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百四十
资治通鉴 卷第一百四十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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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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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司马 光 奉 敕编集
齐纪六〈起旃蒙大渊献尽柔兆困敦凡二年〉
高宗明皇帝中
建武二年春正月壬申遣镇南将军王广之督司州右
卫将军萧坦之督徐州尚书右仆射沈文季督豫州诸
军以拒魏癸酉魏诏淮北之人不得侵掠犯者以大辟
论乙未拓跋衍攻锺离徐州刺史萧惠休乘城拒守间
出袭击魏兵破之惠休惠明之弟也刘昶王肃攻义阳
司州刺史萧诞拒之肃屡破诞兵招降万馀人魏以肃
为豫州刺史刘昶性褊躁御军严暴人莫敢言法曹行
参军北平阳固苦谏昶怒欲斩之使当攻道固志意闲
雅临敌勇决昶始奇之丁酉中外纂严以太尉陈显达
为使持节都督西北讨诸军事往来新亭白下以张声
埶己亥魏主济淮二月至夀阳众号三十万鐡骑弥望
甲辰魏主登八公山赋诗道遇甚雨命去盖见军士病
者亲抚慰之魏主遣使呼城中人丰城公遥昌使参军
崔庆远出应之庆远问师故魏主曰固当有故卿欲我
斥言之乎欲我含垢依违乎庆远曰未承来命无所含
垢魏主曰齐主何故废立庆远曰废昏立明古今非一
未审何疑魏主曰武帝子孙今皆安在庆远曰七王同
恶已伏管蔡之诛其馀二十馀王或内列清要或外典
方牧魏主曰卿主若不忘忠义何以不立近亲如周公
之辅成王而自取之乎庆远曰成王有亚圣之徳故周
公得而相之今近亲皆非成王之比故不可立且霍光
亦舍武帝近亲而立宣帝唯其贤也魏主曰霍光何以
不自立庆远曰非其类也主上正可比宣帝安得比霍
光若尔武王伐纣不立微子而辅之亦为茍贪天下乎
魏主大笑曰朕来问罪如卿之言便可释然庆远曰见
可而进知难而退圣人之师也魏主曰卿欲吾和亲为
不欲乎庆远曰和亲则二国交欢生民蒙福否则二国
交恶生民涂炭和亲与否裁自圣衷魏主赐庆远酒殽
衣服而遣之戊申魏主循淮而东民皆安堵租运属路
丙辰至锺离上遣左卫将军崔慧景宁朔将军裴叔业
救锺离刘昶王肃众号二十万堑栅三重并力攻义阳
城中负楯而立王广之引兵救义阳去城百馀里畏魏
彊不敢进城中益急黄门侍郎萧衍请先进广之分麾
下精兵配之衍间道夜发与太子右率萧诔等径上贤
首山去魏军数里魏人出不意未测多少不敢逼黎明
城中望见援军至萧诞遣长史王伯瑜出攻魏栅因风
纵火衍等众军自外击之魏不能支解围去己未诞等
追击破之诔谌之弟也先是上以义阳危急诏都督青
冀二州诸军事张冲出军攻魏以分其兵埶冲遣军主
桑系祖攻魏建陵驿马厚丘三城又遣军主杜僧护攻
魏虎坑冯时即丘三城皆拔之青冀二州刺史王洪范
遣军主崔延袭魏纪城据之魏主欲南临江水辛酉发
锺离司徒长乐元懿公冯诞病不能从魏主与之泣诀
行五十里闻诞卒时崔慧景等军去魏主营不过百里
魏主轻将数千人夜还锺离拊尸而哭达旦声泪不绝
壬戌敕诸军罢临江之行葬诞依晋齐献王故事诞与
帝同年幼同砚席尚帝妹乐安长公主虽无学术而资
性淳笃故特有宠丁卯魏主遣使临江数上罪恶魏久
攻锺离不克士卒多死三月戊寅魏主如邵阳筑城于
洲上栅断水路夹筑二城萧坦之遣军主裴叔业攻二
城拔之魏王欲筑城置戍于淮南以抚新附之民赐相
州刺史高闾玺书具论其状闾上表以为兵法十则围
之五则攻之曏者国家止为受降之计发兵不多东西
辽阔难以成功今又欲置戍淮南招抚新附昔丗祖以
回山倒海之威步骑数十万南临瓜步诸郡尽降而盱
眙小城攻之不克班师之日兵不戍一城土不辟一㕓
夫岂无人以为大镇未平不可守小故也夫壅水者先
塞其原伐木者先断其本本原尚在而攻其末流终无
益也夀阳盱眙淮阴淮南之本原也三镇不克其一而
留守孤城其不能自全明矣敌之大镇逼其外长淮隔
其内少置兵则不足以自固多置兵则粮运难通大军
既还士心孤怯夏水盛涨救援甚难以新击旧以劳御
逸若果如此必为敌擒虽忠勇奋发终何益哉且安土
恋本人之常情昔彭城之役既克大镇城戍已定而不
服思叛者犹逾数万角城蕞尔处在淮北去淮阳十八
里五固之役攻围历时卒不能克以今凖昔事兼数倍
天时尚热雨水方降愿陛下踵丗祖之成规旋辕返斾
经营洛邑蓄力观衅布徳行化中国既和远人自服矣
尚书令陆叡上表以为长江浩荡彼之巨防又南土昏
雾暑气郁蒸师人经夏必多疾病而迁鼎草创庶事甫
尔台省无论政之馆府寺靡听治之所百僚居止事等
行路沈雨炎阳自成疠疫且兵徭并举圣王所难今介
胄之士外攻冦雠羸弱之夫内勤土木运给之费日损
千金驱罢弊之兵讨坚城之虏将何以取胜乎陛下去
冬之举正欲曜武江汉耳今自春几夏理宜释甲愿早
还洛邑使根本深固圣怀无内顾之忧兆民休斤板之
役然后命将出师何忧不服魏主纳其言崔慧景以魏
人城邵阳患之张欣泰曰彼有去志所以筑城者外自
夸大惧我蹑其后耳今若说之以两愿罢兵彼无不听
矣慧景从之使欣泰诣城下语魏人魏主乃还济淮馀
五将未济齐人据渚邀断津路魏主募能破中渚兵者
以为直阁将军军主代人奚康生应募䌸筏积柴因风
纵火烧齐船舰依烟直进飞刀乱斫中渚兵遂溃魏主
假康生直阁将军魏主使前将军杨播将步卒三千骑
五百为殿时春水方长齐兵大至战舰塞川播结陈于
南岸以御之诸军尽济齐兵四集围播播为圆陈以御
之身自战所杀甚众相拒再宿军中食尽围兵愈急
魏主在北岸望之以水盛不能救既而水稍减播引精
骑三百历齐舰大呼曰我今欲渡能战者来遂拥众而
济播椿之兄也魏军既退邵阳洲上馀兵万人求输马
五百匹假道以归崔慧景欲断路攻之张欣泰曰归师
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轻也今胜之不足为武
不胜徒丧前功不如许之慧景从之萧坦之还言于上
曰邵阳洲有死贼万人慧景欣泰纵而不取由是皆不
加赏甲申解严初上闻魏主欲饮马于江惧敕广陵太
守行南兖州事萧颖胄移居民入城民惊恐欲席卷南
渡颕胄以魏寇尚远不即施行魏兵竟不至颕胄太祖
之从子也上遣尚书右仆射沈文季助丰城公遥昌守
夀阳文季入城止游兵不听出洞开城门严加守备魏
兵寻退魏之入寇也卢昶等犹在建康齐人恨之饲以
蒸豆昶怖惧食之泪汗交横谒者张思宁辞气不屈死
于馆下及还魏主让昶曰人谁不死何至自同牛马屈
身辱国纵不远惭苏武独不近愧思宁乎乃黜为民
戊子魏太师京兆武公冯熙卒千平城 乙未魏主如
下邳夏四月庚子如彭城辛丑为冯熙举哀太傅录尚
书事平阳公丕不乐南迁与陆叡表请魏主还临熙葬
帝曰开辟以来安有天子远奔舅丧者乎今经始洛邑
岂宜妄相诱引陷君不义令仆以下可付法官贬之仍
诏迎熙及博陵长公主之柩南葬洛阳礼如晋安平献
王故事 魏主之在锺离也仇池镇都大将梁州刺史
拓跋英请以州兵会刘藻击汉中魏主许之梁州刺史
萧懿遣部将尹绍祖梁季群等将兵二万据险立五栅
以拒之英曰彼帅贱莫相统壹我选精卒并攻一营彼
必不相救若克一营四营皆走矣乃引兵急攻一营拔
之四营俱溃生擒梁季群斩三千馀级俘七百馀人乘
胜长驱进逼南郑懿又遣其将姜修击英英掩击尽获
之将还懿别军继至将士皆已疲不意其至大惧欲走
英故缓辔徐行神色自若登高望敌东西指麾状若处
分然后整列而前懿军疑有伏兵迁延引退英追击破
之遂围南郑禁将士毋得侵暴远近恱附争供租运懿
婴城自守军主范絜先将三千馀人在外还救南郑英
掩击尽获之围城数十日城中恟惧录事参军新野庾
域封题空仓数十指示将士曰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
但努力坚守众心乃安会魏主召英还英使老弱先行
自将精兵为后拒遣使与懿告别懿以为诈英去一日
犹不开门二日乃遣将追之英与士卒下马交战懿兵
不敢逼行四日四夜懿兵乃返英入斜谷会天大雨士
卒截竹贮米执炬火于马上炊之先是懿遣人诱说仇
池诸氐使起兵断英运道及归路英勒兵奋击且战且
前矢中英颊卒全军还仇池讨叛氐平之英桢之子懿
衍之兄也英之攻南郑也魏主诏雍泾岐三州发兵六
千人戍南郑俟克城则遣之侍中兼左仆射李冲表谏
曰秦川险厄地接羌夷自西师出后饷援连续加氐胡
叛逆所在奔命运粮擐甲迄兹未已今复豫差戍卒悬
拟山外虽加优复恐犹惊骇脱终攻不克徒动民情连
胡结夷事或难测辄依旨密下刺史待军克郑城然后
差遣如臣愚见犹谓未足何者西道险厄单径千里今
欲深戍绝界之外孤据群贼之中敌攻不可猝援食尽
不可运粮古人有言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南郑于国实
为马腹也且魏境所掩九州过八民人所臣十分而九
所未民者唯漠北之与江外耳羁之在近岂汲汲于今
日也宜待疆宇既广粮食既足然后置邦树将为吞并
之举今锺离夀阳密迩未拔赭城新野跬步弗降东道
既未可以近力守西藩宁可以远兵固若果欲置者臣
恐终以资敌也又建都土中地接寇壤方须大收死士
平荡江会若轻遣单寡弃令陷没恐后举之日众以留
守致惧求其死效未易可获推此而论不戍为上魏主
从之 癸丑魏主如小沛己未如瑕丘庚申如鲁城亲
祠孔子辛酉拜孔氏四人颜氏二人官仍选诸孔宗子
一人封崇圣侯奉孔子祀命兖州修孔子墓更建碑铭
戊辰魏主如碻磝命谒者仆射成淹具舟楫欲自泗入
河溯流还洛淹谏以为河流悍猛非万乘所宜乘帝曰
我以平城无漕运之路故京邑民贫今迁都洛阳欲通
四方之运而民犹惮河流之险故朕有此行所以开百
姓之心也 魏城阳王鸾等攻赭阳诸将不相统壹围
守百馀日诸将欲案甲不战以疲之李佐独昼夜攻击
士卒死者甚众帝遣太子右卫率垣历生救之诸将以
众寡不敌欲退佐独帅骑二千逆战而败卢渊等引去
历生追击大破之历生荣祖之从弟也南阳太守房伯
玉等又败薛真度于沙堨鸾等见魏主于瑕丘魏主责
之曰卿等沮辱威灵罪当大辟朕以新迁洛邑特从宽
典五月己巳降封鸾为定襄县王削户五百卢渊李佐
韦珍皆削官爵为民佐仍徙瀛州以薛真度与其从兄
安都有开徐方之功听存其爵及荆州刺史馀皆削夺
曰进足明功退足彰罪矣 魏广川刚王谐卒谐略之
子也魏主曰古者大臣之丧有三临之礼魏晋以来王
公之丧哭于东堂自今诸王之丧期亲三临大功再临
小功缌麻一临罢东堂之哭广川王于朕大功也将大
敛素服深衣往哭之 甲戌魏主如滑台丙子舎于石
济庚辰太子出迎于平桃城赵郡王干在洛阳贪淫不
法御史中尉李彪私戒之且曰殿下不悛不敢不以闻
干悠然不以为意彪表弹之魏主诏干与北海王详俱
从太子诣行在既至见详而不见干阴使左右察其意
色知无忧悔乃亲数其罪杖之一百免官还第癸未魏
主还洛阳告于太庙甲申减冗官之禄以助军国之用
乙酉行饮至之礼班赏有差 甲午魏太子冠于庙
魏主欲变北俗引见群臣谓曰卿等欲朕远追商周为
欲不及汉晋邪咸阳王禧对曰群臣愿陛下度越前王
耳帝曰然则当变风易俗当因循守故邪对曰愿圣政
日新帝曰为止于一身为欲传之子孙邪对曰愿传之
百丗帝曰然则必当改作卿等不得违也对曰上令下
从其谁敢违帝曰夫名不正言不顺则礼乐不可兴今
欲断诸北语一从正音其年三十已上习性已久容不
可猝革三十已下见在朝廷之人语音不听仍旧若有
故为当加降黜各宜深戒王公卿士以为然不对曰实
如圣旨帝曰朕尝与李冲论此冲曰四方之语竟知谁
是帝者言之即为正矣冲之此言其罪当死因顾冲曰
卿负社稷当令御史牵下冲免冠顿首谢又责留守之
官曰昨望见妇女犹服夹领小袖卿等何为不遵前诏
皆谢罪帝曰朕言非是卿等当庭争如何入则顺旨退
则不从乎六月己亥下诏不得为北俗之语于朝廷违
者免所居官 癸卯魏主使太子如平城赴太师熙之
丧 癸丑魏诏求遗书袐阁所无有益时用者加以优
赏 魏有司奏广川王妃葬于代都未审以新尊从旧
卑以旧卑就新尊魏主曰代人迁洛者宜悉葬邙山其
先有夫死于代者听妻还葬夫死于洛者不得还代就
妻其馀州之人自听从便丙辰诏迁洛之民死葬河南
不得还北于是代人南迁者悉为河南洛阳人 戊午
魏改用长尺大斗其法依汉志为之 上之废郁林王
也许萧谌以扬州既而除领军将军南徐州刺史谌恚
曰见炊饭推以与人谌恃功颇干预朝政所欲选用辄
命尚书使为申论上闻而忌之以萧诞萧诔方将兵拒
魏隐忍不发壬戍上游华林园与谌及尚书令王晏等
数人宴尽欢坐罢留谌晩出至华林阁仗身执还入省
上遣左右莫智明数谌曰隆昌之际非卿无有今日今
一门二州兄弟三封朝廷相报正可极此卿恒怀怨望
乃云炊饭已熟合甑与人邪今赐卿死遂杀之并其弟
诔以黄门郎萧衍为司州别驾往执诞杀之谌好术数
吴兴沈文猷常语之曰君相不减高帝谌死文猷亦伏
诛谌死之日上又杀西阳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王
子贞 乙丑以右卫将军萧坦之为领军将军 魏高
闾上言邺城密皇后庙颓圯请更葺治若谓已配飨太
庙即宜罢毁诏罢之 魏拓拔英之寇汉中也沮水氐
杨馥之为齐击武兴氐杨集始破之秋七月辛卯以馥
之为北秦州刺史仇池公 八月乙巳魏选武勇之士
十五万人为羽林虎贲以充宿卫 魏金墉宫成立国
子太学四门小学于洛阳 魏高祖游华林园观故景
阳山黄门侍郎郭祚曰山水者仁智之所乐宜复修之
帝曰魏明帝以奢失之于前朕岂可袭之于后乎帝好
读书手不释卷在舆据鞍不忘讲道善属文多于马上
口占既成不更一字自太和十年以后诏策皆自为之
好贤乐善情如饥渴所与游接常寄以布素之意如李
冲李彪高闾王萧郭祚宋弁刘芳崔光邢蛮之徒皆以
文雅见亲贵显用事制礼作乐郁然可观有太平之风
焉治书侍御史薛聪辩之曾孙也弹劾不避彊御帝或
欲宽贷者聪辄争之帝每日朕见薛聪不能不惮何况
诸人也自是贵戚敛手累迁直阁将军兼给事黄门侍
郎散骑常侍帝外以徳器遇之内以心膂为寄亲卫禁
兵悉聦管领故终太和之丗𢘆带直阁将军群臣罢朝
之后聪𢘆陪侍帷幄言兼昼夜时政得失动辄匡谏事
多听允而重厚沈密外莫窥其际帝欲进以名位辄苦
让不受帝亦雅相体悉谓之曰卿天爵自高固非人爵
之所能荣也 九月庚午魏六宫文武悉还于洛阳
丙戌魏主如邺屡至相州刺史高闾之馆美其治效赏
赐甚厚闾数请本州诏曰闾以悬车之年方求衣锦知
进忘退有尘谦徳可降号平北将军朝之老成宜遂情
愿徙授幽州刺史令存劝两修恩法并举以高阳王雍
为相州刺史戒之曰作牧亦易亦难其身正不令而行
所以易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所以难 己丑徙南平王
宝攸为邵陵王蜀郡王子文为西阳王广汉王子峻为
衡阳王临海王昭秀为巴陵王永嘉王昭粲为桂阳王
乙未魏主自邺还 冬十月丙辰至洛阳 壬戌魏
诏诸州牧精品属官考其得失为三等以闻又诏徐兖
光南青荆洛六州严纂戎备应须赴集 十一月丁卯
诏罢丗宗东田毁兴光楼 己卯纳太子妃禇氏大赦
妃澄之女也 庚午魏主如委粟山定圜丘 己卯帝
引诸儒议圜丘礼秘书令李彪建言鲁人将有事于上
帝必先有事于泮宫请前一日告庙从之 甲申魏主
祀圜丘丙戌大赦 十二月乙未朔魏主见群臣于光
极堂宣下品令为大选之始光禄勲于烈子登引例求
迁官烈上表曰方今圣明之朝理应廉让而臣子登引
人求进是臣素无教训乞行黜落魏王曰此乃有识之
言不谓烈能办此乃引见登谓曰朕将流化天下以卿
父有谦逊之美直士之风故进卿为太子翊军校尉又
加烈散骑常侍封聊城县子魏主谓群臣曰国家从来
有一事可叹臣下莫肯公言得失是也夫人君患不能
纳谏人臣患不能尽忠自今朕举一人如有不可卿等
直言其失若有才能而朕所不识卿等亦当举之如是
得人者有赏不言者有罪卿等当知之 丁酉诏修晋
帝诸陵增置守卫 甲子魏主引见群臣于光极堂颁
赐冠服 先是魏人未尝用钱魏主始命铸太和五铢
是岁鼔铸粗备诏公私用之 魏以光城蛮帅田益光
为南司州刺史所统守宰听其铨置后更于新蔡立东
豫州以益光为刺史 氐王杨炅卒
三年春正月丁卯以杨炅子崇祖为沙州刺史封阴平
王 魏主下诏以为北人谓上为拓后为跋魏之先出
于黄帝以土徳王故为拓跋氏夫土者黄中之色万物
之元也宜改姓元氏诸功臣旧族自代来者姓或重复
皆改之于是始改拔拔氏为长孙氏达奚氏为奚氏乙
旃氏为叔孙氏丘穆陵氏为穆氏步六孤氏为陆氏贺
赖氏为贺氏独孤氏为刘氏贺楼氏为楼氏勿忸于氏
为于氏尉迟氏为尉氏其馀所改不可胜纪魏主雅重
门族以范阳卢敏清河崔宗伯荥阳郑羲太原王琼四
姓衣冠所推咸纳其女以充后宫陇西李冲以才识见
任当朝贵重所结姻㜕莫非清望帝亦以其女为夫人
诏黄门郎司徒左长史宋弁定诸州士族多所升降又
诏以代人先无姓族虽功贤之胤无异寒贱故宦达者
位极公卿其功衰之亲仍居猥任其穆陆贺刘楼于嵇
尉八姓自太祖已降勋著当丗位尽王公灼然可知者
且下司州吏部勿充猥官一同四姓自此以外应班士
流者寻续别敕其旧为部落大人而皇始巳来三丗官
在给事已上及品登王公者为姓若本非大人而皇始
已来三丗官在尚书已上及品登王公者亦为姓其大
人之后而官不显者为族若本非大人而官显者亦为
族凡此姓族皆应审核勿容伪冒令司空穆亮尚书陆
琇等详定务令平允琇馥之子也魏旧制王国舎人皆
应娶八族及清修之门咸阳王禧娶隶户为之帝深责
之因下诏为六弟聘室前者所纳可为妾媵咸阳王禧
可聘故颍川太守陇西李辅女河南王干可聘故中散
代郡穆明乐女广陵王羽可聘骠骑谘议参军荥阳郑
平城女颍川王雍可聘故中书博士范阳卢神宝女始
平王勰可聘廷尉卿陇西李冲女北海王祥可聘吏部
郎中荥阳郑懿女懿羲之子也时赵郡诸李人物尤多
各盛家风故丗之言高华者以五姓为首众议以薛氏
为河东茂族帝曰薛氏蜀也岂可入郡姓直阁薛宗起
执㦸在殿下出次对曰臣之先人汉末仕蜀二丗复归
河东今六丗相袭非蜀人也伏以陛下黄帝之𦙍受封
北土岂可亦谓之胡邪今不预郡姓何以生为乃碎㦸
于地帝徐曰然则朕甲卿乙乎乃入郡姓仍曰卿非宗
起乃起宗也帝与群臣论选调曰近丗高卑出身各有
常分此果如何李冲对曰未审上古以来张官列位为
膏粱子弟乎为致治乎帝曰欲为治耳冲曰然则陛下
今日何为专取门品不拔才能乎帝曰茍有过人之才
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借使无当丗之用要自徳行纯
笃朕故用之冲曰𫝊说吕望岂可以门地得之帝曰非
常之人旷丗乃有一二耳秘书令李彪曰陛下若专取
门地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著作佐郎韩显宗曰陛
下岂可以贵袭贵以贱袭贱帝曰必有高明卓然出类
拔萃者朕亦不拘此制顷之刘昶入朝帝谓昶曰或言
唯能是寄不必拘门朕以为不尔何者清浊同流混齐
一等君子小人名品无别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
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复有七等若有其
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浑我
典制也 臣光曰选举之法先门地而后贤才此魏
晋之深弊而历代相因莫之能改也夫君子小人不在
于丗禄与侧微以今日视之愚智所同知也当是之时
虽魏孝文之贤犹不免斯弊故夫明辨是非而不惑于
丗俗者诚鲜矣 壬辰魏徙始平王勰为彭城王复
定襄县王鸾为城阳王 二月壬寅魏诏群臣自非金
革听终三年丧 丙午魏诏畿内七十已上暮春赴京
师行养老之礼三月丙寅宴群臣及国老庶老于华林
园诏国老黄耇已上假中散大夫郡守耆年已上假给
事中县令庶老直假郡县各赐鸠杖衣裳 丁丑魏诏
诸州中正各举其乡之民望年五十已上守素衡门者
授以令长 壬午诏乘舆有金银饰校者皆剔除之上
志慕节俭太官尝进裹蒸上曰我食此不尽可四破之
馀充晩食又尝用皂荚以馀泺授左右曰此可更用太
官元日上夀有银酒枪上欲坏之王晏等咸称盛徳卫
尉萧颕胄曰朝廷盛礼莫若三元此一器既是旧物不
足为侈上不恱后预曲宴银器满席颕胄曰陛下前欲
坏酒枪恐宜移在此器上甚惭上躬亲细务纲目亦密
于是郡县及六署九府常行职事莫不启闻取决诏敇
文武勲旧皆不归选部亲近凭势戸相通进人君之务
过繁密南康王侍郎颍川锺嵘上书言古者明君揆才
颁政量能授职三公坐而论道九卿作而成务天子唯
恭已南面而已书奏上不怿谓太中大夫顾暠曰锺嵘
何人欲断朕机务卿识之不对曰嵘虽位末名卑而所
言或有可采且繁碎职事各有司存今人主揔而亲之
是人主愈劳而人臣愈逸所谓代庖人宰而为大匠斵
也上不顾而言他 夏四月甲辰魏广州刺史薛法护
来降魏冦司州栎城戍主魏僧珉拒破之 五月丙戌
魏营方泽于河阴又诏汉魏晋诸帝陵百步内禁樵苏
丁亥魏主有事于方泽 秋七月魏废皇后冯氏初文
明太后欲其家贵重简冯熙二女入掖庭其一早卒其
一得幸于魏主未几有疾还家为尼及太后殂帝立熙
少女为皇后既而其姊疾愈帝思之复迎入宫拜左昭
仪后宠浸衰昭仪自以年长且先入宫不率妾礼后颇
愧恨昭仪因譛而废之后素有徳操遂居瑶光寺为练
行尼 魏主以久旱自癸未不食至于乙酉群臣皆诣
中书省请见帝在崇虚楼遣舎人辞焉且问来故豫州
刺史王肃对曰今四郊雨已霑洽独京城微少庶民未
乏一餐而陛下辍膳三日臣下惶惶无复情地帝使舎
人应之曰朕不食数日犹无所感比来中外贵贱皆言
四郊有雨朕疑其欲相宽勉未必有实方将遣使视之
果如所言即当进膳如其不然朕何以生为当以身为
万民塞咎耳是夕大雨 魏太子恂不好学体素肥大
苦河南地热常思北归魏主赐之衣冠恂常私著胡服
中庶子辽东高道恱数切谏恂恶之八月戊戌帝如嵩
高恂与左右密谋召牧马轻骑奔平城手刅道恱于禁
中领军元俨勒门防遏入夜乃定诘旦尚书陆琇驰以
启帝帝大骇秘其事仍至汴口而还甲寅入宫引见恂
数其罪亲与咸阳王禧等更代杖之百馀下扶曳出外
囚于城西月馀乃能起 丁巳魏相州刺史南安惠王
祯卒 九月戊辰魏主讲武于小平津癸酉还宫 冬
十月戊戌魏诏军士自代来者皆以为羽林虎贲司州
民十二夫调一吏以供公私力役 魏吐京胡反诏朔
州刺史元彬行汾州事帅幷肆之众以讨之彬祯之子
也彬遣统军奚康生击叛胡破之追至车突谷又破之
俘杂畜以万数诏以彬为汾州刺史胡去居等六百馀
人保险不服彬请兵二万以讨之有司奏许之魏主大
怒曰小冦何有发兵之理可随宜讨治若不能克必须
大兵者则先斩刺史然后发兵彬大惧督帅州兵身先
将士讨去居平之 魏主引见群臣于清徽堂议废太
子恂太子太傅穆亮少保李冲免冠顿首谢帝曰卿所
谢者私也我所议者国也大义㓕亲古人所贵今恂欲
违父逃叛跨据恒朔天下之恶孰大焉若不去之乃社
稷之忧也闰月丙寅废恂为庶人置于河阳无鼻城以
兵守之服食所供粗免饥寒而已 戊辰魏置常平仓
戊寅太子宝卷冠 初魏文明太后欲废魏主穆泰
切谏而止由是有宠及帝南迁洛阳所亲任者多中州
儒士宗室及代人往往不乐泰自尚书右仆射出为定
州刺史自陈久病土温则甚乞为恒州帝为之徙恒州
刺史陆叡为定州以泰代之泰至叡未发遂相与谋作
乱阴结镇北大将军乐陵王思誉安乐侯隆抚冥镇将
鲁郡侯业骁骑将军超等共推朔州刺史阳平王頥为
主思誉天赐之子业丕之弟隆超皆丕之子也叡以为
洛阳休明劝泰缓之泰由是未发頥伪许泰等以安其
意而密以状闻行吏部尚书任城王澄有疾帝召见于
凝闲堂谓之曰穆泰谋为不轨扇诱宗室脱或必然今
迁都甫尔北人恋旧南北纷扰朕洛阳不立也此国家
大事非卿不能办卿虽疾强为我北行审观其埶傥其
微弱直往擒之若已彊盛可承制发并肆兵击之对曰
泰等愚惑正由恋旧为此计耳非有深谋远虑臣虽驽
怯足以制之愿陛下勿忧虽有犬马之疾何敢辞也帝
笑曰任城肯行朕复何忧遂授澄节铜虎竹使符御仗
左右仍行𢘆州事行至雁门雁门太守夜告云泰已引
兵西就阳平澄遽令进发右丞孟斌曰事未可量宜依
敇召幷肆兵然后徐进澄曰泰既谋乱应据坚城而更
迎阳平度其所为当似势弱泰既不相拒无故发兵非
宜也但速往镇之民心自定遂倍道兼行先遣治书侍
御史李焕单骑入代出其不意晓谕泰党示以祸福皆
莫为之用泰计无所岀帅麾下数百人攻焕不克走出
城西追擒之澄亦寻至穷治党与收陆叡等百馀人皆
系狱民间帖然澄具状表闻帝喜召公卿以表示之曰
任城可谓社稷臣也观其狱辞正复皋陶何以过之顾
谓咸阳王禧等曰汝曹当此不能办也 魏主谋入寇
引见公卿于清徽堂曰朕卜宅土中纲条粗举唯南寇
未平安能效近丗天子下帷于深宫之中乎朕今南征
决矣但未知早晩之期比来术者皆云今往必克此国
之大事宜君臣各尽所见勿以朕先言而依违于前同
异于后也李冲对曰凡用兵之法宜先论人事后察天
道今卜筮虽吉而人事未备迁都尚新秋谷不稔未可
以兴师旅如臣所见宜俟来秋帝曰去十七年朕拥兵
二十万此人事之盛也而天时不利今天时既从复云
人事未备如仆射之言是终无征伐之期也寇戎咫尺
异日将为社稷之忧朕何敢自安若秋行不捷诸君当
尽付司寇不可不尽怀也 魏主以有罪徙边者多逋
亡乃制一人逋亡阖门充役光州刺史博陵崔挺上书
谏曰天下善人少恶人多若一人有罪延及阖门则司
马牛受桓魋之罚柳下惠婴盗跖之诛岂不哀哉帝善
之遂除其制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