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百三十五
资治通鉴 卷第二百三十五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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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三十五
臣司马 光奉 敕编集
唐纪五十一〈起阏逢阉茂六月尽上章执徐凡六年有奇〉
徳宗神武圣文皇帝十
贞元十年六月壬寅朔昭义节度使李抱真薨其子殿
中侍御史缄与抱真从甥元仲经谋秘不发䘮诈为抱
真表求以职事授缄又诈为其父书遣禆将陈荣诣王
武俊假货财武俊怒曰吾与乃公厚善欲同奖王室耳
岂与汝同恶邪闻乃公已亡乃敢不俟朝命而自立又
敢告我况有求也使荣归寄声质责缄昭义步军都虞
候王延贵汝州梁人也素以义勇闻上知抱真已薨遣
中使第五守进往观变且以军事委王延贵守进至上
党缄称抱真有疾不能见三日缄乃严兵诣守进守进
谓之曰朝廷已知相公捐馆令王延贵权知军事侍御
宜发丧行服缄愕然出谓诸将曰朝廷不许缄掌事诸
君意如何莫对缄惧乃归发丧以使印及管钥授监军
守进召延贵宣口诏令视事趣缄赴东都元仲经出走
延贵悉归罪于仲经捕斩之诏以延贵权知昭义军事
云南王异牟寻遣其弟凑罗栋献地图土贡及吐蕃
所给金印请复号南诏癸丑以祠部郎中袁滋为册南
诏使赐银窠金印文曰贞元册南诏印滋至其国异牟
寻北靣跪受册印稽首再拜因与使者宴出玄宗所赐
银平脱马头盘二以示滋又指老笛工歌女曰皇帝所
赐龟兹乐惟二人在耳滋曰南诏当深思祖考子子孙
孙尽忠于唐异牟寻拜曰敢不谨承使者之命 赐义
武节度使张昇云名茂昭 御史中丞穆赞按度支吏
赃罪裴延龄欲出之赞不从延龄𧮂之贬饶州别驾朝
士畏延龄侧目赞宁之子也 韦皋奏破吐蕃于峨和
城 秋七月壬申朔以王延贵为昭义留后赐名䖍休
昭义行军司马摄洺州刺史元谊闻䖍休为留后意不
平表请以磁邢洺别为一镇昭义精兵多在山东谊厚
赉以悦之上屡遣中使谕之不从临洺守将夏侯仲宣
以城归䖍休䖍休遣磁州刺史马正卿督禆将石定蕃
等将兵五千击洺州定蕃帅其众二千叛归谊正卿退
还诏以谊为饶州刺史谊不行䖍休自将兵攻之引洺
水以灌城 黄少卿陷钦横浔贵等州攻孙公器于邕
州 九月王䖍休破元谊兵进拔鸡泽 裴延龄奏称
官吏太多自今缺员请且勿补收其俸以实府库上欲
修神龙寺须五十尺松不可得延龄曰臣近见同州一
谷木数千株皆可八十尺上曰开元天宝间求美材于
近畿犹不可得今安得有之对曰天生珍材固待圣君
乃出开元天宝何从得之延龄奏左藏库司多有失落
近因检阅使置薄书乃于粪土之中得银十三万两其
匹段杂货百万有馀此皆已弃之物即是羡馀悉应移
入杂库以供别敕支用太府少卿韦少华不伏抗表称
此皆每月申奏见在之物请加推验执政请令三司详
覆上不许亦不罪少华延龄每奏对恣为诡谲皆众所
不敢言亦未尝闻者延龄处之不疑上亦颇知其诞妄
但以其好诋毁人冀闻外事故亲厚之群臣畏延龄有
宠莫敢言惟盐铁转运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
铦以职事相关时证其妄而陆䞇独以身当之日陈其
不可用十一月壬申䞇上书极陈延龄姧诈数其罪恶
其略曰延龄以聚敛为长䇿以诡妄为嘉谋以掊克敛
怨为匪躬以靖譛服谗为尽节揔典籍之所恶以为智
术冒圣哲之所戒以为行能可谓尧代之共工鲁邦之
少卯也迹其奸蠧日长月滋阴秘者固未尽彰败露者
犹难悉数又曰陛下若意其负谤则诚宜亟为辨明陛
下若知其无良又安可曲加容掩又曰陛下姑欲保持
曾无诘问延龄谓能蔽惑不复惧思移东就西便为课
绩取此适彼遂号羡馀愚弄朝廷有同儿戏又曰矫诡
之能诬罔之辞遇事辄行应口便发靡日不有靡时不
为又难以备陈也又曰昔赵高指鹿为马臣谓鹿之与
马物类犹同岂若延龄掩有为无指无为有又曰延龄
凶妄流布寰区上自公卿近臣下逮舆台贱品諠諠谈
议亿万为徒能以上言其人有几臣以卑鄙任当台衡
情激于衷虽欲罢而不能自默也书奏上不悦待延龄
益厚 十二月王䖍休乘冰合度壕急攻洺州元谊出
兵击之䖍休不胜而返日暮冰解士卒死者太半 中
书侍郎同平章事陆䞇以上知待之厚事有不可常力
争之所亲或规其太锐䞇曰吾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
学它无所恤裴延龄日短䞇于上赵憬之入相也䞇实
引之既而有憾于贽密以䞇所讥弹延龄事告延龄故
延龄益得以为计上由是信延龄而不直贽贽与憬约
至上前极论延龄奸邪上怒形于色憬默而无言壬戌
贽罢为太子宾客 初勃海文王钦茂卒子宏临早死
族弟元义立元义猜虐国人杀之立宏临之子华玙是
为成王改元中兴华玙卒复立钦茂少子嵩邻是为康
王改元正历
十一年春二月乙巳册拜嵩邻为忽汗州都督勃海王
陆贽既罢相裴延龄因𧮂京兆尹李充卫尉卿张滂
前司农卿李铦党于䞇会旱延龄奏言贽等失势怨望
言于众曰天下旱百姓且流亡度支多欠诸军刍粮军
中人马无所食其事奈何以动摇众心其意非止欲中
伤臣而已后数日上猎苑中适有神䇿军士诉云度支
不给马刍上意延龄言为信遽还宫夏四月壬戌贬䞇
为忠州别驾充为涪州长史滂为汀州长史铦为邵州
长史初阳城自处士征为諌议大夫拜官不辞未至京
师人皆想望风采曰城必諌诤死职下及至诸諌官纷
纷言事细碎天子益厌苦之而城方与二弟及客日夜
痛饮人莫能窥其际皆以为虚得名耳前进士河南韩
愈作争臣论以讥之城亦不以屑意有欲造城而问者
城揣知其意辄强与酒客或时先醉仆席上城或时先
醉卧客怀中不能听客语及陆䞇等坐贬上怒未解中
外惴恐以为罪且不测无敢救者城闻而起曰不可令
天子信用奸臣杀无罪人即帅拾遗王仲舒归登右补
阙熊执易崔邠等守延英门上䟽论延龄奸佞贽等无
罪上大怒欲加城等罪太子为之营救上意乃解令宰
相谕遣之于是金吾将军张万福闻諌官伏阁諌趋往
至延英门大言贺曰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矣遂遍
拜城与仲舒等已而连呼太平万岁太平万岁万福武
人年八十馀自此名重天下登崇敬之子也时朝夕相
延龄阳城曰脱以延龄为相城当取白麻坏之恸哭于
廷有李繁者泌之子也城尽疏延龄过恶欲密论之以
繁故人子使之缮写繁径以告延龄延龄先诣上一一
自解疏入上以为妄不之省 丙寅幽州奏破奚王啜
利等六万馀众 回鹘奉诚可汗卒无子国人立其相
骨咄禄为可汗骨咄禄本姓𨁂跌氏辩慧有勇略自天
亲时典兵马用事大臣诸酋长皆畏服之既为可汗冒
姓药罗葛氏遣使来告丧自天亲可汗以上子孙幼穉
者皆内之阙庭 五月丁丑以宣武留后李万荣昭义
左司马领留后王䖍休皆为节度使 甲申河东节度
使李自良薨戊子监军王定远奏请以行军司马李说
为留后说神通之五丗孙也 庚寅遣秘书监张荐册
拜回鹘可汗骨咄禄为腾里逻羽录没密施合胡禄毗
伽怀信可汗 癸巳以李说为河东留后知府事说深
徳王定远请铸监军印从之监军有印自定远始 秋
七月丙寅朔阳城改国子司业坐言裴延龄故也 王
定远自恃有功于李说专河东军政易置诸将说不能
尽从由是有隙定远以私怒拉杀大将彭令茵埋马矢
中将士皆愤怒说奏其状定远闻之直诣说拔刀刺之
说走免定远召诸将以箱贮敕及告身二十馀通示之
曰有敕令说诣京师以行军司马李景略为留后诸君
皆迁官众皆拜大将马良辅窃视箱中皆定远告身及
所受敕也乃麾众曰敕告皆伪不可受也定远走登干
阳楼呼其麾下莫应逾城而坠为枯枿所伤而死 八
月辛亥司徒兼侍中北平庄武王马燧薨 闰月戊辰
元谊以洺州诈降王䖍休遣裨将将二千人入城谊皆
杀之 九月丁巳加韦皋云南安抚使 横海节度使
程怀直不恤士卒猎于野数日不归怀直从父兄怀信
为兵马使因众心之怨闭门拒之怀直奔归京师冬十
月丁丑以怀信为横海留后 南诏攻吐蕃昆明城取
之又虏施顺二蛮王
十二年春正月庚子元谊石定蕃等帅洺州兵五千人
及其家人万馀口奔魏州上释不问命田绪安抚之
乙丑以浑瑊王武俊并兼中书令己巳加严震田绪刘
济韦皋并同平章事天下节度观察使悉加检校官以
悦其意 三月甲午韦皋奏降西南蛮高万唐等二万
馀口 乙巳以闲厩宫苑使李齐运为礼部尚书户部
侍郎裴延龄为户部尚书使职如故齐运无才能学术
専以柔佞得幸于上每宰相对罢则齐运次进决其议
或病卧家上欲有所除授往往遣中使就问之 丙辰
韶王暹薨 魏博节度使田绪尚嘉城公主有庶子三
人季安最幼公主子之以为副大使夏四月庚午绪暴
薨左右匿之使季安领军事年十五乙亥发丧推季安
为留后 庚辰上生日故事命沙门道士讲论于麟徳
殿至是始命以儒士参之四门博士韦渠牟嘲谈辩给
上悦之旬日迁右补阙始有宠 五月丙申邠宁节度
使张献甫暴薨监军杨明义请都虞候杨朝晟权知留
后丙辰以朝晟为邠宁节度使 六月乙丑以监句当
左神䇿窦文场监句当右神䇿霍仙鸣皆为护军中尉
监左神威军使张尚进监右神威军使焦希望皆为中
䕶军初上置六统军视六尚书以处节度使罢镇者相
承用麻纸写制至是文讽宰相比统军降麻翰林学
士郑𬘡奏言故事惟封王命相用白麻今以命中尉不
识陛下特以宠文邪遂为著令也上乃谓文曰武
徳贞观时中人不过员外将军同正耳衣绯者无几自
辅国以来堕坏制度朕今用尔不谓无私若复以麻制
宣告天下必谓尔胁我为之矣文叩头谢遂焚其麻
命并统军自今皆中书降敕明日上谓𬘡曰宰相不能
违拒中人朕得卿言方寤耳是时窦霍势倾中外藩镇
将帅多出神䇿军台省清要亦有出其门者矣 宣武
节度使李万荣病风昏不知事霍仙鸣荐宣武押牙刘
沐可委军政辛巳以沐为行军司马 宣歙观察使刘
赞卒初上以奉天窘乏故还宫以来尤专意聚敛藩镇
多以进奉市恩皆云税外方圆亦云用度羡馀其实或
割留常赋或増敛百姓或减刻吏禄或贩鬻蔬果往往
私自入所进才什一二李兼在江西有月进韦皋在西
川有日进其后常州刺史济源裴肃以进奉还浙东观
察使刺史进奉自肃始及刘赞卒判官严绶掌留务竭
府库以进奉征为刑部员外郎幕僚进奉自绶始绶蜀
人也 李万荣疾病其子迺为兵马使甲申廼集诸将
责李湛伊娄说张丕以不忧军事斥之外县上遣中使
第五守进至汴州宣慰始毕军士十馀人呼曰兵马使
勤劳无赏刘沐何人为行军司马沐惧阳中风舁出军
士又呼曰仓官刘叔何给纳有奸杀而食之又欲斫守
进迺止之迺又杀伊娄说张丕都虞𠊱匡城邓惟恭与
万荣乡里相善万荣常委以腹心迺亦倚之至是惟恭
与监军俱文珍谋执迺送京师秋七月乙未以东都留
守董晋同平章事兼宣武节度使以万荣为太子少保
贬迺䖍州司马丙申万荣薨邓惟恭既执李迺遂权军
事自谓当代万荣不遣人迎董晋晋既受诏即与傔从
十馀人赴镇不用兵卫至郑州迎者不至郑州人为晋
惧或劝晋且留观变有自汴州出者言于晋曰不可入
晋不对遂行惟恭以晋来之速不及谋晋去城十馀里
惟恭乃帅诸将出迎晋命惟恭勿下马气色甚和惟恭
差自安既入仍委惟恭以军政初刘玄佐増汴州兵至
十万遇之厚李万荣邓惟恭每加厚焉士卒骄不能御
乃置腹心之士幕于公庭庑下挟弓执剑以备之时劳
赐酒肉晋至之明日悉罢之 戊戌韩王迥薨 壬子
诏以宣武将士邓惟恭等有执送李迺功各迁官赐钱
其为迺所胁邀逼制使者皆勿问 八月乙未朔日有
食之 己巳以田季安为魏博节度使 丙子以汝州
刺史陆长源为宣武行军司马朝议以董晋柔仁多可
恐不能集事故以长源佐之长源性刚刻多更张旧事
晋初皆许之案成则命且罢由是军中得安 丙戌门
下侍郎同平章事赵憬薨 初上不欲生代节度使常
自择行军司马以为储帅李景略为河东行军司马李
说忌之回鹘梅录入贡过太原说与之宴梅录争坐次
说不能遏景略叱之梅录识其声趋前拜之曰非丰州
李端公邪又拜遂就下坐座中皆属目于景略说益不
平乃厚赂中尉窦文使去之会有传回鹘将入寇者
上忧之以丰州当虏冲择可守者文场因荐景略九月
甲午以景略为丰州都防御使穷边气寒土瘠民贫景
略以勤俭帅众二岁之后储备完实雄于北边 卢迈
得风疾庚子贾耽私忌宰相绝班上遣中使召主书承
旨 丙午户部尚书判度支裴延龄卒中外相贺上独
悼惜之 壬子吐蕃寇庆州 冬十月甲戌以諌议大
夫崔损给事中赵宗儒并同平章事损玄𬀩之弟孙也
尝为裴延龄所荐故用之 十一月乙未以右补阙韦
渠牟为左諌议大夫上自陆贽贬官尤不任宰相自御
史刺史县令以上皆自选用中书行文书而已然深居
禁中所取信者裴延龄李齐运户部郎中王绍司农卿
李实翰林学士韦执谊及渠牟皆权倾宰相趋附盈门
绍谨密无损益实狡险掊克执谊以文章与上唱和年
二十馀自右拾遗召入翰林渠牟形神恌躁尤为上所
亲狎上每对执政漏不过三刻渠牟奏事率至六刻语
笑款狎往往闻外所荐引咸不次迁擢率皆庸鄙之士
宣武都虞候邓惟恭内不自安潜结将士二百馀人
谋作乱事觉董晋悉捕斩其党械惟恭送京师己未诏
免死汀州安置
十三年春正月壬寅吐蕃遣使请和亲上以吐蕃数负
约不许 上以方渠合道木波皆吐蕃要路欲城之使
问邠宁节度使杨朝晟须几何兵对曰邠宁兵足以城
之不烦它道上复使问之曰曏城盐州用兵七万仅能
集事今三城尤逼虏境兵当倍之事更相反何也对曰
城盐州之众虏皆知之今发本镇兵不旬日至塞下出
其不意而城之虏谓吾众亦不减七万其众未集不敢
轻来犯我不过三旬吾城已毕留兵戍之虏虽至无能
为也城旁草尽不能久留虏退则运刍粮以实之此万
全之䇿也若大集诸道兵逾月始至虏亦集众而来与
我争战胜负未可知何暇筑城哉上从之二月朝晟分
军为三各筑一城军吏曰方渠无井不可屯军判官孟
子周曰方渠承平之时居人成市无井何以聚人乎命
浚眢井果得甘泉三月三城成夏四月庚申杨朝晟军
还至马岭吐蕃始出兵追之相拒数日而去朝晟遂城
马岭而还开地三百里皆如其素 庚午义成节度使
李复薨 庚辰以陜虢观察使姚南仲为义成节度使
监军薛盈珍方大会闻之言曰姚大夫书生岂将才也
判官卢坦私谓人曰姚大夫外虽柔中甚刚监军侵之
必不受军府之祸自此始矣吾恐为所留遂自它道潜
去南仲果以牒请之不遇得免既而盈珍与南仲有隙
幕府多以罪贬有死者 吐蕃赞普乞立赞卒子足之
煎立 六月壬午韦皋奏吐蕃入寇嶲州刺史曹高仕
破之于台登城下 光禄少卿同正张茂宗茂昭之弟
也许尚义章公主未成昏茂宗母卒遗表请终嘉礼上
许之秋八月癸酉起复茂宗左卫将军同正左拾遗义
兴蒋乂上疏諌以为兵革之急古有墨衰从事者未闻
驸马起复尚主也上遣中使谕之不止乃特召对于延
英谓曰人闲多借吉成昏者卿何执此之坚对曰昏姻
丧纪人之大伦吉凶不可凟也委巷之家不知礼教其
女孤贫无恃或有借吉从人未闻男子借吉娶妇者也
大常博士韦彤裴堪复上䟽諌上不悦命趣下嫁之期
辛巳成昏 九月己丑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迈以病
罢为太子宾客 冬十月淮西节度使吴少诚擅开刀
沟入汝上遣中使谕止之不从命兵部郎中卢群往诘
之少诚曰开此水大利于人群曰君令臣行虽利人臣
敢专乎公承天子之令而不从何以使下吏从公之令
乎少诚遽为之罢役 十二月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入
朝先是宫中市外闲物令官吏主之随给其直比岁以
宦者为使谓之宫市抑买人物稍不如本估其后不复
行文书置白望数百人于两市及要闹坊曲阅人所卖
物但称宫市则敛手付与真伪不复可辨无敢问所从
来及论价之高下者率用直百钱物买人直数千物多
以红紫染故衣败缯尺寸裂而给之仍索进奉门户及
脚价钱人将物诣市至有空手而归者名为宫市其实
夺之商贾有良货皆深匿之每敕使出虽沽浆卖饼者
皆撤业闭门尝有农夫以驴负柴宦者称宫市取之与
绢数尺又就索门户仍邀驴送柴至内农夫啼泣以所
得绢与之不肯受曰须得尔驴农夫曰我有父母妻子
待此然后食今以柴与汝不取直而归汝尚不肯我有
死而已遂驱宦者街吏擒以闻诏黜宦者赐农夫绢十
匹然宫市亦不为之改諌官御史数奏䟽諌不听建封
入朝具奏之上颇嘉纳以问户部侍郎判度支苏弁弁
希宦者意对曰京师游手万家无土著生业仰宫市取
给上信之故凡言宫市者皆不听
十四年春二月乙亥名申光蔡军曰彰义 夏闰五月
庚申以神䇿行营节度使韩全义为夏绥银宥节度使
全义时屯长武城诏帅其众赴镇士卒以夏州碛卤又
盛夏不乐徙居辛酉军乱杀大将王栖岩等全义逾城
走都虞候高崇文诛首乱者众然后定崇文幽州人也
丙子以崇文为长武城都知兵马使不降敕令中使口
宣授之 秋七月壬申给事中同平章事赵宗儒罢为
右庶子以工部侍郎郑馀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八月初置左右神䇿统军时禁军戍边者禀赐优厚诸
将多请遥隶神䇿军称行营皆统于中尉其军遂至十
五万人 京兆尹吴凑屡言宫市之弊请委之府县䆠
者言凑屡奏宫市皆右金吾都知赵洽田秀嵓之谋也
丙午洽秀嵓坐流天徳军 九月丙申以陜虢观察使
于𬱖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丁卯𣏌王倕薨 彰义节
度使吴少诚遣兵掠寿州霍山杀镇遏使谢详侵地二
十馀里置兵镇守 太学生薛约师事司业阳城坐言
事徙连州城送之郊外上以城党罪人己巳左迁城道
州刺史城治民如治家州之赋税不登观察使数加诮
让城自署其考曰抚字心劳征科政拙考下下观察使
遣判官督其赋至州城先自囚于狱判官大惊驰入谒
城于狱曰使君何罪某奉命来候安否耳留一二日未
去城不复归馆门外有故门扇横地城昼夜坐卧其上
判官不自安辞去其后又遣他判官往按之他判官载
妻子行中道逸去 冬十月丁酉通王谌薨 庚子夏
州节度使韩全义奏破吐蕃于盐州西北 明州镇将
栗锽杀刺史卢云诱山越作乱攻䧟浙东州县
十五年春正月甲寅雅王逸薨 二月丁丑宣武节度
使董晋薨乙酉以其行军司马陆长源为节度使长源
性刻急恃才傲物判官孟叔度轻佻纵好慢侮将士
军中皆恶之董晋薨长源知留后言曰将士弛慢日
久当以法齐之耳众皆惧或劝之发财以劳军长源曰
我岂效河北贼以钱买健儿求节𨱆邪故事主帅薨给
军士布以制服长源命给其直叔度高盐直下布直人
不过得盐三二斤军中怨怒长源亦不为之备是日军
士作乱杀长源叔度脔食之立尽监军俱文珍以宋州
刺史刘逸准久为宣武大将得众心密书召之逸准引
兵径入汴州乱众乃定 以常州刺史李锜为浙西观
察使诸道盐铁转运使锜国贞之子也闲厩宫苑使李
齐运受其赂数十万荐之于上故用之锜刻剥以事进
奉上由是悦之 庚辰浙东观察使裴肃擒栗锽于台
州送京师斩之 己丑以刘逸准为宣武节度使赐名
全谅 三月甲寅吴少诚遣兵袭唐州杀监军邵国朝
镇遏使张嘉瑜掠百姓千馀人而去 戊午昭义节度
使王䖍休薨戊辰以河阳怀州节度使李元淳为昭义
节度使 夏四月癸未以安州剌史伊慎为安黄等州
节度使 癸巳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薨 南诏异牟
寻遣使与韦皋约共击吐蕃皋以兵粮未集请俟它年
山南西道都虞候严砺謟事严震震病使知留后遗
表荐之秋七月乙巳以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八月
丙申陈许节度使曲环薨乙未吴少诚遣兵掠临颍陈
州刺史上官涚知陈许留后遣大将王令忠将兵三千
救之皆为少诚所虏丙午以涚为陈许节度使少诚遂
围许州涚欲弃城走营田副使刘昌裔止之曰城中兵
足以办贼但闭城勿与战不过数日贼气自衰吾以全
制其弊蔑不克矣少诚昼夜急攻昌裔募勇士千人凿
城出击少诚大破之城由是全昌裔兖州人也少诚又
寇西华陈许大将孟元阳拒却之陈许都知兵马使安
国宁与上官涚不叶谋翻城应少诚刘昌裔以计斩之
召其麾下人给二缣伏兵要巷见持缣者悉斩之无得
脱者 庚辰宣武节度使刘全谅薨军中思刘玄佐之
恩推其甥都知兵马使匡城韩弘为留后弘将兵识其
材鄙勇怯指顾必堪其事 丙辰诏削夺吴少诚官爵
令诸道进兵讨之 辛酉以韩弘为宣武节度使先是
少诚遣使与刘全谅约共攻陈许以陈州归宣武使者
数辈犹在馆弘悉驱出斩之选卒三千会诸军击少诚
于许下少诚由是失势 冬十月乙丑邕王謜薨太子
之子也上爱而子之及薨谥曰文敬太子 山南东道
节度使于𬱖安黄节度使伊慎知寿州事王宗与上官
涗韩弘进击吴少诚屡破之十一月壬子于𬱖奏拔吴
房朗山 十二月辛未中书令咸宁王浑瑊薨于河中
瑊性谦谨虽位穷将相无自矜大之色毎贡物必躬自
阅视受赐如在上前由是为上所亲爱上还自兴元虽
一州一镇有兵者皆务姑息瑊每奏事不过辄私喜曰
上不疑我故能以功名终 六州党项自永泰以来居
于石州永安镇将阿史那思暕侵渔不已党项部落悉
逃奔河西 诸军讨吴少诚者既无统帅每出兵人自
规利进退不壹乙未诸军自溃于小溵水委弃器械资
粮皆为少诚所有于是始议置招讨使 吐蕃众五万
分击南诏及嶲州异牟寻与韦皋各发兵御之吐蕃无
功而还
十六年春正月乙巳恒冀易定陈许河阳四军与吴少
诚战皆不利而退夏绥节度使韩全义本出神䇿军中
尉窦文爱厚之荐于上使统诸军讨吴少诚二月乙
酉以全义为蔡州四靣行营招讨使十七道兵皆受全
义节度 宣武军自刘玄佐薨凡五作乱士卒益骄纵
轻其主帅韩弘视事数月皆知其主名有郎将刘锷常
为唱首三月弘陈兵牙门召锷及其党三百人数之以
数预于乱自以为功悉斩之血流丹道自是至弘入朝
二十一年士卒无一人敢讙呼于城郭者 义成监军
薛盈珍为上所宠信欲夺节度使姚南仲军政南仲不
从由是有隙盈珍𧮂其幕僚马揔贬泉州别驾福建观
察使柳冕谋害揔以媚盈珍以幕僚宝鼎薛戎摄泉州
事使按致揔罪戎为辨证其无辜冕怒召戎囚之使守
卒恣为侵辱如此累月徐诱之使诬揔戎终不从揔由
是获免冕芳之子也盈珍屡毁南仲于上上疑之盈珍
乃遣小吏程务盈乘驿诬奏南仲罪牙将曹文洽亦奏
事长安知之晨夜兼行追及务盈于长乐驿与之同宿
中夜杀之沉盈珍表于厕中自作表雪南仲之冤且首
专杀之罪亦作状白南仲遂自杀明旦门不启驿吏排
之入得表状于文洽尸旁上闻而异之征盈珍入朝南
仲恐盈珍谗之益深亦请入朝夏四月丙子南仲至京
师待罪于金吾诏释之召见上问盈珍扰卿邪对曰盈
珍不扰臣但乱陛下法耳且天下如盈珍辈何可胜数
虽使羊杜复生亦不能行恺悌之政成攻取之功也上
默然竟不罪盈珍乃使掌机密盈珍又言于上曰南仲
恶政皆幕僚马少微赞之也诏贬少微江南官遣中使
送之推坠江中而死 黔中观察使韦士宗政令苛刻
丁亥牙将𫝊近等逐之出奔施州 新罗王敬则卒庚
寅册命其嫡孙俊邕为新罗王 韩全义素无勇略专
以巧佞货赂结宦官得为大帅每议军事宦官为监军
者数十人坐帐中争论纷然莫能决而罢天渐暑士卒
久屯沮洳之地多病疫全义不存抚人有离心五月庚
戌与吴少诚将吴秀吴少阳等战于溵南广利原锋镝
未交诸军大溃秀等乘之全义退保五楼少阳沧州清
池人也 山南东道节度使于𬱖因讨吴少诚大募战
士缮甲厉兵聚敛货财恣行诛杀有据汉南之志专以
慢上陵下为事上方姑息藩镇知其所为无如之何𬱖
诬邓州刺史元洪赃罪朝廷不得已流洪端州遣中使
护送至𬃅阳𬱖遣兵劫取归襄州中使奔归𬱖表洪责
太重上复以洪为吉州长史乃遣之又怒判官薛正伦
奏贬峡州长史比敕下𬱖怒已解复奏留为判官上一
一从之 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镇彭城十馀年军府
称治病笃累表请除代人辛亥以苏州刺史韦夏卿为
徐泗濠行军司马敕下建封已薨夏卿执谊之从祖兄
也徐州判官郑通诚知留后恐军士为变会浙西兵过
彭城通诚欲引入城为援军士怒壬子数千人斧库门
出甲兵擐执之围牙城劫建封子前虢州参军愔令知
军府事杀通诚及大将段伯熊等数人械系监军上闻
之以吏部员外郎李鄘为徐州宣慰使鄘直抵其军召
将士宣朝旨谕以祸福脱监军械使复其位凶党不敢
犯愔上表称兵马留后鄘以非朝命不受使削去然后
受之以归 灵州破吐蕃于乌兰桥 丙寅韦士宗复
入黔中 湖南观察使河中吕渭奏发永州刺史阳履
𧷢贿履表称所敛物皆备进奉上召诣长安丁丑命三
司使鞫之诘其物费用所归履对曰己市马进之矣又
诘马主为谁马齿几何对曰马主东西南北之人今不
知所之按礼齿路马有诛故不知其齿所对率类此上
悦其进奉之言释之但免官而已 丙戌加淄青节度
使李师古同平章事 徐州乱兵为张愔表求旄节朝
廷不许加淮南节度使杜佑同平章事兼徐泗濠节度
使使讨之佑大具舟舰遣牙将孟准为前锋济淮而败
佑不敢进泗州刺史张伾出兵攻埇桥大败而还朝廷
不得已除愔徐州团练使以伾为泗州留后濠州刺史
杜兼为濠州留后仍加佑兼濠泗观察使兼正伦五丗
孙也性狡险彊忍建封之疾亟也兼阴图代之自濠州
疾驱至府幕僚李藩与同列入问建封疾出见之泣曰
仆射疾危如此公宜在州防遏今弃州此来欲何为也
宜速去不然当奏之兼错愕出不意遂径归建封薨藩
归杨州兼诬奏藩于建封之薨摇动军情上大怒密诏
杜佑使杀之佑素重藩怀诏旬日不忍发因引藩论佛
经曰佛言果报有诸藩曰有之佑曰审如此君宜遇事
无恐因出诏示藩藩神色不变曰此真报也佑曰君慎
勿出口吾已密论用百口保君矣上犹疑之召藩诣长
安望见藩仪度安雅乃曰此岂为恶者邪即除秘书𭅺
新罗王俊邕卒国人立其子重熙 秋七月吴少诚
进击韩全义于五楼诸军复大败全义夜遁保溵水县
城 卢龙节度使刘济弟源为𣵠州刺史不受济命济
引兵击擒之 九月癸卯义成节度使卢群薨甲戌以
尚书左丞李元素代之贾耽曰凡就军中除节度使必
有爱憎向背喜惧者相半故众心多不安自今愿陛下
只自朝廷除人庶无它变上以为然 中书侍郎同平
章事郑馀庆与户部侍郎判度支于䪹素善䪹所奏事
馀庆多劝上从之上以为朋比庚戌贬馀庆郴州司马
䪹泉州司户䪹𬱖之兄也 癸丑吴少诚进逼溵水数
里置营韩全义复帅诸军退保陈州宣武河阳兵私归
本道独陈许将孟元阳神䇿将苏光荣帅所部留军溵
水全义以诈诱昭义将夏侯仲宣义成将时昂河阳将
权文变河中将郭湘等斩之欲以威众全义至陈州刺
史刘昌裔登城谓之曰天子命公讨蔡州今乃来此昌
裔不敢纳请舍于城外既而昌裔赍牛酒入全义营犒
师全义惊喜心服之己未孟元阳等与少诚战杀二千
馀人 庚申以太常卿齐抗为中书舍人同平章事
癸亥以张愔为徐州留后 冬十月吴少诚引兵还蔡
州先是韦皋闻诸军讨少诚无功上言请以浑瑊贾耽
为元帅统诸军若重烦元老则臣请以精锐万人下巴
峡出荆楚以翦凶逆不然因其请罪而赦之罢两河诸
军以休息公私亦䇿之次也若少诚一旦罪盈恶稔为
麾下所杀则又当以其爵位授之是除一少诚生一少
诚为患无穷矣贾耽言于上曰贼意盖亦望恩贷恐须
开其生路上然之会少诚致书币于监官军者求昭洗
监军奏之戊子诏赦少诚及彰义将士复其官爵 己
丑河东节度使李说薨甲午以其行军司马郑儋为节
度使上择可以代儋者以刑部员外郎严绶尝以幕僚
进奉记其名即用为河东行军司马 吐蕃数为韦皋
所败是岁其曩贡腊城等九节度婴笼官马定徳帅其
部落来降定徳有智略吐蕃诸将行兵皆禀其谋䇿常
乘驿计事至是以兵数不利恐获罪遂来奔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