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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胡三省音注)/卷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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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八 资治通鉴卷第十九
汉纪十一起强圉大荒落(丁巳),尽玄黓阉茂(壬戌),凡六年。 北宋
翰林学士朝散大夫右谏议大夫知制诰兼侍讲同提举万寿观公事兼判集贤院上护军河内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臣司马光奉敕编集

后学天台胡三省音注

卷第二十

世宗孝武皇帝中之上

元朔五年(丁巳、前一二四)

①冬,十一月,乙丑,薛泽免。以公孙弘为丞相,封平津侯。勃海郡高成县有平津乡。宋白曰:沧州盐山县,勃海高成县也,有平津乡。《考异》曰:《史记‧将相名臣表》、《汉书‧公卿百官表》,弘为相皆在今年。《建元以来侯者表》、《恩泽侯表》皆云“元朔三年封侯”。按三年弘始为御史大夫。盖误书“五”为“三”,因置于三年耳。丞相封侯自弘始。汉初常以列侯为丞相,弘则既相而后封侯,故丞相封侯自弘始。

时上方兴功业,弘于是开东阁以延贤人,师古曰:阁,小门也;东向开之,避当庭门而引客,别于掾史官属也。与参谋议。每朝觐奏事,因言国家便宜,上亦使左右文学之臣与之论难。难,乃旦翻。弘尝奏言:“十贼彍弩,张晏曰:彍,音郭。师古曰:引满曰彍。百吏不敢前。请禁民毋得挟弓弩,便。”上下其议。下,遐嫁翻。侍中吾丘寿王对曰:“臣闻古者作五兵,师古曰:五兵,谓矛、戟、弓、剑、戈。吾,读曰虞。非以相害,以禁暴讨邪也。秦兼天下,销甲兵,折锋刃;其后民以耰鉏、棰梃相挞击,师古曰:耰,摩田之器也。棰,马挝也。梃,大杖也。折,而设翻。耰,音忧。梃,大鼎翻。挞,音闼。犯法滋众,盗贼不胜,师古曰:滋,益也。不胜,言不可胜也。卒以乱亡。卒,子恤翻。故圣王务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礼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明示有事也。《记‧内则》:国君世子生三日,射人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注》云:天地四方,男子之所有事也。大射之礼,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古者天子射豹侯,诸侯射熊侯,卿大夫射麋侯,士射鹿侯、豕侯。《周官》又以乡射之礼询众庶。愚闻圣王合射以明教矣,未闻弓矢之为禁也。且所为禁者,为盗贼之以攻夺也;为盗之为,于伪翻。攻夺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于重诛,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师古曰:抵,触也。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窃以为大不便。”书奏,上以难弘,弘诎服焉。难,乃旦翻。诎,与屈同。

弘性意忌,外宽内深;诸尝与弘有隙,无近远,虽阳与善,后竟报其过。董仲舒为人廉直,以弘为从谀,弘嫉之。胶西王端骄恣,数犯法,端,景帝子,前三年受封。数,所角翻;下同。所杀伤二千石甚众。弘乃荐仲舒为胶西相;仲舒以病免。汲黯常毁儒,面触弘,弘欲诛之以事,以事致其罪而诛之。乃言上曰:“右内史界部中多贵臣、宗室,难治,非素重臣不能任,请徙黯为右内史。”右内史后为右扶风。治,直之翻。任,音壬。上从之。

②春,大旱。

③匈奴右贤王数侵扰朔方。天子令车骑将军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沮,音俎。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皆领属车骑将军,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俱出右北平;凡十馀万人,击匈奴。右贤王以为汉兵远,不能至,饮酒,醉。卫青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围右贤王。右贤王惊,夜逃,独与壮骑数百驰,溃围北去。得右贤裨王十馀人,师古曰:裨王,小王也,犹言裨将也。裨,频移翻。众男女万五千馀人,畜数十百万,师古曰:数十万以至百万。畜,许救翻。于是引兵而还。

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将军印,即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诸将皆属焉。夏,四月,乙未,复益封青八千七百户,复,扶又翻。封青三子伉、不疑、登皆为列侯。师古曰:伉,音杭,又工郎翻。伉为宜春侯,不疑为阴安侯,登为发干侯。青固谢曰:师古曰:固,谓再三也。“臣幸得待罪行间,行,户刚翻。赖陛下神灵,军大捷,皆诸校尉力战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繈褓中,未有勤劳,上列地封为三侯,“列”,《汉书》作“裂”。非臣待罪行间所以劝士力战之意也。”天子曰:“我非忘诸校尉功也。”乃封护军都尉公孙敖为合骑侯,晋灼曰:合骑侯,犹冠军、从票之名也。余据《功臣表》,合骑侯食邑于渤海高成。都尉韩说为龙额侯,班《志》,龙额,侯国,属平原郡。额,音洛。公孙贺为南窌侯,窌,匹孝翻,又普孝翻。李蔡为乐安侯,“乐安”,《功臣表》作“安乐”,食邑于琅邪之昌县。校尉李朔为涉轵侯,“涉轵”,班《史‧卫青传》作“陟轵”,《功臣表》作“轵”,食邑于齐郡之西安。赵不虞为随成侯,随成侯,《功臣表》,食邑于千乘县。公孙戎奴为从平侯,从平侯,食邑于东郡乐昌。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班《史》“豆”作“窦”。皆赐爵关内侯。

于是青尊宠,于群臣无二,公卿以下皆卑奉之,独汲黯与亢礼,亢,音抗。人或说黯曰:“自天子欲群臣下大将军,说,式芮翻。师古曰:下,户嫁翻。大将军尊重,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邪!”师古曰:言能降贵以礼士,最为重也。大将军闻,愈贤黯,数请问国家朝廷所疑,数,所角翻。遇黯加于平日。大将军青虽贵,有时侍中,上踞厕而视之;如淳曰:厕,溷也。孟康曰:厕,床边侧也。师古曰:如说是也。仲冯曰:厕,当从孟说。古者见大臣则御坐为起;然则踞厕者轻之也。丞相弘燕见,上或时不冠;至如汲黯见,见,贤遍翻。上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中,应劭曰:武帐,织成帐为武士象也。孟康曰:今御武帐置兵,阑五兵于帐中也。师古曰:孟说是。韦昭曰:以武名之,示威。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帐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

④夏,六月,诏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师古曰:风,教也。《诗序》曰:上以风化下。今礼坏、乐崩,朕甚闵焉。其令礼官劝学兴礼以为天下先!”于是丞相弘等奏:“请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复其身;为,于伪翻。复,方目翻。第其高下,以补郎中文学掌故;兒宽以射策为掌故,功次补廷尉文学卒史。苏林曰:卒史秩六百石。臣瓒曰:《汉注》,卒史秩百石。师古曰:瓒说是。余谓掌故,掌故府之典籍者也。以兒宽自掌故补卒史推之,则掌故之品秩从可知也。即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秀才异等,谓有俊秀之才异于常等者。其不事学若下材,辄罢之。又,吏通一艺以上者,请皆选择以补右职。”吏,谓百石已上及比百石以下也。右职,谓中二千石、二千石之卒史也。上从之。自此公卿、大夫、士、吏彬彬多文学之士矣。

⑤秋,匈奴万骑入代,杀都尉朱英,略千馀人。

⑥初,淮南王安好读书属文,喜立名誉,好,呼到翻。属,之欲翻。喜,许记翻。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其群臣、宾客,多江、淮间轻薄士,常以厉王迁死感激安。迁死见十四卷文帝前六年。建元六年,彗星见,彗,祥岁翻,又徐醉翻,又旋芮翻。见,贤遍翻。或说王曰:“先吴军时,彗星出,长数尺,然尚流血千里。说,式芮翻。先,悉荐翻。长,直亮翻。谓吴王濞起兵时也。今彗星竟天,天下兵当大起。”王心以为然,乃益治攻战具,积金钱。治,直之翻;下同。

郎中雷被获罪于太子迁,雷被善用剑,与太子戏,误中太子,故得罪。师古曰:被,皮义翻。《姓谱》:雷,古方雷氏后。时有诏,欲从军者辄诣长安,被即愿奋击匈奴。太子恶被于王,恶,毁恶也,如字。斥免之,欲以禁后。师古曰:令后人更不敢效之也。是岁,被亡之长安,上书自明。事下廷尉治,下,遐嫁翻。踪迹连王,公卿请逮捕治王。太子迁谋令人衣卫士衣,持戟居王旁,汉使有非是者,即刺杀之,人衣,于既翻。刺,七亦翻。因发兵反。天子使中尉宏即讯王,师古曰:即,就也,就问也。王视中尉颜色和,遂不发。公卿奏:“安壅阏奋击匈奴者,格明诏,当弃市。”阏,音遏。师古曰:格,音阁,谓阁止不行之。诏削二县。既而安自伤曰:“吾行仁义,反见削地。”耻之,于是为反谋益甚。

安与衡山王赐相责望,礼节间不相能。赐,即安之弟也,孝文十六年与安同受封。师古曰:兄弟相责,故有嫌。衡山王闻淮南王有反谋,恐为所幷,亦结宾客为反具,以为淮南已西,欲发兵定江、淮之间而有之。衡山王后徐来谮太子爽于王,欲废之而立其弟孝。王囚太子而佩孝以王印,令招致宾客。宾客来者微知淮南、衡山有逆计,日夜从容劝之。从,千容翻。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陈喜作輣车、锻矢,輣,薄庚翻,兵车也,楼车也。锻,都元翻,冶铁也。刻天子玺、将相军吏印。秋,衡山王当入朝,过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语,师古曰:为相亲爱之言。除前隙,约束反具。师古曰:共契约为反具。衡山王即上书谢病,上赐书不朝。

六年(戊午、前一二三)

①春,二月,大将军青出定襄,击匈奴;杜佑曰:汉定襄郡在今马邑北三百馀里,后魏置云中郡。以合骑侯公孙敖为中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军,《功臣表》,翕,侯国,在魏郡内黄界。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师古曰:沮,音俎。咸属大将军;斩首数千级而还,贤曰:秦法,斩首一,赐爵一级,故因谓斩首为级。休士马于定襄、云中、雁门。

②赦天下。

③夏,四月,卫青复将六将军出定襄,击匈奴,复,扶又翻。斩首虏万馀人。右将军建、前将军信幷军三千馀骑独逢单于兵,与战一日馀,汉兵且尽。信故胡小王,降汉,汉封为翕侯,信,元光四年十月壬午受封。及败,匈奴诱之,遂将其馀骑可八百降匈奴。诱,音酉。将,即亮翻。降,户江翻。建尽亡其军,脱身亡,自归大将军。

议郎周霸曰:班《表》:议郎属郎中令,秩比六百石。“自大将军出,未尝斩裨将。今建弃军,可斩,以明将军之威。”军正闳、长史安曰:“不然。凡军行置军正,掌举军法以正军中。《军法》曰:正无属将军,将军有罪以闻。刘昭《志》:大将军长史秩千石。如淳曰:律:都军官长史一人。《兵法》:‘小敌之坚,大敌之禽也。’孙子之言,言大小不敌,小虽坚于战,终必为大所禽。今建以数千当单于数万,力战一日馀,士尽,不敢有二心,自归,而斩之,是示后无反意也,不当斩。”大将军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间,不患无威,而霸说我以明威,甚失臣意。言失为臣之意也。行,户刚翻。说,式芮翻。且使臣职虽当斩将,将,即亮翻。以臣之尊宠而不敢【章:十四行本“敢”下有“自”字;乙十一行本同。】擅诛于境外,而具归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见为人臣不敢专权,不亦可乎?”军吏皆曰:“善!”遂囚建诣行在所。蔡邕《独断》曰:天子以四海为家,故谓所居为行在所。

初,平阳县吏霍仲孺给事平阳侯家,与青姊卫少儿私通,生霍去病。霍姓,以国为氏。去病年十八,为侍中,善骑射,再从大将军击匈奴,为票姚校尉,服虔曰:票姚,音飘摇。师古曰:票,匹妙翻。姚,羊召翻。票姚,劲疾之貌。荀悦《汉纪》作“票鹞”字。去病后为票骑将军,尚取票姚之字耳。今读者音飘摇,则不当其义也。与轻骑勇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师古曰:计其所将人数,则捕斩首为多,过于所当。一曰:汉军失亡者少,而杀获匈奴数多,故曰过当也。于是天子曰︰“票姚校尉去病,斩首虏二千馀级,得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藉若侯产,生捕季父罗姑,匈奴左、右大当户,在左、右大都尉之下,左、右骨都侯之上。大父行,单于祖行也。张晏曰:藉若,胡侯也,产,其名也。师古曰:此人,单于祖父之行也。季父,亦单于季父也,罗姑,其名。行,户浪翻。比再冠军,师古曰:比,频也。比,毗至翻。冠,古玩翻。封去病为冠军侯。帝以去病功冠诸军,以南阳穰县卢阳乡、宛县临駣聚为冠军侯国。駣,音桃。上谷太守郝贤四从大将军,捕斩首虏二千馀级,封贤为众利侯。”《姓谱》:殷帝乙有子期,封太原郝乡,后因氏焉。《功臣表》,众利侯食邑于琅邪郡姑幕县。

是岁,失两将军,亡翕侯,军功不多,故大将军不益封,止赐千金。右将军建至,天子不诛,赎为庶人。

单于既得翕侯,以为自次王,师古曰:自次者,尊重次于单于。用其姊妻之,妻,七细翻。与谋汉。信教单于益北绝幕,师古曰:直度曰绝,幕,与漠同。阴山以北皆大漠,不生草木。以诱罢汉兵,徼极而取之,师古曰:罢,读曰疲。徼,要也。诱令疲,徼其困极,然后取之。徼,一遥翻。无近塞。单于从其计。近,其靳翻。

是时,汉比岁发十馀万众击胡,比,毗至翻。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馀万斤,而汉军士马死者十馀万,兵甲转漕之费不与焉。与,读曰预。于是大司农经用竭,不足以奉战士。六月,诏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臧罪。置赏官,名曰武功爵,级十七万,凡直三十馀万金。诸买武功爵至千夫者,得先除为吏。禁锢,重系也。臣瓒曰:《茂陵中书》有武功爵:一级曰造士,二级曰闲舆卫,三级曰良士,四级曰元戎士,五级曰官首,六级曰秉铎,七级曰千夫,八级曰乐卿,九级曰执戎,十级曰政戾庶长,十一级曰军卫:此武帝所制,以宠军功。师古曰:下云“级十七万,凡直三十馀万金”;今瓒引《茂陵中书》,说之不尽也。贡父曰:直三十馀万金,其价之差殊不可详也。或说:“七”当作“一”,与《茂陵书》合矣。余谓卖爵当级,级稍增其价,岂可例云级十七万!若每级十七万,比至三十馀万金,当一万七千馀级,又非也。然则误衍此“万”字。盖武功爵,其级十七,参考颜、刘《注》,皆因求其说而不得,遂疑《茂陵书》所谓十一级为不足,又疑史之正文“万”字为衍,皆未为允也。盖级十七万者,卖爵一级为钱十七万,至二级则三十四万矣,自此以上,乌得不每级而增乎!王莽时黄金一斤直钱万,以此推之,则三十万金为钱三十馀万万矣,此当时鬻武功爵所直之数也。夫民入钱买爵,随其钱之多少为爵级之高下,爵之高下有定直,而民钱之多少无定数,若比而同之,其失弥远矣。《史记》作“直八十万金”,《索隐》曰:一金万钱,初一级十七万,自此以上每级加二万,至十七级合成三十四万也。吏道杂而多端,官职耗废矣。师古曰:耗,乱也,莫报翻。

元狩元年(己未、前一二二)

①冬,十月,上行幸雍,祠五畤,雍,于用翻。畤,音止。获兽,一角而足有五蹄。有司言:“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麟,麋身,牛尾,马足,五色,圜蹄,一角,角端有肉,音中锺吕,行中规矩,游必择地,详而后处,不履生虫,不践生草,不群居,不侣行,不入陷阱,不罹罗网,王者至仁则出。今幷州界有麟,大小如鹿,非瑞应麟也。京房《易传》曰:麟,麕身,牛尾,马蹄,有五采,腹下黄,高丈二。《尔雅》:麟,麕身,牛尾,一角。盖麟似麕,圆顶一角。曰“盖”云者,意其为麟而未知其果为麟也。于是以庆【章:十四行本“庆”作“荐”;乙十一行本同。】五畤,畤加一牛,以燎。畤,音止。久之,有司又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二元以长星曰光,今元以郊得一角兽曰狩云。”于是济北王济北王勃,淮南厉王子,孝文十六年,封衡山王,孝景四年,徙封济北;今王,勃子成王胡也。济北王,都卢,后天汉四年,国除,入汉为泰山郡。济,子礼翻。以为天子且封禅,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天子以他县偿之。

②淮南王安与宾客左吴等日夜为反谋,《姓谱》:齐之公族有左、右公子,后因氏焉。余按卫亦有左、右公子,《姓谱》之说非是。鲁有左丘明。按舆地图,苏林曰:舆,犹尽载之意。《索隐》曰:《志林》云:舆地图,汉家所画,非出远也。部署兵所从入。诸使者道长安来,为妄言,言“上无男,汉不治”,即喜;即言“汉廷治,有男”,王怒,以为妄言,非也。治,直吏翻。

王召中郎伍被被,皮义翻。《姓谱》,伍姓,出于楚伍举。与谋反事,被曰:“王安得此亡国之言乎?臣见宫中生荆棘,露霑衣也!”王怒,系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复召问之,复,扶又翻。被曰:“昔秦为无道,穷奢极虐,百姓思乱者十家而六七。高皇帝起于行陈之中,行,户刚翻。陈,读曰阵。立为天子,此所谓蹈瑕候间,间,古苋翻。因秦之亡而动者也。今大王见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易,以豉翻。独不观近世之吴、楚乎!事见十五卷景帝三年。夫吴王王四郡,四郡:东阳郡、鄣郡、吴郡、豫章郡。王王,下于况翻。国富民众,计定谋成,举兵而西;然破于大梁,谓为梁孝王所破也。奔走而东,身死祀绝者何?诚逆天道而不知时也。方今大王之兵,众不能十分吴、楚之一,天下安宁,万倍吴、楚之时,大王不从臣之计,今见大王弃千乘之君,赐绝命之书,为群臣先死于东宫也。”如淳曰:东宫,淮南王所居也。王涕泣而起。

王有孽子不害,最长,庶生曰孽。长,知两翻。王弗爱,王后、太子皆不以为子、兄数。言后不以为子,太子不以为兄。数,秩数也。不害有子建,材高有气,常怨望太子,阴使人告太子谋杀汉中尉事,事见上元朔五年。下廷尉治。下,遐嫁翻。

王患之,欲发,复问伍被曰:复,扶又翻。“公以为吴兴兵,是邪,非邪?”被曰:“非也。臣闻吴王悔之甚,愿王无为吴王之所悔。”王曰:“吴何知反!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馀人;今我绝成皋之口,据三川之险,汉河南,秦三川郡也,其地当伊、洛、河三川之会。招山东之兵,举事如此,左吴、赵贤、朱骄如皆以为什事九成,公独以为有祸无福,何也?必如公言,不可徼幸邪?”师古曰:徼,要也。幸,非妄之福也。徼,工尧反。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计。当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可伪为丞相、御史请书,言伪为丞相、御史奏请于天子之书。徙郡国豪杰高赀于朔方,益发甲卒,急其会日;又伪为诏狱书,汉时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皆有诏狱,盖奉诏以鞠囚,因以为名。逮诸侯太子、幸臣;逮,追对狱也。如此,则民怨,诸侯惧,即使辩士随而说之,说,式芮翻;下同。傥可徼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虽然,吾以为不至若此。”言不须为此也。

于是王乃作皇帝玺,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军吏、中二千石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汉使节。使,疏吏翻。欲使人伪得罪而西,言使人诈为得罪而逃去,西如京师。事大将军,一日发兵,一日,犹言一旦。即刺杀大将军。刺,七亦翻。且曰:“汉廷大臣,独汲黯好直谏,好,呼到翻。守节死义,难惑以非,至如说丞相弘等,如发蒙振落耳!”发蒙,谓物所蒙覆,发而去之;振落,谓木叶将落,振而坠之;皆言其易。说,式芮翻。

王欲发国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听,王乃与伍被谋,先杀相、二千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求盗,卒也,掌逐捕盗贼。《汉书‧本纪》,高帝时为亭长,令求盗之薛,治竹皮冠。人衣,于既翻。持羽檄从东方来,呼曰:“南越兵入界!”呼,火故翻。欲因以发兵。

会廷尉逮捕淮南太子,淮南王闻之,与太子谋,召相、二千石,欲杀而发兵。召相,相至,内史、中尉皆不至。王念,独杀相,无益也,即罢相。罢,遣出去也。相,息亮翻。王犹豫,计未决。太子即自刭,不殊。晋灼曰:不殊,不死也。师古曰:言虽自刭而身首不能绝也。刭,古顶翻;下同。

伍被自诣吏,告与淮南王谋反踪迹如此。吏因捕太子、王后,围王宫,尽求捕王所与谋反宾客在国中者,索得反具,以【章:十四行本“以”下有“闻”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上。下公卿治其党与,索,山客翻,求也,搜也。以上,时掌翻。下公,户嫁翻。“以上”句断。使宗正以符节治王。未至;【章:十四行本“至”下有“十一月”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张校作“十二月”,云“无注本作十一月”。】淮南王安自刭。杀王后荼、太子迁,诸所与谋反者皆族。

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之美,欲勿诛。雅,素也。雅辞,素来言语也。廷尉汤曰:“被首为王画反计,为,于伪翻。罪不可赦。”乃诛被。侍中庄助素与淮南王相结交,私论议,王厚赂遗助;遗,于季翻。上薄其罪,欲勿诛。张汤争,以为:“助出入禁门,腹心之臣,而外与诸侯交私如此;不诛,后不可治。”助竟弃市。

衡山王上书,请废太子爽,立其弟孝为太子。爽闻,即遣所善白嬴之长安上书,言“孝作輣车、锻矢,与王御者奸”,欲以败孝。败,蒲迈翻。会有司捕所与淮南王谋反者,得陈喜于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师古曰:为头首而藏匿之。孝闻“律:先自告,除其罪”,即先自告所与谋反者枚赫、陈喜等。公卿请逮捕衡山王治之,王自刭死。王后徐来、太子爽及孝皆弃市,所与谋反者皆族。

凡淮南、衡山二狱,所连引列侯、二千石、豪杰等,死者数万人。

③夏,四月,赦天下。

④丁卯,立皇子据为太子,年七岁。

⑤五月,乙巳晦,日有食之。

⑥匈奴万人入上谷,杀数百人。

⑦初,张骞自月氏还,事见上卷元朔四年。氏,音支。具为天子言西域诸国风俗:为,于伪翻。“大宛在汉正西,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土著,谓有城郭常居,不随水草移徙也。宛,于元翻。著,直略翻。多善马,马汗血;孟康曰:大宛国有高山,其上有马,不可得,因取五色母马置其下,与集,生驹皆汗血,因号天马子云。一说,汗血者,汗从肩膊出如血,号能一日千里。有城郭、室屋,如中国。其东北则乌孙,东则于窴。于窴国在南山下,居西城。窴,徒贤翻,又徒见翻。于窴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水经注》:昆仑山西有大水名新头河,度葱岭入北天竺境,又西南流,屈而东南流,迳中天竺国,又西迳安息,南注于雷翥海。雷翥海,即西海也,在安息之西,犂靬之东,东南连交州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水经注》:河水一源出于窴国南山,北流与葱岭河合,东注蒲昌海。《西域传》:盐泽,一名蒲昌海,去玉门、阳关三百馀里,广袤三百里,其水停居,冬夏不增减,皆以为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玉门、阳关皆在敦煌西界。《括地志》:蒲昌海,一名泑泽,亦名盐泽,亦名辅日海,亦名穿兰,亦名临海,在沙州西南。玉门关,在沙州寿昌县西六里。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索隐》曰:按《汉书‧西南夷传》云:河有两源,其一出葱岭,一出于窴。《山海经》云:河出昆仑东北隅。郭璞云:河出昆仑,潜行地下,至葱岭山于窴国,复分流歧出,合而东注泑泽,已而复行积石为中国河。泑泽即盐泽也。《西域传》云:于窴在南山下,与郭璞注《山海经》不同。《广志》云:蒲昌海在蒲类海东。唐长庆中,刘元鼎为盟会使,言河之上流,由洪济西南行二千里,水益狭,冬春可涉,夏秋乃胜舟,其南三百里,三山,中高四下,曰历山,直大羊同国,古所谓昆仑者也,虏曰闷摩黎山,东距长安五千里。河源其间,流澄缓下,稍合众流,色赤,行益远,他水幷注则浊。河源东北直莫贺延碛尾,隐测其地,盖剑南之西。盐泽去长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即秦所筑长城也。秦筑长城起临洮。临洮县,汉属陇西郡。南接羌,鬲汉道焉。鬲,与隔同。乌孙、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国,随畜牧,奄蔡国在康居西北,临大泽无涯,盖北海云。随畜牧逐水草而居,无城郭常处,故曰行国。与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与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臣瓒曰:邛,山名,生竹,高节,可作杖。服虔曰:蜀布,细布也。《史记正义》曰:邛都邛山出此竹,因名邛竹,节高实中,或奇生,可为杖。布,土芦布。邛,渠容翻。问曰:‘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孟康曰:身毒,即天竺也,所谓浮屠胡也。邓展曰:毒,音笃。李奇曰:一名天笃。师古曰:亦曰捐毒。贾,音古。《索隐》曰:身,音干。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以骞度之,著,直略翻。度,徒洛翻。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汉西南;今身毒国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羌人恶之;使,疏吏翻。恶,乌路翻。少北,则为匈奴所得;少,诗沼翻。从蜀,宜径,又无寇。”师古曰:宜,当也。迳,直也。从蜀向大夏,其道当直。

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安息治番兜城,临妫水,去长安万一千六百里,其俗亦土著。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业,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强,可以赂遗设利朝也。师古曰:设,施也。施之以利,诱令入朝。遗,于季翻。朝,直遥翻。诚得而以义属之,师古曰:谓不以兵革。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译,传言之人,《周官》象胥之职也。远方之人,言语不同,更历九译,乃能通于中国。重,直龙翻。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欣然以骞言为然。乃令骞因蜀、犍为发间使王然于等四道并出,师古曰:间使者,求间隙而行。间,古苋翻。使,疏吏翻。出駹,出冉,出徙,出邛、僰,指求身毒国,徙,斯榆也。以手点物为指。使之出求路,指身毒而行。徙,读与斯同。僰,蒲墨翻。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闭氐、莋,南方闭巂、昆明。服虔曰:汉使见闭于夷也。师古曰:巂,即今巂州也;昆明又在其西南,即今南宁州,诸爨所居是其地。莋,音昨,又音作。巂,先蘂翻。昆明之属无君长,善寇盗,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于是汉以求身毒道,始通滇国。滇国地有滇池,因以名国。楚使庄𫏋以兵定夜郎诸国,至滇池,因留王其地。《华阳国志》:滇池周回三百里,所出深广,下流浅狭如倒流,故谓之滇池。汉为益州郡,后改为永昌郡;魏、晋之间为晋宁郡;唐为昆州。《括地志》:滇池泽,在昆州晋宁县西南三十里。长,知两翻。滇,音颠。滇王当羌谓汉使者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乃复事西南夷。元朔三年罢西南夷,至是复通。师古曰:事,谓经略通之,专以为事也。复,扶又翻。

二年(庚申、前一二一)

①冬,十月,上幸雍,祠五畤。雍,于用翻。畤,音止。

②三月,戊寅,平津献侯公孙弘薨。壬辰,以御史大夫乐安侯李蔡为丞相,廷尉张汤为御史大夫。《考异》曰:《汉书‧百官公卿表》:“元狩三年三月壬辰,廷尉张汤为御史大夫,六年,有罪自杀。”《史记‧将相名臣表》:“元狩二年,御史大夫汤。”按李蔡既迁,汤即应补其缺,岂可留之期年,复与李蔡为丞相月日正同乎!又按《长历》,三年三月无壬辰;又以得罪之年推之,在今年明矣。今从《史记‧表》。

③霍去病为票骑将军,票骑将军始此。票,频妙翻。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历五王国,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馀里,《括地志》:焉支山,一名删丹山,在甘州删丹县东南五十里。焉,音烟。杀折兰王,斩卢侯王,张晏曰:折兰、卢侯,胡国名也。杀者,杀之而已;斩者,获其首也。师古曰:折兰,匈奴中姓也。今鲜卑中有是兰姓者,即其种也。折,上列翻。执浑邪王子师古曰:浑,下昆翻。及相国、都尉,获首虏八千九百馀级,收休屠王祭天金人。孟康曰:匈奴祭天处,本在云阳甘泉山下,秦击夺其地,后徙之休屠王右地,故休屠王有祭天金人像也。如淳曰:祭天以金人为主也。张晏曰:佛徒祠金人也。师古曰:作金人以为天神之像而祭之,今之佛像,是其遗法。屠,音储。诏益封去病二千户。

夏,去病复与合骑侯公孙敖将数万骑俱出北地,异道。复,扶又翻。卫尉张骞、郎中令李广俱出右北平,异道。广将四千骑先行,可数百里,骞将万骑在后。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独与数十骑驰贯胡骑,贯,穿也。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易,以豉翻。军士乃安。广为圜陈,外向,陈,读曰阵。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士持满毋发,师古曰:注矢于弓弩而引满之,不发矢也。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徐广曰:《南都赋》:黄间机张,善弩之名。裴骃曰:按郑德曰:黄肩弩,渊中黄朱之。孟康曰:《太公六韬》云:陷坚、败强敌,用大黄连弩。韦昭曰:角弩色黄而体大也。射,而亦翻。胡虏益解。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师古曰:言惧甚。而广意气自如,师古曰:自如,犹云如旧。益治军,师古曰:巡部曲,整行陈也。治,直之翻。军中皆服其勇。明日,复力战,复,扶又翻。死者过半,所杀亦过当。会博望侯军亦至,张骞从大将军击匈奴,知水草处,军得以不乏,封博望侯。师古曰:取其能广博瞻望。班《志》,博望,侯国,属南阳郡。《括地志》:博望故城,在邓州向城县东南四十五里。匈奴军乃解去。汉军罢,罢,读曰疲。弗能追,罢归。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赏。自如,言功过正相当也。广军失亡多,而杀虏亦过当,故曰自如。而票骑将军去病深入二千馀里,与合骑侯失,不相得。票骑将军逾居延,居延泽,古文以为流沙,帝开置居延县,属张掖郡,使路博德筑遮虏障于其北。过小月氏,匈奴破大月氏,月氏西击大夏而臣之,其馀小众不能去者保南山羌,号小月氏。至祁连山,得单桓、酋涂王,张晏曰:单桓、酋涂,皆胡王也。师古曰:酋,才犹翻。涂,音涂。及相国、都尉以众降者二千五百人,降,户江翻。斩首虏三万二百级,获裨小王七十馀人。天子益封去病五千户,封其裨将有功者鹰击司马赵破奴为从票侯,以从票骑有功,因以为号。《功臣侯表》不书食邑之地。校尉高不识为宜冠侯,《功臣表》,宜冠侯食邑于琅邪之昌县。校尉仆多为煇渠侯。仆多本匈奴种,来降汉。《功臣表》“仆多”作“仆朋”。煇渠侯食邑于南阳之鲁阳县。合骑侯敖坐行留不与票骑会,当斩,赎为庶人。

是时,诸宿将所将士、马、兵皆不如票骑,票骑所将常选;师古曰:选取骁锐。《索隐》曰:选,宣变翻。然亦敢深入,常与壮骑先其大军;先,悉荐翻。军亦有天幸,未尝困绝也。而诸宿将常留落不偶,师古曰:留,谓迟留;落,谓坠落;故不谐耦而无功也。由此票骑日以亲贵,比大将军矣。

匈奴入代、雁门,杀略数百人。

④江都王建建,易王非之子,景帝之孙。与其父易王所幸淖姬等及女弟征臣奸。淖,郑氏音卓,师古音奴教翻。淖,姓也;战国时楚有淖齿。建游雷陂,雷陂,即广陵之雷塘,在今扬州堡城之北,平冈之上。天大风,建使郎二人乘小船入陂中,船覆,两郎溺,攀船,乍见乍没;见,贤遍翻。建临观大笑,令勿救,皆死。凡杀不辜三十五人,专为淫虐。自知罪多,恐诛,与其后成光共使越婢下神,祝诅上。祝,织救翻。诅,庄助翻。又闻淮南、衡山阴谋,建亦作兵器,刻皇帝玺,为反具。事发觉,有司请捕诛;建自杀,后成光等皆弃市,国除。

⑤胶东康王寄薨。寄,景帝子,中二年受封。

⑥秋,匈奴浑邪王降。是时,单于怒浑邪王、休屠王居西方为汉所杀虏数万人,欲召诛之。浑邪王与休屠王恐,谋降汉,先遣使向边境要遮汉人,要,一遥翻。令报天子。是时,大行李息将城河上,得浑邪王使,使,疏吏翻。【章:十四行本“驰”上有“即”字;乙十一行本同;张校同,云无注本亦无“即”字。】传以闻。传,株恋翻;下同。天子闻之,恐其以诈降而袭边,乃令票骑将军将兵往迎之。休屠王后悔,浑邪王杀之,幷其众。票骑既渡河,与浑邪王众相望。浑邪王裨将见汉军,而多不欲降者,师古曰:恐被掩覆也。颇遁去。票骑乃驰入,得与浑邪王相见,斩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独遣浑邪王乘传诣至【章:十四行本“传”下有“先”字,无“至”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行在所,传,张恋翻。尽将其众渡河。降者四万馀人,号称十万。既至长安,天子所以赏赐者数十巨万;封浑邪王万户,为漯阴侯,班《志》,漯阴县属平原郡。漯,他合翻。封其裨王呼毒尼等四人皆为列侯;呼毒尼为下摩侯,雁疪为煇渠侯,禽黎为河綦侯,文当户调虽为常乐侯。文颖曰:雁,音鹰。疪,音庇荫之庇。师古曰:疪,匹履翻。益封票骑千七百户。

浑邪之降也,汉发车二万乘以迎之,《考异》曰:《汉书‧食货志》云“三万两”。今从《史记‧平准书》、《汲黯传》。县官无钱,从民贳马,贳,始制翻,贷也。师古曰:赊买也。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右内史汲黯曰:“长安令无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敝中国罢,读曰疲。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默然。及浑邪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馀人,黯请间见高门,晋灼曰:《三辅黄图》,未央宫中有高门殿。贾,音古。见,贤遍翻。曰:“夫匈奴攻当路塞,言塞障当匈奴所入之路也。绝和亲,中国兴兵诛之,死伤者不可胜计,胜,音升。而费以巨万百数。师古曰:即数百钜万也。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以赐从军死事者家,所卤获,因予之,卤,与虏同。予,读曰与。以谢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师古曰:塞,满也。塞,悉则翻。今纵不能,浑邪率数万之众来降,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养,譬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于边关乎!应劭曰:阑,妄也。律:胡市,吏民不得持兵器及钱出关;虽于京师市买,其法一也。臣瓒曰:无符传出入为阑也。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资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馀人,是所谓‘庇其叶而伤枝’者也。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为,于伪翻。上默然不许,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

居顷之,乃分徙降者边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为五属国。五郡,谓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也。故塞,秦之先与匈奴所关之塞。自秦使蒙恬夺匈奴地而边关益斥,秦、项之乱,冒顿南侵,与中国关于故塞。及卫青收河南,而边关复蒙恬之旧。所谓故塞外,其地在北河之南也。师古曰:凡言属国,存其国号而属汉朝,故曰属国。《史记正义》曰:以来降之民徙置五郡,各依本国之俗而属于汉,故曰属国。而金城河西,河水出金城河关县西南塞外积石山,东流迳金城郡界。自允吾以西,通谓之金城门。渡河而西,则武威等四郡之地。然金城郡昭帝于元始六年方置,史追书也。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并,步浪翻。匈奴时有候者到而希矣。

休屠王太子日䃅与母阏氏、弟伦俱没入官,输黄门养马。久之,䃅,丁奚翻。班《表》,黄门属少府。师古曰:黄门之署,职任亲近,以供天子,百物在焉。阏氏,音烟支。帝游宴,见马,师古曰:方于游宴之时而召阅诸马。后宫满侧,日䃅等数十人牵马过殿下,莫不窃视,师古曰:视宫人。至日䃅独不敢。日䃅长八尺二寸,长,直亮翻。容貌甚严,马又肥好,上异而问之,具以本状对;上奇焉,即日赐汤沐、衣冠,拜为马监,黄门有马监、狗监。迁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侍中,得出入禁中。驸马都尉,帝所置,秩比二千石。师古曰:驸,副马也;非正驾车,皆为副马。一曰:驸,近也,疾也。光禄大夫,本中大夫,帝改其名。日䃅既亲近,近,其靳翻。未尝有过失,上甚信爱之;赏赐累千金,出则骖乘,乘,绳正翻。入侍左右。贵戚多窃怨曰:“陛下妄得一胡儿,反贵重之。”上闻,愈厚焉。以休屠作金人为祭天主,故赐日䃅姓金氏。为金氏贵显张本。

三年(辛酉、前一二○)

①春,有星孛于东方。孛,蒲内翻。

②夏,五月,赦天下。

③淮南王之谋反也,胶东康王寄微闻其事,私作战守备。及吏治淮南事,辞出之。师古曰:狱辞所连,发出其事。寄母王夫人,即皇太后之女弟也,于上最亲,意自伤,发病而死,不敢置后。上闻而怜之,立其长子贤为胶东王;康王寄去年薨,今年方置后。又封其所爱少子庆为六安王,王故衡山王地。衡山国都六,故改为六安。

④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数万骑,杀略千馀人。

⑤山东大水,民多饥乏。天子遣使者虚郡国仓廥以振贫民,廥,工外翻,刍稿之藏也;一曰:库厩名。犹不足,又募豪富吏民能假贷贫民者以名闻;尚不能相救,乃徙贫民于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应劭日:秦遣蒙恬却匈奴,得其河南造阳之地千里,地甚好,于是为筑城郭,徙民充之,名曰新秦。四方错杂,奢俭不同。今俗名新富贵者为“新秦”,由是名也。七十馀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数岁假予产业。使者分部护之,仰,牛向翻。予,读曰与。分,扶问翻。冠盖相望。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胜,音升。

⑥汉既得浑邪王地,陇西、北地、上郡益少胡寇,诏减三郡戍卒之半,以宽天下之繇。繇,读曰傜。

⑦上将讨昆明,以其闭汉使故也。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乃作昆明池以习水战。昆明池在长安西南,周回四十里。《三辅旧事》,昆明池盖地三百二十顷。是时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数,所角翻。民多买复师古曰:入财于官以取优复。复,方目翻。及五大夫,五大夫,旧爵二十等之第九级也。汉法,至此始免傜役。征发之士益鲜。鲜,少也,先浅翻。于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师古曰:千夫、五大夫不欲为吏者,使之出马也。千夫,武功爵第七级。以故吏弄法,皆谪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⑧是岁,得神马于渥洼水中。李斐曰:南阳新野有暴利长,当武帝时遭刑,屯田敦煌界,数于此水旁见群野马,中有奇马与凡马异,来饮此水。利长先作土人持勒绊于水傍,后马玩习。久之,代土人持勒绊,收得其马,献之,欲神异此马,云从水中出。渥,音握。洼,于佳翻。上方立乐府,乐府有《安世房中歌》十七章,《郊祀歌》十九章,使童男女七十人歌之。师古曰:始置之也。乐府之名盖起于此,哀帝时罢之。使司马相如等造为诗赋;以宦者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协律都尉,先无此官,武帝始置于此。佩二千石印;弦次初诗以合八音之调。诗多尔雅之文,初诗,新造之诗也。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也。调,徒钓翻。《尔雅》三卷二十篇,文帝时列于学官。张晏曰:尔,近也。雅,正也。通一经之士不能独知其辞,必集会《五经》家相与共讲习读之,乃能通知其意。汉时,《五经》之学各专门名家,故通一经者不能尽通歌诗之辞意,必集《五经》家相与讲读乃得通也。及得神马,次以为歌。汲黯曰:“凡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以为歌,协于宗庙,先帝百姓岂能知其音邪?”《诗‧大序》曰:声成文谓之音。《注》云:声,谓宫、商、角、征、羽也。成文,谓五声上下相应。郑康成曰:五声杂比曰音,单出曰声。上默然不说。说,读曰悦。《考异》曰:《史记‧乐书》:“武帝作十九章歌,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乙甘泉,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又尝得神马渥洼水中,复次以为《太一之歌》。后伐大宛得千里马,次以为歌。中尉汲黯进曰:‘陛下得马诗以为歌云云。’丞相公孙弘曰:‘黯诽谤圣制,当族。’《汉书‧礼乐志》:“武帝定郊祀之礼,祠太一于甘泉,祭后土于汾阴,乃立乐府,作十九章之歌,以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按《天马歌》,本《志》云“元狩三年,马生渥洼水中作”,《武纪》云:“元鼎四年秋,马生渥洼水中。五年十一月,立泰畤于甘泉。太初四年,贰师获汗血马,作《西极天马之歌》。”公孙弘以元狩二年薨。汲黯以元狩三年免右内史,五年为淮阳太守,元鼎五年卒。又黯未尝为中尉。或者马生渥洼水作歌在元狩三年,汲黯为右内史而讥之,言当族者非公孙弘也。虽未立泰畤,或以歌之于郊庙,其十九章之歌当时未能尽备也。

上招延士大夫,常如不足;然性严峻,群臣虽素所爱信者,或小有犯法,或欺罔,辄按诛之,无所宽假。汲黯谏曰:“陛下求贤甚劳,未尽其用,辄已杀之。以有限之士恣无已之诛,臣恐天下贤才将尽,陛下谁与共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谕之黯言之甚怒,上乃笑而喻之,即其怒笑之间而观其君臣相与之意,则帝之于黯,非但能容其直,而从容不迫,方喻之以其所见。使他人处,固将顺之不暇矣,而黯自言其心犹以为非,此岂面从退有后言者哉!黯之事君,固人所难能;而帝之容黯,亦非后世之君所可及矣。治,直吏翻。曰:“何世无才,患人不能识之耳。苟能识之,何患无人!夫所谓才者,犹有用之器也,有才而不肯尽用,与无才同,不杀何施!”黯曰:“臣虽不能以言屈陛下,而心犹以为非;愿陛下自今改之,无以臣为愚而不知理也。”上顾群臣曰:“黯自言为便辟则不可,朱熹曰︰便者,便人之所好。辟者,避人之所恶。便,毗连翻。辟,读曰僻。自言为愚,岂不信然乎!”

四年(壬戌、前一一九)

①冬,有司言:“县官用度太空,而富商大贾冶铸、煮盐,财或絫万金,不佐国家之急;贾,音古。絫,古累字。请更钱造币以赡用,而摧浮淫幷兼之徒。”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缘,以绢翻。师古曰:缋,绣也,缋五采而为之。缋,黄外翻。为皮币,直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后,与后同。又造银、锡为白金三品:如淳曰:杂银、锡为白金。大者圜之,其文龙,直三千;次方之,其文马,直五百;小者椭之,其文龟,直三百。时议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以为白金三品之文。师古曰:椭,圜而长也,音他果翻。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建元五年废三铢钱,行半两钱。更,工衡翻。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可胜数。胜,音升。

于是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师古曰:二人也;姓东郭,名咸阳;姓孔,名仅。班《表》:大农令有两丞。齐有大夫东郭氏。桑弘羊以计算用事。《姓谱》:桑,秦大夫子桑之后。咸阳,齐之大煮盐,仅,南阳大冶,皆致生絫千金;弘羊,洛阳贾人子,以心计,心计者,不必用筹算而知其数也。贾,音古;下同。年十三侍中。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毫至秋而锐小,言其剖析微细,虽秋毫之小亦可分而为二也。

诏禁民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左趾,韦昭曰:釱,以铁为之,著左足以代刖也。《索隐》曰:《三苍》云:釱,踏脚钳也。张斐《汉晋律序》:状如跟衣,著足下,重六斤,以代刖,至魏武改以灭代釱也。《晋律》:钳重二斤,长翘一尺五寸。师古曰:釱,徒计翻。没入其器物。公卿又请令诸贾人末作各以其物自占,师古曰:占,隐度也。各隐度其财物之多少而为名簿,送之于官也。占,之赡翻;下同。率缗钱二千而一算;李斐曰:缗,丝也,以贯钱。一贯千钱,出算二十也。瓒曰:此缗钱为是储缗钱也,故随其用所施而出算。余谓率计缗钱二千而出一算,算百二十钱。缗,眉巾翻。及民有轺车若船五丈以上者,皆有算。轺,小车也,弋招翻。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匿,藏也。悉,尽也。藏匿而不自占,占而不尽者,罚戍边一岁,没其钱入官。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其法大抵出张汤。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晏,师古曰:论事既多,至于日晚。朝,直遥翻。天子忘食;丞相充位,但充其位,无所建明。天下事皆决于汤。百姓骚动,不安其生,咸指怨汤。

②初,河南人卜式,数请输财县官以助边,数,所角翻。天子使使问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田牧,不习仕宦,不愿也。”少,诗照翻。使者问曰:“家岂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与人无分争,邑人贫者贷之,不善者教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见冤于人!无所欲言也。”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于边,有财者宜输委,委,于伪翻,蓄也。宜输其所蓄也。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上由是贤之,欲尊显以风百姓,师古曰:风,读曰讽,又如字。乃召拜式为中郎,爵左庶长,赐田十顷,布告天下,使明知之。未几,又擢式为齐太傅。齐王次昌,元朔三年薨,无后,国除;元狩六年始封皇子闳为齐王;式盖傅闳也。史因其输财得官而终书之。几,居岂翻。

③春,有星孛于东北。孛,蒲内翻。夏,有长星出于西北。

④上与诸将议曰:“翕侯赵信为单于画计,为,于伪翻。常以为汉兵不能度幕轻留,幕,沙漠也。师古曰:言轻易汉军,留而不去也。一曰:谓汉军不能轻入而久留也。余谓后说是。今大发士卒,其势必得所欲。”乃粟马十万,师古曰:以粟秣马也。令大将军青、票骑将军去病各将五万骑,私负从马复四万匹,师古曰:私负衣装及私将马自从者,皆非公家所发之限。从,才用翻。步兵转者踵军后又数十万人,师古曰:转者,谓运辎重也。踵,接也。而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票骑。票骑始为出定襄,当单于;捕虏言单于东,乃更令票骑出代郡,令大将军出定襄。郎中令李广数自请行,数,所角翻。天子以为老,弗许;良久,乃许之,以为前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主爵都尉赵食其为右将军,食其,音异箕。平阳侯曹襄为后将军,皆属大将军。赵信为单于谋曰:“汉兵既度幕,人马罢,匈奴可坐收虏耳。”师古曰:言收虏汉军人马可不费力,故言坐。罢,读曰疲。乃悉远北其辎重,师古曰:送辎重远去,令处北也。以精兵待幕北。

大将军既出塞,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走,音奏。而令前将军广幷于右将军军,出东道。师古曰:幷,合也;合军而同道。东道回远而水草少,师古曰:回,绕也,曲也,户悔翻。广自请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今乃一得当单于,结发者,言始胜冠即在战阵,及今得当单于也。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师古曰:致死而取单于。大将军亦阴受上诫,以为“李广老,数奇,孟康曰:奇,只不偶也。如淳曰:数为匈奴所败为奇不耦。师古曰:言广命只不耦合也,孟说是矣。数,所角翻。奇,居宜翻。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师古曰:谓不胜敌也。余谓指欲禽单于,脱有邂逅失之,为不得所欲。而公孙敖新失侯,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敖失侯见上二年。青本与敖友,又脱青于厄,故青欲使当单于而立功。故徙前将军广。广知之,固自辞于大将军;大将军不听,广不谢而起行,意甚愠怒。愠,于运翻。

大将军出塞千馀里,度幕,见单于兵陈而待。言结陈以待敌也。陈,与阵同。于是大将军令武刚车自环为营,张晏曰:武刚车,兵车也。师古曰:环,绕也。《续汉志》:诸军有矛戟,其饰幡斿旗帜,有巾有盖,谓之武刚车。环,音宦。而纵五千骑往当匈奴;匈奴亦纵可万骑。会日且入,言日欲没也。大风起,砂砾击面,师古曰:砾,小石也;音历。两军不相见,汉益纵左右翼绕单于。师古曰:翼,谓左右舒引其兵,如鸟之张翼。单于视汉兵多而士马尚强,自度战不能如汉兵,度,徒洛翻。单于遂乘六骡,壮骑可数百,直冒汉围,西北驰去。师古曰:骡者,驴种马子,坚忍。单于自乘善走骡,而壮骑随之也。冒,犯也。骡,来戈翻。冒,莫克翻。时已昏,汉匈奴相纷拏,师古曰:纷拏,乱相持搏也。拏,女居翻。杀伤大当。杀伤各大相当。汉军左校捕虏言,单于未昏而去,汉军发轻骑夜追之,大将军军因随其后,匈奴兵亦散走。迟明,迟,直二翻。行二百馀里,不得单于,捕斩首虏万九千级,遂至窴颜山赵信城,窴,徒贤翻。如淳曰:赵信降匈奴,筑城居之。得匈奴积粟食军,师古曰:食,读曰饲。留一日,悉烧其城馀粟而归。

前将军广与右将军食其军无导,惑失道,后大将军,师古曰:惑,迷也;在后不及期也。不及单于战。大将军引还,过幕南,乃遇二将军。大将军使长史责问广、食其失道状,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师古曰:簿,谓文状也。广曰:“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上,时掌翻。广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馀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徙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馀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复,扶又翻。遂引刀自刭。刭,古顶翻。广为人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为二千石四十馀年,家无馀财。猿臂,善射,如淳曰:臂如猿臂通肩也。度不中不发。度,徒洛翻。中,竹仲翻。将兵,乏绝之处孔颖达曰:暂无曰乏,不续曰绝。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近,其靳翻。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士以此爱乐为用。乐,音洛。及死,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师古曰:知谓素相识知也。为,于伪翻。而右将军独下吏,下,遐嫁翻。当死,赎为庶人。

单于之遁走,其兵往往与汉兵相乱而随单于,单于久不与其大众相得。其右谷蠡王以为单于死,乃自立为单于。谷蠡,音鹿黎。十馀日,真单于复得其众,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单于号。师古曰:去,除也,丘吕翻。

票骑将军骑兵车重与大将军军等重,直用翻。而无裨将,悉以李敢等为大校,当裨将,校,户教翻。出代、右北平二千馀里,绝大幕,直左方兵,师古曰:直,当也。匈奴分其国为左右:诸左王将居东方,直上谷以东,接濊貊、朝鲜;右王将居西方,直上郡以西,接氐、羌;故谓之左、右方,亦谓之左、右地。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张晏曰:登海边山以望海也。有大功,故增山而广地也。如淳曰:翰海,北海名也。崔浩曰:群鸟之所解羽,故曰翰海。《广志》,翰海在沙漠北。师古曰:积土增高曰封,为𫮃祭地曰禅。卤获七万四百四十三级。天子以五千八百户益封票骑将军;又封其所部右北平太守路博德等四人为列侯,路博德为邳离侯,卫山为义阳侯,复陆支为杜侯,伊即靬为众利侯。从票侯破奴等二人益封,校尉敢为关内侯,食邑;军吏卒为官、赏赐甚多。而大将军不得益封,军吏卒皆无封侯者。

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复入塞者不满三万匹。

乃益置大司马位,大将军、票骑将军皆为大司马,定令,令票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等。应劭曰︰司马主武事,诸武官亦以为号。《汉官仪》曰:时议者以为军中有候司马,故加“大”为大司马以别异之。自此票骑将军同大将军品秩,位亚丞相。自是之后,大将军青日退而票骑日益贵。大将军故人、门下士多去事票骑,辄得官爵,唯任安不肯。

票骑将军为人,少言不泄,孔文祥曰:谓质重少言,胆气在中也。有气敢往。天子尝欲教之孙、吴兵法,孙,孙武;吴,吴起也。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天子为治第,令票骑视之,对曰:“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治,直之翻。由此上益重爱之。然少贵,不省士,师古曰:省,视也;言不恤视军士也。少,诗照翻。其从军,天子为遣太官赍数十乘;班《表》:太官有令,有丞,主膳食。师古曰:赍,与资同。余谓音则兮翻,亦通,装也。为,于伪翻。乘,绳证翻。既还,重车馀弃粱肉,师古曰:重,直用翻。粱,粟类也,米之善者。而士有饥者;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票骑尚穿域蹋鞠;服虔曰:穿域,作鞠室也。师古曰:鞠,以皮为之,实以毛,蹴蹋为戏也。刘向《别录》曰:蹴鞠,相传以为黄帝所作,或曰起战国之时,所以讲武知有材也。蹋,徒腊翻。鞠,居六翻。事多此类。大将军为人仁,喜士退让,师古曰:喜,许吏翻。以和柔自媚于上。两人志操如此。操,七到翻。

是时,汉所杀虏匈奴合八九万,而汉士卒物故亦数万。《魏台访议》:高堂隆曰:“闻之先师,物,无也,故,事也,言无复所能于事也。”《索隐》曰:汉以来谓死为物故,就朽故也。师古曰:物故,谓死也;言其同于鬼物而故也。盖汉军死者亦数万。是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冒顿之强,尽取蒙恬所夺匈奴地,而王庭列置于幕南。今匈奴为汉所攻,远遁幕北,故幕南无王庭也。汉渡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班《志》,令居县属金城郡。令,音零。往往通渠,置田官,置官以主屯田。吏卒五六万人,稍蚕食匈奴以北;蚕食,言如蚕之食叶,以渐而侵其地也。然亦以马少,不复大出击匈奴矣。少,诗沼翻。复,扶又翻;下同。

匈奴用赵信计,遣使于汉,好辞请和亲。天子下其议,下,遐嫁翻;下同。或言和亲,或言遂臣之。丞相长史任敞曰:班《表》:丞相有二长史,秩二千石。任,音壬。“匈奴新破困,宜可使为外臣,朝请于边。”汉使任敞于单于,单于大怒,留之不遣。朝,直遥翻。请,才性翻。使,疏吏翻。是时,博士狄山议以为和亲便,《姓谱》:狄,春秋狄国之后;又曰:周文王封少子于狄城。上以问张汤,汤曰:“此愚儒无知。”狄山曰:“臣固愚,愚忠;若御史大夫汤,乃诈忠。”于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师古曰:博士,儒官也,故呼为生。能无使虏入盗乎?”曰:“不能。”曰:“居一县?”对曰:“不能。”复曰:“居一障间?”师古曰:障,谓塞上要险之处,别筑为城,因置吏士,而为蔽障以御寇也。障,之尚翻。又汉制,每塞要处别筑为城,置人镇守,谓之候城,此即障也。山自度,辩穷且下吏,师古曰:度,计也;见诘辩而辞穷,当下吏也。下,遐嫁翻。曰:“能。”于是上遣山乘障;师古曰:乘,登也,登而守之。至月馀,匈奴斩山头而去。自是之后,群臣震慑,师古曰:震,动也。慑,失气也。慑,之涉翻。无敢忤汤者。忤,五故翻。

⑤是岁,汲黯坐法免,以定襄太守义纵为右内史,河内太守王温舒为中尉。守,式又翻。

先是,甯成为关都尉,函谷关都尉也。先,悉荐翻。吏民出入关者号曰:“宁见乳虎,无值甯成之怒。”师古曰:猛虎产乳,护养其子,则搏噬过当,故以为喻。乳,人喻翻。及义纵为南阳太守,义,姓也;纵,其名。至关,甯成侧行送迎;侧行不敢正行,言恭甚。至郡,遂按甯氏,破碎其家;南阳吏民重足一迹。言累足也,畏惧之甚。重,直龙翻。后徙定襄太守,初至,掩定襄狱中重罪、轻系二百馀人,及宾客、昆弟私入视亦二百馀人,一捕,鞫曰“为死罪解脱”,一切皆捕而鞫问之也。服虔曰:律:诸囚徒私解脱桎梏钳赭,加罪一等;为人解脱与同罪。纵鞫相赂饷者二百人以为解脱死罪,尽杀之。师古曰:鞫,穷也,谓穷治也。是日,皆报杀四百馀人,师古曰:奏请得报而论杀。原父曰:纵掩定襄狱,一切捕鞫,而云是日皆报杀,则非奏请报可之报矣,然则以论决为报也。其后郡中不寒而栗。是时,赵禹、张汤以深刻为九卿,然其治尚辅法而行;纵专以鹰击为治。师古曰:言如鹰隼之击也。治,直吏翻。

王温舒始为广平都尉,广平本属赵国,景、武之间,分为广平郡,征和元年,立为平干国。择郡中豪敢往吏十馀,师古曰:豪桀而性果敢一往无所顾者,以为吏也。以为爪牙,皆把其阴重罪,而纵使督盗贼。师古曰:纵,放也。督,察视也。快其意所欲得,此人虽有百罪,弗法;师古曰:言所捕盗贼得其人而快,温舒意则不问其先所犯罪也。弗法,谓弗行法也。即有避,因其事夷之,亦灭宗。师古曰:避,谓不尽意捕击也。以其故,齐、赵之郊盗贼不敢近广平,近,其靳翻。广平声为道不拾遗。迁河内太守;以九月至,令郡具【章:十四行本“具”下有“私”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马五十疋为驿,师古曰:以私马于道上往往置驿,自河内至长安。捕郡中豪猾,相连坐千馀家。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臧。师古曰:以臧获罪者既没入之,又令出倍臧,或收入官,或还其主也。余谓没入其家以偿所受之臧,其义似径。臧,读曰赃。奏行不过二三日得可,奏而天子可之,谓之得可。事论报,至流血十馀里,河内皆怪其奏,以为神速。尽十二月,郡中毋声,毋敢夜行,古毋、无通。野无犬吠之盗。其颇不得,失之旁郡国追求。会春,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师古曰:立春之后不复行刑,故云然。展,伸也。

天子闻之,皆以为能,故擢为中二千石。郡守二千石,正卿及列卿皆中二千石。

⑥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卒,王夫人,齐王闳之母。少翁以方夜致鬼,如王夫人之貌,天子自帷中望见焉。《考异》曰:《汉书》以此事置《李夫人传》中,古今相承皆以为李夫人事。《史记‧封禅书》:“少翁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卒,少翁以方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按李夫人卒时,少翁死已久,《汉书》误也。今从《史记》。于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又劝上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太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馀,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为帛书以饭牛,师古曰:谓杂草以饭牛也。饭,扶晚翻。佯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奇。”杀视,得书,书言甚怪,天子识其手书,谓识其亲书手迹也。问其人,果是伪书;于是诛文成将军而隐之。隐,谓秘诛文成之事,不令人知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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