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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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 资治通鉴 卷第十一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十二

资治通鉴卷第十一

 

 

    汉纪三起屠维大渊献尽重光赤奋若凡三年

     太祖高皇帝中

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固陵与齐王信魏相国越

期会击楚信越不至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坚壁自

守谓张良曰诸侯不从柰何对曰楚兵且破二人未有

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天下可立致也齐王信

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坚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

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

今能取睢阳以北至榖城皆以王彭越从陈以东傅海

与韩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复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

许两人使各自为战则楚易破也汉王从之于是韩信

彭越皆引兵来十一月刘贾南渡淮围夀春遣人诱楚

大司马周殷殷畔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迎黥布并行

屠城父随刘贾皆会十二月项王至垓下兵少食尽与

汉战不胜入壁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项王夜闻汉

军四靣皆楚歌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

多也则夜起饮帐中悲歌忼慨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

能仰视于是项王乘其骏马名骓麾下壮士骑从者八

百馀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

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才百馀人至

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䧟大泽中以

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

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

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馀战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

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

为诸君决战必溃围斩将刈旗三胜之令诸君知天亡

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乡汉军围之数

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靣骑驰下期

山东为三处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

一将是时郎中骑杨喜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喜人

马俱惊辟易数里项王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

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一都尉

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

骑皆伏曰如大王言于是项王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

檥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

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

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

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靣目

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以其所乘骓马赐

亭长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

百人身亦被十馀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

故人乎马童靣之指示中郎骑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

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戸吾为若徳乃刎而死

王翳取其头馀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

后杨喜吕马童及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

会其体皆是故分其户封五人皆为列侯楚地悉定独

鲁不下汉王引天下兵欲屠之至其城下犹闻弦诵之

声为其守礼义之国为主死节乃持项王头以示鲁父

兄鲁乃降汉王以鲁公礼葬项王于榖城亲为发哀哭

之而去诸项氏枝属皆不诛封项伯等四人皆为列侯

赐姓刘氏诸民略在楚者皆归之  太史公曰羽起

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矦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矦

政由羽出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

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已难矣自矜功伐奋其

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

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不觉寤而不自责乃引天亡我

非用兵之罪也岂不谬哉𠝹𠝹扬子法言或问楚败垓

下方死曰天也谅乎曰汉屈群策群䇿屈群力楚憞群

䇿而自屈其力屈人者克自屈者负天曷故焉𠝹𠝹汉

王还至定陶驰入齐王信壁夺其军 临江王共尉不

降遣卢绾刘贾击虏之 春正月更立齐王信为楚王

王淮北都下邳封魏相国建城侯彭越为梁王王魏故

地都定陶𠝹令曰兵不得休八年万民与苦甚今天下

事毕其赦天下殊死已下 诸侯王皆上䟽请尊汉王

为皇帝二月甲午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更王后曰

皇后太子曰皇太子追尊先媪曰昭灵夫人 诏曰故

衡山王吴芮从百粤之兵佐诸侯诛暴秦有大功诸侯

立以为王项羽侵夺之地谓之番君其以芮为长沙王

又曰故粤王无诸丗奉粤祀秦侵夺其地使其社稷不

得血食诸矦伐秦无诸身帅闽中兵以佐灭秦项羽废

而弗立今以为闽粤王王闽中地 帝西都洛阳 夏

五月兵皆罢归家 诏民前或相聚保山泽不书名数

今天下已定令各归其县复故爵田宅吏以文法教训

辨告勿笞辱军吏卒爵及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非七

大夫已下皆复其身及户勿事 帝置酒洛阳南宫上

曰彻侯诸将母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

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使人攻

城略地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其利项羽不然有功者害

之贤者疑之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

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填

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

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

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増而不能用此所

以为我禽也群臣说服 韩信至楚召漂母赐千金召

辱已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告诸将相曰此壮士

也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故忍而就此

 彭越既受汉封田横惧诛与其徒属五百馀人入海

居岛中帝以田横兄弟本定齐地齐贤者多附焉今在

海中不取后恐为乱乃使使赦横罪召之横谢曰臣烹

陛下之使郦生今闻其弟商为汉将臣恐惧不敢奉诏

请为庶人守海岛中使还报帝乃诏卫尉郦商曰齐王

田横即至人马从者敢动摇者致族夷乃复使使持节

具告以诏商状曰田横来大者王小者乃侯耳不来且

举兵加诛焉横乃与其客二人乘传诣洛阳未至三十

里至尸乡廏置横谢使者曰人臣见天子当洗沐因止

留谓其客曰横始与汉王俱南面称孤今汉王为天子

而横乃为亡虏北面事之其耻固已甚矣且吾烹人之

兄与其弟并肩而事主纵彼畏天子之诏不敢动我独

不愧于心乎且陛下所以欲见我者不过欲一见吾面

貌耳今斩吾头驰三十里间形容尚未能败犹可观也

遂自刭令客奉其头从使者驰奏之帝曰嗟乎起自布

衣兄弟三人更王岂不贤哉为之流涕而拜其二客为

都尉发卒二千人以王者礼葬之既葬二客穿其冢旁

孔皆自刭下从之帝闻之大惊以横客皆贤馀五百人

尚在海中使使召之至则闻田横死亦皆自杀 初楚

人季布为项籍将数窘辱帝项籍灭帝购求布千金

敢有舍匿罪三族布乃髠钳为奴自卖于鲁朱家朱家

心知其季布也买置田舍身之洛阳见滕公说曰季布

何罪臣各为其主用职耳项氏臣岂可尽诛邪今上始

得天下而以私怨求一人何示不广也且以季布之贤

汉求之急此不北走胡南走越耳夫忌壮士以资敌国

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之墓也君何不从容为上言之

滕公待闲言于上如朱家指上乃赦布召拜郎中朱家

遂不复见之布母弟丁公亦为项羽将逐窘帝彭城西

短兵接帝急顾谓丁公曰两贤岂相厄哉丁公引兵而

还及项王灭丁公谒见帝以丁公徇军中曰丁公为项

王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也遂斩之曰使后为人臣

无效丁公也 ○臣光曰高祖起丰沛以来罔罗豪桀

招亡纳叛亦已多矣及即帝位而丁公独以不忠受戮

何哉夫进取之与守成其势不同当群雄角逐之际民

无定主来者受之固其宜也及贵为天子四海之内无

不为臣茍不明礼义以示之使为臣者人怀贰心以徼

大利则国家其能久安乎是故断以大义使天下晓然

皆知为臣不忠者无所自容而怀私结恩者虽至于活

已犹以义不与也戮一人而千万人惧其虑事岂不深且

远哉子孙享有天禄四百馀年宜矣  齐人娄敬戍

陇西过洛阳脱挽辂衣羊裘因齐人虞将军求见上虞

将军欲与之鲜衣娄敬曰臣衣帛衣帛见衣褐衣褐见

终不敢易衣于是虞将军入言上上召见问之娄敬曰

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娄敬曰陛下

取天下与周异周之先自后稷封邰积徳絫善十有馀

丗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武王而诸侯自归之遂灭殷为

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营洛邑以为此天下之

中也诸矦四方纳贡职道里均矣有徳则易以王无徳

则易以亡故周之盛时天下和洽诸侯四夷莫不賔服

效其贡职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唯其徳

薄也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羽

战荥阳成皋之间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

脑涂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未绝伤夷

者未起而欲比隆于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侔也且夫

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立

具也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陛

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

人鬭不扼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案秦之

故地此亦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帝问群臣群臣皆

山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丗即亡洛阳东有成皋

西有殽渑倍河乡伊洛其固亦足恃也上问张良良曰

洛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靣受敌

此非用武之国也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

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

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

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娄敬

说是也上即日车驾西都长安拜娄敬为郎中号曰奉

春君赐姓刘氏 张良素多病从上入关即道引不食

谷杜门不出曰家丗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

报仇彊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戸侯

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

 ○臣光曰夫生之有死譬犹夜旦之必然自古及今

固未尝有超然而独存者也以子房之明辨达理足以

知神仙之为虚诡矣然其欲从赤松子游者其智可知

也夫功名之际人臣之所难处如高帝所称者三杰而

已淮阴诛夷萧何系狱非以履盛满而不止耶故子房

托于神仙遗弃人间等功名于外物置荣利而不顾所

谓明哲保身者子房有焉  六月壬辰大赦天下

秋七月燕王臧荼反上自将征之 赵景王耳长沙文

王芮皆薨 九月虏臧荼壬子立太尉长安侯卢绾为

燕王绾家与上同里闬绾生又与上同日上宠幸绾群

臣莫敢望故特王之 项羽故将利几反上自击破之

 后九月治长乐宫 项王将锺离昧素与楚王信善

项王死后亡归信汉王怨昧闻其在楚诏楚捕昧信初

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

六年冬十月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者帝以问诸将皆

曰亟发兵坑竖子耳帝默然又问陈平陈平曰人上书

言信反信知之乎曰不知陈平曰陛下精兵孰与楚上

曰不能过平曰陛下诸将用兵有能过韩信者乎上曰

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将不能及举兵攻之是

趣之战也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柰何平曰古者天

子有巡狩会诸侯陛下第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

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埶必无事而郊迎谒

谒而陛下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帝以为然乃发

使告诸侯会陈吾将南游云梦上因随以行楚王信闻

之自疑惧不知所为或说信曰斩锺离眛以谒上上必

喜无患信从之十二月上会诸侯于陈信持眛首谒上

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走狗烹

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上

曰人告公反遂械系信以归因赦天下田肯贺上曰陛

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地埶便

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

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

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㦸百万此东西秦也非亲

子弟莫可使王齐百上曰善赐金五百斤上还至洛阳

赦韩信封为淮阴侯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多称病不朝

从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

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

为伍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上问曰如我

能将㡬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

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

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

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甲申始剖符封诸功臣

为彻侯萧何封鄼侯所食邑独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

坚执锐多者百馀战少者数十合今萧何未尝有汗马

之劳徒持文墨议论顾反居臣等上何也帝曰诸君知

猎乎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纵指示兽处者人也

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

人也群臣皆莫敢言张良为谋臣亦无战鬭功帝使自

择齐三万戸良曰臣始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

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

万户乃封张良为留侯封陈平为户牖侯平辞曰此非

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谋计战胜克敌非功而何平

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上曰若子可谓不背本矣乃复

赏魏无知 帝以天下初定子幼昆弟少惩秦孤立而

亡欲大封同姓以填抚天下春正月丙午分楚王信地

为二国以淮东五十三县立从兄将军贾为荆王以薛

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立弟文信君交为楚王壬子以

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立兄宜信侯喜为代王以胶

东胶西临菑济北博阳城阳郡七十三县立微时外妇

之子肥为齐王诸民能齐言者皆以与齐 上以韩王

信材武所王北近巩洛南迫宛叶东有淮阳皆天下劲

兵处乃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徙韩王信王太原

以北僃御胡都晋阳信上书曰国被边匈奴数入寇晋

阳去塞远请治马邑上许之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馀

人其馀日夜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在洛阳南宫从复

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留侯曰

陛下不知乎此谋反耳上曰天下属安定何故反乎留

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

封皆故人所亲爱所诛皆生平所仇怨今军吏计功以

天下不足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

过失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上乃忧曰为之柰何留侯

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上曰雍齿与我

有故怨数尝窘辱我我欲杀之为其功多故不忍留侯

曰今急先封雍齿则群臣人人自坚矣于是上乃置酒

封雍齿为什方侯而急趋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罢

酒皆喜曰雍齿尚为侯我属无患矣 ○臣光曰张良

为高帝谋臣委以心腹宜其知无不言安有闻诸将谋

反必待高帝目见偶语然后乃言之邪盖以高帝初得

天下数用爱憎行诛赏或时害至公群臣往往有觖望

自危之心故良因事纳忠以变移帝意使上无阿私之

失下无猜惧之谋国家无虞利及后丗若良者可谓善

諌矣 列矦毕已受封诏定元功十八人位次皆曰平

阳侯曹参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功最多宐第一谒者

关内侯鄂千秋进曰群臣议皆误夫曹参虽有野战略

地之功此特一时之事耳上与楚相距五岁失军亡众

跳身遁者数矣然萧何常从关中遣军补其处非上所

诏令召而数万众会上之乏绝者数矣又军无见粮萧

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陛下虽数亡山东萧何常全关

中以待陛下此万丗之功也今虽亡曹参等百数何缺

于汉汉得之不必待以全柰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万

丗之功哉萧何第一曹参次之上曰善于是乃赐萧何

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上曰吾闻进贤受上赏萧何功

虽高得鄂君乃益明于是因鄂千秋故所食邑封为安

平侯是日悉封何父子兄弟十馀人皆有食邑益封何

二千戸 上归栎阳 夏五月丙午尊太公为太上皇

 初匈奴畏秦北徙十馀年及秦灭匈奴复稍南度河

单于头曼有太子曰冒顿后有所爱阏氏生少子头曼

欲立之是时东胡彊而月氏盛乃使冒顿质于月氏既

而头曼急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骑之

亡归头曼以为壮令将万骑冒顿乃作鸣镝习勒其骑

射令曰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冒顿乃以鸣镝自

射其善马既又射其爱妻左右或不敢射者皆斩之最

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左右皆射之于是冒顿知其可

用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

遂杀头曼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冒顿自

立为单予东胡闻冒顿立乃使使谓冒顿欲得头曼时

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皆曰此匈奴宝马也勿与冒

顿曰柰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遂与之居顷之东胡

又使使谓冒顿欲得单于一阏氏冒顿复问左右左右

皆怒曰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冒顿曰柰何与人

邻国爱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东胡王愈益

骄东胡与匈奴中间有弃地莫居千馀里各居其边为

瓯脱东胡使使谓冒顿此弃地欲有之冒顿问群臣群

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亦可勿与亦可于是冒顿大怒曰

地者国之本也柰何予之诸言予之者皆斩之冒顿上

马令国中有后出者斩遂袭击东胡东胡初轻冒顿不

为僃冒顿遂灭东胡既归又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

羊河南王遂侵燕代悉复收蒙恬所夺匈奴故地与汉

关故河南塞至朝那肤施是时汉兵方与项羽相距中

国罢于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彊控弦之士三十馀万威

服诸国秋匈奴围韩王信于马邑信数使使胡求和解

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间使有二心使人责让信信恐诛

九月以马邑降匈奴匈奴冒顿因引兵南逾句注攻太

原至晋阳 帝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

醉或妄呼拔劔击柱帝益猒之叔孙通说上曰夫儒者

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

仪帝曰得无难乎叔孙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

者因时丗人情为之节文者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

杂就之上曰可试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者为之于

是叔孙通使征鲁诸生三十馀人鲁有两生不肯行曰

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谀以得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

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徳百年而

后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去矣无污我叔孙通笑

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遂与所征三十人西及上左

右为学者与其弟子百馀人为绵蕞野外习之月馀言

于上曰可试观矣上使行礼曰吾能为此乃令群臣习

七年冬十月长乐宫成诸侯群臣皆朝贺先平明谒者

治礼以次引入殿门陈东西乡卫官侠陛及罗立廷中

皆执兵张旗帜于是皇帝传警辇出房引诸侯王以下

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贺莫不振恐肃敬至礼毕复置法

酒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夀觞九行谒

者言罢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竟朝置酒无

敢讙哗失礼者于是帝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

乃拜叔孙通为太常赐金五百斤初秦有天下悉内六

国礼仪釆择其尊君抑臣者存之及通制礼颇有所增

损大抵皆袭秦故自天子称号下至佐僚及宫室官名

少所变改其书后与律令同录藏于理官法家又复不

传民臣莫有言者焉 ○臣光曰礼之为物大矣用之

于身则动静有法而百行僃焉用之于家则内外有别

而九族睦焉用之于乡则长幼有伦而俗化美焉用之

于国则君臣有叙而政治成焉用之于天下则诸侯顺

服而纪纲正焉岂直几席之上戸庭之间得之而不乱

哉夫以高祖之明达闻陆贾之言而称善睹叔孙通之

仪而叹息然所以不能肩于三代之王者病于不学而

已当是之时得大儒而佐之与之以礼为天下其功烈

岂若是而止哉惜夫叔孙生之为器小也徒窃礼之糠

秕以依丗谐俗取宠而已遂使先王之礼沦没而不振

以迄于今岂不痛甚矣哉是以扬子讥之曰昔者鲁有

大臣史失其名曰何如其大也曰叔孙通欲制君臣之

仪召先生于鲁所不能致者二人曰若是则仲尼之开

迹诸侯也非邪曰仲尼开迹将以自用也如委已而从

人虽有规矩凖绳焉得而用之善乎扬子之言也夫大

儒者恶肯毁其规矩准绳以趋一时之功哉  上自

将击韩王信破其军于铜鞮斩其将王喜信亡走匈奴

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赵苗裔赵利为王复收信败

散兵与信及匈奴谋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馀骑

与王黄等屯广武以南至晋阳汉兵击之匈奴辄败走

已复屯聚汉兵乘胜追之会天大寒雨雪士卒堕指者

什二三上居晋阳闻冒顿居代谷欲击之使人觇匈奴

冒顿匿其壮士肥牛马但见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辈来

皆言匈奴可击上复使刘敬往使匈奴未还汉悉兵三

十二万北逐之逾句注刘敬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宐夸

矜见所长今臣往徒见羸瘠老弱此必欲见短伏竒兵

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是时汉兵已业行上怒

骂刘敬曰齐虏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军械系敬

广武帝先至平城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

帝于白登七日汉兵中外不得相救饷帝用陈平袐计

使使间厚遗阏氏阏氏谓冒顿曰两主不相困今得汉

地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也且汉主亦有神灵单于察之

冒顿与王黄赵利期而黄利兵不来疑其与汉有谋乃

解围之一角会天大雾汉使人往来匈奴不觉陈平请

令彊弩傅两矢外乡从觧角直出帝出围欲驱太仆滕

公固徐行至平城汉大军亦到胡骑遂解去汉亦罢兵

归令樊哙止定代地上至广武赦刘敬曰吾不用公言

以困平城吾皆已斩前使十辈矣乃封敬二千戸为关

内侯号为建信侯帝南过曲逆曰壮哉县吾行天下独

见洛阳与是耳乃更封陈平为曲逆侯尽食之平从帝

征伐凡六出竒计辄益封邑焉 十二月上还过赵赵

王敖执子婿礼甚卑上箕倨慢骂之赵相贯高赵午等

皆怒曰吾王孱王也乃说王曰天下豪桀并起能者先

立今王事帝甚恭而帝无礼请为王杀之张敖啮其指

出血曰君何言之误先人亡国赖帝得复国徳流子孙

秋豪皆帝力也愿君无复出口贯高赵午等皆相谓曰

乃吾等非也吾王长者不倍徳且吾等义不辱今帝辱

我王故欲杀之何洿王为事成归王事败独身坐耳

匈奴攻代代王喜弃国自归赦为郃阳侯 辛卯立皇

子如意为代王 春二月上至长安萧何治未央宫上

见其壮丽甚怒谓何曰天下匈匈苦战数岁成败未可知

是何治宫室过度也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以就宫

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

丗有以加也上说 ○臣光曰王者以仁义为丽道徳

为威未闻其以宫室填服天下也天下未定当克己节

用以趋民之急而顾以宫室为先岂可谓之知所务哉

昔禹卑宫室而桀为倾宫创业垂统之君躬行节俭以

训示子孙其末流犹入于淫靡况示之以侈乎乃云无

令后丗有以加岂不谬哉至于孝武卒以宫室罢敝天

下未必不由鄼侯启之也  上自栎阳徙都长安

初置宗正官以序九族 夏四月帝行如洛阳




资治通鉴卷第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