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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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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八十 资治通鉴 卷第八十一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八十二

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一

臣司马  光奉 敕编集

   晋纪三起上章困敦尽著雍涒滩凡九年

    丗祖武皇帝中

太康元年春正月吴大赦 杜预向江陵王浑岀横江

攻吴镇戍所向皆克二月戊午王濬唐彬击破丹阳监

盛纪吴人于江碛要害之处并以鐡锁横截之又作鐡

锥长丈馀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舰濬作大筏数十方百

馀步缚草为人被甲持仗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铁锥

锥辄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长十馀丈大数十围灌以麻

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㬰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

碍庚申濬克西陵杀吴都督留宪等壬戍克荆门夷道

二城杀夷道监陆晏杜预遣牙门周旨等帅奇兵八百

汎舟夜渡江袭乐乡多张旗帜起火巴山吴都督孙歆

惧与江陵督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旨等伏

兵乐乡城外歆遣军出拒王濬大败而还旨等发伏兵

随歆军而入歆不觉直至帐下虏歆而还乙丑王濬击

杀吴水军都督陆景杜预进攻江陵甲戍克之斩伍延

于是沅湘以南接于交广州郡皆望风送印绶预杖节

称诏而绥抚之凡所斩获吴都督监军十四牙门郡守

百二十馀人胡奋克江安乙亥诏王濬唐彬既定巴丘

与胡奋王戎共平夏口武昌顺流长骛直造秣陵杜预

当镇静零桂怀辑衡阳大兵既过荆州南境固当传檄

而定预等各分兵以益濬彬太尉充移屯项王戎遣参

军襄阳罗尚南阳刘乔将兵与王濬合攻武昌吴江夏

太守刘朗督武昌诸军虞昺皆降昺翻之子也杜预与

众军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方春水生难于久

驻冝俟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

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

复著手处也遂指授群帅方略径造建业吴主闻王浑

南下使丞相张悌督丹杨太守沈莹䕶军孙震副军师

诸葛靓帅众三万渡江逆战至牛渚沈莹曰晋治水军

于蜀久矣上流诸军素无戒僃名将皆死㓜少当任恐

不能御也晋之水军必至于此宜畜众力以待其来与

之一战若幸而胜之江西自清今渡江与晋大军战不

幸而败则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将亡贤愚所知非今日

也吾恐蜀兵至此众心骇惧不可复整及今渡江犹可

决战若其败䘮同死社稷无所复恨若其克捷北敌犇

走兵埶万倍便当乘胜南上逆之中道不忧不破也若

如子计恐士众散尽坐待敌到君臣俱降无复一人死

难者不亦辱乎三月悌等济江围浑部将城阳都尉张

乔于杨荷乔众才七千闭栅请降诸葛靓欲屠之悌曰

彊敌在前不冝先事其小且杀降不祥靓曰此属以救

兵未至力少不敌故且伪降以缓我非真伏也若舍之

而前必为后患悌不从抚之而进悌与扬州刺史汝南

周浚结陈相对沈莹帅丹阳锐卒刀楯五千三冲晋兵

不动莹引退其众乱将军薛胜蒋班因其乱而乘之吴

兵以次犇溃将帅不能止张乔自后击之大败吴兵于

版桥诸葛靓帅数百人遁去使过迎张悌悌不肯去靓

自往牵之曰存亡自有大数非卿一人所支柰何故自

取死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为儿童时

便为卿家丞相所识拔常恐不得其死负名贤知顾今

以身徇社稷复何道邪靓再三牵之不动乃流泪放去

行百馀步顾之已为晋兵所杀并斩孙震沈莹等七千

八百级吴人大震初诏书使王濬下建平受杜预节度

至建业受王浑节度预至江陵谓诸将曰若濬得建平

则顺流长驱威名已著不冝令受制于我若不能克则

无縁得施节度濬至西陵预与之书曰足下既摧其西

藩便当径取建业讨累丗之逋寇释吴人于涂炭振旅

还都亦旷丗一事也濬大恱表呈预书及张悌败死扬

州别驾何恽谓周浚曰张悌举全吴精兵殄灭于此吴

之朝野莫不震慑今王龙骧既破武昌乘胜东下所向

辄克土崩之势见矣谓冝速引兵渡江直指建业大军

猝至夺其胆气可不战禽也浚善其谋使白王浑恽曰

浑暗于事机而欲慎已免咎必不我从浚固使白之浑

果曰受诏但令屯江北以抗吴军不使轻进贵州虽武

岂能独平江东乎今者违命胜不足多若其不胜为罪

已重且诏令龙骧受我节度但当具君舟檝一时俱济

耳恽曰龙骧克万里之冦以既成之功来受节度未之

闻也且明公为上将见可而进岂得一一须诏令乎今

乘此渡江十全必克何疑何虑而淹留不进此鄙州上

下所以恨恨也浑不听王濬自武昌顺流径趣建业吴

主遣游击将军张象帅舟师万人御之象众望旗而降

濬兵甲满江旌旗烛天威埶甚盛吴人大惧吴主之嬖

臣岑昏以倾险谀佞致位九列好兴功役为众患苦及

晋兵将至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于吴主曰北军日

近而兵不举刄陛下将如之何吴主曰何故对曰正坐

岑昏耳吴主独言若尔当以奴谢百姓众因曰唯遂并

起收昏吴主骆驿追止已屠之矣陶濬将讨郭马至武

昌闻晋兵大入引兵东还至建业吴主引见问水军消

息对曰蜀船皆小今得二万兵乘大船以战自足破之

于是合众授濬节𨱆明日当发其夜众悉逃溃时王浑

王濬及琅邪王伷皆临近境吴司徒何植建威将军孙

晏悉送印节诣浑降吴主用光禄勲薛莹中书令胡冲

等计分遣使者奉书于浑濬伷以请降又遗其群臣书

深自咎责且曰今大晋平治四海是英俊展节之秋勿

以移朝改朔用损厥志使者先送玺绶于琅邪王伷壬

寅王濬舟师过三山王浑遣信要濬暂过论事濬举帆

直指建业报曰风利不得泊也是日濬戎卒八万方舟

百里鼓噪入于石头吴主皓靣缚舆衬诣军门降濬解

缚焚榇延请相见収其图籍克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

二万三千兵二十三万朝廷闻吴已平群臣皆贺上寿

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票骑将军孙秀不贺

南向流涕曰昔讨逆弱冠以一校尉创业今后主举江

南而弃之宗庙山陵于此为墟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吴

之未下也大臣皆以为未可轻进独张华坚执以为必

克贾充上表称吴地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湿疾疫必

起冝召诸军还以为后图虽腰斩张华不足以谢天下

帝曰此是吾意华但与吾同耳荀朂复奏冝如充表帝

不从杜预闻充奏乞罢兵驰表固争使至轘辕而吴已

降充惭惧诣阙请罪帝抚而不问夏四月甲申诏赐孙

皓爵归命矦乙酉大赦改元大酺五日遣使者分诣荆

杨抚慰吴牧守已下皆不更易除其苛政悉从简易吴

人大恱滕修讨郭马未克闻晋伐吴帅众赴难至巴丘

闻吴亡缟素流涕还与广州刺史闾丰苍梧太守王毅

各送印绶请降孙皓遣陶璜之子融持手书谕璜璜流

涕数日亦送印绶降帝皆复其本职王濬之东下也吴

城戍皆望风𣢾附独建平太守吾彦婴城不下闻吴亡

乃降帝以彦为金城太守初朝廷尊宠孙秀孙楷欲以

招来吴人及吴亡降秀为伏波将军楷为渡辽将军琅

邪王伷遣使送孙皓及其宗族诣洛阳五月丁亥朔皓

至与其太子瑾等泥头面缚诣东阳门诏遣谒者解其

缚赐衣服车乘田三十顷岁给钱榖绵绢甚厚拜瑾为

中郎诸子为王者皆为郎中吴之旧望随才擢叙孙氏

将吏渡江者复十年百姓复二十年庚寅帝临轩大会

文武有位及四方使者国子学生皆预焉引见归命矦

皓及吴降人皓登殿稽颡帝谓皓曰朕设此座以待卿

久矣皓曰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贾充谓皓曰

闻君在南方凿人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也皓曰人臣

有弑其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耳充默然甚愧而

皓颜色无怍帝从容问散骑常侍薛莹孙皓所以亡对

曰皓昵近小人刑罚放滥大臣诸将人不自保此其所

以亡也它日又问吾彦对曰吴主英俊宰辅贤明帝笑

曰若是何故亡彦曰天禄永终历数有属故为陛下禽

耳帝善之王濬之入建业也其明日王浑乃济江以濬

不待已至先受孙皓降意甚愧忿将攻濬何攀劝濬送

皓与浑由是事得解何恽以浑与濬争功与周浚笺曰

书贵克让易大谦光前破张悌吴人失气龙骧因之䧟

其区宇论其前后我实缓师既失机会不及于事而今

方竞其功彼既不吞声将亏雍穆之弘兴矜争之鄙斯

愚情之所不取也浚得笺即谏止浑浑不纳表濬违诏

不受节度诬以罪状浑子济尚常山公主宗党强盛有

司奏请槛车征濬帝弗许但以诏书责让濬以不从浑

命违制昧利濬上书自理曰前被诏书令臣直造秣陵

又令受太尉充节度臣以十五日至三山见浑军在北

岸遣书邀臣臣水军风发乘埶径造贼城无縁回船过

浑臣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

令臣明十六日悉将所领还围石头又索蜀兵及镇南

诸军人名定见臣以为皓已来降无縁空围石头又兵

人定见不可仓猝得就皆非当今之急不可承用非敢

忽弃明制也皓众叛亲离匹夫独坐雀䑕贪生茍乞一

活耳而江北诸军不知虚实不早缚取自为小误臣至

便得更见怨恚并云守贼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臣愚以

为事君之道茍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顾嫌疑以避咎

责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实非明主社稷之福也浑又腾

周浚书云濬军得吴宝物又云濬牙门将李高放火烧

皓伪宫濬复表曰臣孤根独立结恨彊宗夫犯上干主

其罪可救乖忤贵臣祸在不测伪中郎将孔摅说去二

月武昌失守水军行至皓案行石头还左右人皆跳刀

大呼云要当为陛下一死战决之皓意大喜谓必能然

便尽出金宝以赐与之小人无状得便持走皓惧乃图

降首降使适去左右劫夺财物略取妻妾放火烧宫皓

逃身窜首恐不脱死臣至遣参军主者救断其火耳周

浚先入皓宫浑又先登皓舟臣之入观皆在其后皓宫

之中乃无席可坐若有遗宝则浚与浑先得之矣浚等

云臣屯聚蜀人不时送皓欲有反状又恐动吴人言臣

皆当诛杀取其妻子冀其作乱得骋私忿谋反大逆尚

以见加其馀谤𠴲故其冝耳今年平吴诚为大庆于臣

之身更受咎累濬至京师有司奏濬违诏大不敬请付

廷尉科罪诏不许又奏濬赦后烧贼船百三十五艘辄

敕付廷尉禁推诏勿推浑濬争功不已帝命守廷尉广

陵刘颂校其事以浑为上功濬为中功帝以颂折法失

理左迁京兆太守庚辰増贾充邑八千户以王濬为辅

国大将军封襄阳县矦杜预为当阳县矦王戎为安丰

县矦封琅邪王伷二子为亭矦増京陵矦王浑邑八千

户进爵为公尚书关内矦张华进封广武县矦増邑万

户荀朂以专典诏命功封一子为亭矦其馀诸将及公

卿以下赏赐各有差帝以平吴策告羊祜庙乃封其夫

人夏矦氏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王濬自以功大而

为浑父子及党与所挫抑每进见陈其功伐之劳及见

枉之状或不胜忿愤径出不辞帝每容恕之益州䕶军

范通谓濬曰卿功则美矣然恨所以居美者未尽善也

卿旋斾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吴之事若有问者辄

曰圣人之德群帅之力老夫何力之有此蔺生所以屈

廉颇也王浑能无愧乎濬曰吾始惩邓艾之事惧祸及

身不得无言其终不能遣诸胸中是吾褊也时人咸以

濬功重报轻为之愤邑博士秦秀等并上表讼濬之屈

帝乃迁濬镇军大将军王浑尝诣濬濬严设备卫然后

见之杜预还襄阳以为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乃勤于讲

武申严戍守又引滍淯水以浸田万馀顷开杨口通零

桂之漕公私赖之预身不跨马射不穿札而用兵制胜

诸将莫及预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预曰吾

但恐为害不求益也王浑迁征东大将军复镇寿阳诸

葛靓逃窜不出帝与靓有旧靓姊为琅邪王妃帝知靓

在姊间因就见焉靓逃于厕帝又逼见之谓曰不谓今

日复得相见靓流涕曰臣不能漆身皮靣复睹圣颜诚

为惭恨诏以为侍中固辞不拜归于乡里终身不向朝

廷而坐 六月复封丹水矦睦为高阳王 秋八月己

未封皇弟延祚为乐平王寻薨 九月庚寅贾充等以

天下一统屡请封禅帝不许 冬十月前将军青州刺

史淮南胡威卒威为尚书尝谏时政之宽帝曰尚书郎

以下吾无所假借威曰臣之所陈岂在丞郎令史正谓

如臣等辈始可以肃化明法耳 是岁以司隶所统郡

置司州凡州十九郡国一百七十三户二百四十五万

九千八百四十 诏曰昔自汉末四海分崩刺史内亲

民事外领兵马今天下为一当韬戢干戈刺史分职皆

如汉氏故事悉去州郡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

人交州牧陶璜上言交广东西数千里不宾属者六万

馀户至于服从官役才五千馀家二州唇齿唯兵是镇

又宁州诸夷接据上流水陆并通州兵未冝约损以示

单虚仆射山涛亦言不冝去州郡武僃帝不听及永宁

以后盗贼群起州郡无僃不能禽制天下遂大乱如涛

所言然其后刺史复兼兵民之政州镇愈重矣 汉魏

以来羌胡鲜卑降者多处之塞内诸郡其后数因忿恨

杀害长吏渐为民患侍御史西河郭钦上疏曰戎狄彊

犷历古为患魏初民少西北诸郡皆为戎居内及京兆

魏郡弘农往往有之今虽服从若百年之后有风尘之

警胡骑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

冯翊安定上郡尽为狄庭矣冝及平吴之威谋臣猛将

之略渐徙内郡杂胡于边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

荒服之制此万丗之长䇿也帝不听

二年春三月诏选孙皓宫人五千人入宫帝既平吴颇

事游宴怠于政事掖庭殆将万人常乘羊车恣其所之

至便宴寝宫人竞以竹叶插户盐汁洒地以引帝车而

后父杨骏及弟珧济始用事交通请谒埶倾内外时人

谓之三杨旧臣多被疏退山涛数有规讽帝虽知而不

能改 初鲜卑莫䕶跋始自塞外入居辽西棘城之北

号曰慕容部莫䕶跋生木延木延生涉归迁于辽东之

北丗附中国数从征讨有功拜大单于冬十月涉归始

寇昌黎 十一月壬寅高平武公陈骞薨 是岁扬州

刺史周浚移镇秣陵吴民之未服者屡为寇乱浚皆讨

平之宾礼故老搜求俊乂威惠并行吴人悦服

三年春正月丁丑朔帝亲祀南郊礼毕喟然问司隶校

尉刘毅曰朕可方汉之何帝对曰桓灵帝曰何至于此

对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

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之丗不闻此言今朕有直

臣固为胜之毅为司隶纠绳豪贵无所顾忌皇太子鼓

吹入东掖门毅劾奏之中䕶军散骑常侍羊琇与帝有

旧恩典禁兵豫机密十馀年恃宠骄侈数犯法毅劾奏

琇罪当死帝遣齐王攸私请琇于毅毅许之都官从事

广平程卫径驰入䕶军营收琇属吏考问阴私先奏琇

所犯狼籍然后言于毅帝不得已免琇官未几复使以

白衣领职琇景献皇后之从父弟也后将军王恺文明

皇后之弟也散骑常侍侍中石崇苞之子也三人皆富

于财竞以奢侈相高恺以𥹋澳釡崇以蜡代薪恺作紫

𢇁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崇涂屋以椒恺用

赤石脂帝每助恺尝以珊瑚树赐之高二尺许恺以示

崇崇便以铁如意碎之恺怒以为疾已之宝崇曰不足

多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其家珊瑚树高三四尺者

六七株如恺比者甚众恺恍然自失车骑司马𫝊咸上

书曰先王之治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窃谓奢侈之

费甚于天灾古者人稠地狭而有储蓄由于节也今者

土旷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欲时人崇俭当诘其奢

奢不见诘转相高尚无有穷极矣 尚书张华以文学

才识名重一时论者皆谓华宜为三公中书监荀朂侍

中冯𬘘以伐吴之谋深疾之会帝问华谁可托后事者

华对以明德至亲莫如齐王由是忤旨朂因而譛之甲

午以华都督幽州诸军事华至镇抚循夷夏誉望益振

帝复欲徴之冯𬘘侍帝从容语及锺会𬘘曰会之反颇

由太祖帝变色曰卿是何言邪𬘘免冠谢曰臣闻善御

者必知六辔缓急之宜故孔子以仲由兼人而退之冉

求退弱而进之汉高祖尊宠五王而夷灭光武抑损诸

将而克终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异也盖抑扬

与夺使之然耳锺会才智有限而太祖夸奖无极居以

重埶委以大兵使会自谓筭无遗䇿功在不赏遂构凶

逆耳向令太祖录其小能节以大礼抑之以威权纳之

以轨则则乱心无由生矣帝曰然𬘘稽首曰陛下既然

臣之言宜思坚冰之渐勿使如会之徒复致倾覆帝曰

当今岂复有如会者邪𬘘因屏左右而言曰陛下谋画

之臣著大功于天下据方镇緫戎马者皆在陛下圣虑

矣帝默然由是止不徴华 三月安北将军严询败慕

容涉归于昌黎斩获万计 鲁公贾充老病上遣皇太

子省视起居充自忧谥传从子模曰是非久自见不可

掩也夏四月庚午充薨丗子黎民早卒无嗣妻郭槐欲

以充外孙韩谧为丗孙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谏曰礼

无异姓为后之文今而行之是使先公受讥于后丗而

怀愧于地下也槐不听咸等上书求改立嗣事寝不报

槐遂表陈之云充遗意帝许之仍诏自非功如太宰始

封无后者皆不得以为比及太常议谥博士秦秀曰充

悖礼溺情以乱大伦昔鄫养外孙莒公子为后春秋书

莒人灭鄫绝父祖之血食开朝廷之乱原案谥法昏乱

纪度曰荒请谥荒公帝不从更谥曰武 闰月丙子广

陆成矦李胤薨 齐王攸徳望日隆荀朂冯𬘘杨珧皆

恶之𬘘言于帝曰陛下诏诸侯之国宜从亲者始亲者

莫如齐王今独留京师可乎朂曰百僚内外皆归心齐

王陛下万岁后太子不得立矣陛下试诏齐王之国必

举朝以为不可则臣言验矣帝以为然冬十二月甲申

诏曰古者九命作伯或入毗朝政或出御方岳其揆一

也侍中司空齐王攸佐命立勲劬劳王室其以为大司

马都督青州诸军事侍中如故仍加崇典礼主者详案

旧制施行以汝南王亮为太尉录尚书事领太子太傅

光禄大夫山涛为司徒尚书令卫瓘为司空征东大将

军王浑上书以为攸至亲盛德侔于周公宜赞皇朝与

闻政事今出攸之国假以都督虚号而无典戎干方之

实亏友于𣢾笃之义惧非陛下追述先帝文明太后待

攸之宿意也若以同姓宠之太厚则有吴楚逆乱之谋

汉之吕霍王氏皆何人也历观古今茍事之轻重所在

无不为害唯当任正道而求忠良耳若以智计猜物虽

亲见疑至于疏者庸可保乎愚以为太子太保缺宜留

攸居之与汝南王亮杨珧共干朝事三人齐位足相持

正既无偏重相倾之埶又不失亲亲仁覆之恩计之尽

善者也于是扶风王骏光禄大夫李憙中䕶军羊琇侍

中王济甄德皆切谏帝并不从济使其妻常山公主及

德妻长广公主俱入稽颡涕泣请帝留攸帝怒谓侍中

王戎曰兄弟至亲今出齐王自是朕家事而甄德王济

连遣妇来生哭人邪乃出济为国子祭酒德为大鸿胪

羊琇与北军中𠊱成粲谋见杨珧手刄杀之珧知之辞

疾不出讽有司奏琇左迁太仆琇愤怨发病卒李憙亦

以年老逊位卒于家憙在朝姻亲故人与之分衣共食

而未尝私以王官人以此称之 是岁散骑常侍薛莹

卒或谓吴郡陆喜曰莹于吴士当为第一乎喜曰莹在

四五之间安得为第一夫以孙皓无道吴国之士沈默

其体潜而勿用者第一也避尊居卑禄以代耕者第二

也侃然体国执正不惧者第三也斟酌时宜时献微益

者第四也温恭修慎不为謟首者第五也过此以往不

足复数故彼上士多沦没而远悔吝中士有声位而近

祸殃观莹之处身本末又安得为第一乎

四年春正月甲申以尚书右仆射魏舒为左仆射下邳

王晃为右仆射晃孚之子也 戊午新沓康伯山涛薨

 帝命太常议崇锡齐王之物博士庾旉太叔广刘暾

缪蔚郭頥秦秀傅珍上表曰昔周选建明德以左右王

室周公康叔聃季皆入为三公明股肱之任重守地之

位轻也汉诸王矦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赞朝政者乃

有兼官其出之国亦不复假台司虚名为隆宠也今使

齐王贤邪则不宜以母弟之亲尊居鲁卫之常职不贤

邪不宜大启土宇表建东海也古礼三公无职坐而论

道不闻以方任婴之惟宣王救急朝夕然后命召穆公

征淮夷故其诗曰徐方不回王曰旋归宰相不得久在

外也今天下已定六合为家将数延三事与论太平之

基而更出之去王城二千里违旧章矣旉纯之子暾毅

之子也旉既具草先以呈纯纯不禁事过太常郑默博

士祭酒曹志志怆然叹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亲不

得树本助化而远出海隅晋室之隆其殆矣乎乃奏议

曰古之夹辅王室同姓则周公异姓则太公皆身居朝

廷五丗反葬及其衰也虽有五霸代兴岂与周召之治

同日而论哉自羲皇以来岂一姓所能独有当推至公

之心与天下共其利害乃能享国久长是以秦魏欲独

擅其权而才得没身周汉能分其利而亲疏为用此前

事之明验也志以为当如博士等议帝览之大怒曰曹

志尚不明吾心况四海乎且谓博士不荅所问而荅所

不问横造异论下有司策免郑默于是尚书朱整褚䂮

等奏志等侵官离局迷罔朝廷崇饰恶言假托无讳请

收志等付廷尉科罪诏免志官以公还第其馀皆付廷

尉科罪庾纯诣廷尉自首旉以议草见示愚浅听之诏

免纯罪廷尉刘颂奏旉等大不敬当弃市尚书奏请报

听廷尉行刑尚书夏矦骏曰官立八座正为此时乃独

为駮议左仆射下邳王晃亦从骏议奏留中七日乃诏

曰旉是议主应为戮首但旉家人自首宜并广等七人

皆丐其死命并除名二月诏以济南郡益齐国己丑立

齐王攸子长乐亭矦寔为北海王命攸备物典䇿设轩

辕之乐六佾之舞黄𨱆朝车乘舆之副从焉 三月辛

丑朔日有食之 齐献王攸愤怨发病乞守先后陵帝

不许遣御医诊视诸医希旨皆言无疾河南尹向雄谏

曰陛下子弟虽多然有德望者少齐王卧居京邑所益

实深不可不思也帝不纳雄愤恚而卒攸疾转笃帝犹

催上道攸自强入辞素持容仪疾虽困尚自整厉举止

如常帝益疑其无疾辞出数日欧血而薨帝往临䘮攸

子冏号踊诉父病为医所诬诏即诛医以冏为嗣初帝

爱攸甚笃为荀朂冯𬘘等所构欲为身后之虑故出之

及薨帝哀恸不已冯𬘘侍侧曰齐王名过其实天下归

之今自薨殒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过帝収泪而止

诏攸䘮礼依安平献王故事攸举动以礼鲜有过事虽

帝亦敬惮之每引之同处必择言而后发 夏五月己

亥琅邪武王伷薨 冬十一月以尚书左仆射魏舒为

司徒 河南及荆扬等六州大水 归命矦孙皓卒

是岁鲜卑慕容涉归卒弟删篡立将杀涉归子廆廆亡

匿于辽东徐郁家

五年春正月己亥有青龙二见武库井中帝观之有喜

色百官将贺尚书左仆射刘毅表曰昔龙降夏庭卒为

周祸易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寻案旧典无贺龙之礼

帝从之 初陈群以吏部不能审核天下之士故令郡

国各置中正州置大中正皆取本土之人任朝廷官德

充才盛者为之使铨次等级以为九品有言行修著则

升之道义亏缺则降之吏部凭之以补授百官行之浸

久中正或非其人奸敝日滋刘毅上疏曰今立中正定

九品高下任意荣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夺天朝之权

埶公无考校之负私无告讦之忌用心百态营求万端

廉让之风灭争讼之俗成臣窃为圣朝耻之盖中正之

设于损政之道有八高下逐彊弱是非随兴衰一人之

身旬日异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埶族一也置州都者

本取州里清议咸所归服将以镇异同一言议也今重

其任而轻其人使驳违之论横于州里嫌仇之隙结于

大臣二也本立格之体为九品者谓才德有优劣伦軰

有首尾也今乃使优劣易地首尾倒错三也陛下赏善

罚恶无不裁之以法独置中正委以一国之重曽无赏

罚之防又禁人不得诉讼使之纵横任意无所顾惮诸

受枉者抱怨积直不获上闻四也一国之士多者千数

或流徙异邦或取给殊方面犹不识况尽其才而中正

知与不知皆当品状采誉于台府纳毁于流言任已则

有不识之蔽听受则有彼此之偏五也凡求人才者欲

以治民也今当官著效者或附卑品在官无绩者更获

高叙是为抑功实而隆空名长浮华而废考绩六也凡

官不同人事不同能今不状其才之所宜而但第为九

品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长以状取人则为本品之

所限徒结白论而品状相妨七也九品所下不彰其罪

所上不列其善各任爱憎以植其私天下之人焉得不

懈德行而锐人事八也由此论之职名中正实为奸府

事名九品而有八损古今之失莫大于此愚臣以为宜

罢中正除九品弃魏氏之敝法更立一代之美制太尉

汝南王亮司空卫瓘亦上疏曰魏氏承䘮乱之后人士

流移考详无地故立九品之制粗且为一时选用之本

耳今九域同规大化方始臣等以为宜皆荡除末法咸

用土断自公卿以下以所居为正无复县客远属异土

尽除中正九品之制使举善进才各由乡论则华竞自

息各求于已矣始平王文学江夏李重上疏以为九品

既除宜先开移徙听相并就则土断之实行矣帝虽善

其言而终不能改也 冬十二月庚午大赦 闰月当

阳成矦杜预卒 是岁塞外匈奴胡太阿厚帅部落二

万九千三百人来降帝处之塞内西河 罢宁州入益

州置南夷校尉以䕶之

六年春正月尚书左仆射刘毅致仕寻卒 戊辰以王

浑为尚书左仆射浑子济为侍中浑主者处事不当济

明法绳之济从兄佑素与济不恊因毁济不能容其父

帝由是疏济后坐事免官济性豪侈帝谓侍中和峤曰

我将骂济而后官之如何峤曰济俊爽恐不可屈帝乃

召济切让之既而曰颇知愧不济曰尺布斗粟之谣常

为陛下愧之他人能令亲者踈臣不能令亲者亲以此

愧陛下耳帝默然峤洽之孙也 青梁幽冀州旱 秋

八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冬十二月庚子襄阳武矦王

濬卒 是岁慕容删为其下所杀部众复迎涉归子廆

而立之涉归与宇文部素有隙廆请讨之朝廷弗许廆

怒入宼辽西杀略甚众帝遣幽州军讨廆战于肥如廆

众大败自是每岁犯边又东击扶馀扶馀王依虑自杀

子弟走保沃沮廆夷其国城驱万馀人而归

七年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魏舒称疾固请逊位以

剧阳子罢舒所为必先行而后言逊位之际莫有知者

卫瓘与舒书曰每与足下共论此事日日未果可谓瞻

之在前忽焉在后矣 夏慕容廆寇辽东故扶馀王依

虑子依罗求帅见人还复旧国请援于东夷校尉何龛

龛遣督䕶贾沈将兵送之廆遣其将孙丁帅骑邀之于

路沈力战斩丁遂复扶馀 秋匈奴胡都大博及萎莎

胡各帅种落十万馀口诣雍州降 九月戊寅扶风武

王骏薨冬十一月壬子以陇西王泰都督关中诸军事

泰宣帝弟馗之子也 是岁鲜卑拓跋悉鹿卒弟绰立

八年春正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太庙殿䧟秋九月改

营太庙作者六万人 是岁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

等复帅种落万一千五百口来降

九年春正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夏六月庚子朔日有

食之 郡国三十三大旱 秋八月壬子星陨如雨

地震




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