其本而言之也使哀公思夫二之犹不足而有若乃欲损之以为足国之道在乎是则庶乎知为政所当损益者矣
  子张问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徳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祗以异
  崇徳辨惑修身切要之务也以忠信为主而见义则徙焉则本立而日新徳之所以崇也不主忠信则无徙义之实不能徙义则其所主亦有时而失其理二者盖相须也人之生死有命岂容我欲之乎以爱恶之私情而欲人之生死其为惑也不亦甚乎推此一端则凡欲之而妄者皆惑也引诗为证言此其诚实之不富祗以自取异云耳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为政以叙彛伦为先彛伦不叙则节目虽繁亦无以顺治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彝伦所为叙也虽尧舜之治亦不越乎此贵于尽其道而已杨氏曰景公虽知斯言之善而不能反求其所以然所谓说而不绎也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
  听狱之辞以片言决其是非而人无不顺听者则以其平日之履行有以信于人故也记语者复载其无宿诺之事古注训宿为预尹氏曰不预诺所以全其信也盖推此一端则可见季路平日所以自尽者冝其有以信于人也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圣人之意不以听讼为能而以无讼为贵也夫人之所以至于争讼者必有所由而然于其本而正之则讼可亡也故教之以孝爱而悖慢之讼亡矣教之以礼逊而倾夺之讼亡矣以至于均田有制民得其养而田野之讼何自而兴昏姻以礼不失其时而昏姻之讼何自而兴凡此皆使之无讼之道也况于在圣人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有同于化育之功者乎记语者载此以承上章则有以见仲由之道为未弘也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以子张之难能其于为政之方不患其不能知而行也所患者诚意不笃有时而或倦徇于其外有时而不实耳居之无倦则诚存于己行之以忠则实周于事充之则圣人之所以为政者亦无越乎此也
  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觧见前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君子充其忠爱之心于人之美其乐之如在已也从而扶持之又从而劝长之惟欲其美之成也于人之恶则从而正救之正救之不可则哀矜之惟患其恶之成也若小人则以刻薄为心幸人之有过而疾人之胜已则非徒坐视其入于恶又从而挤之非徒欲其美之不成又从而毁之君子小人之所操存未尝不相反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为政之本正已为先帅以正则无敢不正者盖已正而后教之则人乐从之不然虽刑罚日施亦莫之禁矣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横渠张子曰假设以子不欲之物赏子使窃子必不窃故为政者先乎足民使民无所不足则不见可欲而盗心息矣盖盗生于欲之不足使之足乎此则不欲乎彼此古人弭盗之原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偃
  在上者志存于杀则固已失长人之本矣民亦将以不肖之心应之又焉能禁止其恶乎欲善者欲民之善也所谓以人治人也是心纯笃发见于政教之间民将率从丕变如风之所动其孰有不从者然则民之所以未之从者则吾欲善之诚不笃而已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逹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闻与达异闻谓人知之达谓道行于家邦也若有求闻之意则其心外驰矣乌能达乎以质直为尚而好义则能实进于善矣察言而观色则酬酢之方进退之冝皆有以审处矣虑以下人则能自克其骄矜之意矣若是则处已处人皆得其道其何往而不可行乎固不问夫人之知与不知也色取仁而行违者其色若有取于仁而中心不然若是者虽欲以窃取一时之誉而自心以及家邦岂复有可行之实哉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徳修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徳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樊迟于夫子从容于舞雩之时而有问焉所谓崇徳修慝辨惑者亦可谓之切问矣故夫子善之先事后得先其所事而不计其得此徳所以崇也若先有求得之心反伤于徳矣攻己之恶而不暇攻人此慝所以修也若专意于攻人之恶则其心先有害而于已亦莫之省矣忿之不忍至于忘身以及亲此惑之大者也是可不谨于微而惩其源乎此三者皆修身之要务斯湏之不可忘者也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逹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郷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原人之性其爱之理乃仁也知之理乃知也仁者视万物犹一体而况人与我同类乎故仁者必爱人然则爱人果可以尽仁乎以爱人为可以尽仁则未可而其所以爱人者乃仁之所存也至于问知而喻以知人者亦犹是耳樊迟未达疑其未可以尽也夫子复告之以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言知人之功用如此迟犹有疑焉而访之子夏观迟之在孔门虽资禀之钝然亦务实者故凡迟之所疑者在他人则亦忽而不之疑也其于师友之际问辨之不置如此子夏闻夫子之言而富之举舜汤之事以扩其心于此盖可见知人之为大矣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忠告者有不善则告之而无隐也善道者以善诱掖之也斯二者亦足以尽友道矣苟其不以为可则止焉盖友以义合者也故不可则有止之义若强聒焉非徒无益反以自辱伤友道矣
  曽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朋友讲习与夫摄以威仪莫非文也为仁固由已而亦资朋友辅成之辅云者左右翼助之意盖非惟切磋之益其从容浃洽相观而善所辅为多








  论语觧卷六
<经部,四书类,癸巳论语解>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解卷七       宋 张栻 撰子路篇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
  身率之于前而劝相之于后充此固足以尽为政始终之道矣而子路犹请益焉则告之以无倦使之敦笃乎是二者而已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先有司则事有所任赦小过则人得展其才举贤才则可以成治而善俗为政亦不越是三者之为要矣人才诚未易知也故仲弓有焉知贤才而举之之问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此立贤无方之公心也然则又奚患贤才之不闻哉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此虽为卫国而发实为天下国家之要也正名之道莫先于人伦之际当时卫国自其人伦盖已不正矣故夫子首以为言以子路之贤而以为迂迂谓其难行也圣人以为野者以其不阙其所不知也于是为之言正名之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凡在天地间洪纎高下是非美恶有其物有其事则有其名盖理之所定也名之不正则洪纎高下失其伦是非美恶紊其宜言之斯不顺矣言之不顺则咈于人心而人莫之服事之所以不成也事不成则失其序而不和礼乐之所以不兴也礼乐不兴则必至于从事于刑罚以强人之从已则刑罚不中而民无所措其手足矣名之不正其弊盖至此若夫君子则其名必可言其言必可行言未尝有所苟以其正名为先故耳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樊迟请学稼圃之意以为在上者当厪力以先民也夫子答以不如老农老圃谓非君子所当事者也樊迟既出而复申言之者迟无以复而义有未尽也小人云者为其所见者小人之事也孟子所谓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正本此意夫上之所好下之所从也而有弗从者好之未至焉耳上好礼则笃于恭让故民视之而莫不尊敬焉上好义则动而得其宜故民心为之厌服焉上好信则诚意下孚故民亦用其情而无敢欺焉感应之机固不远也是非徒有以得其国之民四方之人莫不愿为之氓矣区区欲下从农圃之事以得民者其亦小矣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逹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人情事理皆具于三百篇之中故诵之而可以达政三百篇皆易其心而后语得其所以言者也故诵之而可以专对若诵诗矣而于此二者无得焉则是诵言而忘味者也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从违之本不系于令系于所以示之者何如耳
  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
  鲁卫之先固兄弟也而方春秋之时二国之政陵夷亦无以异也故圣人叹息焉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公子荆无求富之心于其合也完也美也而皆曰苟焉则其欲不竞于物可知矣此所以为善居室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庶矣则当富之富矣则当教之圣贤仁民之意无穷而施之为有序也冉有亦可谓善问矣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期月而大纲立三年而治功成然三年之所成者即其期月所立之规摹者也充之而已矣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善人相继百年之间其教化之所及亦可使民不由于恶若夫进乎此则其风化固不止于此也故继之以王者必世而后仁焉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使民皆由于仁非仁心涵养之深仁政薫陶之久莫能然也此则非善人之所及矣
  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圣贤之论为政未有不本于正身者也正其身矣则其推于有政亦是理而已身且不能正其于正人若之何哉后世之治未有能使人心悦诚服者以此也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事止于一事而已若政则纲纪存焉政虽有但为一事者而其所该固非止乎是事而已也季氏之所为冉子之所得与者事耳苟有意于政则岂有不咨于孔子者乎冉子以事为政圣人辨之亦因以警之也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此二言者兴丧之端实分焉盖知夫为君之难则必思所以自勉者而其易将至矣惟乐其从而不察其不善则谗谄靣䛕之人至与之俱沦亡而后止矣圣人之言含蓄而无弊故问一言可以兴丧则以为言不可以若是而举其几者焉几近也既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必曰如知为君之难而后以为几焉既曰惟其言而莫予违必曰如不善而莫之违也而后以为几焉亦可见立言之密矣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远者来
  近者乐其泽远者慕其风此政之善也然未有泽不及于近而能使人慕之者也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欲速则期于成而所为者必苟故反以不达见小利则徇目前而忘久远之谋故反以害大事不欲速不见小利平心易气正义明纪为其可继而已矣以子夏之规模夫子恐其小成也故以此告之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直者顺其天性而不以人为害之者也父子之亲性之理也其更相为隐是乃若其性之自然而非有所加于其间也若于所当隐而不之隐则是逆天性之理斯为不直矣世之循名而不究其实者其于君臣父子之际咈其所以为直之理几何其不若是哉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居处恭亦敬也端庄俨恪之谓执事敬当是事则主是事也与人忠无敢欺无敢慢也要须从事之久则下学上逹意味日深仁其在是矣虽之夷狄不可弃也以言其工夫不可间断也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郷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圣人三答子贡之问虽有浅深然皆笃实为已之事士之为士以实为贵也行已有耻不为不义也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周于用也宗族称孝郷党称弟虽未知其见于用何如然其孝弟之行已信于人也至于言必信行必果虽有未能合于义而亦区区庶几期于自守者小人云者谓所见之小耳子贡初有疑于今之从政者于是而知夫子之意有在则又以为问焉程子曰志苟急于斗筲惟恐其不能暴见也盖徇外而不务实则不可谓之士矣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中行谓中道上行者狂者所见高明而行有未及乎其见狷者所守坚确而见有未得乎其理不得中行则斯二者亦可以与之进而裁之于中也盖狂者力行以践之则其见不差狷者致知以明之则其守不失而中可得矣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巫医专精于祭祀疾病之际非无恒者所可为也无恒者虽巫医且不可为也圣人善斯言而引易之爻义谓不恒其德者必至于羞辱承之又断之曰不占而已矣谓理之必然不待占决而可知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者和于理也同者同其私也和于理则不为苟同同其私则不能和义天理人欲不两立也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乡人皆好之皆恶之未可以其人为善也盖乡人有善恶则其好恶不容不异若皆好之恐未免于同乎流俗也若皆恶之恐未免于崖异绝世也故不若郷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则其为善诚善矣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易事者平恕之心也难说者正大之情也其所说者义理而已非说人之说已也故说之不以道则不说与人为善而取人不求备故使人则器之小人则徇于一已之私而已故顺已则喜而不察其非道也胜已则忌而惟欲责其全也此公私之分也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泰者心广而体胖骄者意盈而气盛也骄则何由泰泰则奚骄之有然而能不骄矣而未之泰者则亦有之盖虽能制其私而涵飬未至未免乎拘迫者也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刚毅木讷言其质也刚则所执者强毅则其行必果木者质朴讷者涩钝反是其去仁远矣虽然有刚毅木讷之质亦从事于学而后可以至于仁不然其质虽近仁而亦莫由进也一本云计较作为害仁为甚故以刚毅木讷之质为近仁焉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切切善道相磨之意偲偲思虑相成之意朋友之间不越是二端而已至于兄弟则特可言怡怡焉以怡怡为主而所谓长善救失者盖亦在怡怡之中矣若有害于怡怡则为先失所以处兄弟之道矣而馀何言乎以子路之刚果故告之以此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以善人而教民至于七年之久而犹曰亦可以即戎言兵之不易也如此然所谓即戎者如易利用行师利用侵伐之类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所谓教者教之以君臣父子长㓜之义使皆有亲其上死其长之心而又教之以节制如司马法是也若未之教而驱之战则是弃之死地而已矣
  宪问篇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榖邦无道榖耻也
  邦有道而禄食理之顺且常也若无道之世退而处约乃其常耳而可荣以禄焉则必枉其道为可耻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克伐怨欲不行亦可谓能制其私欲者矣然克伐怨欲之根犹在也若夫仁者之心则克伐怨欲无自而萌焉故制之于流未若澄之于源也欲进于是其惟克已乎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怀居者志不立其何以为士乎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危者高特之意君子非故欲危其言行也介然守道不徇于世自世人视之见其高且特耳行有一定之操故不以世之有道无道而改若夫言则可孙矣孙言所以辟祸也其孙也亦岂枉其理哉特含蓄而不敢尽耳尹氏曰为国者使士言孙不亦殆哉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有德者必有言其有言也和顺积中而发见自然也仁者必有勇其有勇也其恻怛之中诚形于外也固有务于言实未至者矣故有言者不必有德固有勇于为而未必中于道者矣故有勇者不必有仁是以君子惟德之务而言非所先也惟仁是求而勇非所病也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方是时天下以力相高而不知贵德南宫适之言谓强力不可恃而德之为尊也夫子不答者以其有禹稷之言答之则是已当之也而以其言之善则从而美之使学者知尚德之意也言禹稷之德而独称其躬稼者举其见于行事之实也南宫适亦知言哉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斯须之间心不在焉则为不仁是故君子战兢自持而惟恐失之也若小人则戕贼䧟溺者之深虽秉𢑴之端不容尽殄而不能以自达也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爱之斯劳之矣忠焉斯诲之矣劳者劝其善以长之也诲者语其失以救之也君子之于人也忠爱之情笃故长善救失之意无穷已焉
  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郑小国也介于大国之间其所以能自保者亦以辞命之善而其辞命之善则以夫众贤之力耳草创者具其大纲也讨论者考之古验之今而详订之也修饰者善其辞气也至于润色之际则命几于成矣必经子产之手点化之而后其精神气象为备也圣人称之以见为命犹当假众贤之力则夫事有大于是者又可知矣虽然郑独其为命之善可以自保而已假使贤才有进于此而经理其国皆无憾如此则岂特仅自保而已乎凡此皆圣人言外之意也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䟽食没齿无怨言
  子产之德惠为胜故独以此目之彼哉彼哉谓其人之不足称也人也云者古注云如诗所谓伊人当从此说盖如曰之人也云尔举其夺邑而人不怨则可见其为政之得宜也凡夫子之称管仲皆举事以言之圣人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意固亦可见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富而无骄易不矜于外物者能之至于贫而无怨非内有所安者不能也或谓世固有处贫贱而无失至于一旦当富贵之地则失其本心然则难易之论有时而不然耶此盖未知夫无怨之味也所谓处贫贱而无失者特未见其失于外耳又乌能保其中之无怨耶盖一毫有所不平于其中皆为怨矣故贫而无谄易贫而无怨难无怨则进于乐矣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老者行义为人所尊之称赵魏老在当时号为家事治者公绰之不欲其德可取也故以为赵魏老则优若夫滕薛则小国也大夫之职烦劳意者公绰之才有所不足故不可为耳大抵用人之方贵于处之得其当而已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兼四子之美而文之礼乐然后可以为成人盖体不备不足以为成人故四子之美必兼得之虽兼之矣而不文之以礼乐则亦将失其序而不和故必文以礼乐而后可也文之以礼乐道问学之事也语成人之极致至于圣人之践形而后为尽故此言亦可以为成人矣然而又言其次者圣人所以引而进之也见利思义无苟得也见危授命无苟避也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不食其言也是虽未有过人之才而亦敦笃忠信之人故在今日论之亦可以为成人此亦思狂狷之意耳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公叔文子意者简默重厚之士故人之称之如此圣人质之于其门人将以察其然也公明贾之言则善矣然非公叔文子之所及也盖如贾之所言非和顺积中发而中节者莫能然不直谓不然而为之疑辞曰其然岂其然乎圣人辞气含洪忠厚如此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武仲出奔邾自邾如防使来告曰苟守先祀无废二勲敢不辟邑于是鲁立臧为焉尹氏曰据邑以请立非要君而何不知义者将以武仲之存先祀为贤也故夫子正之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
  程子曰晋文公欲率诸侯以朝天子正也惧其不能故谲而行之召王以就焉人独见其召王之非而不见其欲朝之本心是以谲而掩其正也齐桓本侵蔡遂至于楚而伐之责其职贡之不修其行非正然其所执之事正故称其伐之正而不见其行事之本谲是以正而掩其谲也圣人发其心迹使晋人勤王之志显且使后世知慎所举而不失其正也虽然桓文皆未为尽善也圣人斯言使知夫立意虽正而用之之差则反害其本意又使人知夫所行虽正而本意发之未善者亦终不可掩也大抵始终一出于正表里粹然而无疵乃为善耳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夫子所以称管仲者皆仁之功也问其仁而独称仁之功则其浅深亦可知矣只为子路疑其未仁子贡疑其非仁故举其功以告之若二子问管仲仁乎则所以告之者异矣圣人问答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意学者当深味之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
  志在上贤而不萌媢忌之心以斯一善其谥以文可也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𬶍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
  以卫灵公之无道然所用得其才犹足以无丧虽然仅能维持使之勿丧而已若身正于上而用得其人则孰御焉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
  易其言者实必不至若听其言而不怍则知其为之难也矣故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而仁者之言必讱也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公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春秋之时三纲沦九法斁至于弑父与君亦莫之禁也孔子因陈恒之事而正讨贼之举此天下之大几也斯事一正乱臣贼子无所容迹三纲可整九法可序而天下之事可以次第而举矣沐浴而朝敬其事以卜天意也而公使告夫三子者孔子岂不知三子之必不以为可哉然当是时孔子已去位而从大夫之后君使之告则不可以不告也虽然是殆天意而已矣程子曰使当时之说得行则将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请命于周率与国而讨之东周其复兴乎若如左氏所载以鲁之半加齐之半之说则是以力而不以义也岂孔子之心哉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尽诚而不欺犯颜而纳忠事君之义大要尽是矣然勿欺其本也勿欺矣则诚信充积一不得已有时而犯之则有以感动之若忠信有所不足于事君之道为未尽而徒以犯颜为事亦鲜味矣以子路之刚果不患其不能犯故告之以勿欺之为主焉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逹
  达者达尽其事理也上达者反本天理也下达者趋末人欲也皆云达者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皆云喻也
  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
  学以成已也所谓成物者特成己之推而已故古之学者为己而已己立而为人之道固亦在其中矣若存为人之心则是徇于外而遗其本矣本既不立无以成身而又将何以及人乎一本云学以成己也古之学者为其所当然而已若为人而学其作辍皆以人而已岂所以为学哉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公明贾之称文子其言虽美而实则失之伯玉之使其言虽谦而意义永事情称也夫欲寡过而未能非笃于进徳修业者莫知此味也则伯玉之贤可知矣而其使之才亦可知矣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解已见上
  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位非独禄位之称大而君臣父子微而一事一物之间当其时与其地所思有所止而无所越皆为不出其位也非有主乎其中者其能然乎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言过其行则为无实之言是可耻也耻言之过行则其笃行可知矣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君子之道不越是三者而已矣自学而言之则知知仁守勇决三者所当并进也自徳而言之勇之成名有未及乎知而知之成名有未造乎仁也夫子言之而不居郁乎其忠厚而浩乎其无穷也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拟议人之优劣非知者其能之乎故亦可谓之贤而曰夫我则不暇求之他人不若笃其在已也圣人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间所以长善救失者冝深味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四端五典虽圣人不自以为能尽也而况于学者其不能之患何有极乎而何所愿乎外也若有一毫患人不已知之心萌于中则其害甚矣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逆诈亿不信者智术之用而先觉者诚信之存盖诚信充积于内则人之情伪事之几微自无得而𨓱如鉴明于此而妍丑莫隐也若先以逆与亿加之则吾固已自堕于欺妄之域矣虽使有时而或中至于情伪之交几微之会必不能以先觉是犹反鉴而索照也虽然固有不逆诈不亿不信而不能先觉者则以夫天资虽美而诚身之未至也故必曰先觉之是贤此所以贵乎学也一本云孔注先觉人情者是宁能为贤乎此解文义顺盖人必欲以先觉为贤则未免于逆诈亿不信而不知其在已者先陷于巧伪矣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又何必以能逆亿于先为贤乎曰抑亦先觉者是贤乎辞气何其温厚而含蓄也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
  包注固谓疾世固陋此解是栖栖犹皇皇也佞口给也疾犹病也微生亩谓夫子皇皇历说类夫尚口者夫子以为非敢为佞病夫世之固陋云尔病世之固陋而欲以启告之则有所不得已焉者微生之流盖未知圣人天地生物之心也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
  骥之得称为其德不为其力也而况于君子岂不以尚德为贵乎苟无其德虽曰有才其得谓之君子乎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以怨报怨固为刑戮之民然以徳报怨亦私意耳盖所谓怨者犹横在胸中故也若君子之心则何怨之存以直荅之而已直者盖待人之常道顺理之是非也以待人之常道待怨者则怨之不存可知矣然于有徳者则不能以忘徳之之意未尝不存盖亦非姑息之谓特周旋曲折之间每致其敦笃焉耳此忠厚之心也一本云怨有轻重若施于已之怨则犯而不校何报之有若君父兄弟交㳺之怨则义有当报者于所不当报而不报于所当报而报皆顺夫理之当然此所谓直也直则非动于血气可知矣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莫我知之叹所以发问者赐有问焉可谓达矣无所必于天故不怨无所期于人故不尤惟笃其在已者而已下学而上达是也下学上达谓下学人事而上达天理天理初不外乎人事也知我者其天乎所谓天者理而已圣人纯乎天道故其发言自然如此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莫之致而至者命也道之废兴有命公伯寮何所预于其间哉不曰已而直曰道之将行与废方之孟子予之不遇鲁侯之论亦可以见圣贤气象之兮矣
  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
  辟世者超然远举不与世事接也如太公伯夷居海滨之时辟地不居乱邦也辟色礼貌衰则去之者也辟言言弗行则去之者也程子曰四者虽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优劣也所遇不同耳
  子曰作者七人矣
  横渠张子曰谓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制法兴王之道非有述于人者也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圣人非不知道之不可行而皇皇于斯世者天地生物之心也晨门盖贤者之隐于抱关击柝知其不可为而遂已者也彼虽知世之不可以为而未知道之不可以已也然而玩其辞气缓而不迫则其所养有过于荷蒉之果者与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掲子曰果哉末之难去声
  荷蒉闻磬声以有心量夫子然彼独未知夫子之心也则以为区区然欲世之知而已故谓莫已知则可以已深则当厉浅则当揭人不已知则当已也果哉末之难矣谓其言之果而无得与之辨论矣难去声如楚狂接舆则欲下而与之言荷蓧丈人则使子路反见之盖察其辞气恐或可告语故耳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巳以听于冢宰三年子张疑人君之不可以三年不言也故有此问此特以利害论而未究夫事理之实也冢宰之职统百官均四海三年之间百官盖总已以听矣夫君𠡠五典以治天下而废三年之达丧何以教民孝乎夫子谓古之人皆然盖言此天下之常经古人之通道故耳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上笃于礼则民兴辞逊而顺其长上故易使也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已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已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已以安百姓修巳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修已之道不越乎敬而已敬道之尽则所为修已者亦无不尽而所以安人安百姓者皆在其中矣盖一于笃敬则其推之家以及于国以及于天下皆是理也极其至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兆民虽众其有不得其所安者乎是则修已以敬一语理亦无不尽者子路疑其未足也则告之以修已以安人安人是已之所推而已又疑其未足也则告之以安百姓安百姓是安人之备者而已又曰尧舜其犹病诸欲子路之毋忽于斯也凡覆载之内尧舜固欲已之泽均被之也有未能焉是尧舜之所病也此修己以敬无穷意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
  原壤放达自居而不由于礼考之檀弓于其母死升木而歌则可见其人矣其在庄周列御宼之下乎圣人于其夷踞以俟叩其胫而数之以为幼而不率其幼长而无可称述如是而老而不死亦贼于天理而已盖幼者当孙弟是乃天理也于是而不率则无往而不为贼天理矣方是时原壤亦长矣而圣人自其幼不孙弟数之则见其弊之所自也意原壤是时犹可以告故叩胫而告之是亦教者之一术也一本云圣人之教人必使之自幼而习于小学之事盖孙弟乃学之本也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阙党童子意者其将命有若成人故或人疑其为求益者也夫子之意以为童子当为童子之事而已童子坐则隅不敢居于位也行则左右不敢与先生并行也今居位而并行是不止乎童子之所习而自进乎成人之列有躐等之意无自卑之心乌能以求益乎故以为欲速成者而已如物之生循其序而生理达焉若欲速成则反害其生矣故圣门之学先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事所以长爱敬之端而防敖惰之萌使之循而有进也其可忽诸





  论语解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解卷八       宋 张栻 撰卫灵公篇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
  夫子之在卫灵公虽无道然亦尝侧闻夫子之所趣矣顾方以问陈为言与夫子之意可谓背驰夫子所以答之者则以已之所学者在此而不在彼以其不合也故明日而行焉夫自春秋之时言之诸国以强弱为胜负军旅之事宜在所先而俎豆之事宜若不急者矣曽不知国之所以为国者以夫天叙天秩者实维持之也为国者志存乎典礼则孝顺和睦之风兴协力一心尊君亲上其强孰御焉不然三纲沦废人有离心国谁与立军旅虽精果何所用哉独曰俎豆之事者俎豆之于礼教犹陈之于军旅对其问陈之辞也盖俎豆虽有司之事然实理之所寓而教之所由兴也使灵公而有志乎俎豆之间则推而达之必有不可已者于其所为一日而不敢安者矣
  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子路之愠以为夫子之德之盛疑其不当穷也此不㡬于不受命乎夫子荅之之意以为命之不齐君子小人皆有穷也特君子能守而小人流于滥为异耳滥者汎溢之称言失其守也怨天尤人有动于中则将失其守矣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赐之学博矣夫子欲约之也故进而语之多学而识之固赐之所以观圣人者赐闻斯言而遽曰非与知夫子将有以告已也亦可谓达矣告之以予一以贯之使之极夫体之所该而用之所宗也所谓约我以礼者与虽然学必博而后可归于约多学而识之固学者所当从事也若遽欲躐等以进夫一贯之妙而于所谓博以文者曽有所未习焉是为终于穷大失居而已夫子之告子贡与告曽子理则一而告之之意则有异也于参也所以达其至于赐也所以迪其归二子所造盖有浅深故所以告之之意不同然在教者之当其可则亦一也此亦子贡初年时事耳至于论夫子之得邦家者则所谓一贯之理盖识之矣
  子曰由知德者鲜矣
  知徳者鲜以其践履之未至故不能真知其味夫子以此告子路使之勉进于徳而不以聪明强力为可恃也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
  曰无为而治又曰夫何为哉盖叙典秩礼命徳讨罪莫非天也舜何所为于其间哉恭已以正南面而已恭已则奉顺而不失也正南面云者犹云以是居正位而已独称舜者礼乐法度至舜而备人见其制作之盛而不知其本无为也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
  笃敬者敦笃于敬也言忠信则言有物行笃敬则行有恒以是而行何往而不可故虽居蛮貊之邦亦可行也盖人虽不已知而在已者亦未尝不行焉若夫言不忠信行不笃敬则妄而巳故虽州里亦有所不可行也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使之存乎忠信笃敬之理也存之不素而欲保之于言行之间难矣存而不舎则见于言行者斯不违焉如是而后可以行也子张书诸绅请事而不敢忘也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史鱼可以谓之直而已然能伸而不能屈未尽君子之道若蘧伯玉之卷而怀之则能因时而屈伸者也故谓之君子然比于用则行舎则藏者则犹有卷而怀之之意未及乎潜龙之隐见也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可与不可非知者孰能审之失人则非所以成物失言则非所以成已然非所以成物是亦有害于成已也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人莫不重于其生也君子亦何以异于人哉然以害仁则不敢以求生以成仁则杀身而不避盖其死有重于生故也夫仁者人之所以生者也苟亏其所以生者则其生也亦何为哉曽子所谓得正而毙者正此义也志士志于仁者与仁人浅深虽有间然是则同也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器利则事善所事者贤所友者仁为已者之先务也若所事与所友汎而不知择则其亡焉者不自知矣
  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圣人监四代之事而损益之以为百王不易之典此其大纲也其纲见于此而其目则著于春秋以此荅颜渊惟颜子可以与于斯也放郑声远佞人亦为邦之大法也以其易溺而难防故重言曰郑声淫佞人殆圣人毎致戒于斯者非圣人必待戒乎此也于此以设戒是乃圣人之道也放郑声远佞人而后四代之法度可以兴行而无斁矣
  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虑之不远其忧即至故曰近忧易于履霜即曰坚冰至以见其忧之在近也虑患于履霜之初则有以弭忧矣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
  世之诚于好徳者鲜夫子所以叹道之难行也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位于朝者以荐贤相先为义既知其贤而不与立是冒居其位而已故为窃据也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厚者敦笃也躬则自厚而责望于人则薄其所处岂不有馀裕乎然则何怨之有孟子所谓发而不中不怨胜已者反求诸己而已小人不笃之已而责于人者深其心未尝须臾而得其平也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侯氏曰天下之事当防微杜渐于未然之前故不曰如之何若至于己然横流极炽无可奈何之后虽圣人亦无如之何矣故曰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
  群居之益为夫讲习于义理也若终日相处不及于义而徒以小慧为能非惟无益反有损矣故曰难矣哉盖义者天理之公小慧则才知之私而已不讲求义理之归而相高以私知其损岂不大乎故小慧之行义之贼也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义以方外是义为用也而此章则以义为体盖物则森然具于秉彝之内此义之所以为体也必有是体而后品节生焉故礼所以行此者也其行之也以逊顺则和而不失故逊所以出此者也而信者又所以成此者也盖义为体而礼与逊所以为用而信者又所以成终者也信则义行乎事事物物之中而体无不具矣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
  病无能者非他也病夫履行之无其实也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有是实则有是名名者所以命其实也终其身而无实之可名君子疾诸非谓求名于人也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君子无适而非求诸己小人无适而非求诸人求诸己则徳日进求诸人则欲日肆君子小人之分盖如此也杨氏曰君子虽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虽疾没世而名不称而所求者亦反诸己而已三者文不相蒙而义实相足此亦记言者之意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矜庄以自持则易以不和而失于争群居而相与则易以有比而失于党君子非与人异也处已严而不失其和故矜而不争君子非与人同也待物平而不失其公故群而不党惟敬者为能处此而弗失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以言举人则言不践者进矣此固不可也然而虽使小人言之而善亦不害其为善言也以人废之则善言弃矣故君子虽不以言举人而亦不以人废言公心无蔽也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人之患莫大于自私恕者所以克其私而扩公理也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恕之方也是所当终身而行之者极其至则仁也忠恕体用也独言行恕者盖于其用力处言之行恕则忠可得而存矣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毁者指其过誉者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其美谁毁谁誉谓吾于人初无毁誉之意也而有所誉者必有所试因其有是实而称之春秋之时风俗虽不美然民无古今之异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者亦斯民也顺理之谓直可毁可誉在彼循其理而已先王命德讨罪亦若是也不云如有所毁誉而独言誉者圣人乐与人为善之心也且必有所试而后誉则其毁抑又可知矣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有马借人乘之已虽有马不能乘习则借人乘习之史有阙文以待来者其意亦犹是也言始犹及见而今则亡叹风俗之日趋于薄也
  子曰巧言乱徳小不忍则乱大谋
  巧言之乱徳以其不本于诚实也小不忍之乱大谋以其轻发于血气也故进徳者以谋言为先当大事者以忍性为本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
  天下之善恶有如黒白之易明者众之好恶固所同也至于事若善而其情则有害事若不善而其情或可取此众人之所惑而君子之所察也如孟子于仲子匡章是已故众之好恶君子必察焉取于众而察于独理斯无蔽矣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道不远人顾充之何如耳充尽其道即是圣人故曰人能弘道然道非于众人之身而不足而于圣人之身有馀也道固自若耳故曰非道弘人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过而能改改则其过亡矣若过而不改则其过常存斯为过矣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学原于思思固所以为学也然思至于忘寝与食而不以学济之则亦为无益也学者所以习而行之也习而行之则其思为益矣此章非以思为无益也以思而不学则无益耳圣人固不为无益之思也即已而言所以教也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谋道与食之心不两存也谋者思虑营为之也耕本为求饱而已岂望馁哉而丰荒之不齐则馁存焉譬之学者本为求道而已岂望禄哉而上之人知而举之则禄存焉学者不求禄之心如耕者之不望馁可也重之曰君子忧道不忧贫惟忧道故谋道惟不忧贫故不谋食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知及乎此而仁不能守此则未能保之于己也仁能守之则在已者实矣又须庄以莅之而后内外相成而无弊而又欲动之以礼然后为尽善动之以礼者以礼教民风动之也此虽统言为政之道至此而后善然所以成已亦一而已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君子所存者大故不可以小者测知而可以当其大者小人局于狭小其长易见故不可以任大而可以小知之大受如学者之学圣人有为者之当大任是也小人用过其量则败矣而其小有才知亦不可废也君子而小知则不尽于用小人而大受则必败于事此其为任贤使能之异也与
  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夫民所以不肯为仁若是其甚者其故何哉私欲蔽之也能克其私则其于仁也孰御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夫子尝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又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为仁由已于此又明不让于师之义盖道不远人为之在已虽所尊敬亦无所与让圣人勉学者使之用其力也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
  贞者贞于义也谅者执小信也贞于义则信在其中若但执其小信而于义有蔽则失其正而反害于信矣盖贞于义者公理所存而执小信者私意之守而已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事君者主于敬其事而已官有尊卑位有轻重而敬其事之心则一也后其食犹后获之意然则为贫而仕则奈何孔子尝为委吏矣亦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亦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盖亦以敬其事为主也若曰为贫而仕食焉而已遑恤其事则失其义矣
  子曰有教无类
  人所禀之质虽有不同然无有善恶之类一定而不可变者盖均是人也原其降衷何莫而不善故圣人有教焉所以反之于善也教之行愚者可使之明柔者可使之强其有气类之不可变者乎然尧之子不肖舜之子亦不肖则气类又若有异何也盖气有可反之理人有能反之道而教有善反之功其卒莫之能反者则以其自暴自弃而已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君子以义小人以利义利之所趋不同乌能相为谋乎
  子曰辞达而已矣
  辞取于达意则止盖过是则为徇于辞而反害于实故也
  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
  道无往而不存圣人之动静语默无往而非道盖各止于其所而已师冕之见及阶则告之阶及席则告之席既坐则历告之以在坐者盖待瞽者之道当然尔子张窃窥而有问焉夫子以为固相师之道辞则近而意亦无不尽矣事事物物莫不有其道盖所当然者天之所为也夫以一日之间起居则有起居之道饮食则有饮食之道见是人则有待是人之道遇是事则有处是事之道道不可须臾离也一失所宜则为废是道矣是故君子战兢自持颠沛必于是造次必于是惟惧其失之也夫惟天下之至诚一以贯之道之所在如影之随形盖无往而非是矣
  季氏篇
  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舎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孔注民有异心曰分欲去曰崩不可会聚曰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由求以伐颛臾之事告而夫子首呼求以语之岂求在季氏之间为用事者耶社稷臣谓在吾疆土之内而主事者冉有以夫子之不善是也则以为是季孙之意而已夫子责之以为人之相不能扶持其颠危则安所用之如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岂得归过于他人主之者实任之耳冉子至此无所遁其情则言颛臾当取之意意实欲之而不曰欲之更为之辞以文其事君子之所疾也夫季氏増植其私家其意非特惧颛臾为子孙忧而已也盖欲广土地而利其有耳夫子告之以为国之常道盖有国者不以狭土少民为患患泽之不能均耳不以货财不足为患患民情之不安耳若施均一之政则百姓足而何不足之忧若有以和协之则人情得而何寡之虑有以安辑之则上下宁而何倾危之至此盖为国能迩之道也近者悦而远者来矣而犹有不服焉则益求之于己修文徳而已文徳仁也于其来也则亦安之而已盖主于使远近俱安而已此乃为国家者之常道也使季氏为鲁国之政而率是道则遽敢崇私门弱公室为分外之举以失民心乎求也为相既不能使之修徳以来远人而其近亦日以携散而莫能守乃欲动干戈以逞其欲夫季氏卿也而上僣其君其下观之亦将不夺不厌是徒以颛臾为子孙忧而不知祸之起于萧墙盖有理之必然者矣冉有但知为宰者当任其家事而昧于㡬微暗于远大如此斯为具臣而已矣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礼乐征伐天子之事也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矣盖天子得其道则权纲在已而下莫敢干之也所谓自天子出者天子亦岂敢以已为可专而以私意加于其间哉亦曰奉天理而已矣此之谓得其道若上失其道则纲维解纽而诸侯得以窃乘之礼乐征伐将专行而莫顾矣若诸侯可以窃之于天子则大夫亦可以窃之于诸侯而陪臣亦可以窃之于大夫矣其理之逆必至于此也所以有十世五世三世之异者尹氏谓于理愈逆则其亡愈近是也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者政出于一也庶人不议者民志定于下而无所私议也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
  斯言发于鲁定公之世盖鲁自宣公赖㐮仲以立而三家始盛专制鲁国之赋而禄去公室矣又一世而政悉移于大夫自成公而下为国君者拱手听命而已孔子于禄去公室政在大夫而知三桓子孙之必微以理之顺逆势之陵犯而知之也夫三家视其君而起不夺不厌之心则夫陪臣视之亦何惮而不萌此心乎方三家专公室之禄而窃鲁国之政本其私意欲以利其子孙也而岂知子孙之微实兆乎此哉
  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友者所以辅成已徳也直者有过必闻谅者忠信相与多闻者知识可广是三者友之则使人常怀进修而不敢自足得不日益乎便辟便佞谓便于辟与佞者善柔谓善为柔者辟则容止足恭柔则每事卑屈佞则巧言为悦是三者友之则使人日趋于骄惰焉得不日损乎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当谨乎此也
  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
  节礼乐者进反之义乐节礼乐则足以养中和之徳乐道人之善则足以扩公恕之心乐多贤友则足以赖辅成之功是乌得不日益乎乐骄乐则长傲乐佚游则志荒乐宴乐则志溺乌得不日损乎损益之原存于敬肆而已骄乐以骄矜为乐也宴乐以宴安为乐也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
  言而当其可非养之有素者不能然也不然鲜不蹈此三愆者矣言未及而言欲言之意先之也故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当言之理不发也故谓之隐未见颜色之相接也而遽发言是又甚于躁者冥行而已故谓之瞽察言而观色所以为达也与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人有血气则役于血气血气有始终盛衰之不同则其所役亦随而异夫血气未定则动而好色血气方刚则锐而好斗血气既衰则歉而志得凡民皆然为其所役者也于此而知戒则义理存义理存则不为其所役矣此学者所当警惧而不忘者也至于成徳之君子固有以化其血气之私然戒心亦未尝不存也此放郑声远佞人孔子所以告颜子欤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畏天命奉顺而弗敢逆也畏大人尊严而弗敢易也畏圣人之言佩服而惟恐违也然而是三言主于畏天命盖其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亦以其知天命之可畏而已小人不知天命之所存是以冥行而莫之畏不畏天命则其狎大人侮圣人之言亦无所不至矣大人徳与位之通称也或曰孟子谓说大人则藐之与斯言有异乎孟子之言谓当正义以告之不当为其势位所动耳若夫尊严之分则固未尝不存也言各有所指耳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生知学知困知中庸言及其知之则一者言其终所至之同也此有三等之分者言其始所进之异也生知者天禀所钟之全粹不待学而自知义理也其次则必学而后知又其次困而后反于学困而学虽在二者之下然其至则一者以夫人性之本善故耳若困而不学则是自暴自弃斯为下愚矣然而生知学知困学其至虽一而气象规模终有不同者焉玩诸古圣贤则亦可见矣孔注困谓有所不通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聦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九思当乎此则思乎此天理之所由扩而人欲之所由遏也然而是九者要当养之于未发之前而持之于既发之后不然但欲察之于流而收之于暂则多见其纷扰而无力矣杨氏曰徳以思而成以忿欲而败故九思始于视听貌言而终于忿与见得
  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得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
  见善如不及徙义之速也见不善如探汤恶不仁之甚也此笃于自好者能之至于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则其退也所以安其义之所安而其进也所以推其道于天下耳盖其所达之道即其所求之志也此大人之事故曰未见其人也举夷齐而言夷齐所谓能求其志者也先以齐景公为言以见求志者非有慕乎外也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圣人竭两端之教于亲踈贤愚无以异也其告门人固尝曰兴于诗立于礼而此语伯鱼亦先之以学诗次之以学礼学之序固当然也不学诗无以言易其心而后能言也不学礼无以立谨其节而后有立也陈亢初疑伯鱼之有异闻及闻斯言乃亦夫子之所以教门人者故有远其子之言谓不私其子也味伯鱼荅陈亢之辞气则亦可见其薫陶之所得矣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此正名之意也其名虽是而可乱其实乎春秋之时以妾母为夫人者多矣其甚则以妾为夫人如鲁惠晋平之为者又其甚则有若鲁昭之娶同姓者其实之乖一至于此然则君之称夫人夫人之自称与夫邦人及异邦之人称之其得安乎哉正其名所以责其实也欤









  论语解卷八
<经部,四书类,癸巳论语解>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解卷九       宋 张栻 撰阳货篇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阳货欲夫子之见已以夫子之不往也则归豚焉欲夫子之来拜也在礼当往拜则乌得而不往时其亡者则不欲见之也遇诸涂则有不得避焉货三问而应之如响者货盖不可与言者故申不已之意而逊辞以答之然怀宝而迷邦诚不可谓之仁好从事而亟失时诚不可谓之知夫子诚未尝不欲仕者特非其道则不可耳是则言虽逊而理亦未尝枉也此待恶人之道若他人逊言则或至于害理直理则或伤于辞危圣人从容酬酢其含蓄中节如此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原性之理无有不善人物所同也论性之存乎气质则人禀天地之精五行之秀固与禽兽草木异然就人之中不无清浊厚薄之不同而实亦未尝不相近也不相近则不得为人之类矣而人贤不肖之相去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万者则因其清浊厚薄之不同习于不善而日远耳习者积习而致也善学者克其气质之偏以复其天性之本而其近者亦可得而一矣
  子曰惟上知与下愚不移
  上知则不沦于下下愚则不达于上苟非上知下愚则念不念之分固可得而移也上知下愚一存于气禀乎曰不然上知固生知之流然亦学而可至也均是人也虽气禀之浊亦岂有不可变者乎惟其自暴自弃而不知学则为安于下愚而不可移矣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莞尔而笑者闻弦歌而喜也割鸡焉用牛刀者谓其治小以大也君子学道则有以飬其仁心故爱人小人学道则亦和顺以服事其上故易使夫子闻子游之语恐学者疑于前言以国小民寡为可忽也故告二三子以子游之言为是而谓前言为戏之辞气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间岂弟和平无非教也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公山弗扰之召夫子谓其不徒然者以其肯召圣人恐有悔过自新之意也自周之东君臣上下之分日以陵夷故诸侯逼天子大夫制诸侯而陪臣畔大夫此东周之为也如使圣人得用必以正名为先固将反东周之为而复西周之旧则夫公山弗扰其得为今日之事乎子路之不说惧其污也不知使圣人而诚可往则其拨乱反正固有道矣或曰公山弗扰执季氏以畔安知其志不在于克乱以权耶其能强公室殆未可知也其为东周亦未可知也夫弗扰不禀命于公而辄畔其大夫逆也欲以是而克乱是谓以乱易乱而反加甚焉后世乱臣贼子所以借虚名而为篡夺之计者也若夫子意其如是而欲往则是圣人可陷而可罔也其说失之矣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能行此五者于天下则其心公平而周遍可知矣然恭其本与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此君子守身之常法也至于磨不磷涅不缁在圣人然后可以言此盖坚之至则磨而不磷矣白之至则涅而不缁矣故杨氏曰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涅其不磷缁者几希矣然而公山弗扰与佛肸之召夫子皆尝欲往而卒不往何也其欲往者以天下无不可变之人无不可为之事而卒不往者则知其人之终不可变而事之终不可为耳一则生物之仁一则知人之智也子路盖不悦乎弗扰之召矣及佛肸之召而复有言焉则以夫中心所疑虽闻圣人之言而自反终未安故问辨之不敢释抑可谓善学矣然而子路之不悦在子路之分则当然盖子路以己处圣人而未能以圣人观圣人耳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学所以明善也不知学则徒慕其名而莫知善之所以为善也好仁不好学之蔽如欲力行自守以为仁而不知学以明之则其所行所守未免于私意适足以为愚而已至于好知不好学则用其聪明而不知约之所在故其蔽荡好信不好学则守其小谅而不知义之所存故其蔽贼好直不好学则务径情而不知含蓄故其蔽绞绞者讦而已好勇不好学则犯难而不知止故其蔽乱好刚不好学则务胜而不知反故其蔽狂是六者本为达徳善行而不好学则非所以为徳行而反以自蔽学如行大道日辟而通也不学如守暗室终窒而蔽矣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兴谓兴己之善观谓观人之志和平而无邪故可以群亲切而不伤故可以怨温柔敦厚深笃乎人伦之际故迩可以事父远可以事君而又可以多识鸟兽草木之名是则诗其可以不学乎张子曰止言事父事君举其重者言之也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为周南召南者谓躬行周南召南之实也天下之事未有不本于齐家必如周南召南所述室家之事而后为家齐由此而达之则无所不可行若为之不从此始则动有隔碍虽尺寸亦不可以推而行也故曰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然而未有不修身而家齐者故欲为周南召南者又以修身为先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玉帛固所以行礼也钟鼓固所以为乐也谓玉帛钟鼓为非礼乐则不可然礼乐岂止乎玉帛钟鼓之间哉得其本则玉帛钟鼓莫非吾情文之所寓不然特虚器而已所谓本者反诸吾身而求之则知其不远也
  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小人谓在下之小人言君子而色厉内荏则其为欺与小人之为穿窬者无以异也尹氏曰色刚厉而内柔荏其欲人之不知也推其心何异穿窬之盗哉
  子曰郷原徳之贼也
  孟子答万章之问详之矣惟其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说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故为贼夫徳也
  子曰道听而涂说徳之弃也
  闻善者存而体之则其徳蓄聚若徒以资谈说而已则于徳何有哉是弃之也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患得患失者以得失为事也其所为患得者乃计利自便之心惟其有是心故既得则患失矣其患失之心乃患得之心也未得则患得既得则患失矣若是则凡可以勿失者皆在所必为而亦何所不至哉自古乱臣贼子其初亦岂敢遽有篡弑之萌惟其患失之心蹉跌至此故夫未得则患得既得则患失患失则无所不至履霜坚冰驯致其道也然则计利自便之萌是乃弑父与君之原也圣人谓为鄙夫者盖区区惟己私之徇不亦鄙乎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疾生乎气禀之偏狂而肆者过于进为也矜而廉者廉隅露见也愚而直者直情径行也此虽偏而为疾然犹为疾之常至于狂而放则流而为荡矜而争则溢而为忿戾愚而衒直则变而为诈是盖世衰俗敝则习益远故也言疾则固为偏而今也并与古之疾而亡之则益甚矣古者三疾学则可瘳也至于今之疾悖理乱常之甚盖难反矣然困而能学亦圣人之所不弃也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解己见前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以其似是而非有以惑人之观听是以圣人恶之利口所以覆邦家者盖变乱事实使是非邪正率皆紊乱邦家所由倾覆也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言本以明理也圣人恐学者但求于言而反以支离也故有予欲无言之叹子贡从而问焉亦可谓达矣所谓四时行百物生者天道之流行无息也天虽不言而何隐哉圣人亦何隐哉动静语默之间无非至理之所在也再曰天何言哉所以发之者也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孺悲之不见疑在弃绝之域矣取瑟而歌使将命者闻是亦教诲之而终不弃也圣人之仁天地生物之心与
  宰我问三年之䘮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䘮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䘮天下之通䘮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人子之致哀于其亲盖其心之不可以己者先王制礼为之过不及之节而㫁之以三年是谓天之则也宰我论䘮礼而欲止乎期孔子反复告之以女安则为之夫其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果何哉以其有所不忍于心故也宰我闻夫子斯言而出其必有以忍于中矣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饱食而无所用心则放越而莫知其极凡恶之所由生也博奕虽不足道然方其为之意专乎此比之放越而莫知其极者犹为愈焉此章大抵言无所用心则长恶为可畏耳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君子尚义不尚勇盖尚勇则徒知勇之务而或至于犯义者有之尚义则义之所当为勇固在其中矣乱谓乱常理也盗谓盗其上也君子小人以在上在下者为称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君子者惟其爱人故恶称人之恶者为其薄也惟其顺徳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为其逆也惟其循理故恶勇而无礼者为其陵犯也惟其达义故恶果敢而窒者为其冥行一本作妄动也此恶不善之公心亦天下之通义也子贡之恶恶其近似而害于知勇与直者也子贡恶乎此则所以检身者抑可知矣徼孔注云抄也抄人之意以为己有
  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女子阴质小人阴类其所望于人者常深故难飬知其难飬如此则当思所以待之之道其惟和而有制与夫不恶而严乎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
  见恶者有不善而见恶于人也此又甚于无闻者方其壮时犹不能用力以矫厉则终于沦弃可知矣此警惧学者使之激昂自进于早也
  微子篇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三人者皆当其时于其身处之尽其道者也其立纣之朝所以维持宗社之心至矣而有不得已焉则自靖以献于先王详味微子一篇则可见三子之所为深切至到者矣孔子皆称为仁以其不失夫性之理故也一作以其中诚恻怛克尽其道故也
  桞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桞下惠仕则仕黜则黜而未尝枉其道也若枉道则害于和之理矣至于孔子道不行然父母之邦可以去而亦去虽周行天下而未尝苟仕也则与下惠异矣下惠谓焉往而不三黜则所以期于斯世者亦几于不恭矣此篇记桞下惠于三仁之后以明其趋之一下文又详著孔子之事以见圣人之为至焉如楚狂耦耕荷蓧之徒则陷于一偏而不足以知圣人者夷齐而下虽各得其道而未尽其至者故终之以孔子之无可无不可盖于是无以加矣此孟子集大成之意也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景公计量所以待之轻重是与孔子事道之意违矣程子曰季氏强臣君待之之礼极隆然非所以待孔子季孟之间则待之之礼为至矣然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此不系待之之轻重特以不用而去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今好色而忘敬贤之心则道之不行可见矣是以去之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己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接舆之意盖欲夫子隐居以避世耳观其知凤徳之衰且辞气舒而不迫其人天资亦高矣夫子意其可以告语欲与之言其趋而辟盖匿其声迹而已于是见其隘矣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夫子使子路问津亦察其容止之有异也长沮谓是知津矣此讥夫子周行天下之已久也桀溺之意则以为当世滔滔一律谁肯以夫子之道易己所为言其徒劳耳故以夫子为辟人之士谓其道不合而后去也以己为辟世之士谓举世不得而亲之也夫子怃然者以其与吾意异也夫人不可与鸟兽同群当与斯人为徒耳以天下之无道也故欲从而变易之使天下而有道则何事于变易乎必如桀溺之意以其无道而辟之则将去人之类与鸟兽同群而后为可耳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其意以为吾知勤四体分五谷之为道耳植杖而芸亦不迫矣子路听其辞气见其容止而敬之拱而立未知所言也止子路宿杀鸡为黍以食而复见其二子则其为人盖有馀裕而疑非遂绝世者也故夫子以为隐者而使子路反见之欲有以告语之也至则行矣则惟恐人之已知故行以避焉其隘可知也子路所云殆述夫子之意云尔义者宜也故宜莫大于君臣故以不仕为无义丈人之见二子长幼之节不可得而废者也其不可得而废者非以其性之所有乎长幼之节既不可废则夫君臣之义又乌得而废之乎彼盖欲洁其身而不知乱伦之害于人道为大也君子之仕岂为他哉行吾义而已道之不行君子岂不知乎而汲汲于斯世者固有不可以己者也此篇所载楚狂耦耕荷蓧此四人皆素隐者然就其中荷蓧其差高乎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桞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桞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七人者皆为逸民而制行则异亦有浅深之不同也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其清之至与下惠少连虽立于恶人之朝未免乎降志辱身然道则未尝枉也故言不失于伦理而行不违其虑思此所谓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者也至于虞仲夷逸则又其次也放言谓其言放而不拘也异乎中伦者矣然而其持身亦合于清者之所为而其退而废也亦非素隐行怪之为有合于权为可取也若夫孔子之无可无不可则异乎七子者之撰矣无可者不以可为主也无不可者不以不可为主也其曰无者言其不存于中也然则夫子之心果何如哉当可则可当不可则不可大而化之其惟天乎若夷齐之心则未免有不可若下惠少连则未免有可也故孟子乃所愿则学孔子而已
  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张子曰始者乐失其次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衰三家僭妄自大师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圣人俄顷之助功化已如此其曰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岂虚言哉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此四言者反复而言之皆当在所笃也笃乎此则君国子民之本立矣不施其亲尹氏曰亲者不失其为亲是以无所施此说为安大臣既用之则当听其言而使得行其道其可使怨不吾以乎故旧无大故则不弃绝之大故必得罪于国与民者也然曰不弃而已非私以爵禄也无求备于一人于一夫之身而求备非特失用才之道而亦非所以飬徳也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䯄张子曰周有八士记善人之富也杨曰八人尽为士之道故谓之八士












  论语解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解卷十       宋 张栻 撰子张篇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䘮思哀其可已矣
  见危则致命见得则思义决择于义利之际也祭则思敬䘮则思哀笃于本也其可已矣者犹云若是可谓士矣杨氏曰于成人曰授命曰见利于士曰致命曰见得盖致命则力为之不如授命之安见利则未必得也见得而后思义焉则不豫矣此成人与士之异也
  子张曰执徳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执徳弘则进徳有地信道笃则志道不回苟其不然虽有为善之心亦若存若亡不能为有亡也程子曰信之不笃则执徳无由弘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包注友交当如子夏汎交当如子张其说是盖交有浅深二子论交各为一义不可废也若但与之汎然交际而已则固当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若与之为朋友之交则当与其可者而拒其不可也但拒之之辞微过甚耳然而在学者之分则子张之言未若子夏之严也而遽非子夏之说且曰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其言若以成徳自居者此亦其堂堂气象也与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尧舜之道天下之达道也非尧舜之道皆小道而已小道亦各有所长非无可观也然以致远则必有弊而不可以行致远谓推之天下与来世也君子之学岂但为目前计哉亦期以远而已则夫小道者宜君子之不为也然惟其有可观故可以惑人人惑之谓见其近利云耳若以致远存心则乌能惑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致其知而不舍故其知日新保其有而不违故其有常存此之谓好学日知其所亡谓日知其所未有也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不可便以此为仁而仁不外是也惟从事于此而不计其获则循序而自至盖不可以欲速而臆度也圣门论仁大抵如此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百工居肆所以成其事也君子务学所以致其道也致者极其至也盖道本不离人然自未合者言之非用力以致之则不能有诸躬耳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有过则改之而已小人耻过而惮改故必文文谓饰非以自欺也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望之俨然敬而重也即之也温和而厚也听其言也厉约而法也夫其望之俨然若不可得而亲也及其即之则温焉即之也温若可得而亲也而听其言则厉焉其为三变岂君子之强为之哉礼乐无斯须而去身故其成就发见如此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信在使民谏君之先民信则心诚服矣君信则志意交矣然所为信者在乎笃之己者何如耳易曰有孚盈缶夫使民而民以为厉己谏君而君以为谤己是在我孚信未笃而已若舍己而尤人不亦殆乎
  子夏曰大徳不逾闲小徳出入可也
  大德大体也小徳节目也君子所存大体固有定而至其酬酢之际用权以取中初无一定之执故未尝不同归焉如可以取可以无取可以与可以无与之类是也然而斯言以大徳不逾闲为本必大徳不逾闲而后小徳可以出入盖其出入未尝不在其闲之中故曰可也不然本之不立而谓出入为可是小人之无忌惮而已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埽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此篇所载子夏之言无非切要而此章尤为能发明圣门之阃奥孰先传孰后倦谓君子教人具有次序盖其道本末一致岂有以为先而传之岂有以为可后而倦不传但学者资质闻见如草木区分之不同故所得有浅深之异而君子之道本末实一致耳故曰焉可诬也若夫始末兼举而无馀憾则是圣人矣非学者事也今夫小子习为洒埽应对进退之事是之谓小学由是而致其知则存乎其人是之谓大学至于充之而尽亦初不离乎洒埽应对进退之间若以此为末而别求所谓本则是析本末为二体形而上者与形而下者不相管属其为弊盖有不胜言矣以子游久在圣门而其差犹若此甚矣论学之难也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大学之道在明明徳在亲民成己成物之无二致也古之人学以终其身故仕优则学学优则仕其从容暇裕如此终始于学而无穷已也
  子游曰䘮致乎哀而止
  䘮主于哀致者自尽之谓若毁生灭性则是过乎哀者也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虽有高明之见卓绝之行谓之难能则可而不害其为未仁也堂堂气象所以为难与并为仁也欤盖是道也必深潜缜密亲切笃至而后可以进故如愚之颜子圣人许其不违仁而堂堂之张曾子以为难与并为仁也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䘮乎人于他事未能自尽于亲䘮其可以不自尽乎若于此不能自尽则何事能尽若于此能自尽则于其他亦推是心而已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以为难能特曰为之不易云耳盖父之臣与父之政必善矣固当奉而笃之若不幸而有悖于理害于事则当察而更之是乃致其诚爱于亲也孟荘子之所以终不改者意者其事虽未为尽善而亦不至于悖理害事之甚与故有取其不忍以改也盖善而不改乃其常耳不必称难能恶而不改则是成父之恶不可称难能也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先王之于民所以飬之教之者无所不用其极故民心亲附其上服习而不违如是而犹有不率焉而后刑罚加之盖未尝不致哀矜恻怛也若夫后世礼义衰微所以飬之教之者皆荡而不存矣上之人未尝心乎民也故民心亦涣散而不相属以陷于罪戾而蹈于刑戮此所谓上失其道民散久矣方是时任士师之职者狱讼之际其可以得情为喜乎盖当深省所以使民至于此极者以极其哀矜之意焉可也嗟乎后世治狱之官每患不得其情苟得其情则喜矣夫岂知哀矜而勿喜之味哉能存此心则有以仁乎斯民矣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下流如川泽是也川泽处卑众水毕萃纣之不道可谓极矣其曰不如是之甚者言其始亦未至若是之甚惟其为不善而天下之恶皆将归之是以若此其极也书称受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而飞廉恶来之徒皆集于朝不善之积日累月成以至于贯盈是岂不犹川泽所居者下而众水皆归之者乎故君子恶居下流强为善而已矣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人皆见之者君子不以文饰掩蔽其过也日月之食旋而复矣无损其明也故君子改过不吝而徳愈光焉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万理盈于天地间莫非文武之道道初无存亡増损在人所识何如贤者则识其大者不贤者则识其小者人人莫不有文武之道也至如庶民耕田而凿井仰事而俯育文武之道亦何尝无乎然则夫子焉往而非学惟善之主而初无常师也此其所以备斯文之大全大舜乐取诸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诸人者即此意耳特以文武为言者以文王武王以来其传至于孔子故也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所造愈深则人愈难识而况于圣人之为至乎非得其门而入者何由知其蕴也虽然武叔亦岂真能窥子贡者哉使其果能之则其于夫子之道望乎墙仞当知起尊敬之心求其所以入者而不暇矣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子贡善喻如宫墙日月之喻皆可谓切矣夫邱陵固可逾太山虽高然犹有可逾之理至于日月之行天则孰得而逾之哉人之议日月者初何损于日月之明徒为自绝于日月而已矣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子贡以日月喻圣人之不可逾矣复以天之不可阶而升喻圣人之不可及尤为切至矣盖大而化之非复思勉所及学者至此无所用其力是岂不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乎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惟天下至诚感无不通也其生也荣其死也哀无不得其所者也其犹万物之于天乎子贡知足以知此其所造亦深矣尧曰篇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
  以其徳当天心故知天之历数在其躬允执其中事事物物皆有中天理之所存也惟其心无所倚则能执其中而不失此所谓时中也君之所为安乐者以民故也天之视听自我民视听若四海困穷则天禄亦永终矣圣人之相授凡以天人之际而已
  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程子谓曰字上脱一汤字有罪不敢赦谓桀得罪于天不敢稽天命而不讨然凡天下之人莫非帝之臣其善恶不可蔽也则何敢专顾帝所眷命何如尔己有罪则不以及万方万方有罪则归之于己此其自列以听天命之辞公天下之心如此然则其有天下也亦何与于己哉周有大赉惟善人之是富虽有周至亲不如仁贤如周公虽至亲亦以尊贤之义为重也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是武王公天下之心与成汤无以异也此所载帝王之事孔子之所常言门人列于末章所以见前圣后圣之心若合符节其不得时位而在下则夫子之道其得时位而在上则帝王之业也
  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䘮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
  权量者法度之所由出也故不可不先谨法度审则纲纪定废官修则事无旷此政之所以行而无壅也兴灭国不欲忘其先之功徳也继绝世不忍坠人之宗祀也举逸民不使贤才以遐遗也是三者民心之所愿而民望之所归此民之所以归心也以民食为重则人务本而有以厚其生以䘮祭为重则民恤终而有以哀其死凡此皆为政之纲纪也而行之则有本焉下四者是也宽则民有所措故得众信则民愿为之役故民任敏则无失时之患故有功公则顺天下之好恶故说然是四者之中公又为本也此亦孔子之所常言帝王为治之要门人并记于此亦春秋示百王大法之意也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孔子论为政之方莫详于此故门人复以附前章之后姑息以予民则惠而费矣若因其所利而利之如制之田里教之树畜通工易事之类皆是也是则其为惠均平而何费之有使之不以其道则劳而怨矣以逸道使民则何怨之有凡动于己私者皆贪也若所欲者仁而已则何贪之有君子之所以自处者安裕故常泰然而无所不敬也故不骄若夫以势位智力自恃则骄骄则不泰矣正衣冠尊瞻视临之以庄也持身如是之严故人望而畏之而非以威加人也故威而不猛若夫有使人畏己之心则猛而反害于威矣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施于人者也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存于己者也为政内外始终之道亦云备矣然而欲仁又其本欤不教而杀谓未尝有教以先之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虐之而已不戒告而视其成是暴之而已令慢而其期则欲必至是贼之而已三者皆不仁者之为也犹之予人当予则予之耳若为政但知守出纳之吝而不知施舍之宜是有司之事耳尸其政而但为有司之事岂不失为人上之道乎此不知者之为也失人心而召祸乱未必不由此故亦居四恶之一焉尊五美而屏四恶则政日新而无斁矣五美之后必继之以四恶之防圣人之戒深矣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此所论命谓穷通得䘮之有定也不知命则将徼幸而苟求何以为君子乎知命则志定然后其所当为者可得而为矣礼者所以检身也不知礼则视听言动无所持守其将何以立乎知礼则有履践之实矣知言如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之类不知言则无以知其情实之所存其将何以知人乎故知言则取友不差矣此三者学者之所宜先切要之务必以是为本而后学可进不然虽务于穷高极远而终无所益门人以此终论语之书岂无旨哉












  论语解卷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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