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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岩集/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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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农岩集
卷十三
作者:金昌协
1928年
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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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林德涵庚午[编辑]

别纸垂谕。尤荷盛意。前书所说为学工夫。只据一时所见。写去请教。不谓遂蒙称善至此。此殆高明乐与人为善。姑欲以是假借而奖进之耳。然其大旨所存。不至于燕越。则亦可知也。此于区区。慰幸殊深。但徒能言之而不能力践以实之。是为可愧也。目疾之苦。诚有妨于看书。然朱先生不云乎。缘此闲坐。却有恬养工夫。他日又云颇恨盲废之不早。此是真实经历后说话。不可便作戏语看也。吾人为学。不患记问之不博。讲说之不精。正恐于操存涵养处。或少著紧。今若因此静坐。省却翻阅工夫。一意致养于本原。则其效必有进于书者矣。况有旧书可讽。就此熟复涵泳。密切体认。则此又岂汎滥博观之比哉。然则高明此疾。虽谓之天意玉成。可也。恐不足为患。如何如何。朱先生晩年。专以孟子求放心一章。提警学者。此盖所谓老婆心切也。然而象山阳明之徒。亦未尝不以此语为口实。而其意遂欲徒然求得此心。以为事了。不复以读书穷理。为之先后。则又与朱先生教人之意不同。毫厘之差。千里之谬。诚亦不可以不察也。要知此一语。乃是为学根基本领。最要切处。从来只为无此一段。故所为皆苟且灭裂。应事则頺靡而少精神。观理则汗漫而不精切。虽其见解之所及。讲说之所得。亦皆若存若亡。凝聚不上。使用不著。如此为学。岂不担阁一生。念之极可瞿然。彼中证候。虽未必至此之甚。恐亦有一二相近似者。区区之意。故欲相与从事于孟子此语。专就日用间著实体察。著实收拾。以培壅根本。然后读书穷理之功。方有所归著。而得寸得尺。皆为吾有矣。近来见得此意颇分明。而但患气禀躁扰。又此心放失已久。猝难收摄。一日之间。存时少而亡时多。清时少而昏时多。以此甚不自快。书册工夫。尤患间断。论语尚未看到中半。哀苦疾病。三旬九痛。固不能催趱程课。又方有校订朱文箚疑之役。不免分却工夫。以此尤未易专精也。箚疑。乃是尤翁所著。盖将大全一书。从头注释。为卷几二十馀。顷年。尝因大臣陈达有刊行之议。命下玉堂校正。昌协遂任其事矣。看得其间。不无可疑处。不免逐段写出。老先生在时。盖尝数次往复。其所肯可以修改者。十六七矣。不幸未及卒业。而遽有今日之祸。闻老先生临终。眷眷以此事相寄托。此意极可悲。即今事体。虽异前时。且欲悉疏所疑。俟与诸门人商量。一得之见。虽或有发明。大抵不出于文义训诂之间。至于义理肯綮处。亦时有之。而盖亦不能多也。此书始末。恐或未闻。故倂及之。彼中颇有士子相从问学者否。曾闻光州有朴生重绘。灵岩有梁生得中。皆称后来之秀。亦尝与之相见否。其人物文学。并如何。幸有以品题之。今世非无讲此学者。而其诚心进益可期以有成者。似少其人。盖师友道丧久矣。凡教学讲说。大抵皆虚文耳。无复有实诱掖真切磨者。积习所熏。安得不如此。盖不独人才之难也。如有来学者。不可不察此意而接引也。成卿遂作古人。可伤。渠所学。虽未甚正。当要其思索深至。识见淹透。其于穷格之功。所得实深。虽求之近世先达。亦未易得。至于爱好人伦。敦尚友道。风流弘长。惠训不倦。尤使人不可忘。每念之。未尝不悼惜也。论孟精义。此亦半生愿见而不可得。曾闻尤翁云尝见小说。中原人亦云未见。则燕市固宜无有也。顷年。始因使行。得所谓朱子遗书者。则凡朱子所编辑诸书。皆在其中。如近思录延平问答上蔡语录之类。皆稡为一书。而精义亦在其中。盖近岁所新刊也。此书出来。东方诚非小幸。盖必观此然后。二先生以下诸门人所学之浅深粹驳。可以具见。而益信或问所论诸说之是非得失。真如皋陶断狱。无毫发差爽。而集注训释。至精约至的确。一字一句。不容增减。真是从分金秤上秤出来也。此书。近日人家。想多有之。早晩欲一见。似不难致也。

答林德涵甲戌[编辑]

山里罕接外人。最晩始闻尊伯氏掌令丈捐世。计于其间。已经襄葬。伏惟友爱之隆。悲痛何胜。春序向晏。不审即日服履动止何似。区区驰系无已。顷岁冬间。所被惠书。谆悉周至。极令人倾倒。况得于积久不嗣音之馀。则其于欣幸。尤非寻常可比。而乃至经年之久。阙然无报。昔岁奉书。尝怪兄久不赐答。而今此正类偿当者然。还好一笑。盖此所处虽僻。亦岂无宛转致一字之路。而平生百事因循。于书尤甚。非遇端的便。信不可失。若被人催督。则例不免担阁。此病视来书所云。殆有甚焉。而若其十年阻绝。亦当如一日者。则区区鄙心。正复如此。此则不待陈说。而兄必已默谅矣。然书中多少见教。尽好反复商量。而一往复间。动经年岁如此。岂复有讲论之益。此可为慨然尔。昌协穷陋粗遣。亡可言者。惟是问学工夫。殊未有进。盖自穷居以来。忽忽三五年。依然不离旧步。朱先生所谓人生几许三五年者。念之良可瞿然。论语。读之已久。亦未能通贯浃洽。更无馀力可及于诸经。然只此一书。苟能善读。亦自受用不尽。而反以求之日用言行实践履处。殊未有得。此其不善读。可知矣。兼以所处太僻。绝无朋友之助。终岁兀兀独坐。又患生理艰苟。俗务淟汩。沮败人意思处甚多。固知于此正好用工夫。而到十分窘窒处。亦驱遣不行。以此益不自快。然一念向道。亦不敢遂尔废忘。但自去冬来。又得目疾。凡经三朔。始获少愈。而根委殊深。常有复肆之忧。以此不敢极意看书。恐天意欲遂阻其进也。兄之此患。近复如何。远外传闻不一。常切仰念。虽未便复常。若不至添剧则幸矣。延平问答。旧亦知其可爱。但不曾著心看玩。且其文义语句。颇有难通处。每欲质问于师友间而未果矣。要其大致宗旨。诚如来谕所云。但比之朱先生说话。犹不似他平铺放著。明白确实。使人人易晓易见。当时若非朱先生。恐未便承当受用。只此恐是不及洛闽处。不但其广大闳博。有所不逮而已。至于洒落一义。亦须子细理会。盖此两字。本黄太史赞濂溪先生语。而李先生特然为学者拈出。若不善观。则却恐有错认之弊。观朱先生与胡季随问答。可见矣。况此个地位。又甚悬绝。非学者所可骤到。不知吾兄于此看得如何。所谓依俙可向望者。亦须有端的用工夫处。方可望实至其域。不然则恐只是想像光景而反有助长之患矣。如何如何。大抵此老子平生活计。专在于默坐澄心。体认天理。终日危坐。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前气象等数语。而愚最爱其告朱先生语。如云思索窒碍。及日用动静间有咈戾处。便于此致思。求其所以然者。又云须推求其所以愧悔不去。为何而来。即于此就本源处。推究涵养之须渐明。此等固滞私意。当渐化。又其自云在建安。终不安。正好就此下工夫。看病痛在甚处以验之。问答中此等意思甚多。盖专就日用上。推究病痛本源。便就此涵养融释。使无窒碍处。此是他紧要工夫。学者须从此学之。庶有端的下手处。而所谓洒落境界。亦可以渐而至矣。鄙见如此。未知如何。见谕本末轻重云云。诚为至论。鄙意正亦如是。谨当佩服深省矣。但接引一事。不比著述。恐难全废。但不可太广。又不可先有立门户自主张之心。且当随分接应。随见告语。要使彼己之间。专以实心相与。实事相勉。而切戒浮泛虚伪之弊。则相长之益。未必不胜于块然自守耳。但有志可与语者。绝不易得。此间亦有一二后生来问字者。而大抵皆蒙学。徒使人枉费气力。妨夺工夫。而亦不能一切麾遣。且或意其间有一个半个可以渐次诱进。而恐亦难准拟也。似闻贤季方在京。且意定而处。时有往来。作此托其传去。所怀山积。临纸却写不尽。惟在默会。自外对时加爱。以副远诚。

答李同甫甲寅[编辑]

早奉辱教。仰荷无已。昨书缕缕示意。谨已承悉。知爱我深矣。宁不感服。人事欠周详之喩。尤是顶门一鍼。此病不惟于应接事物为然。只如事亲从兄处。亦随处为病。不能得力。虽尝自知。而亦不知所以自治。今承此示。当益加猛省矣。第未知何如可以痛去其根耶。幸愿更教。如贤者资禀。本自寡过。岂有大段病痛而亦岂昏愚者所能知也。但愿凡事以减损敛蓄为主耳。适扰甚。不能一一。当俟从容耳。

答李同甫[编辑]

辱书。具悉多少。良以慰豁。况承所苦。渐就佳境。尤可喜也。此积惫未苏。近又苦暑湿。一味昏惰过日。自数日始复寻绎册子。而亦未能严立课程。日不过读数遍而止矣。偶阅他书。逦迤到期三百法。既未得究竟。又不能放下。方此愤悱闷塞。此等事。固不可不知。而欲知之。又如此。反有妨于实工。诚不如姑置之为愈耳。不具。

答李同甫[编辑]

示谕缕缕。良荷至意。盖此事。实非初学所易究。亦非急先务。故自前读书经时。亦不敢为理会计者。良以此也。近来偶阅他书。遂及于此。既已发端。亦不能放下。辗转思索。极令人闷塞。且觉心神耗损。遂欲姑置不理。而终不免横在肚里。数日几于荒淫矣。毕竟虽未能分明晓解。而亦粗识其大数。自今欲弃去勿问耳。

答李同甫戊午[编辑]

春气清穆。即惟侍学佳胜。积日不相闻。怀仰殊深也。前来长书一纸还纳。幸领视。气质二字。了翁所谓天气地质者。语虽约而分说甚明。朱夫子又尝以是举似学者。则固不容异议也。窃尝因此思之。天地。本一气也。而其轻清者为天。重浊者为地。此阴阳之分也。而人则天地阴阳之会。故一身之气。其运动发用者为气。而其凝定者为质。气则本天而属阳。质则本地而属阴。其理固明矣。然又须知阴阳二者。不能相无。气固未尝无阴。而质亦未尝无阳。非各自截然为阴阳也。但质亦有二义。有形质。有资质。形质固易见。而资质则难言矣。今所论者。乃资质也。而来书。以耳目口鼻论之。此似未尽然。所谓资质者。亦当就形质上看得出。恐不可外形质而别求资质也。知行分属气质。不特北溪诸说为然。即朱子所答或人之问。已有此意。而夫子不以为非矣。然此事须是自己体验。方见端的。不然。虽说得十分相似。恐亦不济事也。千万不具。

答李同甫[编辑]

长至日所惠书。数昨。始获承见。诲谕勤挚。极令人省发。不恨其后时也。前书昭旷之云。诚所谓太早计者。然此亦因近来观书玩理。辄多疑滞。或作此。想一时间不能排去耳。若揣摩想度。切切以为病。则自觉不至是也。然来谕。正中躁妄者之病。敢不服膺。以承嘉惠。抑念区区之愚。于此道。盖亦不可谓无意者矣。然其歆艶慕望之意。常浮于真诚恳笃之志。以故圣贤之书。不可谓不读。理义之目。不可谓全昧。而习其文而不味其旨。乐观其外而不深究其蕴。间以反之身心。茫乎其未有得。盖尝病其然也。而欲精思实践。冀以得之于己。则窒碍扞格。动与心违。而旧习又从而夺之。于是悔心未终而懈意又生矣。盖自童年。知慕此学。至今年且三十。其远者固无足论。即此数年以来。闲居静处。外鲜他歧之诱。内绝进取之念。若可以专意斯事。而岁月侵寻。汔无进益之效者。悉坐前所云也。或者乃以其诵读之不废。而意其有实功。虽如左右者。亦然。以此怵然增愧赧。或时中夜以思。冰炭交集。历数从前罪过。殆不胜其忏悔矣。今左右乃复有云云。而若将求助于我者。噫。左右曾见其亩之不易而暇芸人之田者耶。抑左右之年来不能精进。职由于家务之为累。岂如我之无说可诿。而盛年易迈。妙质可惜。固尝为左右愍然矣。今承深悔前非而欲反之。看文字。亦颇有好意思。此真好消息。切冀勉力不怠。终始日新。使如我者。亦得相观以善。千万千万。仍念坚忍刻厉四字。正是吾侪所少为学。虽忌用心太过。亦少此四字不得也。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子曰。诗之好仁如此。向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孶孶。死而后已。每读诗至此。未尝不三复感奋。辄为左右一诵之。万万。纸窄笔冻。不能尽所欲言。惟在照察。

答李同甫己未[编辑]

近闻日下声息。一倍危恶。而亦不得闻其详。不知事果如何。日夕危厉。惟仰视苍苍而已。海上书。得之虽晩。此际得此。真若天外消息。把读百回。感惋无穷。不知此后能复有此往复也。近来见读何书。日用工夫。亦何如。此间。前月看二程书。中间以病废辍。尚未卒业。而此书。不比朱子文。字间有极艰诘难读处。然其语意明白者。则又更精切恳至。极有警发。但此间本。甚多讹谬。殆不堪看。间不免以意属读。以此或费思索。然此却又有益也。大抵文字之功。虽不敢废。而只是存养身心。应接事物处工夫。全不到此。最可惧者。窃观从古圣贤。只是理会此个身心。孔门问答千言万语。不过曰言忠信。行笃敬。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非礼勿视听言动。而学者一闻此语。便终身事此一语。要其大根大本。卓然立定。又能真实用功如此。故随其才质高下。各有所成就。而非后世之所能及矣。吾辈虽名为学。终未能于身心根本处。实下工夫。故虽有零碎知见。亦旋收旋失。收拾不上如此。日往岁去。渐次老大。则聪明日减。意气阑珊。而将并与其一二所得而亡之矣。如此则与彼不学者。其相去几何。而亦何以酬平生之志。副师友之望哉。吾辈既不能相聚讲劘。只有书疏往复。可以寓其告戒。而此亦未能。是又可慨然也。

答李同甫辛酉[编辑]

求仁语。自夫子称夷齐以前。未记其有之。今以此语观之。似当属行。然在学者用功。则固须兼知行言。来教所谓惟当观所指之如何者。似得之。然终是行处分数多耳。

答李同甫癸亥[编辑]

昨蒙枉款。荷慰难忘。早奉手札。重为之披写。昨留册子。灯下眼痛。仅仅一阅。所论。大槩得之。而曲折细微处。似不无一二可商者。然亦昏愦不易提出。兼此忙还。未暇一一。可叹。其中鸟兽真知一款。昨看时。亦似有疑。正所欲商者。今承来示。亦知不能自信也。虎狼蜂蚁之于仁义。固不能真知此理之当然而能为此。然饥则必食。渴则必飮。岂亦不可谓真知其当然耶。抑此亦自然而然。而不必以知之真耶。此处。猝乍间未易看得。容俟更思。馀不具。

答李同甫乙丑[编辑]

操存之功。本无本领。何论废与不废。但此来所处。亦不甚纷华波荡。且常持程夫子禽兽不若之戒。幸免大段陷坠。而此特延平先生所谓苟免悔尤者耳。反而自省。诚未能脱然无粘滞之累。是为可愧耳。

答李同甫[编辑]

远闻出宰。喜遂捧檄之愿。而身在数千里外。无计送别。只自瞻望怅然。及到城里。此怀尤切矣。便中得拜手书。具审衙中侍眷俱安。慰释难胜。生三昨。始入城。劳惫固不须言。而却幸半年间无甚疾痛。日前病根。亦似减歇。此诚怪事也。在彼初颇闲静。可以读书。中间往返六镇。且作七宝行。鞍马之劳。动费多日。又被士子辈相守问文字。殊无馀暇寻理己业。只看得启蒙一次。读得易经乾卦。所得甚草草。无以应朋友之问。可愧可愧。彼中凡百。固已略闻矣。作吏。大抵苦多而乐少。况地大物众。吏民顽悍。则其苦尤可知。但朝夕之养。得以无忧。此岂非平日所幸愿耶。指教之云。真是借听于聋也。虽两年廉访。所闻睹者。特其成绩之善否。民誉之有无而已。所以考其善否毁誉者。则实未得其肯綮矣。如是而能识为吏之道耶。然牒诉之来。到门即纳。无令少滞。至于争讼之事。尤以担阁为戒。直据己见。划即决折。则虽或有千虑之一失。民之病之。尚愈于耽延时月者。而亦可以免蹊径嘱托之苦矣。然所谓己见者。亦非不顾事理。不问人言而直任胸臆之所裁也。所谓即决者。亦非不详文券。不核本末而只求粗率了当也。但以公心诚意。致勤而不懈。则庶乎其可耳。愚见如此。未知如何。在北路。见民间诉讼。往往有至亲争财。或相告讦而不知耻者。虽号为士夫者。亦多如此。风俗之坏。诚可痛心。未知彼间不至如此否。如此之类。无论彼此事理之曲直。须先以至诚诲责。使之退改。而其有狠顽不知止者。痛加惩治而不为听理。然后偸俗或可少变。而争讼亦可渐息也。高明于此。必不待鄙言。而既有所见。不敢不尽也。

答李同甫丁卯[编辑]

尤翁疏。骤见者必多惊骇。而吾辈则十数年稔闻此说。不见其有异。但区区之见。从前于此事。不能信得及。盖鲁丈之论镌。只以为过越妄率。诚不免待之太恕。论之太轻。而虽谓之卫道不严。亦可也。至于信惑其背朱之说而便成别人。则似恐不至如此。此等处。古人固有推极其弊病而言之似过者。然或实过于其分而不尽得其情。则亦恐非大中至正之矩。今日所虑者。特在于此耳。至于纷纷者。或疑函丈此言猝办于今日而为胁持尼门之计。则此乃不知原本妄意揣度者之论耳。置之不足道也。

答李同甫[编辑]

前后连纸示谕。一一承悉。今日事。不但为一时世道之变。虽以前史言之。偏党抵排之祸。亦何所不有。而至于四五十年举世所尊仰为儒林大宗师者。而一朝弃之。如圣教所谓脱屣者。诚千古所未有之事。岂天地之生久矣。气化移易。相推相荡。固无所不有。而举世之人靡然同归者。却是自然公共底道理耶。所可痛者。吾辈之生。不先不后。适当此际。而如我所遭。又他人所未有。这般情境。非言语可尽喩也。奈何奈何。尼门疏。若以攻尤翁为主。则其所极意极论。首尾操切。虽谓之无馀力。可矣。而独其为师门伸辨。缕缕数千言。终无一二明白紧著处。如江都事。本不当深辨。而所辨者。皆不成说。孔子微服事。固为僭猥之大者。而其援引曾祖及桐溪事。亦殊骇然。且观其用意微处。则实讥尤翁之不能死于围城。此乃赵光甫刱论之緖馀也。此等说话。不但于自家伸辨不衬著。其为害义理侮圣贤。亦非细故。诚可叹也。至于䥴事一款。则鲁丈前后惓惓之实。略见于美叔疏。据此亦可知其信惑之甚而。己酉长书。实有使人听莹处。盖其主意。固以打破朋党。调剂和合为重。则虽尝以镌为失身。亦无不可收用之道。但失身有小大。收用有轻重。若所失者小而用之者轻。则固不害为陶甄荡平之政。今既以为失身之大者而又劝其先用。则诚似可疑。然彼门之论。则必以为责其大失身者。朋友戒切之严也。而所谓大失者。初非谓难濯之累。劝其先收用者。朝家用才之道也。而所谓先用者。亦非必谓大加擢用。此二者两无所妨云。而却不知镌之为物。必欲为大用而不欲为小用。必欲自用而不欲见用于人。岂非不明之甚而不思之大者乎。大槩此丈前后论议。率多如此。就其间曲为解释。亦不无可通之义理。而终未直截明白。此所以致尤翁之疑者也。

答李同甫[编辑]

别纸。一一领悉。适此病忧恼挠。未能极意相反复。是可恨也。大抵自有近日事。觉得于美村平日尊慕之意。十减三四。盖前此徒闻其门生弟子诵义之言。家庭乡党行谊之美。而至于事业之施于当世。论议之见于文字。则未有考焉。故只一味尊仰。无复有他意矣。及至今日。两家对辨文籍悉出。然后乃始得闻前日之所未闻。而见其终始本末可疑者殊多。而尤翁前后论斥。果不无所以。此实非激于一时论议之交争而故作此意见也。因此益知彼家子弟门人所以尊其父师者。适所以为其病而无益于揄扬也。此丈之峻于东西之论而缓于己庚礼论者。其意诚未可知。而窃意其眷镌之私。特甚于人。故保合之意。于此独切。宜不比东西之论也。然其所谓严于东西者。未知何事。而至于从祀议定而党论可息云者。则又有不可知者。槩观此等论议。实未免迂阔。使其出而做事。果可以有为乎。以此而求多于尤春诸贤。吾未之信也。

答李同甫戊辰[编辑]

左右长书得失。人之所见不同。固难一槩论。而以吾一家言之。如季达则以为明白精详。有益于尤门他日事。而仲父则以为多事而无益。如伯父之意。亦似如此。然以为多事而无益者。犹是忧虑之言。非以其言议道理为不是也。至于时辈之汹汹哓哓。深议而峻攻者。全是不相谅不相爱之故。此又不足道也。最是师友亲旧情意相通。如玄丈君辅德涵诸人而意思如此。则在左右固宜不安。而玄丈书意又如此。则尤当踧踖矣。曾闻此丈见左右论鲁丈书。以为所论。大抵皆是。今于此书。以为不快者。何也。岂谓意见虽如此。尤翁之攻彼方峻。则不当复以此等议论助成也耶。涵令所谓处世道理者。未知其意如何。而若或出于利害之论。则非所知也。此令相见。甚匆匆于左右事。不及深论。而其意果似以为未善。今记其一转语。有曰吾虽未见其书。然闻其彼此书。意不在于论难质问。而要不过一意相和云。且谓尤翁于尼山。论议之峻。更无馀地。又何有叩发之端而乃为此书也。此其意。似与玄丈一般矣。盖左右之书。本非出于论难质问之意。专为门生伸辨之疏。犹未尽说得尤翁意思及彼此相争前后深浅之故。虽所谓左袒尤门者。或有听莹而疑惑者。故欲因此书。致助于伸辨之道也。今玄丈及涵令。不察此意。槩以师友规谏之事望贤者。而又以论难质问之例观此书。则其论之如此。亦不足怪也。然吾辈皆坐在里许。或有不自觉知者。长书语意。今固不能详记。而无乃所论于彼。太苛切克核。惟恐其不伤。而于此则又委曲傅会。必欲归之至当底义耶。若有豪分如此意思。则于公平正大道理。亦颇有害。虽其是非大体得之。而不可谓尽善矣。盖虽主于发明师门心事。而道理所在。不可少著偏倚。且此与对他人辨明有异。尤宜有斟酌消息之道矣。以此而言。则玄丈涵令之论。或有可以自省者耶。然此事不专为左右言也。吾辈今日。大抵以尤翁为宗师。而时论所激。急于扶护。易致得如此道理。是非。天下万世之公。非一人一时之事。求之吾心。或有未十分安。而扶抑之偏。若有不免硬说将去。心口不相应处。则岂不为自欺欺人之归也。然举世方攻尤翁。其始皆以人非尧舜。何得尽善为口实。而毕竟至此。吾辈若又以此个意思。处于其间。或不免助成其弊。则大不可。但当默察深省。而勿使人觉知可也。规谏一款。推此义言之亦同。盖虽依归宗师。苟有所未喩。固不可不尽其说。但在今日。亦有难于为说者。此则来示固然。然遂谓为世所弃。而不当复有规谏之事。则恐亦太过。尤翁之于尼事。所处诚有未善。所论诚有失当者。则至诚规谏。在何时不可。若如此说。则恐不免于时论所激。扶护太偏者矣。左右长书。虽主于伸辨。亦以尤翁所处所论。未见有失。故其言大抵如彼。若心中有大段未喩者。则亦安得一例唯诺赞叹耶。致道则于此事。意见与初无异。不待更问也。

答李同甫己巳[编辑]

涵令书。依领。书中勉戒甚殷。此意良厚。士直云云。恨不得详闻。然其意亦可想。虽无朋友相勉。祸变哀苦。无复他念。区区感厉之意。岂不有加于前。而惟是精力摧残。自强不得。虽寻绎书册。不无一二见得前日所未见者。而终觉工夫间断不能接续。恐卒于无所发明而孤负师友之望耳。然于收敛存省处。或不无尺寸之进。若保此不懈。庶不至为七颠八倒不识痛痒之人。切望因书时有以提警耳。

答李同甫[编辑]

论语。果自前月读之。然精力昏短。不能大作工夫。且依朱子读书法。日看数段。反复涵泳。虽于文义未便有新得。然觉得圣人言语。一句一字。皆切身已。不至如前之孟浪无意味。此或是自家意思稍胜之效。非所见进益而然也。前书所云。盖亦以此而言。非有大段义理可以相告语者。然或有疑晦未通者。则早晩因书求教。诚所愿耳。士直所谓大段可望者。不知何所见而然。然其责勉之意。则诚厚。虽不敢遽当。亦何敢忘也。

答李同甫[编辑]

成卿奄忽。殊可伤悼。渠亦于平日说及左右。颇有愿见之意。恨竟不偶也。此公学问论议。实不草草。虽太尚事功。不免闹热之病。然其思索穷格工夫。要非今世学者所可及。至于风流弘长。爱好人伦。尤不易得。游从数年。开益良多。今遽至此。尤为可惜耳。

答李同甫壬申[编辑]

金闵往复书。当初虽一再看过。亦不能以图说一一对勘。而今已久远。不复记其曲折之详矣。然其大体。亦略可言。最初一段所论士直统体之云。固未的当。而彦晖之说。亦未见其为允。至其以土兼五行为气则然而质不能然者。殊滞泥不通。又妙合二字。明指理与气合。而今必以为五气之合者。亦不是。又其论继善成性。地位。亦有迁就。其说之病。大抵似于朱子图解。不能深考笃信。而好自立说。此恐非小病。至于士直所论理亦有不通一段。推极言之。虽似有些意思。而说得太牢固。亦恐未安。此外小小枝叶之论。似互有得失。而今亦未能具论也。又观其论说大体。士直。虽多依仿先儒成说。无甚自得。而疏畅条达。亦自不易。但少沈浸𬪩郁之味。彦晖。务以高简自持。不为支蔓。其精深峻洁。固有可喜。而似不免局促滞陋之病。此又两家问学气象可见者然也。但觉彦晖之脱略传注。不肯下心。好立己见。不尽人意。此意思。殊于道理有碍。未知明者见之。以为如何。因来谕及。为幸。

答李同甫癸酉[编辑]

李妻行。奉领辱帖。披复欣释。殊不自已。湖亭之胜。想来辄觉神往。况日有临汎之乐。此何异活画中仙人耶。但闻稍费经营于开荒。却恐损闲趣耳。此中粗得无他。而李内才至。徐妻又去。忻怅真难为双也。昨入白云。尽日而归。颇得舒畅幽郁。徐郞同游。必能道其详也。所须窝记。固愿效其愚。而名义甚大。极不易发挥。德涵犹且退托。此何敢进而当之耶。至于小咏。虽不比此。但不欲为此等韵语。如谷云诸咏。则盖有不敢不承命者。今难准彼为例也。想有以蒙察。馀纸窄且忙。姑不一一。

答李同甫乙亥[编辑]

家居疏冷。尤于将摄不便。近亦连在院中。虽病未能看书。而讲说犹未全废。来者虽未便脱出科臼。而内外宾主之辨。则亦未尝不使知之。至于日间肄业。则不曾傍及于程文一路。盖此不惟道理当然。亦可免酬应之烦故耳。来示切至。当益加勉。乐甫必能详道此间事矣。

答李同甫丙子[编辑]

祥书见之。示意亦具悉。李疏尚未得见。而鄙意本谓章甫进言。虽或出于凭借倾轧。而要不当加以刑讯耳。非谓徐台之罪如疏中云云也。然众口之噂沓。则盖亦无所不至。非独一显命也。此岂无端做作。专欲售其倾陷之术者耶。设令如此。只当严辞斥退。使其说不得售可矣。必加以刑讯者。又何谓耶。祥书。有明核处之之语。吾未知核处者将欲如何。陈东,欧阳澈之死也。时议必有所借口。而自今观之。果如何耶。吾之此言。亦非谓显命。果如陈,欧也。然朝家之所以处之。则其弊将令异日有杀陈,欧之事矣。此安可不深虑耶。祥之意见。固不足道。而来谕所谓头颅处。断其轻重然后。其下是非。可以剖判者。恐亦与鄙意不同也。如何如何。此友固知其意见之差。而然其所差不止于毫厘。则其缪又岂特千里而已耶。且心虽无邪。而所论不正。则其害于世道国事。又何可胜言。然渠以相绝为言。则又非知我意者。但每事不相合如此。虽欲如琴瑟之和。亦自不可得矣。此可为慨然也。

与李同甫[编辑]

一雪助兴。不减山阴。倍令人怀仰。此时静况。当益超然。顾何由披奉于纸窗𬬻火间耶。此间得子益数夜来宿。诸生会者。亦八九人。甚不落莫。三令不日亦当来过。独不得致吾人一来。此为悢悢耳。家人得酒奉寄。举杯当更见思。馀不宣。

答李同甫丁丑[编辑]

先集七闰一章之说。已略述鄙见。为一小文字。方拟付呈求教。今得来示。已先得之。其中如午前之当为申初。亦正符鄙说。甚幸浅见之不悖也。但所谓零分尽后冬至即入。此便新分者。恐亦少误。盖所谓馀分者。即中气之赢于朔日者。即其尽处。便为中气。不容于尽后方入冬至也。细究之。当自了然。玉斋两说之异。一以成数言。一以实数言。此则似无可疑矣。气盈。亦月之所不及。此亦不难晓。今便适忙甚。不暇一一。

答李同甫[编辑]

彦晖往复。欲一奉质而未及矣。承已见之。且谓所论。无甚差谬。甚幸。再昨。又得其第五书。只是旧套。而辞语益窘束牵强。不免又出千馀言。直从其病败肯綮处。痛与破除。不知渠又何以转身也。赵公所云。未知何指。而顷见道以。略传彼说云。若以知觉专为心之用。则智之用。是何物。今此云云。岂亦指此耶。此说未知如何。幸思量见示。心之鉴一语。诚亦未知其的确。来说似稍稳。而知之理。又觉泛然无味。如何如何。鉴字。或作明作通。又未知如何。通书。以通言智矣。

玉溪卢氏说。此亦昨适见之。疑其未是。情固性之发见者。然既乘于气。则便涉形器。安得谓之形而上也。

答李同甫庚辰[编辑]

岁新矣。远惟侍奉为政。凡百增胜。瞻往一倍悬悬。岁前两道书。皆得承领。多少示谕。极令人开慰。官事虽多愁痛。石潭一行。足以偿当而有馀。况闻已聚集有志士子。将与共读先生遗书。此又岂小事耶。可贺可贺。愚意更欲以朱夫子白鹿洞规及陆子静论语。喩于义讲章。特为诸生诵之。尤为切要。如何如何。子静讲义。未知彼间有录本否。如无之。当于后便抄上。观近日科狱。此一义。尤须大段发挥也。两李。固皆大家。而朴尤惨然。岂谓玄丈家乃有此事耶。朱,均固无损于尧舜。而闻一边侮辱之言。无所不至云。诚可痛恨也。服人过岁于沁州。数昨始归。家眷聚粗安。而徒有文举如流之感。无复伯玉知非之效。奈何奈何。所须乡飮仪节。此有院中已行者。当令少辈钞上。而射仪则此未曾行。似难仓卒讲定矣。馀万冗甚不具。

答李同甫[编辑]

一味驰想。玆于禠中。承拜手字累牍。披慰不容言。第审慈闱体候不甚安康。官况又多难了。深令人奉念。近来州县。固无处不弊。而不谓此邑一至于是。当初吾辈相劝。真可谓不善为谋。尤可叹也。然念去就之际。亦不宜太轻。虽私计有不便者。朝家差遣。正欲苏残振弊。初既不能审量而往赴。曾未半年。辄欲弃归。恐于道理未安。不但傍观之讥笑而已。幸更深思熟计而处之。无遽草草如何。石潭。闻更往来。教学且有緖。深以为慰。此事亦不能久长。则为可惜矣。乡飮仪节。不知去处。方令学子辈检寻。俟钞出附便为计。此归自江都。连以齿痛。无聊度日。近旬日稍歇。而病惫居多。不能著实读书。只将楞严。闲看数过。于其旨意所在。颇得勘破。仍有以见其诐淫邪遁之实。然以伊川不看庄列之意。则未知如何耳。匆匆作报。不能一一。

答李同甫壬午[编辑]

辞疏批旨。既非常。又闻昨日筵中。两赵有所陈白。虽未详其措语。与自上所答如何。而辗转至此。闷蹙罔措。欲于数日内。更以病辞。仍请其罪而隐之于心。诚觉怵惕不安矣。然亦奈何。子三从前有撺掇之意。今此敦宁之除。想亦相议为之。而设令因此迫令。一出此身。岂遂立朝从仕者哉。无补于国事。而徒令此身狼狈。因以获罪。亦未可知。果何益哉。盖从前不仕。非有他意。只以祸衅馀生。念绝荣宦。唯有终身自废。为得其义分而已。岂容以恩数之加。威命之严。而遂变其十年所守哉。如子三。尚亦未知此意。他人又何足道哉。观此头势。恐终得罪而后已。奈何奈何。

答李同甫[编辑]

职名又改。悚惕虽深。此则当以史局亲嫌。不劳即褫。是却可幸尔。吏判问答。得略闻为慰。一谢云云。鄙意恐哀与彼言。皆未尽事理之实。若道理合须一谢。则出而复入。亦岂甚难。只是目前未见有可出之义耳。盖今番事。虽极非常。若以大体言之。甲戌初。岂不尤重。而当时不曾一谢。岂有为一时恩数而遽出者耶。

答李同甫[编辑]

班祔位神主。似不当傍题。人家所行。大抵皆然。祝文则时祭固无之。而忌祭恐不可阙。未知知礼家如何行之也。礼学。素所昧昧。而乡里后生时有来问者。殊觉难对。不但愧恐。亦虑因一时臆对。致误人家重事。每欲一番考究礼经以下文字。粗识其源流常变。而精力不逮。汔未之果。恐卒于卤莽无闻也。可叹可叹。

答李同甫癸未[编辑]

子益长书来后始得见。其中虽有一二可商量者。而大体自正。当一场纷纷。亦何暇恤。但未必因此遂廓然。真韩子所谓空言何补者也。

答李同甫[编辑]

别纸所示。具悉。近来间一独卧。静思世间死生祸福。皆有天数。非人之所能为。假饶今日百种安排计较。都是枉用心力。于定分。无毫发增损。况于仰人鼻息以为舒惨。岂不可耻。看得如此。颇觉身心安泰无事。亦愿哀以此定心。自今一切放下。不复措诸意间也。

答李同甫[编辑]

忌祭时。只出当位。据即今事势。似当如此。盖考妣并祭。本非古礼。况今未合椟。则只与未入庙一般处之。恐礼意然也。

答李同甫甲申[编辑]

向来看救弟病。既出于情理事势之不容己。则又何谓未深思耶。庾衮所处。岂此之比。而朱子载之于小学书。此岂不足为训耶。虽是己事。亦系处义之大端。故因来谕之及。略奉报尔。

答李同甫乙酉[编辑]

早被手字。良慰。昨日馀怀送来三纸。俟从容奉览。或有所见。则当略报去。而论愈精微。言愈易差。且欲服膺昨日之戒。恐或不免虚还也。精微之义。发之太早。栗翁亦以戒于安习之。此语本非有自高之嫌。而无乃其他言语。尚有不能谦谨者。致得高明疑之如此耶。自处太高。自信太过。虽于区区未甚著题。然方寸中。或有些主张之意。则其发之言语文字者。自不觉其犯此罪过。见疑虽过。诚亦药石之训。自此欲益加勉戒尔。馀不具。

与李同甫[编辑]

子益文字。才始寻得送上。览后还之如何。似此精微义理。说得太郞当。无乃益滋人惑耶。如愚本不敢说到此处。而被渠推演至此。亦未知其果如何尔。

答李同甫[编辑]

文字。何忍终孤。只速成难必。故前书云然矣。谨当不忘于心。而至于明月等文字。不比此紧重。且区区本欲自今后不作闲漫记序之文。此盖有多少意思。不但为省事调病计也。况今精力无以办此。幸早求于寒水如何。

与李同甫丙戌[编辑]

近颇暄暖。伏惟调况益安协。胁痛眩证。渐就轻减。而神气却更困劣。须费多日调养。可得如前矣。本根不壮。实易败难复。如此。殊可闷也。前示知觉义。当时率意草答。不觉猥多。难于净写。投在书簏中。不复料检矣。今始令学子辈。写出看得。其间多有可刊削者。病不能办此。辄以呈纳。幸以数语批示如何。精微之理。说得太郞当。殊觉僭率。而实亦无固守前见之意。当蒙察也。朴生弼周。亦与金直卿论此义。顷以书稿寄示。大抵只是主张鄙说。而不无发人意思处。虽间有未莹。亦自可观。故附往。览后即还如何。子益闻往德寺有日。彼中相去几何。今冬本欲一栖山房。作旬望计。与舜瑞相约久矣。而尚未成。今欲往留数日。因与左右期会。而病故适如此。甚郁郁也。馀眩作不一一。

第一条[编辑]

知觉之兼体用通寂感。不必求之古书。只就吾心。深体默玩。则可见矣。且以古书言之。不独知觉不昧一语。如与吕子约论未发书。以心之有知与心之有思。分别言之。不翅明白。可见此心未发。固自有知觉矣。即如潘书所云心之知觉。具此理而行此情。亦自兼体用说。盖能具此理者。知觉之体也。能行此情者。知觉之用也。其义尤分明矣。

鄙说。非知觉则无以为情。而情外无别讨知觉处。此正是离合说。来谕于此。既以为诚然。而却有疑于会动是知觉之说。恐所谓诚然者。实未见其然耳。今只请详味非知觉则无以为情一句。自见其宾主对待。不容混合为一。所谓情外无别讨知觉处。亦曰知觉之用。只于情上见之。此外更无别涂见得知觉作用处云耳。非便以情为知觉也。若于此二句。分明看破。则自无疑于会动是知觉之说。盖人只为有一个觉。故事至物来。自会感动。若其如木石之无知觉。则虽事物来触。而顽然不动。不动则又安有所谓情哉。然则动固是情也。而其所以能动者。非知觉而何哉。此恐无可疑者。

动底是情。虽若异于朱子动底是性之说。其实亦不相妨。朱子之言。就动上分心与性。故曰动处是心。动底是性。此则就动上分知觉与情。故曰会动是知觉动底是情。此等要须就实处体认。而嘿会其大意。见其名言虽同。而不害其所指之殊。所指虽殊。而又不害其理之同。然后方为活络。正不当滞泥于文句之间也。如何如何。

第二条[编辑]

心性虽有理气之分。然古人说心。固有合理气而言者。亦有兼性情而言者。若从其合理气者。则言心而性亦举矣。若从其兼性情者。则言心而性情俱举矣。不然而但曰心而已。则又何以别于性情。而人将疑性情之外更有何物为心矣。窃想谦之之所听莹。正在于此。故先生分别言之如此。以明心之所以为心者。惟此知觉而已。此愚前说之意也。而自谓于先生立言之意。庶几近之矣。今云心与性自有理气之分。虽只曰心有何混于性之虑哉。恐看得不免少疏也。且具是非之理。与所以是非之理。其分固易见。而若觉其为是非。与知是非而是非之者。则殆不见其为异也。而先生析而言之如此。此见心之妙用。发见于情者。其为伎俩功能不过此一个觉耳。而即是非一事而其为觉为情分别。只在毫厘间者如此。今若以觉其为是非。与知是非而是非之者。只作一般意思看。则恶在先生铢粒分剖之意哉。窃详盛意。盖以心只是合性情之名。除却性情。更别无心。故不欲以知觉与性情分而言之。而又以知觉专为动后事。故谓知觉即情。情即知觉。而不容有所分析也。此其从来所见者然。而独于潘书所谓具此理而行此情者。不能无碍。则又谓此知觉字。只泛言心之大体。未必为紧要也。若协之见。则以为虽曰泛言。而亦既以此言心矣。且既曰具此理而行此情矣。固不容以为赘疣无当之说。况觉其为是非一句。分明说出知觉之用。尚安得为泛论而不紧要者哉。夫既有所以是非之理。又有知是非而是非之情。则智之体用。具矣。此外宜更无物。而又有所谓具是非之理而觉其为是非者。何也。此必有说。是岂可不深思默究以得之。而顾但曰泛言而未必紧要可乎。来谕所谓只曰知觉。则恐不当辄以能知能觉释之。此亦未然。中庸或问所云至静之时。有能知觉者而未有所知觉。此虽有能所之分。而其为知觉则一而已矣。盖人心虽有知觉。而其用则因事而见。如知寒暖觉饥饱。寒暖饥饱者。所也。知觉者。能也。非所则能无所著。故知觉之用。必因此等而见。若未有寒暖饥饱之前。则虽有知觉。而亦无自以发用矣。非并与知觉之能而无之也。或问所谓能知觉所知觉。其分盖如此而已。何尝谓能知觉者非知觉。而必待有所知觉。然后乃可谓知觉也哉。来谕第一条。亦以朱子与南轩书中知觉不昧。谓指能知能觉而言。则是固以能知能觉。名知觉矣。今却云知觉不当以能知能觉释之。无乃自相矛盾之甚乎。区区于此。窃所未喩。

第四条[编辑]

更详德久问意。盖见孟子生之谓性章注。以知觉运动。与仁义礼智。截然作二物说。故遂疑此知觉者。既与性为二物。则果何自以发端云尔。是以先生之答如此。详味只是二字。盖曰气之虚灵。自会知觉。初不干仁义礼智事也。前日鄙说。固未尽此等曲折。而来谕所云德久果问其理之所自。则先生何不曰自何理而发端。必谓气之虚灵耶。详此语意。盖谓德久若问知觉之理。则先生必以原于某性为答也。此恐未深察于当日问答之意也。盖德久之问。本疑性之外更有何物能为知觉。而先生若复以原于某性为答。则却非当初分别性与知觉之意。何足以解德久之疑耶。来谕。又问知觉之理。是仁耶义耶礼耶智耶。抑非仁义礼智而别有所原之理也。此问。诚似吃紧。而前年朴生光一。己尝有此问矣。然据先生说。既曰知觉是气之虚灵处。而来谕亦曰因其虚灵。有此知觉。今欲知知觉之所原。须先寻气之虚灵原于何理而后可也。愚请还问左右。此虚灵之气。原于仁耶义耶礼耶智耶。若于此道破。则知觉之所原。愚亦可得以言矣。

第五条[编辑]

道以说。似亦略有意思。然其所云冲漠无兆眹者。只是智之本体。若其发用。则岂可如此说哉。高明之疑之也诚是。然遂以灵明伎俩。为智之用。则恐亦非其本色。区区从来所疑。正在于此耳。

第六条[编辑]

潘书与诸说。诚难定其孰为先后。然其义终难会通为一。故或疑有初晩之异。是亦不得已焉耳。盖以知觉为智之用。则不当曰具此理而行此情。若其具此理而行此情。则宜不得专为智之用。而先生之言如此。此愚之所未达也。虽蒙高明反复教告以二说不相妨之意。而拘滞之见。终未能豁然。盖详来谕之意。以潘书知觉是泛论心之大体。能知能觉者而已。非指动后之知觉。则谓之具此理而行此情者。固无不可。此乃前后所论之主意也。愚未知所谓能知能觉者。与动后之知觉。是二物乎。抑一物而有体用之分乎。若曰二物则是有两知觉也。非愚之所敢知。若曰一物而有体用之分。则动后之知觉。固能知能觉者之所为也。今以动后之知觉。为智之用。则将以能知能觉者。为智之体乎。且智。即性也理也。而今曰智之体。能具此理。则是以理具理也。庸非所谓头上安头者乎。岂理也一句。诚失之太快。然鄙意未尝以朱子说为无理也。朱子说。虽不无彼此异同。然其以知觉为智之用也。不见有具此理行此情之语。及其言具此理行此情也。则又不以知觉专为智之用矣。今高明一口。并说两义。方以为智之用。而又以为具此理而行此情。此于理。疑若未通。故愚敢妄有所云。其言虽甚僭率。而其指固有所在矣。高明不以自当。而乃欲使朱子替受无理之谤。得无未安者乎。呵呵。

右诸条所论。只据旧来意见。略申前书之说。非敢自以为是而有墨守之意也。况高明所录示语类中最上数条。一如仁说及胡吴游诸书之意。而其不出于初年者。又明甚。区区于此。岂容复厝其舌耶。然其所论知觉体段。要亦本之朱子。而推及于其所未言者为多。虽未必中理。而或可为高明玩索之一助。幸毋遽一笔句断。而更加思量如何。盖愚于昔岁居忧永峡也。偶思此义。以为知觉非惟不可以为智。亦不可以为智之用。盖知觉。专一心之德。而智则居五性之一。知觉。气之灵也。智则性之贞也。知觉属火。故光明而不昧。智属水。故渊深而含藏。知觉之功。在鉴照能运用。其妙不可测。智之功。在分别有条理。其则不可易。知觉。如蓍之德。圆而神。智。如卦之德。方而知。此其体段之偏全。气象意思之不同者。然而不可混而一之也。当时虽看得如此。而亦不敢自信。遂遍考朱子书中。论此等去处。以验其是非。盖或合或不合。而合者少。不合者多矣。于是心窃疑之反复推究。而终莫能会通为一。及见潘谦之书。明以知觉与智分而言之。辄犁然有当于心。意其为最后定论。而馀说之异同者。亦当以是而折衷之矣。自今观之。知其未也。而若其不能会通为一。则犹夫前日。亦不敢强为之说矣。大抵此段义理。本自精微。而先生又逐人疑问。各随地头说去。未尝以两义对同契勘。且如仁说。胡吴游诸书及语类数条之说。皆因当时学者。疑知觉之可以属仁。而言其当属乎智。至如潘书所言。又因论心性情之分。而以知觉属之心。此所谓各随地头说去者也。且不独潘书然耳。如中庸序论人心道心。专以知觉为言。此尤难作智之用看。当时若有人并举此两义。问于先生曰。知觉。既为智之用矣。智之用。何以能具此理而行此情。智之用。何以为人心道心云尔。则先生于此。必明有判决。而其所究极同异剖析而会通之者。不但如今日之写在册子上者而已。惜乎。门人弟子无善问者。不能一言及此。而遂成千古未了之案耳。抑愚之偏主一义而不能会通于诸说者。固为拘滞之甚。而高明之说。似亦不免于左右佩剑。依违牵制。两无所发明。无乃类夫齐楚之得失耶。愚意欲且置而勿论。只将作话头一般。时时拈起思量。以俟其自然会通为宜。如何如何。前书所引仁说。乃见于语类者。非大全仁说也。然本说。作仁之事而今作用者。笔误也。

所示语类诸说中最上数条。固当为盛说之证。而其馀则似于彼此所主之义。无甚关紧。其中却或有可为鄙说之证者。然亦不暇详论。独其论能觉所觉二条。意必谓其可证知觉原于智之义而拈出以示。然详先生之意。本不谓此。年前尝有箚记。论此二条颇详。故别纸录呈。恐亦未便契合也。别纸见杂识

所论尤斋文集中知觉说。亦有合商量者。盖尤翁论心之知觉。以潘书为主。则固同于鄙见。而但其谓周,程所说知觉。周子无论知觉语。当云程,张。与孟子所说知觉。有不同者。故一属智。一属心云尔。则其意非不善。而无奈朱子之说不如此。况吴书所云知觉。则又只是知寒暖识饥饱之谓。此岂非心之用。而可与潘书所云分而二之乎。宜同甫之有疑于此。而其所辨证。亦可谓明白矣。但尤翁说。虽失契勘于朱子之旨。而若其分别心之用智之用。则尽有意思。不容抹过。盖曰。心之用者。专一心之妙用而言也。曰。智之用者。偏以智之端緖而言也。智之端緖。则固不能外于心。而若心之妙用。则岂可偏属于智哉。高明不察此义。乃以先生之意。有如既属心。则不可属智为疑。是不惟不尽尤翁之言之意。亦恐于心性分合之际。察之犹未密也。抑又有一说。心性虽有理气之分。而其发亦非有二歧也。盖理无为而气有为。故凡性之发。即心之知觉者为之。性中虽有仁。而非知觉。则不能发而为恻隐。虽有礼。而非知觉。则不能发而为辞让。虽有义。而非知觉。则不能发而为羞恶。虽有智。而非知觉。则不能发而为是非。是则性为经而知觉为纬。性为道而知觉为器。以性为知觉。固不可。而若以知觉与性。截然分为二歧。而各自有其用。则亦误矣。尤翁之见。虽本不如此。而但其立语简略。乍看或似有此嫌。若以鄙说之意通之。则自当无疑矣。

圣学辑要心统性情条下朱子说云云。当初来书。不曾见及记得。后来似有所追示。而寻亦忘失。不果奉对矣。窃详此条。似是栗谷节取大全元亨利贞说及潘书之说。合为一段。以解心统性情之义者。性情之主以上。元亨利贞说也。即所以以下。潘书之说也。非别有此一段说话也。始者乍看。固意其如此。更检圣学辑要。如此处颇多。无可疑矣。又看得潘书。虽无知觉二字。只觉其为是非一句。正说出心之知觉。而与智之知是非者。明有分别。此正所谓只在毫厘间者。请更商之如何。

答李同甫[编辑]

前书。备述向来为学本末。叹其未究。而猥辱求助甚切。虽借听于聋。非其所宜。而意则盛矣。感叹何已。来谕虽名为学。而实不读书。亦不力践者。正协今日事。夫以数十年闲居。无它外挠而犹如此。况于簿书钱谷之中而能不弛其进修之功。岂不难哉。亦知所谓虚费岁月者。不尽出于自道之谦尔。今既反寻初服。慨然有收拾补复之意。则正亦如转户枢耳。何难之有。亦岂他人所能助哉。独尝念从古圣贤。论为学工夫。莫不以涵养本原为先。盖必如此然后道理有所凑泊。而致知力行之事。始可言矣。所谓成性存存而道义出者是已。吾辈只为无此工夫。故虽曰从事于学。而其闻见所得一二知解。亦只为口耳间物。而不干于德性之知。行事虽自谓依近道理。不敢胡乱做去。而常患苟且姑息。终无谨严笃实之意。至于遇事。躁扰逐物流转。尤其大病。此皆以本原无工夫故耳。今当以此为戒。一意以子思之尊德性。孟子之求放心。周子之主静立极。程子之入道莫如敬者为事。常使此心湛然凝定。不为事物所侵乱。则自是而发者。其言动事为。虽有不中焉者。寡矣。至于读书。亦不须生面文字。且只就四书中。熟复温绎为善。盖其文义虽已通晓。而要更沈潜涵泳。使其意味益亲切而浃洽。方为有得力处。此亦涵养一般意思。朱先生以温故为存心之属。亦此意耳。此皆区区所尝欲从事而未能焉者。故因来谕之及。辄以奉闻。欲相与勉之而共收一原之功。胸中意思颇切。而说得却不明白。唯领取其大意。幸甚幸甚。

与李同甫丁亥[编辑]

沧集序。今始草成。久废之馀。甚觉戛戛。既成。又太繁冗。而本不能简约。欲强加删节。则却恐失故步。大体只得如此。而其中语意未善者。正赖明眼指示。幸细加鉴裁。一一示下如何。其论学之意。专以渠自道者为据。盖平日相知。犹有未尽其蕴者。到今诚难以臆见断定。未知此于盛意。果如何也。

与李同甫[编辑]

前书。想已见。村隐集。亦领否。其诗虽不必可传。而其人甚可贵。所载遗事。有足考观。其唱酬诸作。尤彬彬。郁然为大东风雅之萃。今世那得有此。鄙序简短。未足以发扬此意。是可叹也。

与李同甫论服制答问[编辑]

传文。必先言正体于上。而继言又乃将所传重者。固明其必适适相承于上。然后乃得为将传重之子服斩也。此则文义明甚。人孰不知。而君辅之说。亦未尝不如此矣。恐不须费辞辨析。今玆所争。只在于贾疏适适相承四字。必为三世皆以适长相承与否耳。正体二字。固如盛说。不当与泛言正统正适者相混。而窃意传者之意。恐亦只道其常而不及于变耳。贾疏适适相承之文。君辅既以为言常不言变。则传文正体字。亦当以此意看。而今却迁就于正统正适之说。此未可晓也。然其大意。似为近之。但是言外之意。不敢臆决于聚讼之间耳。

更详。只据传文正体于上四字。未见其必有三世适承之义。疏说未知何据。岂亦自有来历。抑以义推之耶。要之后世论礼。只从注疏脚下为说。终难见正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