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方舆纪要/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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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州域形势九　明

惟明受命，奋起淮甸，首定金陵，

史略：太祖初起濠州，〈《兴濠录》：“元至正十一年，太祖春秋二十五矣。时颍州刘福通、徐州芝麻李、蕲州徐寿辉等，相率起兵，攻陷城邑，太祖欣然欲往从之。明年，定远人郭子兴与其党孙德崖等起兵，袭据濠州，太祖遂驰入濠，隶子兴麾下，以材勇见亲信。久之，子兴与诸帅不相能，军中多故，太祖乃别将一军，略淮南地。”〉略定远诸山寨，〈定远，今凤阳府属县。〉冯国用进说曰：“金陵龙蟠虎踞，真帝王都。愿先拔金陵定鼎，然后命将四出，扫除群寇，天下不难定也。”于是南下滁州，进克和州时，〈郭子兴自濠州南入滁，既而卒于军。〉渡采石，〈采石圻，在太平府北二十里。见前。〉取太平路，乃分遣诸将下溧水、溧阳、句容、芜湖，〈溧水、溧阳、句容，今应天府属县。芜湖，今太平府属县。〉进攻集庆路，〈应天府，元曰集庆路。〉遂克之，建府治焉。于是东取镇江、广德、常州、江阴，以扼吴寇，〈常州府江阴县时为江阴州。〉西保太平、池州，以拒汉兵，北取维扬、泰兴，以窥淮、泗，〈元至正十六年，太祖取集庆，遂取镇江、广德路。明年取常州路、江阴州，遂取扬州路。〉南收宣、歙，出昱岭，〈昱岭关，在今杭州府昌化县西七十里。详浙江重险。〉取建德、婺、衢、处、信诸州，以控闽、粤，〈《开国事略》：“元至正十七年，太祖取宁国、徽州。明年取婺源州，又取建德路、兰溪州，进克婺州。又明年克诸暨州，然后取衢州及处州路，二十年始取信州路。”建德路，今严州府。婺源，今徽州府属县。兰溪，今金华府属县。诸暨，今绍兴府属县。元时皆为州。〉而形势强，根本固矣。

顾氏曰：太祖既定金陵，未闻图度两淮北首中原也。而亟亟焉出昱岭取浙东诸郡，何哉？或曰：元人方强，姑委之群盗以疲其力，因乘间为南出之谋耳。是不尽然也。夫方国珍、陈友定之徒，皆盘据闽、浙之交，而友谅有江西州郡，与浙东接壤，浙西诸州已尽属之士诚。使或盗有数州，〈谓衢、处、信诸州。〉群寇之交合，则东南之势分，而窥伺之隙多，根本之备疏矣，故急取而守之。士诚、友谅既中梗而不敢肆，国珍、友定亦屏息而不敢争，据吭背而绝要膂，不必陈师决胜，彼数寇者，已在我掌握中矣。上兵伐谋，此之谓也。”

西靖湖、湘，东兼吴、越，

史略：初，陈友谅陷我太平，称帝，旋还江州。明年复引而东，〈元至正二十一年也。〉约张士诚东西并举，谋袭建康。太祖恐两寇合发，势必震动，因以策先致友谅，友谅果帅舟师至龙江，〈今应天府西北仪凤门外有龙江关。〉败去。我师乘势追击，复取太平、池州及安庆。既而安庆复为友谅所陷，太祖寻亲帅舟师抵安庆，破其水砦，攻城未下，刘基请径抵江州，倾其巢穴。遂长驱而进，过小孤，〈小孤山，在九江府彭泽县北九十里江中。〉越湖口，〈湖口县也，见前。〉距江州五里，友谅始觉，惧，夜奔武昌。我师入江州，复进拔蕲、黄诸路，旋师收安庆，又遣使招谕江西州郡。于是龙兴而下，皆望风降附，〈时太祖引军至龙兴，于是建昌、饶州、袁州、宁州、吉安皆来降。宁州元置，今属南昌府。〉太祖乃东还。友谅愤其疆域日蹙，遂大造战舰，悉师趣洪都，〈太祖取龙兴路，改曰洪都。〉攻围数月，太祖引军驰救，相持于鄱阳湖之康郎山，〈鄱阳湖，在南康府城东五里，即彭蠡湖也，西接南昌，东抵饶州，长亘三百里。详见江西大川。康郎山在饶州府馀干县西北八十里，当鄱阳湖之南涯。〉至泾江，〈即禁江也，在湖口县东北九十里，下接小孤，上通九江。〉王师前后夹击，友谅战死。其将张定边奉其子理遁还武昌，复立为帝。太祖进攻未克，留兵守之而还。寻复自将伐汉，陈理出降。于是湖广、江西州郡次第平定，思、黔诸蛮亦内附。〈思、黔二州见前。又今湖广辰州府西南至贵州境内，皆曰思、黔。《开国事略》：“至正二十三年，太祖败友谅于鄱阳。二十四年，太祖建国号曰吴，复攻武昌，陈理降，因进取中兴路及归、峡、潭、衡等州郡。明年取宝庆路，友谅故将熊天瑞以赣州、韶州、南雄降，寻又破安陆府及襄阳等路。后二年，又取沅州等路，楚地始悉定。”〉初，太祖谋用兵，吴、汉孰先？刘基曰：“士诚，自守虏耳！友谅据上流，且名号不正，宜先除之。陈氏既灭，张氏囊中物矣。”太祖曰：“然。友谅剽而轻，士诚狡而懦。若先攻士诚，友谅必来救，是我疲于二寇也。”及友谅灭，喜曰：“此贼平，天下不难定矣。”先是士诚屡谋西侵，以舟师寇我镇江，又陷宜兴，〈宜兴，常州府属县。〉于是太祖命将攻常州，别将由广德取长兴。〈长兴，今湖州府属县。〉常州既下，进克江阴，皆以重兵镇守。〈事在元至正十一年。〉三城形势联络，东南屏障始固。遂进复宜兴，又取武康、安吉诸州邑，〈武康，湖州府属县。安吉，湖州府属州。〉以踦士诚之后，因得专意西讨。太祖既平汉，遂取庐州路。明年，取泰州，〈泰州，今属扬州府。是时两淮之地，多为士诚所据。〉既而尽收两淮地。〈时取高邮州及淮安、安丰等路，又收濠、泗、徐、颍诸州。先是太祖南下，濠、泗诸州，士诚皆遣兵掠取之。〉士诚羽翼既翦，心腹渐虚。是时其将张士骐拒守湖州，吕原明拒守杭州，而绍兴、嘉兴亦皆分兵屯据。士诚坐拥姑苏，城坚粟多。太祖知其未可猝拔，因命徐达率大军先攻湖州以疲之，而分遣华云龙向嘉兴，李文忠自严州趣杭州。徐达发兵龙江，声言直捣姑苏，潜师自宜兴出太湖，径趣湖州，围其城。士诚遣兵来救辄败去，其旧馆兵战败来降，〈旧馆，在今湖州府东三十里。〉州城亦下。嘉兴、杭州、绍兴闻之，率先归附。徐达乃移师攻平江，别将俞通海分兵略太仓、松江诸郡县，〈太仓，元时立水军万户府于此，张士诚复城其地，今为苏州府属州。松江府，即今府。〉悉下之。达等旋拔平江，〈苏州府，元曰平江路。〉士诚亡，其地悉平。〈《事略》：“士诚既亡，通州、无锡二州始归于我。”通州，今属扬州府。无锡，今常州府属县。〉是时方国珍以浙东三郡来归，复怀反侧，乃命汤和等讨之，克台州及温州路，又取其庆元路。国珍穷蹙来降，浙东、西悉定。陈建曰：“当士诚北有淮、泗，南据浙西，江阴、长兴皆要害也。长兴据太湖口，陆走广德诸郡。江阴枕大江，扼姑苏、通州之要冲，得长兴则士诚步骑不敢出广德而窥宣、歙，得江阴则士诚舟师不敢溯大江而上金、焦，〈金山在镇江府治西北七里，焦山在府治东北九里，二山相望十五里，为大江中流之险。〉故虽全军西出，可以无东顾忧，而士诚卒于不振，亦以此也。”

于是遣将北伐中原，南征岭徼。

史略：吴元年，〈元至正二十七年也。〉太祖以江南既定，命徐达等北取中原，谕之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若悬师深入，屯兵坚城之下，馈饷不继，援兵四集，非吾利也。今宜先取山东，彻其屏蔽，旋师河南，断其羽翼，拔潼关而守之，〈潼关见前。〉据其户槛；天下形势，入我掌握，然后进兵元都，彼势孤援绝，不战可克。既克其都，鼓行而西，云中、九原〈云中谓大同，九原谓河套地。〉以及关、陇，〈关，关西。陇，陇右。〉可席卷而下也。”达受命，渡淮而北，至沂州，〈沂州属兖州府。〉守将王信以城降，莒、峄诸州皆来附。〈莒州，今属青州府。峄州，今兖州府峄县，元曰峄州。〉达命别将韩政率精锐扼黄河冲要，〈黄河冲要，谓曹、单诸州也。〉以断援兵，进攻益都，〈即青州府。〉拔之。济南、东平、济宁、东昌等路，次第皆下，山东遂平。〈《事略》：“达克益都，即进取般阳路，于是西下济宁，东取莱州。遂收济南、东平等路。明年乃克东昌，取棣州，山东悉下。”般阳，见前。棣州，即今济南府武定州。〉洪武元年，达等溯河西上，遂克永城、归德，〈永城，今归德府属县。〉分兵下陈、许诸州。大军至陈桥，〈即陈桥驿也，见前。〉汴梁降，诸城邑悉下。乃入虎牢，〈见前。〉趣河南，〈谓河南府。〉败元兵于洛水北，遂克河南，进克陜州，入潼关，取华州，李思齐等西遁，于是命将守潼关。别将邓愈又讨平南阳、汝、裕诸山寨，〈南阳府及汝州、裕州也。〉河南州郡，悉入版图矣。先是太祖之遣将北伐也，即命胡廷瑞等由江西取福建，杨璟等由湖南取广西。廷瑞遂自建昌出杉关，〈建昌，即今江西建昌府。杉关见前。〉取邵武，攻建宁〈今福建属府。〉未下。复命汤和由明州海道取福州。〈自宁波府定海县沿海而南，即南取福州之径道。〉和奄至城下，一鼓拔之，遂趋延平，〈初陈友定分省延平，后遂移军府于此。〉克其城，执陈友定。胡廷瑞亦下建宁，寻又进取兴化，〈即今兴化府。〉于是汀、泉、漳、潮诸路悉降。既又命廖永忠自福建海道进取广东，陆仲亨自赣州进兵，〈时仲亨为赣州指挥使，因就命之。〉由韶州𢭏德庆，〈今肇庆府德庆州。〉为犄角之势。永忠取惠州，至东莞，〈见前。〉何真迎降，广州亦下。仲亨悉平英德、连州、肇庆、德庆诸州郡，〈英德，今韶州府属县，元曰英德州。〉与永忠会于广州之龙潭，〈即龙江也。西江下流经广州府顺德县北谓之龙江。〉广东境内，悉来降附。复奉诏引军趣广西，遂由肇庆溯西江而上，〈西江自广西梧州府会黔、郁、桂三江之水，东流历肇庆府境，至广州府城南注于海。详川渎盘江及广东大川。〉抵梧州，州郡望风迎附。时杨璟方克永州，南攻静江，〈静江见前。《事略》：“初，宝庆归于我，既而复失。洪武元年，杨璟引荆、襄之众出湖南，取宝庆路，进克永州及道州，又取全州，遂攻静江，复分兵略郴州及桂阳路，下之。”桂阳，今衡州府属州。〉永忠等自平乐而进，合兵攻城，克之。广西境内悉定。〈《事略》：“洪武元年别将朱亮祖克梧州，进攻平乐。廖永忠分兵收藤州，进次浔州及南宁路，贵、象、郁林诸州悉下。亮祖等与杨璟会师攻静江，遂克之。既而海南、海北来降，右、左江诸蛮，亦相率归附。”〉

顾氏曰：“太祖之取天下，善于用因而已。夫郭子兴龌龊常才也，太祖因之而集虓虎之师。韩林儿厮养竖子也，太祖因之，而成开辟之业。虽然，委曲以脱子兴之难，犹可能也；至南征北伐，功业既赫然矣，乃龙凤纪年，终林儿之身而后已，〈林儿殁于元至正二十六年，明年始称吴元年，次年遂即位，改元洪武。〉岂非善自遵养，因以成无竞之烈者欤？故曰：居天下之后，始可以承天下之弊；辞天下所共争，乃能集天下所难成。此太祖缔造之功，所以绍汉轶唐也。彼汲汲然称王僭号，自逞雄心者，岂足与语此哉？”

汛扫幽、燕，芟除秦、晋，

史略：太祖以河南平，乃北巡汴梁，召诸将授方略，取元都。徐达等分布士马，经略河北，檄山东诸将悉会于东昌。达遂由中滦渡河，〈中滦镇，在今开封府封丘县南二十六里。〉卫辉、彰德悉下，进收磁州，〈今彰德府属州。〉取广平路，又克赵州，〈今真定府属州。〉取临清，〈今东昌府属州。〉东昌。诸将皆来会，于是大军北发，下德州，〈今属济南府。〉克长芦，〈即河间府沧州。〉逾直沽，〈见前毛贵逾直沽。〉舟师步骑，夹河而进，〈夹白河而进也。白河源出宣府镇龙门所东，下流经顺天府通州东，又南流合于直沽。〉大破元兵于河西务，〈河西务，在通州武清县东北三十里。〉遂入通州。元主由居庸北走上都，〈居庸关见前。上都，见元《都邑考》。〉徐达督诸军进至元都，攻齐化门，〈今京城东南门也。〉填堑登城而入，军民安堵。于是遣兵守居庸、古北诸厄口，〈古北口，在昌平州密云县东北。见前。〉以断敌人窥伺之道，复下永平诸路以固东藩，然后旋师西讨，取保定、中山，〈中山即定州，见前。〉下真定，趣太行，〈真定府西去太行山百里，与山西分界。〉选将守要害，〈即太行诸山口，如紫荆、倒马诸关之类。时扩廓据山西，虑其乘间侵突也。紫荆，见前。倒马，在定州西北二百五十里。详直隶重险。〉并收未附诸山寨，于是井陉、故关及平定州诸险隘〈井陉关，在今真定府获鹿县西十里，见前。故关在真定府井陉县西五十里，与山西太原府平定州接界。〉次第就平。又檄河南守将冯宗异等由怀庆徇太行，〈太行山南去怀庆府城二十里。〉宗异遂克武陟，〈武陟，今怀庆府属县。〉下怀庆，拔碗子城，〈碗子城山，在怀庆府北五十里，有关，当太行山道，至为险要。〉取泽、潞二州。扩廓遣兵分道拒守。会元主召扩廓出太原，由保安入居庸〈保安，今北直保安州也。〉侵燕京，扩廓引众而东。徐达等谋曰：“燕京守备足以拒敌，今若乘其不备，直抵太原，倾其巢穴，彼进不得战，退无所依，引兵还救，为我牵制，必成擒矣。”遂由平定径趣太原，扩廓自保安还救，军于城西，达等袭败之。扩廓北走，遂克太原。常遇春等追至大同，扩廓复西走甘肃，大同亦，于是南收汾州，入霍州，进克平阳，略定隰、绛诸州。〈汾州今为府。霍、隰、绛三州，今俱属平阳府。〉二年克河中府，山西悉定。乃造浮桥，由蒲津渡河，〈蒲津关，在蒲州城西，见前。〉克同州，〈时鄜州守将亦以城降。〉趣鹿台，〈鹿台，在西安府高陵县西南。见前。时张思道等军鹿台，闻大军将至，遂遁去。〉渡泾、渭，〈泾水去西安府城六十里，渭水去城五十里。〉军于奉元城北。奉元降，进向凤翔，李思齐遂弃城奔临洮。时张思道在庆阳，诸将议先取之。达曰：“庆阳城险兵悍，未易猝拔。思齐乍走临洮，众心未固，以大军蹙之，彼不走绝徼，则束手降矣。临洮克，旁郡可不攻而下。”遂趣陇州，克之，进取秦州及巩昌，前军抵临洮，思齐果降，庆阳闻之震恐。〈时张思道惧，乃留其弟良臣守庆阳，将步骑走宁夏，遇扩廓，为所执。〉会扩廓引兵窥境，出没平凉。徐达遣顾时等略兰州以西，自引军入安定，〈今巩昌府属县，元为定西州。〉克会州，〈今巩昌府会宁县，元徙会州于此。〉下静宁、隆德，〈静宁州及隆德县，今俱属平凉府。〉道萧关〈在平凉府镇原县北，见前。〉取平凉。会张良臣既降复叛，达遂趣泾州，分命诸将抄其出入之路，又以精兵守原州断其外援，庆阳平，扩廓等皆远遁，陜西悉为王土。三年，复诏达等东西进讨，平元遗裔，于是刘益亦以辽阳来降。自是穷追远讨，威行漠外矣。太祖尝从容谓徐达等曰：“向者朕图北伐，或劝朕先平群寇，后取元都；或劝朕直走元都，兼举陇、蜀，皆非朕意。朕所以命卿先取山东，次及河洛者，先声既震，幽、蓟自倾。且朕亲驻大梁止潼关之兵者，知张思道、李思齐皆百战之馀，未肯遽降，急之非北走元都，则西走陇蜀，并力一隅，未易定也。故出其不意，反旆而北，元众胆落，不战而奔。然后西征张、李，二人望绝势穷，不劳而克。惟扩廓犹力战，以拒朕师。向使未平元都，而先与角力，彼人望未绝，声势相闻，困兽犹鬭，胜负未可知也，较之士诚、友谅，事势正相反，用兵固不可以一例论也。”

乃平巴、蜀，进取滇南。

史略：初，徐达既定关中，引军南下汉、沔，取兴元路，〈汉中府元曰兴元路，时为蜀所据。〉留兵戍守。〈《事略》：“洪武三年，达等出秦州，拔略阳入沔，分兵由凤翔入连云栈，合攻汉中，克之。蜀人震恐。寻以馈运不继，还军西安。”略阳，即今汉中府宁羌州属县。沔，今宁羌州沔县，元曰沔州。连云栈即入蜀之道路，古曰褒斜道，起自汉中府凤县以北，南达褒城县，皆曰连云栈。〉洪武四年，诏遣汤和等帅舟师，由瞿唐趣重庆，〈瞿唐峡在夔州府东八里，见前。是时明昇都重庆。〉傅友德由秦、陇趣成都，又密谕友德曰：“蜀人闻我西伐，必悉精锐东守瞿唐，北阻金牛；〈金牛峡在汉中府宁羌州北三十里。又自沔县西南至保宁府剑州之大剑关口，皆曰金牛道，汉中入蜀要路也。〉若出其意外，直𢭏阶、文，〈阶、文，今巩昌府阶州、文县，元为阶、文二州。〉门户既隳，腹心必溃。”友德至陜，〈谓西安府，非陜州也。〉声言出金牛，而疾趣陈仓，〈即凤翔府宝鸡县。〉径抵阶州，克之。进拔文州，出江油道，〈江油道，见前邓艾入蜀。〉渡白水江，〈在今龙安府青川所东三十馀里，为东西往来者必经之道。〉趣绵州，据其城。会汉水涨，〈即雒水也，在汉州城南，亦曰中水，见前刘豫伐谯纵。〉伐山造战舰，渡汉江，围汉州，蜀人出战大败，又败其援兵于城下，遂拔汉州，蜀人震慑。时蜀固守瞿唐，汤和等自夷陵入峡，〈即西陵峡，在夷陵州西。见前。〉次归州，进攻未克。帝闻友德屡捷，诏和乘机速进，于是廖永忠以奇兵出瞿唐上流，而分兵两道，水陆急攻，遂夺其险，师入夔州，汤和亦至。和率步骑，永忠率舟师，并趣重庆。永忠至铜罗峡，〈峡在重庆府城东二十里，有铜罗关。〉明昇母子以城降。友德方攻成都，其守者闻重庆已下，亦出降。友德复进克保宁，蜀地悉定。十四年，命傅友德率诸将讨云南，谕之曰：“进取云南，当自永宁，〈今四川永宁宣抚司，元为永宁路。〉宜先遣一军向乌撒，〈今四川乌撒军民府。〉而大军继自辰、沅入普定，〈贵州普定卫，元曰普定府。〉分据要害，乃进兵曲靖。〈云南曲靖军民府。〉曲靖，云南之噤喉，彼必并力于此，当出奇取之。既下曲靖，即分一军趣乌撒应永宁之师，而大军直捣云南，彼疲于奔命，破之必矣。云南既克，乃分兵趣大理，先声既振，势将瓦解，其馀郡邑部落，可抚而有也。”友德至湖广，即分遣郭英等出四川，自永宁趣乌撒。英击破蛮兵于赤水河，〈赤水河在永宁宣抚司东南百四十里。〉云南大震。友德乃率大兵由辰、沅趣贵州，克普定，境内诸苗悉降附。复攻普安下之，〈贵州安顺府之普安州，元曰普安路。〉进兵曲靖，敌果以重兵拒守，友德等进击，大破之于白石江，〈江在曲靖府城北八里。〉遂下曲靖。于是遣沐英、蓝玉两军趣中庆，自引军向乌撒，为郭英声援。沐英等未至，把匝剌瓦尔密先自尽。英驻师金马山，〈山在云南府东，见前。〉父老迎降，澂江、武定、临安、威楚诸路，次第悉下。〈威楚，今为楚雄军民府。〉友德至乌撒，大破蛮兵，东川、〈今四川东川军民府。〉乌蒙、〈乌蒙军民府。〉芒部〈芒部军民府。〉诸蛮皆内附。沐英进攻大理，破下关，〈在大理府城西点苍山南，亦曰龙尾关。山北有关曰上关，亦曰龙首关。〉遂拔其城，擒酋长段世。〈时大理总管段明卒，叔世权国事。〉分兵略鹤庆、丽江，破石门关关，〈在丽江军民府巨津州西百里。详云南重险。〉下金齿，〈永昌军民府，元曰金齿宣抚司。〉于是车里、〈今车里宣慰司。〉摩些、〈在丽江军民府西侥外，吐蕃种也。〉和泥、〈亦曰倭泥，在车里司西。〉平缅、〈今陇川宣抚司，元曰麓川路。〉诸蛮相继臣服，云南平。

顾氏曰：“太祖起自东南，奄有西北，为古今异数。尝考其用兵之法，实一出于孙、吴，攻瑕捣虚，是以所向无敌。夫有取天下之志，而无取天下之略，自开辟以来，未见有成功者也。太祖明于先后缓急之宜，分合向背之理，始则决机于两陈，继直制胜于庙廊，大略同于汉高，精密媲于光武，猗欤，岂非百代为昭者欤！”〈王氏曰：“太祖自渡江之日，亲御戎行者九，而战苦蹈危，久而后决者，惟鄱阳之役。自克武昌后，下伪吴，取中原，六飞俱不在行间矣。”〉

六合同风，宸居首奠，体国经野，载在职方。

《都邑考》：太祖初入京陵，改曰应天府。洪武元年，诏以开封府为北京，应天府为南京〈寻罢北京，而应天为京师。〉二年，以临濠府为中都。〈又改临濠府为中立府。七年改曰凤阳府。〉太宗永乐元年，建北京于北平府。〈七年始改北京为顺天，时仍以南京为京师，而巡幸则驻于北京。〉正统以后遂以北京为京师，而南京为陪都。

史略：太祖有天下，高丽、安南、占城、日本、西域海外诸蛮夷悉来朝贡，声教所被，尽禹迹而止。是时虽定都金陵，而建北京，营中都，西北诸边，屯戍相接，揆文奋武，中外宴然。犹屡命儒臣，编列天下地理形势为书，藏之太府。又令州郡以及沿边卫所，各绘图来上，山川险易，道里远近，城池仓库，关津亭堠，无不毕载，圣谟盖深远矣。〈黄氏曰：“太祖缔造规模，彬彬尽善，惟建都金陵，未惬创垂之义。盖有天下者，虑万世之安危，不计一时之劳逸；权九服之轻重，不徇一己之从违；奈何狃目前而忘后患也？他日陵寝未安，禁廷蹀血，谓非偏重之势，有以致之欤？成祖卜宅燕都，南临中夏，较之金陵形势为胜，然肩背有单露之虞，西南有遥隔之势，居庙廷之上者，未可习为已然，不为之长虑却顾也。”〉

京师一。〈领应天等府十四，徐州等州四。今为南京。〉

布政司十三：〈《会典》：“洪武九年改故行中书省为布政使司，凡十二，十五年始增置云南布政司，凡十三，以分领天下之府州县。大约州县俱隶府，县又或隶州，州或直隶布政司。”〉曰浙江，〈领杭州等府十一。〉曰江西，〈领南昌等府十三。〉曰福建，〈领福州等府八。〉曰湖广，〈领武昌等府十三，安陆等州五。〉曰山东，〈领济南等府六。〉曰山西，〈领太原等府三，潞州等州五。〉曰北平，〈领北平等府八，隆庆等州二。今为京师。〉曰河南，〈领开封等府七。〉曰陜西，〈领西安等府八。〉曰广东，〈领广州等府十。〉曰广西，〈领桂林等府十二，江州等州八。〉曰四川，〈领成都等府七，潼川等州五，东川等军民府四，龙州等宣抚司二，播州等宣慰司二，又黎州安抚司一，平茶洞长官司一。〉曰云南，〈领云南等府十二，曲靖等军民府七，者乐甸等长官司二，又羁縻孟定等府二，车里等宣慰司五，镇康等州四，干崖长官司一。〉

顾氏曰：“三代而上为九州。汉为十三部，唐为十道，宋为十五路。太祖定天下，京师而外，分为十三布政使司，此即唐、虞分州建牧之义，监数代而得其中者也。世俗不之考，乃袭元人旧称，犹目之为分省，谬矣。”

又于边圉疆索，置行都指挥使司七，以安内攘外：曰辽东，〈洪武三年辽东来归，四年遣马云、叶旺镇守其地。时故元将纳哈出屡入寇，云等拒却之。二十年冯胜等破纳哈出于金山，悉平其众，于是辽东守卫益固。《边略》：“洪武八年置辽东都指挥使司，十年尽革所属州县，改置定辽等卫，以制防朵颜女真诸部落，兼东限高丽，南备倭寇。”金山，在三万卫西北三百五十里。〉曰大宁，〈洪武十二年遣马云征大宁，克之。二十年冯胜讨纳哈出，始修葺故城，奏置北平行都指挥使司于此，又列置兴营等二十馀卫属焉。自是屡由此出师北伐，边地益辟。《边略》：“大宁镇抚降夷，控扼北边，西翼开平，南卫辽海，藩屏要地也。”兴州卫于故兴州置，在今废开平卫东二百里。营州卫于故营州置，在今大宁废卫东三百里。〉曰万全，〈洪武二年常遇春追扩廓于大同，即遣兵下顺宁府，于是山北州郡皆归于我。四年命墟其地，悉徙其民入关。二十六年置万全都指挥使司于此。《边略》：“万全犄角大同，翼卫畿辅，屹为重镇。”〉曰大同，〈洪武二年常遇春下大同，留兵驻守。既而元将脱列伯等入寇，李文忠赴援，大破之。于是守将金朝兴等遂略取东胜诸州地。四年，置山西行都司于城内。《边略》：“大同控御漠南，唇齿幽、冀。时又置东胜左、右卫于大同，降城相望，河套以内，兵民耕牧，寇不敢窥，盖备边之策，是时为得全算也。”东胜州，在大同府西。降城，三受降城也。俱见前。〉曰甘肃，〈洪武五年遣徐达等分道北伐，冯胜与傅友德出西路，自兰州趣西凉，下永昌，略甘肃，收瓜、沙，河西悉内属。二十六年置陜西行都指挥使司于甘州卫。《边略》：“甘肃制驭西域，隔绝羌胡，为必守之地。又是时吐番、西域诸君长俱奉朝贡，即其地设司、卫所三十有六，俾统理降夷，西藩益巩固矣。”〉曰建昌，〈洪武二十五年，降将月鲁帖木儿以建昌叛，蓝玉讨平之，以便宜请增置卫所，从之。二十七年，置四川行都指挥使司于此。《边略》：“建昌外控番夷，内驭蛮僰，界滇、蜀之间，封守攸重。”〉曰贵州。〈明初既平湖广、四川，于是八番、顺元诸蛮夷悉内属，因建置贵州等卫所，八年设贵州都司以统之。《边略》：“贵州绥辑溪峒，式遏苗夷，为川湖之屏蔽。”《大政考》：“洪武八年，于各省会设都指挥使司，九年改行中书省为承宣布政使司，其不与布政司并治者，为行都指挥使司。七司而外，别有福建行都指挥使司，置于建宁。大抵无事则屯田练兵，慎固封守，有事或命将专征，随宜调发，既毕，则将还于朝，士归于伍，一时军政，最为严肃。”〉而开平、〈洪武二年克开平。三年李文忠自兴和北伐，克应昌。五年文忠复追元裔于土剌河，北至称海而还。自是遣将北讨，往往以开平为中屯。太祖尝曰：“北骑南寇，不趣大宁，即袭开平。”因屯军置卫于此，以扼寇冲。兴和、应昌，俱在今大宁废卫境。土剌河及称海，俱在故元和林境内。〉洮州，〈洪武四年置卫。十年命邓愈等讨西番，取朵甘纳邻七站地，于是增置岷州卫。又命与河州卫相联络，以控番部。太祖尝曰：“洮州西番门户，筑城戍守，是扼其咽喉也。”朵甘，即今西番朵甘诸部。〉亦皆置军戍守。东起朝鲜，西接吐蕃，南至安南，北距大碛，东西一万一千七百五十里，南北一万九百里。

顾氏曰：“太祖挈汉、唐旧壤还之职方，比于去昏垫而之平成，功烈有加焉。独是大宁设矣，而不知营州为五服故封；东胜城矣，而不知三受降城为驭边远略；岂功倦于垂成欤？抑当时谋国者无深识远猷之士也。呜呼！创造之初，一或不审，日蹙百里之虞，遂伏于此焉。君子观于履霜之占，童牛之象，未尝不反复而三叹也。”

太宗起自燕藩，举兵内向，战胜攻克，缵承大统。

史略：初，太祖大封诸王，秦、晋、燕、齐，地逾千里。又以北方边警，沿边诸王，俱得典兵征伐。太宗英武夙成，屡立战功。建文即位，朝野皆疑燕有异志。会来朝，卓敬密奏曰：“燕王智虑绝人，而北平者强干之地也，宜徙封南昌，以绝祸本。夫萌而未动者，机也；量时而为者，势也。势非至劲，莫能断；机非至明，莫能决。”不听。既还，遣张昺、谢贵等相继赴燕，防察日迫。建文元年，有诏逮燕官属。燕王遂定谋，杀昺、贵等，据北平，举兵略定通、蓟诸州邑。乃曰：“居庸者〈居庸见上。〉北平之噤喉。必据此始可无北顾忧。”遂引兵趣居庸，拔之。又曰：“怀来未下，〈怀来，即宣府镇怀来卫。〉居庸有必争之理。”复引兵袭破之，于是山后诸州镇多为燕有，永平、滦河皆降附。〈滦河，即永平府滦州。〉朝廷遣耿炳文帅师屯真定，燕兵破其前锋于雄县，〈县属保定府。〉又破别将于莫州，〈今河间府任丘县北三十里废莫州城也。〉进至真定，炳文迎战大败。诏遣李景隆代炳文，将大军驻河间。燕王以景隆易与，议北取大宁，诱景隆进攻北平乃还师扼之。会辽东兵攻永平，燕王驰救，辽兵遁走，遂谋北向。诸将曰：“大宁必道松亭关，〈关在蓟州遵化县东北。志云：县东北七十里至大喜峰口关，又东北百二十里乃松亭关也，关门险隘。〉守备方严，恐难猝拔。”燕王乃从刘家口径趣大宁，〈刘家口关，在永平府迁安县北。〉袭破之，松亭遂来归，因诱执宁王，尽拥大宁诸戍卒而南，燕兵益盛。李景隆方渡卢沟桥，〈桥在顺天府城西南三十五里，跨卢沟河上。〉筑垒攻城不能克。燕王还至会州，〈会州在松亭关东北百二十里，明初筑城置驿于此。〉整军而南渡白河，〈白河经昌平州顺义县东，即是时渡处也。〉攻景隆营，〈时景隆营于郑村坝，在顺天府城东北二十里。〉景隆大败，走德州。二年，燕兵取广昌，下蔚州，〈广昌，蔚州属县。〉进攻大同。会李景隆复聚兵北向，燕王引还，大破之于白沟河。〈白沟河经保定府新城县南三十里，即景隆败处。〉遂乘胜南下，拔德州。攻济南，铁铉固守，力攻不克，乃还。铉等进复德州，诏盛庸将兵屯守，又分兵守定州、沧州以拒燕军。未几，燕王袭沧州，拔之。〈时燕兵出辽东，既而移师还通州，渡直沽，趣沧州，破之。〉寻至临清，〈东昌府属州。〉攻盛庸于东昌。〈时庸自德州移营东昌。〉庸出战，大破燕军，追至真定，燕王还北平。〈先是诏庸等将兵北进，庸进军德州。燕王自临清移屯馆陶，进至汶上，略济宁，庸引兵蹑之，营于东昌。燕军至，庸出兵合战，燕王大败，退屯馆陶。庸乘胜追北，燕王引还。汶上，今东平州属县。馆陶，今临清州属县。〉三年燕王驻保定，议所向。时盛庸复屯德州，平安等屯真定，吴杰屯定州。丘福以定州备弱，议先取之。王曰：“野战易以成功，攻城难于奏效。若屯师城下，庸等合势来援，胜负未可知也。今真定距德州二百馀里，〈真定距德州五百馀里，曰“二百馀里”，传讹也。〉我出其中，敌必迎战，先破一军，馀自破胆矣。”遂南行。盛庸拒战于夹河，〈夹河在直隶武邑县北三十里，自清漳水分流，东入滹沱。〉败绩，走还德州。燕军西渡滹沱，败真定诸将于蒿城，〈滹沱河自真定府东南经蒿城县北，又东流入晋州界。是时平安、吴杰合兵保真定，盛庸既败而南，燕王遂谋取真定，诱诸将来战。前渡滹沱。平安等逆战于单家桥，大败，复战于蒿城，又败，遂溃还真定，闭门固守。单家桥，在河间府献县南二十里。〉进次大名，略顺德、广平诸郡，皆下之。燕王以南兵萃德州，资粮所给，皆在徐、沛，遂遣轻师破济宁，掠谷亭、沙河、沛县〈谷亭镇，在山东鱼台县东二十里，沙河镇在南直沛县西北六十里，皆饷道所经也。〉水陆粮运，军资器械，悉为煨烬，京师大震。德州军闻之，气益沮，庸遂谋南还。四年，燕兵破东阿、东平，〈东阿即东平州属县。〉南至沛县，分军攻徐州及宿州。燕王南驻涡河，〈涡河自河南鹿邑县东南流，至江南怀远县城东入淮。燕王驻兵处，即怀远之北也。〉平安引兵蹑其后。燕王设伏于淝河以待之，安大败，〈淝河自宿州东流，经怀远县入淮。《征信录》：“平安先自真定引兵扼燕饷道，不克。又以大同守将房昭东下保定，燕兵围之于西水寨，分兵赴救，败还。寻又败燕兵于杨村，进攻通州不克，闻燕军深入，乃趣而南，为燕王所败。”西水寨，在北直易州西南百里。杨村，在北直武清县东百里。〉徐、宿二州皆降于燕。会何福败燕军于小河，〈小河即睢水，自河南陈留县东南，流至江南宿迁县东南而合于泗。详见江南大川。何福战处，在宿州灵壁县北六十里。〉徐辉祖亦败燕军于齐眉山，〈山在灵壁县西南三十里。〉燕师小却。旋召辉祖还，何福势孤，移营灵壁，燕军攻拔之，遂入泗州渡淮下盱眙。〈县属泗州。〉时诸将分屯凤阳、淮安，燕将或请先攻凤阳，或欲先取淮安。燕王曰：“二城兵多食足，攻之不易。今乘胜鼓行，扬州、仪真，〈仪真，扬州府属县。〉军弱备寡，可招而下。既得真、扬，淮安、凤阳人心自懈。我耀兵江上，聚舟渡江，京城震骇，必有内变，可计日而收效也。”遂趣天长〈泗州属县。〉入扬州，江北诸州多来附。又克仪真，立营于高资港，〈在仪真县东南四十里，近大江南岸。〉命将集舰于瓜洲，〈扬州府南四十里瓜洲渡。〉镇江守将亦送款于燕。徐辉祖迎战于浦子口，〈浦子口渡，在应天府江浦县东五十里。〉燕师不能胜。盛庸复战，大败，舟师悉降于燕。燕军济江，次龙潭，〈在应天府东北九十里大江南岸。〉进攻金川门，〈在应天府城西北面。〉守者以门献。建文出亡，燕王入京师即大位，内外悉定。

顾氏曰：“成祖以幽、蓟赳桓之旅，加江、淮脆弱之师，处既形便，势有地利。当时之事，不战而已知其为燕矣。虽然，南国君臣，亦未始不足有为也。合晋、秦之步骑，乘西山而入三关；萃江、海之舟航，扼天津而断午道，〈午道，粮道也。〉一隅之燕，岂遂足以当天下之众？乃贤如方、卓诸君子，曾未闻以出奇制胜、选将训兵为先务。既已丧败日闻，犹汲汲焉取太祖制度而更张之，若不知问罪者已在户外也。吁！此实人事之不臧，论者概谓之天道，岂其然乎？”

既又北逐亡元，

史略：永乐八年，亲征蒙古馀裔，至斡难河以北，〈斡难河见前，是年赐名玄冥河。〉俘获而还。十二后，北征瓦剌，〈瓦剌为鞑靼别种，其长马哈术等既降复叛，因讨之。〉追败之于土剌河，〈在斡难河西数百里。〉乃班师。二十年，复征蒙古，〈其长阿鲁台复叛也。〉获其辎重于杀胡原，〈原在胪朐河西，斡难河之东。永乐八年赐胪朐河名曰饮马河。〉乃移师征兀良哈，〈洪武二十二年，元族属故辽王阿里失礼等内附，因置三卫以授之，曰朵颜、泰宁、福馀，统名曰兀良哈，故营州北境地也。是时叛附阿鲁台，因移军讨之。〉大破之于屈裂河。〈河在朵颜北境。〉二十一年，复征蒙古。〈追阿鲁台不及而还。〉明年，复北征，至答兰纳木河，〈在元故和林城东北境，亦曰阔阔纳吾儿海。〉不见敌而归。盖五出塞北，穷追伏影，千乘万骑，勒铭殊庭，自古帝王未有之烈也。

南平交阯，

史略：初，安南黎季犁弑其主陈日焜而代之，〈国号虞。〉永乐元年表请署国事，诏封其子苍为安南国王。明年，老挝送陈天平来朝，〈老挝宣慰司，属云南。天平，故安南王孙也。〉诏诘季犁，季犁诡请天平归国。四年，天平还入境，季犁贼杀之于芹站，〈芹站，在安南谅山府北。〉并害使臣，因遣朱能等进讨。〈能至龙州卒，副将张辅代总其事。龙州，广西属州也。〉五年张辅等至交州，屡败贼兵，寻大破之于富良江，〈在安南国城北三十里，见前。〉穷追至奇罗海口，〈在安南境内乂安府东南。〉擒季犁父子，安南平，〈诏求陈氏后，无所得。〉因置交阯布政司统其地。六年交阯贼简定等复叛，定寻自称上皇，推其党陈季扩为帝，国号越。复命辅等讨擒之。时定党陈季扩等犹出没海上，沐晟讨之未克。寻请降，诏授交阯布政使司。〈复叛称越国王。〉九年复命张辅进讨，破贼于月常江。〈在安南清化府境内。〉十年大破之于神投海口，〈在安南建平府南。〉明年，破之于爱子江。〈在安南顺化府东北。〉十三年擒季扩，悉平其党，交阯复定。

西藩哈密，

史略：永乐元年，虏酋安克帖木儿入贡，明年设哈密卫。〈安克帖木儿，本蒙古族属，袭封肃王，至是改封忠顺王，统回回、畏吾儿、哈剌灰三种，仍设都督授其部长。〉卫本汉之伊吾庐，唐之伊州也。唐衰，不属于中国，至是始内附。其地为西侥噤喉，自是制定：凡西域诸夷入贡，必哈密译其文，乃得发。又设沙州及赤斤蒙古、曲先等卫，与哈密相表里，以固西藩，〈沙州，赤斤蒙古卫，永乐二年置，曲先卫四年置。先是太祖置罕东、阿端、安定三卫，至是又增置三卫，与哈密为七，六卫在嘉峪关西，哈密又在六卫之西。〉而甘肃益为境内矣。

东靖女真。

史略：永乐九年遣将将水军驾巨舰至混同江上，招集女真诸部落。于是女真悉境内附，置努儿干都司，〈其地即金会宁府也。元置合兰府、水达达等路于此。〉授其封爵，兼分置卫所城站，以授其部族。〈自是建置益广，凡卫百七十九、所二十，又地面五十八，站七、寨一，悉属于都司。正统中复增置五卫。其后代有添设，万历中多至三百八十馀卫。〉又置马市于开元城，〈即今三万卫。〉俾贡马给值，赐赉以时，为辽东外蔽。

建北京，〈改北平布政司为北京。〉

何氏曰：“成祖之建北京，何异成王之营洛邑？夫两都并建，自周以前未有也。汉、魏而降，五都四京，后先相袭，然近者相去数百里，远者亦不过千里。若悬隔三千里之外，逾江越淮，溯河浮济，而欲巡幸会同，岁时无失，此又必不得之数也。然则何以为善法成周？曰：金陵财赋所萃，幽陵士马所资，控西北以震叠河山，绥东南以供输京阙，此成祖继述之善，冠古烁今者也。或者曰漕河绝续，则咽喉可虑；关、陇遥阔，则肩背为虞；毋乃未考于驭边筹漕之初制乎？”

列交、贵，〈永乐五年设交阯布政使司，领交州等府十七、广威等州五、属州四十二、县一百五十七。十一年设贵州布政使司，领贵州宣慰司一、思州等府六、普安等州四、金筑安抚司一。〉威略赫焉。然弃大宁，移东胜，虑亦稍疏矣。

史略：初，太祖分兀良哈为三卫，居潢水北，〈潢水，见辽起临潢。〉领于北平行都司，三卫敛息顺命。建文元年，太宗劫大宁兵南下，并召兀良哈之酋率部落从行。永乐元年徙北平行都司于保定，〈兴、营诸卫俱移置于顺天、永平境内。〉遂以大宁分畀三卫。自广宁前屯历喜峰，〈广宁前屯卫属辽东都司。喜峰见前松亭关注。〉近宣府者属之朵颜；自锦、义历广宁逾辽河〈锦州今广宁中屯卫，义州今广宁后屯卫，俱属辽东都司。辽河，在广宁镇东北二百里与辽东都司分界，见前。〉至白云山，〈在辽河东。或曰即广宁卫东北九十里之白云山，非是。〉属之泰宁；自黄泥洼〈在沈阳卫西北三百里。〉逾沈阳铁岭至开元者属之福馀。朵颜于三卫最强，地形亦最险。自是防维单外，诱导北兵，连属东夷，渐萌窥伺。又是年议者以东胜孤悬难守，乃移左卫于永平府，右卫于蓟州遵化县。河南沃野，遂成弃壤，他日边衅纷纭，盖肇于此也。

宣宗当宁，复废交阯，

史略：先是，交贼黎利复叛，〈黎利本陈季扩将。永乐十二年来降，授清化土官巡简。十六年利据清化以叛，称平定王，遣兵讨之，不克。十八年赦利，授清化知府。二十二年复叛。清化，在交州西南六百里。〉宣德初遣军进讨，败绩于茶笼州。〈在乂安府北。〉既而大发兵讨之，皆败绩。〈二年黎利攻交州，寻败官兵于昌江，进陷隘留关，大帅柳升进讨，至镇夷关败没。昌江，在谅山府南。隘留关，在谅山府北。关南为镇夷关，故鸡陵关也，永乐五年改曰镇夷关。〉会黎利请抚，朝议以损威弃财，于计非便，遂许其请，命诸将班师，所建官吏亦皆北还。黎氏遂据有其地。

又弃开平，

史略：宣德三年议者以大宁既弃，开平悬远难守，因城独石，徙置开平卫于此，〈今卫属宣抚镇。〉弃地三百馀里。遂失滦河、龙冈之险，〈滦河，在旧开平卫南，下流经永平府境入海。见北直大川。龙冈即旧卫北三里之卧龙山。〉而边陲斗绝矣。

迨土木告变，〈土木堡，在宣府镇怀来卫西二十五里。〉四海震惊，非少保之忠勤，社稷几于不守。

史略：英宗在位，屡兴大兵，南北骚动。〈正统六年大发兵讨麓川叛酋，平之。八年再叛，复遣兵进讨，并进破缅甸。是年又分兵五道出塞，讨三卫。十二年浙东贼叶宗留反，明年福建贼邓茂七反，而麓川酋仍伺间出没。又湖广、贵州群苗皆叛。所在遣兵扑剿，远近骚动。麓川，今为陇川宣抚司，与缅甸俱属云南。〉正统十四年，瓦剌乜先犯大同境，〈时北部分道入寇，脱脱不花犯辽东，阿剌犯宣府围赤城，乜先寇大同至猫儿庄。赤城，今宣抚镇赤城堡。猫儿庄，在大同府北百二十里。〉太监王振劝上亲征，出居庸，历怀来、宣府至大同，兵氛甚恶，乃班师。大同帅郭登请上从紫荆关入关在易州西，见前，振不听。还至宣府，敌自后追袭，遣将拒战，皆败没。次土木，人马疲渴，而铁骑四合，死伤无算，上为乜先所得，遂诣塞外，京师震骇。百官遵太后命，奉郕王摄政，寻即位。于谦掌机务，收辑丧亡，经理捍御。乜先以送上皇还京为名，过大同至广昌，〈蔚州属县。〉破紫荆关，抵京城西北，于谦督石亨等营城外，奋击败之，乜先复奉上皇遁去。时郭登固守大同，罗亨信固守宣府，京师恃为肩背。谦又于天寿山，〈在顺天府昌平州东北十八里，陵寝奠焉。〉居庸关及涿州、通州、易州、保定、真定〈涿州、通州属顺天府，易州属保定府。〉皆屯宿重兵，卫畿辅，而自辽、蓟以至甘肃，中间边关堡塞皆得人戍守，敌入寇辄败去，于是国势大振。乜先遣使求和，不许。敌知中国有备，而挟上皇为空质，奸谋遂消，上皇旋自北还。宗社奠安，谦一人力也。〈郑氏曰：“于公受命于倥偬之际，是时东至辽东，西至陜西，皆敌骑充斥，浙、闽贼党犹未尽平，而黄萧养复聚众作乱，攻逼广州，南蛮、西番亦相率蠢动。公内固京师，外筹九服，开镇临清以控漕渠，收复独石八城堡以壮畿甸，任良牧而贵州辑宁，择大帅而粤东荡定，未几北胡款塞，群盗消亡，由指麾条画，动中机宜故也。”〉

武宗盘游，衅孽屡作。

史略：正德五年寘𫔍反宁夏，〈寘𫔍，庆藩诸子安化王也。时庆藩封宁夏。〉镇将仇钺讨平之。〈钺为宁夏游击将军，袭执𫔍。〉十四年，宸濠反南昌，〈永乐元年宁王权自大宁徙封南昌，宸濠其四世孙。〉陷南康、九江，攻安庆不克，赣抚王守仁等讨平之。〈守仁克南昌，引兵出鄱阳，宸濠还战，兵败被执。〉是时边塞屡被寇扰，中原远近盗贼群起。其最甚者，刘六、刘七、赵燧等，起于畿辅，转掠北直、山东、河南、湖广、南畿，久而始灭。〈刘六等起于正德四年，所至残破，七年始败灭。〉又蓝廷瑞等起保宁，犯汉中、郧阳及川东、贵州境；〈廷瑞等起于正德三年，九年馀党始平。〉谢志珊等起于南、赣，〈谓南安、赣州二郡。〉掠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境，〈志珊等正德初盘据山险，连络徒党，久为患害，十二年抚臣王守仁等讨之，次第荡平。〉虽相继诛灭，而所在困弊矣。

世宗兴邸潜飞，〈兴藩，宪宗次子，封湖广安陆州，再传入继大统，以州为承天府。〉中兴之望，朝野欣欣，而斥绝言路，保任大奸。初既弃哈密，

史略：哈密西去土鲁番千馀里。〈土鲁番，西夷别部，在火州西百里。〉成化以后哈密衰，土鲁番益强，屡肆吞噬，国家以哈密外领西域，内蔽边郡，非此则无以离戎、朔之交，因务设方略，以存复之。土鲁番虽骄横，亦未敢安据其地。嘉靖三年土鲁番入塞，犯甘州，边臣败却之，又追败之于肃州。八年复犯肃州，败走，寻请降，且以哈密来归。朝议以哈密既残破，且去边远，疲中国以存外夷，非计也，遂弃不复有。嘉峪关外，皆为寇境。〈关在肃州卫西六十里。时沙州诸卫皆为土鲁番所侵掠，与哈密诸部馀民悉安插肃州及甘州境内，而七卫之地皆墟矣。七卫，见前。〉又是时，亦不剌盘据西海，〈亦不剌，北胡别部也。〉瓦剌结巢北山，〈北山，谓贺兰山。北山在宁夏卫西六十里，绵亘数百里。详见陜西名山。〉于是河西三面受敌，备羌御朔，日不暇给。

继复弃河套。

史略：明初，李文忠败元于丰州，〈事在洪武七年。〉既而城东胜，〈在洪武二十七年。〉河套以内，耕屯相望。永乐初方事远略，弃东胜不守。其后大兵数出，亡元远窜，窥伺益少。正统中稍稍多事，乃议筑榆林诸城堡，成化中复筑榆林边墙千馀里，而河套渐成瓯脱，然议者未尝不欲复汉、唐故事，为捍边固圉计也。〈河套自天顺以后为毛里孩等所窥伺，既而火筛等屯牧其中。正德初杨一清议大举恢复，不果。〉嘉靖以来，北胡部落益强，往往窟穴套中，〈时台吉吉囊住牧套中，俺答住牧丰州，二酋于诸部最强，为边患。吉囊死，其种落仍屯套中，而听命于俺答。〉河东、关西岁被蹂躏。二十五年督臣曾铣以复套为己任，规画甚伟，为严嵩所构弃市。自是边事日坏。敌旋入宣、蓟，犯京师，蔓衍以至辽东，朝廷旰食，无敢议及河套者。

又倭寇纵横，东南糜烂，方中之势，浸以昃矣。

史略：明初，并海郡县，屡被倭患。洪武十七年命信国公汤和巡视海道，自山东至江南北、浙东西以及闽岭，皆筑城置戍，控扼要害。二十年复命江夏侯周德兴筑城于福建滨海诸处，〈《国史》：“是时江南、山东、浙江、福建、广东西皆置行都司，以备倭为名。”〉自是虽间有倭警，旋即退散。嘉靖二年，倭党互争贡，遂起衅相攻，杀掠宁波，以至绍兴。自是浸淫至两浙、江、淮、闽、广之境，纵横出没，所至屠掠一空。至四十四年馀患始息。残破郡邑，殆以百计。东南素称富庶，至是为之衰耗。

是时版图，为直隶二，承宣布政使司十三：

京师，〈亦曰北直隶。《会典》：“永乐十八年革北平布政司为直隶。府八，曰顺天、保定、河间、真定、顺德、广平、大名、永平；州二，曰隆庆、保安；属府州十有七，属县一百十有六。”而昌平州、通州、易州为三辅，又居庸、倒马、紫荆为内三关，特设重臣于保定以提督之，与蓟州、宣府互为形援，以厚京师之藩卫。隆庆初改隆庆州曰延庆州。倒马关，在定州西北百二十里，详北直重险。馀见前。〉

南京，〈亦曰南直隶。府十四：曰应天、凤阳、安庆、庐州、淮安、扬州、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徽州、宁国、池州、太平；州四：曰广德、和州、滁州、徐州；属府州十三；属县九十六。而淮安为漕运通渠，凤阳为陵寝重地，安庆为陪京上游，苏、松为边海襟要，皆特设重臣，申严封守。〉

山东，〈府六：曰济南、兖州、东昌、青州、登州、莱州，属府州十有五；属县八十有九。分道三：济南道辖济南府一，东兖道辖东昌、兖州府二，海右道辖青、登、莱等府三。又有辽海东宁道，则分辖辽东卫所。而临清、济宁、东平诸州为漕运咽喉，登、莱为辽东应援，皆重地也。〉

山西，〈府四：曰太原、平阳、大同、潞安；州四：曰汾州、辽州、沁州、泽州；属府州十有六；属县七十有七。分道四，冀宁道辖太原府一，河东道辖平阳府一，冀北道辖大同府一，冀南道辖潞安府及沁、泽、辽、汾四州。而太原控扼关塞，大同限隔漠南，并为重镇。万历二十三年升汾州为府，今为府五，州三。〉

陜西，〈府八：曰西安、凤翔、汉中、平凉、巩昌、临洮、庆阳、延安；属州二十有一；属县九十有四。分道五，关内道辖西安府一，关西道辖平凉、凤翔府二，关南道辖汉中府一，河西道辖庆阳、延安府二及宁夏卫、宁夏中卫，陇右道辖巩昌、临洮府二及河、洮、岷、靖四卫、文县一所。又有西宁道，则分辖甘肃、西宁诸卫所。自西安、凤翔、汉中而外，皆逼近边陲，环设重兵，以壮形势。万历十一年，增置长武县，属邠州。今为县九十有五。〉

河南，〈府八，曰开封、归德、彰德、卫辉、怀庆、河南、南阳、汝宁；州一：汝州；属府州十有一，属县九十有七。分道四：大梁道辖开封、归德府二，河南道辖河南府一、汝州一，汝南道辖南阳、汝宁府二，河北道辖彰德、卫辉、怀庆府三。万历初以上讳，改开封府钧州曰禹州。〉

浙江，〈府十一，杭州、嘉兴、湖州、严州、绍兴、宁波、台州、温州、金华、衢州、处州；属府州一；属县七十有五。分道五，杭严道辖杭、严二府，嘉湖道辖嘉、湖二府，宁绍道辖宁、绍、台三府，金衢道辖金、衢二府，温处道辖温、处二府。而滨海诸郡，控御岛夷，防维特重。〉

江西，〈府十三，南昌、饶州、广信、南康、九江、建昌、抚州、临江、吉安、瑞州、袁州、赣州、南安；属府州一；属县七十有四。分道五，南昌道辖南昌、瑞州府二，湖东道辖广信、建昌、抚州府三，湖西道辖吉安、临江、袁州府三，九江道辖饶州、南康、九江府三，岭北道辖赣州、南安府二。而南、赣接连楚、粤以及闽海，山川深险，奸民易以啸聚，特设重臣于赣州，兼督南、赣、雄、韶、惠、潮、汀、漳、郴、桂诸州郡。而九江控带大江，连接安庆，亦为中流重镇。又隆庆二年增置定南县，万历三年置长宁县，俱属赣州府。万历六年置泸溪县，属建昌府。今县凡七十有七。〉

湖广，〈府十五，武昌、承天、汉阳、黄州、德安、襄阳、郧阳、荆州、岳州、长沙、常德、衡州、永州、宝庆、辰州；州二，郴州、靖州；属府州十三；属县二百有六。分道七，武昌道辖武昌、汉阳、黄州府三；荆西道辖安陆、德安府二，上荆南道辖荆州、岳州府二及施州诸卫所；下荆南道辖襄阳、郧阳府二，湖北道辖常德、辰州府二、靖州一及永顺、保靖二宣慰司，上湖南道辖衡州、永州府二、郴州一，下湖南道辖长沙、宝庆府二。而郧阳山川纠结，连接秦、豫，特设重臣于郧阳，兼督荆、襄、汝、邓、商、洛、汉中诸境。又以辰州密迩川、贵，蛮獠纷错，亦设重臣提督辰、沅、靖州以及偏桥、铜仁、思州、播州、酉阳、麻阳、永顺、保靖、施州等境。又万历二十八年增置天柱县，属靖州。今县一百有七。〉

四川，〈府八，曰成都、保宁、顺庆、重庆、夔州、叙州、龙安、马湖；州六，曰潼川、嘉定、眉州、雅州、邛州、泸州；属府州十四；属县一百有七；而长官司四，属马湖府；又羁縻军民府四，曰镇雄、东川、乌撒、乌蒙；宣慰司一，曰播州；宣抚司一，曰永宁；安抚司一，曰黎州，所属长官司凡六。分道五，川西道辖成都、龙安府二及松、潘、叠、溪诸卫所，川北道辖保宁、顺庆府二及潼川州一，川东道辖重庆、夔州府二，川南道辖叙州、马湖府二，又镇雄、东川军民府二，及嘉定、眉、泸、邛四州，播州、永宁等司，上川南道辖雅州及建昌行都司，黎州、天全等司。而松、茂控扼土番，建昌限制番族，皆为四偏襟要。万历十七年改马湖府附郭泥溪长官司为屏山县。二十四年改黎州安抚司为千户所。二十七年平播州，改为遵义府；又改置属州一，属县四。今为府八，属州十五，属县一百十一，长官司九。〉

福建，〈府八，福州、兴化、泉州、延平、建宁、邵武、汀州、漳州；州一，福宁；属县五十有七。分道四，福宁道辖福州、兴化、泉州府三，福宁州一，武平道辖邵武、延平府二，建宁道辖建宁府一，漳南道辖汀州、漳州府二。〉

广东，〈府十，广州、肇庆、韶州、南雄、惠州、潮州、高州、雷州、廉州、琼州；属府州七；属县七十四。分道五，岭南道辖广州、韶州、南雄府三，岭东道辖惠州、潮州府二，岭西道辖肇庆、高州府二，海北道辖廉州、雷州府二，海南道辖琼州府一。万历四年于德庆州之泷水县置罗定州，又增置东安、西宁二县属焉，州直隶布政司，而分辖于岭东道。崇祯六年增置镇平县，隶潮州府。今直隶州一，县七十有七。〉

广西，〈府七，桂林、平乐、梧州、浔州、南宁、柳州、庆远；属州十六；而羁縻者居八。又羁縻府三，曰太平、思明、镇安；军民府一，曰思恩；直隶羁縻州十一，羁縻属州十八，属县五十，羁縻县八，长官司四。分道四，桂平道辖桂林、平乐府二，苍梧道辖梧州府一，左江道辖南宁、浔州、太平府三，右江道辖柳州、庆远、思恩、思明、镇安等府五及羁縻直隶诸州县。而南宁镇抚南蛮，凭祥、龙州控扼交阯，为守御要地。隆庆四年改桂林府古田县为永宁州，六年又增置新宁州，万历十八年置下雷州，与新宁州俱属南宁府。今州共四十有八。〉

云南，〈府五，曰云南、大理、临安、澂江、楚雄；军民府六，曰曲靖、姚安、武定、永昌、鹤庆、丽江；羁縻府十，曰寻甸、广南、广西、镇沅、景东、永宁、顺宁、蒙化、孟定、孟艮；羁縻军民府一，曰元江；属州三十；羁縻直隶及属州共十一；属县二十八，羁縻县二；又有羁縻宣慰司六，宣抚司三，长官司共二十有四。分道四，安普道辖云南、曲靖、寻甸府三，临元道辖澂江、临安、广西、广南、元江府五，新化州一，洱海道辖姚安、楚雄、武定、景东、镇沅府五，金沧道辖大理、永昌、鹤庆、丽江、顺庆、永宁、蒙化府七，及北胜州、澜沧卫各一。而临安南出交阯，永昌镇摄群蛮，皆为要地。万历十三年于孟艮府增设耿马安抚司，又改旧孟密安抚司为宣抚司，仍设置蛮莫安抚司，盖增设宣抚司一，安抚司一。〉

贵州，〈府八，程番、镇远、黎平、都匀、思州、思南、铜仁、石阡；羁縻直隶州四，曰安顺、镇宁、永宁、普安；属府州二；县六。又宣慰司一，曰贵州，安抚司二，曰金筑、凯里，长官司凡八十。分道四，贵宁道辖程番府及贵州宣慰司，威清道辖安顺等州四及威清诸卫所，都清道辖镇远、黎平、都匀等府三，及新添平越诸卫所，思石道辖思州、思南、铜仁、石阡等府四。隆庆六年改程番府曰贵阳府。万历中改为军民府。又改安顺州为军民府，平越卫为平越军民府，而于贵阳府改置定番州、广顺州、开州及新贵县，平越府增置黄平州及馀庆、瓮安、湄潭三县。又增置贵阳府附郭贵定县；于思南府置附郭县一，曰安化；铜仁府改置附郭县一，曰铜仁；石阡府改属置县一，曰龙泉。今府凡十，州九，县十三。〉

夏氏曰：“国朝疆理天下，轻重本末，犁然备举。夫建都燕京，则不得不重山、陜。山、陜天下之项背，而京师之头目也。山、陜有事，其应之也，当甚于救焚拯溺，一或不备，而祸不可挽矣。必也选将训兵，兴屯广牧，常畜其有馀之力，则天下虽有大故，而根本可以无患。辽东局处一隅，依山阻海，虽逼在肘腋，而御得其道，可画疆守而阻关固也。山东、河南、江南、湖广，其天下之腰膂乎？江、浙、川、广、福建、云、贵，其天下之四肢乎？夫不知天下之全势，而言创言守，两无当也。十五州之形胜具在，何不一揆其措置之理乎？”

又设九边，以卫中夏：

辽东，〈属卫二十五；所十一，关二，曰三岔、抚顺；营堡凡百。三岔关，在海州卫西南七十里。抚顺关，在沈阳卫抚顺所东二十里。〉

蓟州，〈属关一百十三，寨七十二，营、堡城一百十五。大宁废而蓟州遂为极边，藩垣浅近，防御甚棘。〉

宣府，〈属卫十五，所二十六，关、城、堡五十有三。开平弃而敌在近郊，宣、大日以多事。〉

大同，〈属卫八，所七，堡五百八十有三。〉

榆林，〈属营六，堡二十八，东胜弃而榆林筑，大河以南遂为戎薮，关中多事，莫如榆林为最。〉

宁夏，〈属卫二，中卫、后卫；所四：兴武、灵州、韦州、平虏；营、堡二十二。自河套弃而宁夏益为寇冲，掎角榆林，屏蔽固原，恃为重镇。〉

甘肃，〈属卫十有三；所六十，关一；嘉峪，堡五十有一。哈密弃而关门不启，戎马生郊矣。〉

太原，〈属关三，雁门、宁武、偏头；堡三十九，口十九。河套守而太原为内地，套弃而朔骑充斥，偏头当其东下之冲，宁武、雁门，东西交警，因特设重臣提督三关，遮绝寇冲，障蔽畿甸。太原之棘，嘉靖间为最也。雁门见前。宁武关，在山西崞县西北百十里。偏头关，在河曲县北百十里。〉

固原。〈属卫三，固原、靖虏、兰州；所四：西安、镇戎、平虏、甘州，营堡一十有六。时固原为河套南下之冲，因特设重臣巡镇，兼督榆林、宁夏、甘肃三边，互为指臂。后又以洮、岷、河三卫及诸城镇，并属于固原。〉

孙氏曰：“太祖平天下，尝垂训曰：四方诸夷，其限山隔海僻在一隅者，但使彼不相侵扰，即当共安无事，慎毋恃中国强大，兴兵起衅。惟胡戎密迩边境，累代为中国患，宜谨备焉。呜呼！圣谟何洋洋也。成祖初定安南，本非利其土地。宣宗弃之，不害为善守。独是大宁废而辽东、蓟州、宣府之备多，河套失而太原、大同、榆林、固原、宁夏之患急，哈密弃而甘肃、西宁、洮河、松茂之寇滋。然则祖宗成宪，洵未可轻变矣。君子观于九边之制，而不胜升降之慨焉王氏曰：昔狄梁公有言，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略之外，故东距沧海，西阻流沙，北控大漠，南界五岭。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三代以前，夷狄之患少，其备边之制，惟来则拒之，去则忽追。秦汉以降，更相角逐，生民之祸始烈。要未有叠主中夏，甚且尺地一民，皆得而臣服之也。中原之不竞，肇于和亲，极于纳币称臣。我国家张皇六师，式遏万里，乃循秦汉之长城，垂九边之定制，雪耻除凶，度越往古。然而犹有虞者，封贡不除，互市不革，无以消奸民外诱之端，黠虏内窥之渐也。盖虏必不能忘情中国者，以中国之多可欲。而非有内地叛民为之乡导，则其患犹可量。宋元以后之虏情不可准以汉唐之旧制，乃欲高语来庭，虚张岁市，养祸伏衅，而恃为弭边善政，不亦惑乎？呜呼！削株掘根，毋与祸邻，必也。闭关折符，单使勿逼也；投珠却玉，匹马勿入也。因机遘会，则西堑玉门，北固受降，东修柳城。隔绝其往来，杜塞其耳目，使中外之限如九天九地绝不可干也。庶足以纾悠悠之患乎。”

东起辽海，西尽嘉峪，南至琼、崖，北抵云、朔，东西一万馀里，南北一万里。

凡天下府百有四十，〈南北直隶府二十二，布政司所属府百十八。〉州百有九十三，〈南、北直隶所有州四十，布政司所有州共百五十三。〉县千一百三十八，〈南、北直隶所有县二百一十，布政司所有县九百二十八。〉又羁縻府十九，州四十七，县六。〈广西二，云南四。此俱嘉靖时制，其后互有增损，沿革今具载篇中。〉编里六万九千五百五十有六，户九百三十五万二千一十有五，口五千九百五十五万八百有一。〈夏秋二税，共米麦二千六百零八万五千九百一十六石。京、通二仓，临、德、徐、进四仓，每年运漕四百万石，亦俱以嘉靖末年为准。〉而两京都督府分统各都指挥使司十六，〈万全、辽东、大宁凡三，又十三布政司各设都司一。大宁徙保定，见前。〉行都司五，〈山西大同、陜西甘肃、四川建昌、湖广郧阳、福建建宁。〉留守司二中，〈都留守司驻凤阳，兴都留守司驻承天。〉所属卫共四百九十三，属所二千五百九十三，守御千户所三百一十五。〈内外官军共计八十四万五千八百馀员名，马骡二十万一千一百馀匹。〉又夷官宣慰司十一，〈湖广二，永顺、保靖；四川二，播州、董卜韩胡；云南六，车里、木邦、孟养、缅甸、老挝、八百大甸；贵州一：贵州；播州，今改为遵义府。〉宣抚司十，〈湖广四，施南、散毛、忠建、容美，俱属施州卫；四川三：永宁、酉阳、石硅；云南三：南甸、干崖、陇川。万历中增置一，曰孟密。〉安抚司二十一，〈湖广八，东乡五路、忠孝、忠路、金洞、龙潭、大旺、忠峒、高罗，俱属施州卫；四川九，黎州见前，八郎、麻儿札、阿角寨、芒儿者俱属松潘卫，黄平、草堂、瓮水，属播州宣慰，杂谷属董卜韩胡宣慰；云南二，潞江属永昌卫，孟密属湾甸州；贵州二，金筑、凯里。万历中云南增置耿马、蛮莫二安抚司，而孟密升为宣抚司，四川改废草堂、黄平、瓮水三安抚司。〉招讨司一，〈天全六番。〉长官司一百六十九，〈湖广二十四，四川四十，广西四，云南二十一，贵州八十。万历以后，数有增易改废。〉蛮夷长官司五。〈镇远、隆奉、南平、东流、腊壁峒，俱属湖广施州卫。〉四夷君长奉朝贡称外臣者，至一百十有三国。〈东北朝鲜、耽罗等国二，东日本国一，南安南、占城等国六，西南浡泥等国四十九，西哈剌等国四十六，西北哈密等国七，北朵颜、鞑靼等国二。〉一代之制，略可睹焉。

王氏曰：“地囿于天者也，而言地者，难于言天。何为其难也？日月星辰之度，终古而不易；郡国山川之名，屡变而无穷也。虽然，删繁去缪，举要提纲，首以州域，次以都邑，推表山川，论列形势，古今兴替成败之鉴，莫能违也。此《大易》设险守国，《春秋》书下阳、彭城、虎牢之义欤。”○赵氏曰：“自有宇宙即有山川，山川封域之经也，封域山川之纬也。然郡国固有废兴，陵谷亦尝迁改。杜佑有言：‘凡言地理者在辨区域，征因革，知要害，察封土。’纤芥毕书，动盈百轴，岂所谓撮机要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