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谭录
贾氏谭录 作者:张洎 北宋 |
一卷,宋张洎撰。洎,字偕仁,全椒人。初仕南唐,为知制诰中书舍人。入宋,为史馆修撰翰林学士。淳化中,官至参知政事。是书乃洎为李煜使宋时,录所闻于贾黄中者,故曰《贾氏谭录》。前有自序,题“庚午岁”,为宋太祖开宝三年。《宋史·贾黄中传》载“黄中,官左补阙。在开宝初。”与此序合,盖其时为洎馆伴也。又,序末称“贻诸好事”而晁公武《读书志》乃称“南唐张洎奉使来朝,录贾黄中所谈,归献其主。”殆偶未检此序欤?史称“黄中多知台阁故事,谈论亹亹,听者忘倦”,故此录所述,皆唐代轶闻。晁氏称原书凡三十馀事。明陶宗仪《说郛》所载仅九事。宋曽慥《类说》所载亦仅十七事,惟明《永乐大典》所载较曽陶二本为详。今从各韵搜辑,参以《说郛》《类说》共得六十二事。视洎原目,盖已及十之九矣。原叙一篇,《类说》及《永乐大典》皆佚之,惟《说郛》有其全文。今仍录冠卷首,以补其阙。是书,虽篇帙无多,然如“牛李之党其初肇衅于口”,语为史所未及而“周秦行纪”一书,晁公武尝据此录以辨韦瓘之诬。他如“兴庆宫、华清宫、含元殿”之制,“淡墨题榜”之始,以及“院体书、百衲琴,澄泥研”之类,皆足以资考核。较他小说,固犹为笃寔近正也。 |
序
庚午岁,予衔命宋都,舍于怀信驿。左补阙贾黄中,丞相魏公之裔也。好古博雅,善于谈论,每款接,常益所闻。公馆多暇,偶成编缀,凡六条(案:所记不止六条,疑有误)。号曰“贾氏谈论录”,贻诸好事者,云尔。(案:此条《说郛》所载。谨增入)
正文
兴庆宫九龙池,在大同殿故台之南。西对瀛洲门,周环数顷。水深广,南北望之渺然。东西微狭,中有龙潭,泉源不竭,虽历冬夏,未尝减耗。池四岸环植佳木,垂柳先之,槐次之,榆又次之。兵革已来,多被百姓斫伐。今所存者,犹有列行焉。
骊山华清宫毁废已久,今所存者,唯缭垣而已。天宝所植松柏,遍满岩谷,望之郁然,虽经兵冦而不被斫伐。朝元阁在前,次南即长生殿故基。东南,汤泉一十八所。第一所是御汤,周环数丈,悉砌以白石,莹澈如玉面,背隐起鱼龙花鸟之状,千状万品不可殚记。四面石座,阶级而下,中有双白石莲泉眼,自瓮口中涌出,喷注白莲之上。御汤西南角,即妃子汤。汤面稍狭,汤侧有红石盆四,所作菡萏于白石之面。馀汤迤逦相属,下凿石窦,暗透水出。东南数十步复立石表,水自石表出,灌注石盆中。贾君云“此是后人置也”。
滑台城北枕河堤,里民常有昏垫之患。贞元中,丞相贾公,始凿八角井于城隅道傍,以镇河水,自是郡邑无漂溺之祸。咸通中,刺史李橦具以事闻奏,仍立魏公祠堂于河堤之,上命从事韦岫“纪事迹于碑石”。白傅葬龙门山,河南尹卢真刻《醉吟先生传》,立于墓侧,至今犹存。洛阳士庶及四方游人,过其墓者,必奠以卮酒,故冢前方丈之土常成泥泞。(案:此条《说郛》所载。谨增入)
白傅,太宗末(案:《唐语林》作“大中末”。此作“太宗”,误),曾有谏官献疏,请赐谥。上曰“何不取醉吟先生墓表耶?”卒不赐谥。弟敏中在相位,奏立神道碑。其文即李义山之词也。(案:《说郛》亦载此条,与此略异。云“敏中曾任谏官,献疏请叔谥。”《新唐书》但云“敏中为相,始请谥曰‘文’。”《北梦琐言》亦同。存之以备参考)。
李邺侯为相日,吴人顾况,西游长安。邺侯一见如故,待以殊礼。邺侯卒,况作《白鸥诗》以寄怀。曰“万里飞来为客鸟,曾蒙丹凤借枝柯。一朝凤去梧桐死,满目鸱鸢奈尔何。”大为权贵所嫉,贬饶州司户。
牛奇章初与李卫公相善。尝因饮会僧孺,戯曰“绮纨子何预斯坐?”卫公衔之。后,卫公再居相位,僧孺卒遭谴逐。世传《周秦行纪》非僧孺所作。是徳裕门人韦瓘所撰。开成中,曾为宪司所覆,文宗览之笑曰“此必假名。僧孺是贞元中进士,岂敢呼徳宗为沈婆儿也。”事遂寝。
李赞皇初掌北门奏记。有相者谓公他日位极人臣,但厄在“白马”耳。及登相位,虽亲族,亦未尝有畜“白马”者。会昌初,再入庙堂,専持国柄,平上党,破回鹘,立功殊异,策拜太尉,封卫国公。然,性多忌刻,当途之士有不协者,必遭谴逐。翰林学士“白敏中”大惧,遂调给事中韦弘景,上言“相府不合兼领三司钱谷,専政太甚。”武宗由是疑之。及宣宗即位,出徳裕为荆南节度使,旋属淮海李绅有、吴汝纳之狱,命刑部侍郎“马植”専鞫其事,尽得德裕党庇之恶,由是坐罪,窜南海,殁而不返,厄在“白马”,其信乎?(案:此条《说郛》所载。谨增入)
王铎既解诸道都统,乞归河北养疾。肩舆就路,妓女数百人,拥从前后观者,骇目。道出镇州,主帅迎接甚谨。初铎之入朝也,李山甫方为镇州从事,劝主帅劫取之,王氏遂亡其族。
刘蕡精于儒术。读“文中子”,忿而言曰“才非殆庶拟上圣述作,不亦过乎?”客或问曰“文中子于六籍如何?”蕡曰“若人望人,文中子于六籍,犹奴婢之于郎主尔。”后,遂以文中子为六籍奴婢。
贡院所司呼延氏,自举场已来,世掌其职,迄今不绝,此亦异事。贾君常问“放举人榜,右语及贡院,字用淡墨毡书,何也?”对曰“闻诸祖公说,李纻侍郎将放举人,命笔吏勒纸,书未及填‘右语、贡院’字,吏得疾暴卒。礼部令史王昶者,亦善书。李侍郎召令终其事。适值王昶被酒已醉,昏夜之中,半酣染笔,不能加墨,迨明悬榜,方始觉悟。则修改无及矣。然一榜之内,字有二体,浓淡相间,反致其妍,自后,榜因模法之,遂成故事。今因毡书,益增奇丽尔。”
中土士人不工札翰,多为院体。院体者,贞元中,翰林学士吴通微,尝工行草,然体近吏,故院中胥徒尤所仿其书,大行于世,故遗法迄今不泯。然其鄙,则又甚矣。(案:此条《说郛》所载。谨增入)
京兆户民尚斗鸡走犬之戯,习以为业,罕有勤稼者,盖豪荡之俗犹存馀态尔。
贾君云“僖昭之时,长安士族多避冦南山中,虽洊经离乱而兵难不及。故今,衣冠子孙居鄠杜间,室庐相比。(案:此条《说郛》所载。谨增入)
予问贾君中“土人每日火面而食,然不致壅热之患,何也?”贾君曰“夹河风性寒,故民多伤风。河洛东地咸,水性冷,故民虽哺粟食麦而无热疾。”又曰“滑台风水性,寒冷尤甚。士民共啖附子,如啖芋栗。”(案:此条《说郛》所载。谨增入)
“华岳金天王庙玄宗御制碑”,广明中,其石忽自鸣。明年巢冦犯阙,其庙亦为贼火所爇。
司空图侍郎旧隐三峯。天祐末,移居中条山王官谷。其谷周回十馀里,泉石之美冠于此山。北岩之上有瀑,水流注谷中,溉良田数顷。至今为司空氏之庄宅,子孙犹存。
李徳裕平原庄,怪石名品甚众。各为洛阳城有力者取去,唯礼星石(注,其石纵广一丈,长丈馀。有文理成斗极象)、狮子石(注,石高三四尺,孔窍千万,逓相通贯。其状如狮子,首尾眼鼻皆具)。
李徳裕平原庄台榭百馀所,天下奇花异草、珍松怪石,靡不毕具。自制“平原花木记”,今悉以绝矣。唯“雁翅桧(叶婆娑如鸿雁之翅)”“珠子柏(柏实皆如珠子,聨生叶上)”“莲房玉蘂”等犹有存者,怪石为洛阳有力者取去。石上皆刻“有道”二字。(按:“怪石”以下十八字,原本误脱,谨据曾慥《类说》增入)
褒斜山谷中有虞美人草,状如鸡冠,大而无花,叶相对。行路人见者,或唱《虞美人》,则两叶渐揺动,如人抚掌之状,颇应节拍。或唱他辞,即寂然不动也。贾君亲见之。(案:此条《说郛》所载。谨增入)
绛县人善制澄泥砚,缝绢囊,置汾水中,逾年而后取沙泥之细者,已实囊矣。陶为砚,水不涸焉。
含元殿前龙尾道,诘屈七转,由丹凤北望,宛如龙尾下垂。
(案:以下五条,宋曾慥《类说》所载。谨增入)
李赞皇平上党,破回鹘,自矜其功。平泉庄置构思亭、伐叛亭。
文中子隋末隐白牛溪。北面学者,国初多居佐命之列。
刘禹锡盛称王通“能明王道,以大中立言,游其门者,皆天下俊杰。士夫拟议及诸史笔,未有言及文中子者。”
李汧公勉百衲琴,制度甚古,其音清越无比。
华岳掌,其石如人肉色,每太阳对照则见之,日暮则渐隐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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