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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纪事本末 (四部丛刊本)/卷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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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 通鉴纪事本末 卷第五
宋 袁枢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六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五

   丁傅用事

汉成帝元延四年春正月中山王兴定陶王欣皆

来朝中山王独从傅定陶王尽从傅相中尉上怪

之以问定陶王对曰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

石傅相中尉皆国二千石故尽从之上令诵诗通

习能说佗日问中山王独从傅在何法令不能对

令诵尚书又废及赐食于前后饱起下袜系解帝

由此以为不能而贤定陶王数称其材是时诸侯

王唯二人于帝为至亲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随王

来朝私赂遗赵皇后昭仪及票骑将军王根后昭

仪根见上无子亦欲豫自结为长久计皆更称定

陶王劝帝以为嗣帝亦自美其材为加元服而遣

之时年十七矣

绥和元年春正月上召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

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博入禁中议中山定陶

王谁宜为嗣者方进根褒博皆以为定陶王帝弟

之子礼曰昆弟之子犹子也为其后者为之子也

定陶王宜为嗣光独以为礼立嗣以亲以尚书盘

庚殷之及王为比兄终弟及中山王先帝之子帝

亲弟宜为嗣上以中山王不材又礼兄弟不得相

入庙不从光议二月癸丑诏立定陶王欣为皇太

子封中山王舅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益中山国

三万户以慰其意使执金吾任宏守大鸿胪持节

徴定陶王定陶王谢曰臣材质不足以假充太子

之宫臣愿且得留国邸旦夕奉问起居俟有圣嗣

归国守藩书奏天子报闻戊午孔光以议不合意

左迁廷尉何武为御史大夫  秋八月中山孝

王兴薨  冬十月上以太子既奉太宗后不得

顾私亲  十一月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以

奉恭王后初太子之㓜也王祖母傅太后躬自养

视及为太子诏傅太后与太子母丁姬自居定陶

国邸不得相见顷之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

日一至太子家帝曰太子承正统当共养陛下不

得复顾私亲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养之

今至大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于是令傅

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养太子独不得

二年三月丙戌帝崩于未央宫   夏四月丙

午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太皇太

后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有诏问丞相

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当何居丞相孔光素闻

傅太后为人刚暴长于权谋自帝在襁褓而养长

教道至于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后与

政事不欲与帝旦夕相近即议以为定陶太后宜

改筑宫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宫上从武言北宫

有紫房复道通未央宫傅太后果从复道朝夕至

帝所求欲称尊号贵宠其亲属使上不得由直道

行高昌侯董宏希指上书言秦庄襄王母本夏氏

而为华阳夫人所子及即位后俱称太后宜立定

陶共王后为帝太后事下有司大司马王莽左将

军关内侯领尚书事师丹劾奏宏知皇太后至尊

之号天下一统而称引亡秦以为比谕诖误圣朝

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谦让纳用莽丹言免宏

为庶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称尊号上乃白太

皇太后令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  五月丙

戌立皇后傅氏傅太后从弟晏之子也诏曰春秋

母以子贵宜尊定陶太后曰恭皇太后丁姬曰恭

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长信宫中官追尊傅

父为崇祖侯丁父为褒德侯封舅丁明为阳安侯

舅子满为平周侯皇后父晏为孔乡侯皇太后弟

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城侯 傅太后从弟右

将军喜好学问有志行众庶归望于喜初上官之

爵外亲也喜独执谦称疾傅太后始与政事数谏

之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辅政庚午赐喜黄金百

斤上右将军印绶以光禄大夫养病大司空何武

尚书令唐林皆上书言喜行义修洁忠诚忧国内

辅之臣也今以寝病一旦遣归众庶失望皆曰傅

氏贤子以论议不合于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

为国恨之忠臣社稷之卫鲁以季友治乱楚以子

玉轻重魏以无忌折冲项以范増存亡百万之众

不如一贤故秦行千金以闲廉颇汉散万金以䟽

亚父喜立于朝陛下之光辉傅氏之废兴也上亦

自重之故寻复进用焉   九月庚申地震自

京师到北边郡国三十馀处坏城郭凡压杀四百

馀人人以灾异问待诏李寻对曰夫日者众阳之

长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晻昧亡光

间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夺失色邪气珥蜺数作小

臣不知内事窃以日视陛下志操衰于始初多矣

唯陛下执乾刚之德彊志守度母听女谒邪臣之

态诸保阿乳母甘言悲辞之托断而勿听勉彊大

谊绝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赐以货财不可私以

官位诚皇天之禁也臣闻月者众阴之长妃后大

臣诸侯之象也闲者月数为变此为母后与政乱

朝阴阳俱伤两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窃信天文

即如此近臣已不足仗矣唯陛下亲求贤士无彊

所恶以崇社稷尊彊本朝臣闻五行以水为本水

为凖平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理落脉通偏党失

纲则涌溢为败今汝颍漂涌与雨水并为民害此

诗所谓百川沸腾咎在皇甫卿士之属唯陛下少

抑外亲大臣臣闻地道柔静阴之常义也闲者关

东地数震宜务崇阳抑阴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闭

绝私路拔进英隽退不任职以彊本朝夫本彊则

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所陵闻往者

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以为公孙

弘等不足言也弘汉之名相于今亡比而尚见轻

何况亡弘之属乎故曰朝廷亡人则为贼乱所轻

其道自然也   冬十月癸酉以师丹为大司

空丹见上多所厈改成帝之政乃上书言古者谅

暗不言听于冢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尸

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皆贵宠封舅

为阳安侯皇后尊号未定豫封父为孔乡侯出侍

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

暴无渐臣纵不能明陈大义复曽不能牢让爵位

相随空受封侯増益陛下之过间者郡国多地动

水岀流杀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举错失

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阴阳溷浊之应也臣伏惟

人情无子年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

深见天命烛知至德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先

帝暴弃天下而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此

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颜咫

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

躬行以观群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

何患不富贵不宜仓卒若是其不久长矣丹书数

十上多切直之言傅太后从弟子迁在左右尤倾

邪上恶之免官遣归故郡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复

留迁丞相光与大司空丹奏言诏书前后相反天

下疑惑无所取信臣请归迁故郡以销奸党卒不

得遣复为侍中其逼于傅太后皆此类也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酉光禄大夫傅喜为大司

马封高武侯  秋九月郎中令泠褒黄门郎叚

犹等复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复引

定陶藩国之名以冠大号车马衣服宜皆称皇之

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职又宜为共皇立庙

京师上复下其议群下多顺指言母以子贵宜立

尊号以厚孝道唯丞相光大司马喜大司空丹以

为不可丹曰圣王制礼取法于天地尊卑者所以

正天地之位不可乱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

以定陶共为号者母从子妻从夫之义也欲立官

置吏车服与太皇太后并非所以明尊无二上之

议也定陶共皇号谥已前定议不得复改礼父为

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无爵父

之义尊父母也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

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统也孝

成皇帝圣恩深远故为共王立后奉承祭祀令共

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义已备陛下既继

体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庙天地社稷之祀义不可

复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庙今欲立庙于京师而使

臣下祭之是无主也又亲尽当毁空去一国太祖

不堕之祀而就无主当毁不正之礼非所以尊厚

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会有上书言古者以

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币上以

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

久卒难变易丹老人忘其前语复从公卿议又丹

使吏书奏吏私写其草丁傅子弟闻之使人上书

告丹上封事行道人偏持其书上以问将军中朝

臣皆对曰忠臣不显谏大臣奏事不宜漏泄宜下

廷尉治事下廷尉劾丹大不敬事未决给事中博

士申咸杜钦上书言丹经行无比自近世大臣能

若丹者少发愤懑奏封事不及深思远虑使主簿

书漏泄之过不在丹以此贬黜恐不厌众心上贬

咸钦秩各二等遂䇿免丹曰朕惟君位尊任重怀

谖迷国进退违命反复异言甚为君耻之以君尝

托传位未忍考于理其上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

归尚书令唐林上疏曰窃见免大司空丹策书㤗

深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丹经为世儒宗德为

国黄耉亲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见

其大过事既以往免爵太重京师识者咸以为宜

复丹爵邑使奉朝请唯陛下裁览众心有以尉复

师傅之臣上从林言下诏赐丹爵关内侯

二年丁傅宗族骄奢皆嫉傅喜之恭俭又傅太后

欲求称尊号与成帝母齐尊喜与孔光师丹共执

以为不可上重违大臣正议又内迫傅太后依违

者连岁傅太后大怒上不得巳先免师丹以感动

喜喜终不顺朱博与孔乡侯傅晏连结共谋成尊

号事数燕见奏封事毁短喜及孔光丁丑上遂策

免喜以侯就第  夏四月傅太后又自诏丞相

御史大夫曰高武侯喜附下罔上与故大司空丹

同心背畔放命圯族不宜奉朝请其遣就国 丞

相孔光自先帝时议继嗣有持异之隙又重忤傅

太后指由是傅氏在位者与朱博为表里共毁谮

光乙亥䇿免光为庶人以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

封阳乡侯朱博既为丞相上遂用其议下诏曰定

陶共皇之号不宜复称定陶尊共皇太后曰帝太

太后称永信宫共皇后曰帝太后称中安宫为共

皇立寝庙于京师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于是四

太后各置少府太仆秩皆中二千石傅太后既尊

后尤骄与太皇太后语至谓之妪时丁傅以一二

年间暴兴尤盛为公卿列侯者甚众然帝不甚假

以权埶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丞相博御史大

夫玄奏言前高昌侯宏首建尊号之议而为关内

侯师丹所劾奏免为庶人时天下衰麤委政于丹

丹不深惟褒广尊号之义而妄称说抑贬尊号亏

损孝道不忠莫大焉陛下仁圣昭然定尊号宏以

忠孝复封高昌侯丹恶逆暴著虽𫎇赦令不宜有

爵邑请免为庶人奏可 谏大夫杨宣上封事言

孝成皇帝深惟宗庙之重称述陛下至德以承天

序圣䇿深远恩德至厚惟念先帝之意岂不欲以

陛下自代奉承东宫哉太皇太后春秋七十数更

忧伤敕令亲属引领以避丁傅行道之人为之陨

涕况于陛下时登高远望独不惭于延陵乎帝深

感其言复封成都侯商中子邑为成都侯  六

月庚申帝太后丁氏崩诏归葬定陶共皇之园

 秋七月傅太后怨傅喜不已使孔郷侯晏风丞

相朱博令奏免喜侯博与御史大夫赵玄议之玄

言事已前决得无不宜博曰已许孔郷侯矣匹夫

相要尚相得死何况至尊博唯有死耳玄即许可

博恶独斥奏喜以故大司空汜郷侯何武前亦坐

过免就国事与喜相似即并奏喜武前在位皆无

益于治虽已退免爵土之封非所当也皆请免为

庶人上知傅太后素常怨喜疑博玄承指即召玄

诣尚书问状玄辞服有诏左将军彭宣与中朝者

杂问宣等奏劾博玄晏皆不道不敬请召诣廷尉

诏狱上减玄死罪三等削晏户四分之一假谒者

节召丞相诣廷尉博自杀国除  冬十月上欲

令丁傅处爪牙官以光禄勲丁望为左将军

四年春正月上欲封傅太后从父弟侍中光禄大

夫商尚书仆射平陵郑崇谏曰孝成皇帝封亲舅

五侯天为赤黄昼昏日中有黑气孔乡侯皇后父

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縁今无故欲复封商坏

乱制度逆天人之心非傅氏之福也臣愿以身命

当国咎崇因持诏书案起傅太后大怒曰何有为

天子乃反为一臣所颛制邪 二月癸卯上遂下诏

封商为汝昌侯夏六月尊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

元寿元年春正月辛丑朔诏将军中二千石举明

习兵法者各一人因就拜孔郷侯傅晏为大司马

卫将军阳安侯丁明为大司马票骑将军是日日

有食之上诏公卿大夫悉心陈过失又令举贤良

方正能直言者各一人前凉州刺史杜邺以方正

对策曰臣闻阳尊阴卑天之道也是以男虽贱各

为其家阳女虽贵犹为其国阴故礼明三从之义

虽有文母之德必系于子昔郑伯随姜氏之欲终

有叔叚篡国之祸周襄王内迫惠后之难而遭居

郑之危汉兴吕太后权私亲属几危社稷窃见陛

下约俭正身欲与天下更始然嘉瑞未应而日食

地震案春秋灾异以指象为言语日食明阳为阴

所临坤以法地为土为母以安静为德震不阴之

效也占象甚明臣敢不直言其事昔曾子问从令

之义孔子曰是何言与善闵子骞守礼不茍从亲

所行无非理者故无可闲也今诸外家昆弟无贤

不肖并侍帷幄布在列位或典兵卫或将军屯𠖥

意并于一家积贵之埶世所希见所希闻也至乃

并置大司马将军之官皇甫虽盛三桓虽隆鲁为

作三军无以甚此当拜之日晻然日食不在前后

临事而发者明陛下谦逊无专承指非一所言辄

听所欲辄随有罪恶者不坐辜罚无功能者毕受

官爵流渐积猥过在于是欲令昭昭以觉圣朝昔

诗人所刺春秋所讥指象如此殆不在它由后视

前忿邑非之逮身所行不自镜见则以为可计之

过者愿陛下加致精诚思承始初事稽诸古以厌

下心则黎庶群生无不说喜上帝百神収还威怒

祯祥福禄何嫌不报 丁巳皇太太后傅氏崩合

葬渭陵称孝元傅皇后

二年六月戊午帝崩于未央宫大司马王莽白太

皇太后以定陶共王太后与孔郷侯晏同心合谋

背恩忘本专恣不𮜿徙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傅氏

丁氏皆免官爵归故郡傅晏将妻子徙合浦独下

诏褒扬傅喜曰高武侯喜姿性端悫论议忠直虽

与故定陶太后有属终不顺指从邪介然守节以

故斥逐就国传不云乎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

也其还喜长安位特进奉朝请喜虽外见褒赏孤

立忧惧后复遣就国以寿终莽又贬傅太后号为

定陶共王母丁太后号曰丁姬

平帝元始五年莽奏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冢

高与元帝山齐怀帝太后皇太后玺绶以葬请发

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玺绶徙共王母归定陶葬

共王冢次太后以为既已之事不须复发莽固争

之太后诏因故棺改葬之莽奏共王母及丁姬棺

皆名梓宫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请更以木棺代去

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奏可公卿在位皆阿莽

指入钱帛遣子弟及诸生四夷凡十馀万人操持

作具助将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冢周棘其处以

为丗戒云

   董贤嬖幸

汉哀帝建平四年二月驸马都尉侍中云阳董贤

得幸于上出则参乘入御左右赏赐累钜万贵震

朝廷常与上卧起尝昼寝偏藉上䄂上欲起贤未

觉不欲动贤乃断䄂而起又诏贤妻得通引籍殿

中止贤庐又召贤女弟以为昭仪位次皇后昭仪

及贤与妻旦夕上下并侍左右以贤父恭为少府

赐爵关内侯诏将作大匠为贤起大第北阙下重

殿洞门土木之功穷极技巧赐武库禁兵上方珍

宝其选物上弟尽在董氏而乘舆所服乃其副也

及至东园秘器珠𥜗玉柙豫以赐贤无不备具又

令将作为贤起冢茔义陵旁内为便房刚柏题凑

外为徼道周垣数里门阙罘罳甚盛郑崇以贤贵

宠过度谏上由是重得罪  三月上欲侯董贤

而未有縁侍中傅嘉劝上定息夫躬孙宠告东平

本章去宋弘更言因董贤以闻欲以其功侯之皆

先赐爵关内侯顷之上欲封贤等而心惮王嘉乃

先使孔郷侯晏持诏书示丞相御史于是嘉与御

史大夫贾延上封事言窃见董贤等三人始赐爵

众庶匈匈咸曰贤贵其馀并蒙恩至今流言未解

陛下仁恩于贤等不巳冝㬥贤等本奏语言延问

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考合古今明正其义然后乃

加爵土不然恐大失众心海内引领而议㬥评其

事必有言当封者在陛下所从天下虽不说咎有

所分不独在陛下上不得已且为之止  秋八

月辛卯上下诏切责公卿曰昔楚有子玉得臣晋

文为之侧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谋今东平

王云等至有图弑天子逆乱之谋者是公卿股肱

莫能悉心务聦明以销厌未萌故也赖宗庙之灵

侍中驸马都尉贤等发觉以闻咸伏厥辜书不云

乎用德章厥善其封贤为高安侯 上使中黄门

发武库兵前后十辈送董贤及上乳母王阿舍执

金吾毋将隆奏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国家武备

缮治造作皆度大司农钱大司农钱自乘舆不以

给共养共养劳赐一出少府盖不以本臧给末用

不以民力共浮费别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诸侯方

伯得专征伐乃赐斧钺汉家边吏职任距寇亦赐

武库兵皆任事然后蒙之春秋之谊家不臧甲所

以抑臣威损私力也今贤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

而以天下公用给其私门契国威器共其家备民

力分于弄臣武兵设于微妾建立非冝以广骄僭

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于三家之堂臣请

收还武库上不说 谏大夫渤海鲍宣上书曰窃

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

朝廷妨贤人路浊乱天下奢泰亡度穷困百姓是

以日食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徴陛下所亲见矣

今奈何反复剧于前乎今民有七亡阴阳不和水

旱为灾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

并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彊大姓蚕食亡厌四亡

也苛吏繇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鼓鸣男女遮

列六亡也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七亡尚可

又有七死酷吏殴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

䧟无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仇相残五死

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

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

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

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

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

利而已以茍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谓如

臣宣等为愚陛下擢臣岩穴诚冀有益毫毛岂徒

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天下乃皇天之

天下也陛下上为皇天子下为黎庶父母奈何独

私养外亲与幸臣董贤多赏赐以大万数使奴从

宾客浆酒藿肉苍头庐儿皆用致冨非天意也宣

语虽刻切上以宣名儒优容之

元寿元年春正月丞相嘉奏封事曰陛下在国之

时好诗书尚俭节徴来所过道上称诵德美此天

下所以回心也初即位易帷帐去锦绣乘舆席縁

绨缯而已共皇寝庙比当作忧闵元元惟用度不

足以义割恩辄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驸马都尉董

贤亦起官寺上林中又为贤治大第开门郷北阙

引玉渠灌园池使者护作赏赐吏卒甚于治宗庙

贤母病长安厨给祠具道中过者皆饮食为贤治

器器成奏御乃行或物好特赐其工自贡献宗庙

三宫犹不至此贤家有宾婚及见亲诸官并共赐

及苍头奴婢人十万钱使者护视发取市物百贾

震动道路讙哗群臣惶惑诏书罢苑而以赐贤二

千馀顷均田之制从此堕坏奢僭放纵变乱阴阳

灾异众多百姓讹言持筹相惊天惑其意不能自

止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讥孔子曰危而

不持颠而不扶则将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备位

窃内悲伤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于国不敢

自惜唯陛下慎已之所独郷察众人之所共疑往

者𠖥臣邓通韩嫣骄贵失度逸豫无厌小人不胜

情欲卒䧟罪辜乱国亡躯不终其禄所谓爱之适

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览前世以节贤𠖥全安其命

上由是于嘉浸不说 鲍宣上书曰陛下父事天

母事地子养黎民即位已来父亏明母震动子讹

言相惊恐今日食于三始诚可畏惧小民正朔日

尚恐毁败器物何况于日亏乎陛下深内自责避

正殿举直言求过失罢退外亲及旁仄素餐之人

徴拜孔光为光禄大夫发觉孙𠖥息夫躬过恶免

官遣就国众庶歙然莫不说喜天人同心人心说

则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干日连阴不雨此

天下忧结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驸马都

尉董贤本无葭莩之亲但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

无度竭尽府臧并合三第尚以为小复坏㬥室贤

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将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赏

赐上冢有会辄太官为供海内贡献当养一君今

反尽之贤家岂天意与民意耶天不可久负厚之

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诚欲哀贤宜为谢过天地解

仇海内免遣就国收乘舆器物还之县官如此可

以父子终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久安

者也孙宠息夫躬不宜居国可皆免以视天下复

徴何武师丹彭宣傅喜旷然使民易视以应天心

建立大政兴太平之端上感大异纳宣言徴何武

彭宣拜鲍宣为司隶 上托傅太后遗诏令太皇

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董贤二千戸及赐孔郷侯

汝昌侯阳新侯国王嘉封还诏书因奏封事谏曰

臣闻爵禄土地天之有也书云天命有德五服五

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

宜则众庶不服感动阴阳其害疾自深今圣体久

不平此臣嘉所内惧也高安侯贤佞幸之臣陛下

倾爵位以贵之单货财以冨之损至尊以𠖥之主

威已黜府臧已竭唯恐不足财皆民力所为孝文

皇帝欲起露台重百金之费克己不作今贤散公

赋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往古以来贵臣未尝

有此流闻四方皆同怨之里谚曰千人所指无病

而死臣常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遗

诏诏丞相御史益贤户赐三侯国臣嘉窃惑山崩

地动日食于三朝皆阴侵阳之戒也前贤已再封

晏商再易邑业縁私横求恩已过厚求索自恣不

知厌足甚伤尊尊之义不可以示天下为害痛矣

臣骄侵罔阴阳失节气感相动害及身体陛下寝

疾久不平继嗣未立冝思正万事顺天人之心以

求福祐奈何轻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

度欲传之于无穷哉臣谨封上诏书不敢露见非

爱死而不自法恐天下闻之故不敢自劾初廷尉

梁相治东平王云狱时冬月未尽二旬而相心疑

云冤狱有饰辞奏欲传之长安更下公卿覆治尚

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以为可许天子以为相等

皆见上体不平外内顾望操持两心幸云逾冬无

讨贼疾恶主仇之意免相等皆为庶人后数月大

赦嘉荐相等皆有材行圣王有计功除过臣窃为

朝廷惜此三人书奏上不能平后二十馀日嘉封

还益董贤户事上乃发怒召嘉诣尚书责问以相

等前坐不忠罪恶著闻君时辄巳自劾今又称誉

云为朝廷惜之何也嘉免冠谢罪事下将军朝者

光禄大夫孔光等劾嘉迷国罔上不道请谒者召

嘉诣廷尉诏狱议郎龚等以为嘉言事前后相违

宜夺爵土免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以为嘉罪名

虽应法大臣括发关械祼躬就笞非所以重国褒

宗庙也上不听三月诏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

诏狱使者既到府椽史涕泣共和药进嘉嘉不肯

服主簿曰将相不对理陈冤相踵以为故事君侯

宜引决使者危坐府门上主簿复前进药嘉引药

柸以击地谓官属曰丞相幸得备位三公奉职负

国当伏刑都市以示万众丞相岂儿女子邪何谓

咀药而死嘉遂装出见使者再拜受诏乘吏小车

去盖不冠随使者诣廷尉廷尉收嘉丞相新甫侯

印绶缚嘉载致都船诏狱上闻嘉生自诣吏大怒

使将军以下与五二千石杂治吏诘问嘉对曰案

事者思得实窃见相等前治东平王狱不以云为

不当死欲关公卿示重慎诚不见其外内顾望阿

附为云验复幸得蒙大赦相等皆良善吏臣窃为

国惜贤不私此三人狱吏曰茍如此则君何以为

罪犹当有以负国不空入狱矣吏稍侵辱嘉嘉喟

然仰天叹曰幸得充备宰相不能进贤退不肖以

是负国死有馀责吏问贤不肖主名嘉曰贤故丞

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进恶高安侯董贤父

子佞邪乱朝而不能退罪当死死无所恨嘉系狱

二十馀日不食欧血而死  十二月庚子以侍

中驸马都尉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册曰建尔于

公以为汉辅往悉尔心厈正庶事允执其中是时

贤年二十二虽为三公常给事中领尚书百官因

贤奏事以父卫尉恭不宜在卿位徙为光禄大夫

秩中二千石弟宽信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

皆侍中诸曹奉朝请宠在丁傅之右矣初丞相孔

光为御史大夫贤父恭为御史事光及贤为大司

马与光并为三公上故令贤私过光光雅恭谨知

上欲尊宠贤及闻贤当来也光警戒衣冠出门待

望见贤车乃却入贤至中门光入阁既下车乃出

拜谒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上闻之喜

立拜光两兄子为谏大夫常侍贤由是权与人主

侔矣是时成帝外家王氏衰废唯平阿侯谭子去

疾为侍中弟闳为中常侍闳妻父中郎将萧咸前

将军望之子也贤父恭慕之欲为子宽信求咸女

为妇使闳言之咸惶恐不敢当私谓闳曰董公为

大司马册文言允执其中此乃尧禅舜之文非三

公故事长老见者莫不心惧此岂家人子所能堪

邪闳性有知略闻咸言心亦悟乃还报恭深逹咸

自谦薄之意恭叹曰我家何用负天下而为人所

畏如是意不说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

饮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在酒所从容视贤笑曰

吾欲法尧禅舜何如王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

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亡穷

统业至重天子亡戏言上默然不说左右皆恐于

是遣闳出归郎署久之太皇太后为闳谢复召闳

还闳遂上书谏曰臣闻王者立三公法三光居之

者当得贤人易曰鼎折足覆公𫗧喻三公非其人

也昔孝文皇帝幸邓通不过中大夫武皇帝幸韩

嫣赏赐而已皆不在大位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

无功于汉朝又无胏腑之连复无名迹高行以矫

世昇擢数年列备鼎足典卫禁兵无功封爵父子

兄弟横蒙拔擢赏赐空竭帑臧万民喧哗偶言道

路诚不当天心也昔褒神蚖变化为人实生褒姒

乱周国恐陛下有过失之讥贤有小人不知进退

之祸非所以垂法后世也上虽不从闳言多其年

少志彊亦不罪也

二年春正月匈奴单于及乌孙来朝单于宴见群

臣在前单于怪董贤年少以问译上令译报曰大

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乃起拜贺汉得贤臣

  夏五月甲子正三公官分职大司马卫将军

董贤为大司马  六月戊午帝崩于未央宫太

皇太后闻帝崩召大司马贤引见东箱问以丧事

调度贤内忧不能对免冠谢太后曰新都侯莽前

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吾令莽佐君

贤顿首幸甚太后遣使者驰召莽诏尚书诸发兵

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皆属莽莽以太后指

使尚书劾贤帝病不亲医药禁止贤不得入宫殿

司马中贤不知所为诣阙免冠徒跣谢己未莽使

谒者以太后诏即阙下册贤曰贤年少未更事理

为大司马不合众心其收大司马印绶罢归第即

日贤与妻皆自杀家惶恐夜葬莽疑其诈死有司

奏请发贤棺至狱诊视因埋狱中莽又奏董贤父

子骄恣奢僭请收没入财物县官诸以贤为官者

皆免父恭弟宽信与家属徙合浦母别归故郡钜

鹿长安中小民讙哗郷其第哭几获盗之县官斥

卖董氏财凡四十三万万贤所厚吏沛朱诩自劾

去大司马府买棺衣收贤尸葬之莽闻之以它罪

击杀诩

   王莽篡汉

汉宣帝甘露三年太子所幸司马良娣死太子悲

恚不乐帝乃令皇后择后宫家人子可以娱侍太

子者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绣衣御史

贺之孙女也是岁生成帝于甲馆画堂为世适皇

孙帝爱之自名曰骜字大孙

元帝初元元年夏四月丁巳立太子骜为皇太子

竟宁元年初太子少好经书宽博谨慎其后幸酒

乐燕乐上不以为能而山阳王康有材艺母昭仪

又爱幸上以故常有意欲以山阳为嗣及上寝疾

傅昭仪山阳王康常在左右而皇后太子希得进

见上数问尚书以景帝时立胶东王故事是时太

子长舅阳平侯凤为卫尉侍中与皇后太子皆忧

不知所出史丹以亲密臣得侍疾候上闲独寝时

丹直入卧内顿首伏青蒲上涕泣言曰皇太子以

适长立积十馀年名号系于百姓天下莫不归心

今者道路流言为国生意以为太子有动揺之议

审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争不奉诏臣愿先赐死

以示群臣上意大感寤太子由是遂定  五月

壬辰帝崩于未央宫  六月己未太子即皇帝

位以元舅侍中卫尉阳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

军领尚书事

成帝建始元年春正月壬子封舅诸吏光禄大夫

关内侯王崇为安成侯赐舅谭商立根逢时爵关

内侯夏四月黄雾四塞诏博问公卿大夫无有所

讳谏大夫杨兴博士驷胜等对皆以为阴盛侵阳

之气也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诸弟皆以

无功为侯外戚未曽有也故天为见异于是大将

军凤惧上书乞骸骨辞职上优诏不许

三年上专欲委任王凤八月䇿免车骑将军许嘉

以特进侯就朝位

四年夏上悉召前所举直言之士诣白虎殿对䇿

是时上委政王凤议者多归咎焉谷永知凤方见

柄用阴欲自托乃曰方今四夷宾服皆为臣妾北

无薫粥冒顿之患南无赵佗吕嘉之难三垂晏然

靡有兵革之警诸侯大者乃食数县汉吏制其权

柄不得有为无吴楚燕梁之埶百官盘互亲䟽相

错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洞洞属属小心畏忌无

重合安阳博陆之乱三者无毛发之辜窃恐陛下

舍昭昭之白过忽天地之明戒听晻昧之瞽说归

咎乎无辜倚异乎政事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

上擢永为光禄大夫

河平二年六月上悉封诸舅王谭为平阿侯啇为

成都侯立为红阳侯根为曲阳侯逢时为高平侯

五人同日封故世谓之五侯

三年刘向以王氏权位太盛而上方向诗书古文

向乃因尚书洪范集合上古以来历春秋六国至

秦汉符瑞灾异之记推迹行事连傅祸福著其占

验比类相从各有条目凡十一篇号曰洪范五行

传论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为凤兄弟起此论

也然终不能夺王氏权

四年三月琅邪太守杨肜与王凤连昏其郡有灾

害丞相王商按问之凤以为请商不听竟奏免肜

奏果寝不下凤以是怨商阴求其短使频阳耿定

上书言商与父傅婢通及女弟淫乱奴杀其私夫

疑商教使天子以为暗昧之过不足以伤大臣凤

固争下其事司隶太中大夫蜀郡张匡素佞巧复

上书极言诋毁商有司奏请召商诣诏狱上素重

商知匡言多险制曰勿治凤固争之  夏四月

壬寅诏收商丞相印绶商免相三日发病欧血薨

谥曰戾侯而商子弟亲属为驸马都尉侍中中常

侍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补吏莫得留给事宿卫

者有司奏请除国邑有诏长子安嗣爵为乐昌侯

阳朔元年冬京兆尹㤗山王章下狱死时大将军

凤用事上谦让无所颛左右尝荐光禄大夫刘向

少子歆通逹有异材上召见歆诵读诗赋甚说之

欲以为中常侍召取衣冠临当拜左右皆曰未晓

大将军上曰此小事何须关大将军左右叩头争

之上于是语凤凤以为不可乃止王氏子弟皆卿

大夫侍中诸曹分据埶官满朝廷杜钦见凤专政

泰重戒之曰愿将军由周公之谦惧损穰侯之威

放武安之欲毋使范睢之徒得闲其说凤不听时

上无继嗣体常不平定陶共王来朝太后与上承

先帝意遇共王甚厚赏赐十倍于它王不以往事

为纎介留之京师不遣归国上谓共王我未有子

人命不讳一朝有它且不复相见尔长留侍我矣

其后天子疾益有瘳共王因留国邸旦夕侍上上

甚亲重之大将军凤心不便共王在京师会日食

凤因言日食阴盛之象定陶王虽亲于礼当奉藩

在国今留侍京师诡正非常故天见戒宜遣王之

国上不得已于凤而许之共王辞去上与相对涕

泣而决王章素刚直敢言虽为凤所举非凤专权

不亲附凤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凤专权蔽主

之过上召见章延问以事章对曰天道聦明佑善

而灾恶以瑞异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继嗣引近

定陶王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上顺天心下安百姓

此正议善事当有祥瑞何故致灾异灾异之发为

大臣颛政者也今闻大将军猥归日食之咎于定

陶王建遣之国茍欲使天子孤立于上颛擅朝事

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食阴侵阳臣颛君之咎

今政事大小皆自凤出天子曾不壹举手凤不内

省责反归咎善人推远定陶王且凤诬罔不忠非

一事也前丞相乐昌侯商本以先帝外属内行笃

有威重位历将相国家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

屈节随凤委曲卒用闺门之事为凤所罢身以忧

死众庶愍之又凤知其小妇弟张美人已尝适人

于礼不宜配御至尊托以为宜子内之后宫苟以

私其妻弟闻张美人未尝任身就馆也且羌胡尚

杀首子以荡肠正世况于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

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见足以知其馀及它所

不见者凤不可令久典事宜退使就第选忠贤以

代之自凤之白罢商后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平及

闻章言天子感寤纳之谓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

不闻社稷计且唯贤知贤君试为朕求可以自辅

者于是章奏封事荐信都王舅琅邪太守冯野王

忠信质直智谋有馀上自为太子时数闻野王名

方倚欲以代凤章毎召见上辄辟左右时太后从

弟子侍中音独侧听具知章言以语凤凤闻之甚

忧惧杜钦令凤称病出就第上䟽乞骸骨其辞指

甚哀太后闻之为垂涕不御食上少而亲倚凤弗

忍废乃优诏报凤彊起之于是凤起视事上使尚

书劾奏章知野王前以王舅出补吏而私荐之欲

令在朝阿附诸侯又知张美人体御至尊而妄称

引羌胡杀子荡肠非所宜言下章吏廷尉致其大

逆罪以为比上夷狄欲绝继嗣之端背畔天子私

为定陶王章竟死狱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见

凤侧目而视冯野王惧不自安遂病满三月赐告

与妻子归杜陵就医药大将军凤风御史中丞劾

奏野王赐告养病而私自便持虎符出界归家奉

诏不敬杜钦奏记于凤曰二千石病赐告得归有

故事不得去郡亡著令传曰赏疑从予所以广恩

劝功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阙难知也今释令与

故事而假不敬之法甚违阙疑从去之意即以二

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马之重不宜去郡将以制

刑为后法者则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刑赏大

信不可不慎凤不听竟免野王官时众庶多𡨚王

章讥朝廷者钦欲救其过复说凤曰京兆尹章所

坐事密自京师不晓况于远方恐天下不知章实

有罪而以为坐言事如是塞争引之原损宽明之

德钦愚以为宜因章事举直言极谏并见郎从官

展尽其意加于往前以明示四方使天下咸知主

上圣明不以言罪下也若此则流言消释疑惑著

明凤白行其䇿焉

二年夏四月丁卯以侍中太仆王音为御史大夫

于是王氏愈盛郡国守相刺史皆出其门下五侯

群弟争为奢侈赂遗珍宝四面而至皆通敏人事

好士飬贤倾财施予以相高尚宾客满门竞为之

声誉刘向谓陈汤曰今灾异如此而外家日盛其

渐必危刘氏吾幸得以同姓末属累世蒙汉厚恩

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上以我先帝旧臣毎进

见常加优礼吾而不言孰当言者遂上封事极谏

曰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

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

不为害者也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

凶于而国孔子曰禄去公室政建大夫危亡之兆

也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

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

奢僭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

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

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筦执枢机朋党比周称誉

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

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

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已分

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

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盘

互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僭贵未有如王氏者也物

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徴象孝昭帝时冠

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

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䟽上出

屋根臿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事埶

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

安则上有累外卯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

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

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

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侯权所以全安之也夫明

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未然宜发明诏吐德音援

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

第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

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

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

之计也如不行此䇿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

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唯陛下深留圣思书奏天

子召见向叹息悲伤其意谓曰君且休矣吾将思

之然终不能用其言

三年秋王凤疾天子数自临问亲执其手涕泣曰

将军病如有不可言平阿侯谭次将军矣凤顿首

立曰谭等虽与臣至亲行皆奢僭无以率导百姓

不如御史大夫音谨敕臣敢以死保之及凤且死

上䟽谢上复固荐音自代言谭等五人必不可用

天子然之初谭倨不肯事凤而音敬凤卑恭如子

故凤荐之八月丁巳凤薨九月甲子以王音为大

司马车骑将军而王谭位特进领城门兵安定太

守谷永以谭失职劝谭辞让不受城门职由是谭

音相与不平

鸿嘉元年王音既以从舅越亲用事小心亲职上

以音自御史大夫入为将军不获宰相之封六月

乙巳封音为安阳侯

三年王氏五侯争以奢侈相尚成都侯商尝病欲

避暑从上借明光宫后又穿长安城引内沣水注

第中大陂以行船立羽盖张周帷楫棹越歌上幸

商第见穿城引水意恨内衘之未言后微行出过

曲阳侯第又见园中土山渐台象白虎殿于是上

怒以让车骑将军音商根兄弟欲自黥劓以谢太

后上闻之大怒乃使尚书责问司隶校尉京兆尹

知成都侯商等奢僭不轨藏匿奸猾皆阿纵不举

奏正法二人顿首省户下又赐车骑将军音䇿书

曰外家何甘乐祸败而欲自黥劓相戮辱于太后

前伤慈母之心以危乱国家外家宗族彊上一身

寖弱日久今将一施之君其召诸侯令待府舎是

日诏尚书奏文帝时诛将军薄昭故事车骑将军

音籍槀请罪商立根皆负斧质谢良久乃已上特

欲恐之实无意诛也

四年平阿安侯王谭薨上悔废谭使不辅政而薨

也乃复成都侯商以特进领城门兵置幕府得举

吏如将军魏郡杜邺时为郎素善车骑将军音见

音前与平阿侯有隙即说音曰夫戚而不见殊孰

能无怨昔秦伯有千乘之国而不能容其母弟春

秋讥焉周召则不然忠以相辅义以相厈同已之

亲等已之尊不以圣德独兼国宠又不为长专受

荣任分职于陜并为弼疑故内无感恨之隙外无

侵侮之羞俱享天祐两荷高名者盖以此也窃见

成都侯以特进领城门兵复有诏得举吏如五府

此明诏所欲宠也将军宜承顺圣意加异往时毎

事凡议必与及之发于至诚则孰不说谕音甚嘉

其言由是与成都侯商亲密二人皆重邺

永始元年 初太后兄弟八人独弟曼早死不侯

太后怜之曼寡妇渠供养东宫子莽㓜孤不及等

比其群兄弟皆将军五侯子乘时侈靡以舆马声

色佚游相高莽因折节为恭俭勤身博学被服如

儒生事母及寡嫂养孤兄子行甚敕备又外交英

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大将军凤病莽侍疾亲尝

药乱首垢靣不解衣带连月凤且死以托太后及

帝拜为黄门郎迁射声校尉久之叔父成都侯商

上书愿分戸邑以封莽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渉

中郎陈汤等皆当丗名士咸为莽言上由是贤莽

太后又数以为言  五月乙未封莽为新都侯

迁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宿卫谨敕爵位益尊节

操愈谦散舆马衣裘振施宾客家无所馀收赡名

士交结将相卿大夫甚众故在位更推荐之游者

为之谈说虚誉隆洽倾其诸父矣敢为激发之行

处之不惭恧尝私买侍婢昆弟或颇闻知莽因曰

后将军朱子元无子莽闻此儿种宜子为买之即

日以婢奉朱博其匿情求名如此

二年春正月己丑安阳敬侯王音薨王氏唯音为

修整数谏正有忠直节  三月丁酉以成都侯

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红阳侯王立位特进领城

门兵  冬十一月卫将军王商恶陈汤奏汤妄

言昌陵且复发徙又言黑龙冬出微行数出之应

廷尉奏汤非所宜言大不敬诏以汤有功免为庶

人徙边初少府陈咸卫尉逢信官簿皆在翟方进

之右方进晚进为京兆尹与咸厚善及御史大夫

缺三人皆名卿俱在选中而方进得之会丞相薛

宣得罪与方进相连上使五二千石杂问丞相御

史咸诘责方进冀得其处方进心恨陈汤素以材

能得幸于王凤及王音咸信皆与汤善汤数称之

于凤音所以此得为九卿及王商黜逐汤方进因

奏咸信附会汤以求荐举苟得无耻皆免官

三年十二月故南昌尉九江梅福上书曰昔高祖

纳善若不及从谏若转圜听言不求其能举功不

考其素陈平起于亡命而为谋主韩信拔于行陈

而建上将故天下之士云合归汉争进奇异知者

竭其䇿愚者尽其虑勇士极其节怯夫勉其死合

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举秦如鸿毛取楚若

拾遗此高祖所以无敌于天下也孝武皇帝好忠

谏说至言出爵不待廉茂庆赐不须显功是以天

下布衣各厉志竭精以赴阙廷自衒鬻者不可胜

数汉家得贤于此为盛使孝武皇帝听用其计升

平可致于是积尸㬥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縁

闲而起所以计虑不成而谋议泄者以众贤聚于

本朝故其大臣埶陵不敢和从也方今布衣乃窥

国家之隙见闲而起者蜀郡是也及山阳亡徒苏

令之群蹈藉名都大郡求党与索随和而亡逃匿

之意此皆轻量大臣无所畏忌国家之权轻故匹

夫欲与上争衡也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

则轻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庙堂之议非草茅

所言也臣诚恐身涂野草尸并卒伍故数上书求

见辄报罢臣闻齐桓之时有以九九见者桓公不

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

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

鄙叩关自鬻缪公行伯由余归德今欲致天下之

士民有上书求见者辄使诣尚书问其所言言可

采取者秩以升斗之禄赐以一束之帛若此则天

下之士发愤懑吐忠言嘉谋日闻于上天下条贯

国家表里烂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广士民之数

能言之类至众多也然其儁桀指世陈政言成文

章质之先圣而不缪施之当世合时务若此者亦

无几人故爵禄束帛者天下之砥石高祖所以厉

丗摩钝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

则不然张诽谤之罔以为汉𢿛除倒持泰阿授楚

其柄故诚能勿失其柄天下虽有不顺莫敢触其

锋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为汉世宗也今陛

下既不纳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鸢鹊遭害则仁

鸟増逝愚者𫎇戮则智士深退闲者愚民上䟽多

触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众自阳朔以来天

下以言为讳朝廷尤甚群臣皆承顺上指莫有执

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书陛下之所善试下

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

矣故京兆尹王章资质忠直敢靣引廷争孝元皇

帝擢之以厉具臣而矫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

且恶恶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室家

折直士之节结谏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不敢

争天下以言为戒最国家之大患也陛下循高祖

之𮜿杜亡秦之路除不急之法下无讳之诏博览

兼听谋及疏贱令深者不隐远者不塞所谓辟四

门明四目也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方今君命

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隆陛下不见其形

愿察其景建始以来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

秋水灾亡与比数阴盛阳微金铁为飞此何景也

汉兴以来社稷三危吕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亲

亲之道全之为右当与之贤师良傅教以忠孝之

道今乃尊宠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骄逆至于夷灭

此失亲亲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贤不能为子孙虑

故权臣易世则危书曰毋若火始庸庸埶陵于君

权隆于主然后防之亦无及已上不纳

四年冬十一月庚申卫将军王商病免

元延元年春正月壬戌王商复为大司马卫将军

红阳侯立举陈咸方正对䇿拜为光禄大夫给事

中丞相方进复奏咸前为九卿坐为贪邪免不当

蒙方正举备内朝臣并劾红阳侯立选举故不以

实有诏免咸勿劾立  十二月乙未王商为大

将军辛亥商薨其弟红阳侯立次当辅政先是立

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垦草田数百顷上书以

入县官贵取其直一万万以上丞相司直孙宝发

之上由是废立而用其弟光禄勲曲阳侯根庚申

以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特进安昌侯张禹请

平陵肥牛亭地曲阳侯根争以为此地当平陵寝

庙衣冠所出游道宜更赐禹它地上不从卒以赐

禹根由是害禹宠数毁恶之天子愈益敬厚禹毎

病辄以起居闻车驾自临问之上亲拜禹床下禹

顿首谢恩禹小子未有官禹数视其小子上即禹

床下拜为黄门郎给事中禹虽家居以特进为天

子师国家毎有大政必与定议时吏民多上书言

灾异之应讥切王氏专政所致上意颇然之未有

以明见乃车驾至禹第辟左右亲问禹以天变因

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自见年老子孙弱又

与曲阳侯不平恐为所怨则谓上曰春秋日食地

震或为诸侯相杀夷狄侵中国灾变之意深远难

见故圣人罕言命不语怪神性与天道自子贡之

属不得闻何况浅见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

以善应之与下同其福喜此经义意也新学小生

乱道误人宜无信用以经术断之上雅信爱禹由

此不疑王氏后曲阳侯根及诸王子弟闻知禹言

皆喜说遂亲就禹故槐里令朱云上书求见公卿

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

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茍患失

之亡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

人头以厉其馀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

怒曰小臣居下讪下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

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逢比干

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御史遂将云去于

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

素著狂直于世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

之臣敢以死争庆忌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

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三年春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竭

刘向大恶之曰昔周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

山者周所兴也汉家本起于蜀汉今所起之地山

崩川竭星孛又及摄提大角从参至辰殆必亡矣

绥和元年冬十月甲寅王根病免  十一月卫

尉侍中淳于长有宠于上大见信用贵倾公卿外

交诸侯牧守赂遗赏赐累钜万淫于声色许后姊

孊为龙雒思侯夫人寡居长与孊私通因取为小

妻许后时居长定宫因孊赂遗长欲求复为婕妤

长受许后金钱乘舆服御物前后千馀万诈许为

白上立以为左皇后孊毎入长定宫辄与孊书戏

侮许后嫚易无不言交通书记赂遗连年时曲阳

侯根辅政久病数乞骸骨长以外亲居九卿位次

第当代根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心害长宠

私闻其事莽侍曲阳侯病因言长见将军久病意

喜自以当代辅政至对衣冠议语署置具言其罪

过根怒曰即如是何不白也莽曰未知将军意故

未敢言根曰趣白东宫莽求见太后具言长骄佚

欲代曲阳侯私与长定贵人姊通受取其衣物太

后亦怒曰儿至如此往白之帝莽白上上以太后

故免长官勿治罪遣就国初红阳侯立不得辅政

疑为长毁谮常怨毒长上知之及长当就国立嗣

子融从长请车骑长以珍宝因融重遗立立因上

封事为长求留曰陛下既托文以皇太后故诚不

可更有它计于是天子疑焉下有司按验吏捕融

立令融自杀以灭口上愈疑其有大奸遂逮长系

洛阳诏狱穷治长具服戏侮长定宫谋立左皇后

罪至大逆死狱中妻子当坐者徙合浦母若归故

郡上使廷尉孔光持节赐废后药自杀上以王莽

首发大奸称其忠直王根因荐莽自代丙寅以莽

为大司马时年三十八莽既㧞出同列继四父而

辅政欲令名誉过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诸贤良以

为掾史赏赐邑钱悉以享士愈为俭约母病公卿

列侯遣夫人问疾莽妻迎之衣不曵地布蔽膝见

之者以为僮使问知其夫人皆惊其饰名如此

二年三月丙戌帝崩于未央宫  夏四月丙午

哀帝即位  五月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就第

避帝外家莽上䟽乞骸骨帝遣尚书令诏起莽又

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

白太皇太后曰皇帝闻太后诏甚悲大司马即不

起皇帝即不敢听政太后乃复令莽视事  六

月上置酒未央宫内者令为傅太后张幄坐于太

皇太后坐旁大司马莽按行责内者令曰定陶太

后藩妾何以得与至尊并彻去更设坐傅太后闻

之大怒莽复乞骸骨  秋七月丁卯上赐莽黄

金五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公卿大夫多称之者

上乃加恩宠置中黄门为莽家给使十日一赐餐

又下诏益封莽邑户以为特进给事中朝朔望见

礼如三公

哀帝建平二年丞相博御史大夫玄奏言新都侯

王莽前为大司马不广尊尊之义抑贬尊号亏损

孝道当伏显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请免为庶

人上曰以莽与太皇太后有属勿免遣就国天下

多冤王氏者事见丁傅用事

元夀元年 初王莽既就国杜门自守其中子获

杀奴莽切责获令自杀在国三岁吏民上书冤讼

莽者百数至是贤良周护宋崇等对䇿复深讼莽

功德上于是徴莽及平阿侯仁还京师侍太后

二年六月戊午帝崩太皇太后闻帝崩即日驾之

未央宫收取玺绶太皇太后诏公卿举可大司马

者莽故大司马辞位避丁傅众庶称以为贤又太

皇太后近亲自大司徒孔光以下举朝皆举莽独

前将军何武左将军公孙禄二人相与谋以为往

时惠昭之丗外戚吕霍上官持权几危社稷今孝

成孝哀比丗无嗣方当选立近亲㓜主不宜令外

戚大臣持权亲疏相错为国计便于是武举公孙

禄可大司马而禄亦举武庚申太皇太后自用莽

为大司马领尚书事  秋七月莽以大司徒孔

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于是盛尊事

光引光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诸素所不说

者莽皆傅致其罪为请奏草令邯持与光以太后

指风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辄可其

奏于是劾奏何武公孙禄互相称举皆免官武就

国又奏董宏子高昌侯武父为佞邪夺爵又奏南

郡太守毋将隆前为冀州牧治中山冯太后狱冤

䧟无辜关内侯张由诬告骨肉中太仆史立泰山

太守丁玄䧟人入大辟河内太守赵昌谮害郑崇

幸逢赦令皆不宜处位在中土免为庶人徙合浦

中山之狱本立玄自典考之但与隆连名奏事莽

少时慕与隆交隆不甚附故因事挤之红阳侯立

太后亲弟虽不居位莽以诸父内敬惮之畏立从

容言太后令已不得肆意复令光奏立罪恶前知

定陵侯淳于长犯大逆罪多受其赂为言误朝后

白以官婢杨寄私子为皇子众言曰吕氏少帝复

出纷纷为天下所疑难以示来世成襁褓之功请

遣立就国太后不听莽曰今汉家衰比世无嗣太

后独代㓜主统政诚可畏惧力用公正先天下尚

恐不从今以私恩逆大臣议如此群下倾邪乱从

此起宜可且遣就国安后复徴召之太后不得已

遣立就国莽之所以胁持上下皆此类也于是附

顺莽者拔擢忤恨者诛灭以王舜王邑为腹心甄

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秀典文章孙建为

爪牙丰子寻秀子棻𣵠郡崔发南阳陈崇皆以材

能幸于莽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微见风采党

与承其指意而显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让上以

惑太后下用示信于众庶焉  八月莽复白太

皇太后废孝成皇后孝哀皇后为庶人就其园是

日皆自杀 大司空彭宣以王莽专权乃上书言

三公鼎足承君一足不任则覆乱美实臣资性浅

薄年齿老眊数伏疾病昏乱遗忘愿上大司空长

平侯印绶乞骸骨归郷里俟寘沟壑莽白太后䇿

免宣使就国莽恨宣求退故不赐黄金安车驷马

宣居国数年薨  九月辛酉中山王即皇帝位

大赦天下平帝年九岁太皇太后临朝大司马莽

秉政百官緫已以听于莽莽权日盛孔光忧惧不

知所出上书乞骸骨莽白太后帝㓜少宜置师傅

徙光为帝太傅位四辅给事中领宿卫供养行内

署门戸省服御食物

平帝元始元年春正月王莽风益州令塞外蛮夷

自称越裳氏重译献白雉一黑雉二莽白太后下

诏以白雉荐宗庙于是群臣盛陈莽功德致周成

白雉之瑞周公及身在而托号于周莽冝赐号曰

安汉公益戸畴爵邑太后诏尚书具其事莽上书

言臣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定䇿今愿独条光

等功赏寝置臣莽勿随軰列甄邯白太后下诏曰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君有安宗庙之功不可以骨

肉故蔽隐不扬君其勿辞莽复上书固让数四称

疾不起左右白太后冝勿夺莽意但条孔光等莽

乃肯起  二月丙辰太后下诏以太傅博山侯

光为太师车骑将军安阳侯舜为太保皆益封万

戸左将军光禄勲丰为少傅封广阳侯皆授四辅

之职侍中奉车都尉邯封承阳侯四人既受赏莽

尚未起群臣复上言莽虽克让朝所宜章以时加

赏明重元功无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诏以

大司马新都侯莽为太傅干四辅之事号曰安汉

公益封二万八千戸于是莽为惶恐不得已而起

受太傅安汉公号让还益封事云愿须百姓家给

然后加赏群臣复争太后诏曰公自期百姓家给

是以听之其令公俸赐皆倍故百姓家给人足大

司徒大司空以闻莽复让不受而建言褒赏宗室

群臣立故东平王云太子开明为王又以故东平

思王孙成都为中山王奉孝王后封宣帝耳孙信

等三十六人皆为列侯太仆王恽等二十五人皆

赐爵关内侯又令诸侯王公列侯关内侯无子而

有孙若同产子者皆得以为嗣宗室属未尽而以

罪绝者复其属天下吏比二千石以上年老致仕

者参分故禄以一与之终其身下及庶民鳏寡恩

泽之政无所不施莽既媚说吏民又欲专断知太

后老厌政乃风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迁至二

千石及州郡所举茂材异等吏率多不称冝皆见

安汉公又太后春秋高不宜亲省小事令太后下

诏曰自今以来唯封爵乃以闻他事安汉公四辅

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辄引入

至近署对安汉公考故官问新职以知其称否于

是莽人人延问密致恩意厚加赠送其不合指显

奏免之权与人主侔矣 王莽恐帝外家卫氏夺

其权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义自贵外家丁傅桡

乱国家几危社稷今帝以㓜年复奉大宗为成帝

后宜明一统之义以戒前事为后代法六月遣甄

丰奉玺绶即拜帝母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帝舅

卫宝宝弟玄爵关内侯赐帝女弟三人号曰君皆

留中山不得至京师扶风功曹申屠刚以直言对

䇿曰臣闻成王㓜少周公摄政听言下贤均权布

宠动顺天地举措不失然近则召公不恱远则四

国流言今圣主始免襁褓即位以来至亲分离外

戚杜隔思不得通且汉家之制虽任英贤犹援姻

戚亲踈相错杜塞间隙诚所以安宗庙重社稷也

宜亟遣使者徴中山太后置之别宫令时朝见又

召冯卫二族裁与冗职使得执㦸亲奉宿卫以抑

患祸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莽令太后下诏曰

刚所言僻经妄说违背大义罢归田里

二年春黄支国献犀牛黄支在南海中去京师三

万里王莽欲燿威德故厚遗其王令遣使贡献越

嶲郡上黄龙游江中太师光大司徒宫等咸称莽

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庙大司农孙宝曰周公上

圣召公大贤尚犹有不相说著于经典两不相损

今风雨未时百姓不足毎有一事群臣同声得无

非其美者时大臣皆失色甄邯即时承制罢议者

会宝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家独遣妻子司直陈

崇劾奏宝事下三公即讯宝对曰年七十悖眊恩

衰共养营妻子如章宝坐免终于家  三月癸

酉大司空王崇谢病免以避王莽  夏四月丁

酉左将军甄丰为大司空右将军孙建为左将军

光禄勲甄邯为右将军 郡国大旱蝗青州尤甚

民流亡王莽白太后宜衣缯练颇损膳以示天下

莽因上书愿出钱百万献田三十顷付大司农助

给贫民于是公卿皆慕效焉凡献田宅者二百三

十人以口赋贫民又起五里于长安城中宅二百

区以居贫民莽帅群臣奏太后言幸赖陛下德泽

间者风雨时甘露降神芝生蓂荚朱草嘉禾休徴

同时并至愿陛下遵帝王之常服复太官之法膳

使臣子各得尽驩心备供养莽又令太后下诏不

许毎有水旱莽辄素食左右以白太后太后遣使

者诏莽曰闻公菜食忧民深矣今秋幸孰公以时

食肉爱身为国  六月光禄大夫楚国龚胜太

中大夫琅琊邴汉以王莽专政皆乞骸骨莽令太

后䇿诏之曰朕愍以官职之事烦大夫大夫其修

身守道以终高年皆加优礼而遣之 梅福知王

莽必篡汉祚一朝弃妻子去不知所之其后人有

见福于会稽者变名姓为吴市门卒云  秋九

月王莽欲恱太后以威德至盛异于前乃风单于

令遣王昭君女须卜居次云入侍太后所以赏赐

之甚厚 莽奏令中国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

风单于宜上书慕化为一名汉必加厚赏单于从

之上书言幸得备藩臣窃乐太平圣制臣故名囊

知牙斯今谨更名曰知莽大说白太后遣使者荅

谕厚赏赐焉 莽欲以女配帝为皇后以固其权

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长秋宫未建掖廷媵未充乃

者国家之难本从无嗣配取不正请考论五经定

取后礼正十二女之义以广继嗣博采二王后及

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长安者适子女事下有司上

众女名王氏女多在选中者莽恐其与己女争即

上言身无德子材下不宜与众女并采太后以为

至诚乃下诏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诸

生郎吏以上守阙上书者日千馀人公卿大夫或

诣廷中或伏省户下咸言安汉公盛勲堂堂若此

今当立后独奈何废公女天下安所归命愿得公

女为天下母莽遣长史以下分部晓止公卿及诸

生而上书者愈甚太后不得已听公卿采莽女莽

复自白宜博选众女公卿争曰不宜采诸女以贰

正统莽乃白愿见女

三年春太后遣长乐少府夏侯藩宗正刘宏尚书

令平晏纳采见女还奏言公女渐渍德化有窈窕

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太师光大司徒宫大司空

丰左将军孙建执金吾尹赏行太常事太中大夫

刘秀及太卜太史令服皮弁素积以礼杂卜筮皆

曰兆遇金水王相卦遇父母得位所谓康彊之占

逢吉之符也又以太牢䇿告宗庙有司奏故事聘

皇后黄金二万斤为钱二万万莽深辞让受六千

三百万而以其四千三百万分予十一媵家及九

族贫者 夏大司徒司直陈崇使张敞孙竦草奏盛

称安汉公功德以为宜恢公国令如周公建立公

子令如伯禽所赐之品亦皆如之诸子之封皆如

六子太后以示群公群公方议其事会吕宽事起

初莽长子宇非莽隔绝卫氏恐久后受祸即私与

卫宝通书教卫后上书谢恩因陈丁傅旧恶冀得

至京师莽白太皇太后诏有司褒赏中山孝王后

益汤沭邑七千戸卫后日夜啼泣思见帝靣而但

益戸邑宇复教令上书求至京师莽不听宇与师

吴章及妇兄吕宽议其故章以为莽不可谏而好

鬼神可为变怪以惊惧之章因推类说令归政卫

氏宇即使宽夜持血洒莽第门吏发觉之莽执宇

送狱饮药死宇妻焉怀子系狱须产子已杀之甄

邯等白太后下诏曰公居周公之位辅成王之主

而行管蔡之诛不以亲亲害尊尊朕甚嘉之莽尽

灭卫氏支属唯卫后在吴章要斩磔尸东市门初

章为当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馀人莽以为恶

人党皆当禁锢不得仕官门人尽更名佗师平陵

云敞时为大司徒掾自劾吴章弟子收抱章尸归

棺敛葬之京师称焉莽于是因吕宽之狱遂穷治

党与连引素所恶者悉诛之元帝女弟敬武长公

主素附丁傅及莽专政复非议莽红阳侯王立莽

之尊属平阿侯王仁素刚直莽皆以太皇太后诏

遣使者迫守令自杀莽白太后主㬥病薨太后欲

临其丧莽固争而止甄丰遣使者乘传案治卫氏

党与郡国豪杰及汉忠直臣不附莽者皆诬以罪

法而杀之何武鲍宣及王啇子乐昌侯安辛庆忌

三子护羌校尉通函谷都尉遵水衡都尉茂南郡

太守辛伯等皆坐死凡死者数百人海内震焉北

海逢萌谓友人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人即解

冠挂东都城门归将家属浮海客于辽东莽召明

礼少府宗伯凤入说为人后之𧨏白令公卿将军

侍中朝臣并听欲以内厉天子而外塞百姓之议

四年二月丁未遣大司徒宫大司空丰等奉乘舆

法驾迎皇后于安汉公第授皇后玺绂入未央宫

大赦天下  夏太保舜等及吏民上书者八千

馀人咸请如陈崇言加赏于安汉公章下有司有

司请益封公以新息召陵二县及黄邮聚新野田

采伊尹周公称号加公为宰衡位上公三公言事

称敢言之赐公太夫人号曰功显君封公子男二

人安为褒新侯临为赏都侯加后聘三千七百万

合为一万万以明大礼太后临前殿亲封拜安汉

公拜前二子拜后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辞让出奏

封事愿独受母号还安临印韨及号位戸邑事下

太师光等皆曰赏未足以直功谦约退让公之常

节终不可听忠臣之节亦宜自屈而伸主上之义

宜遣大司徒大司空持节承制诏公亟入视事诏

尚书勿复受公之让奏奏可莽乃起视事止减召

陵黄邮新野之田而已莽复以所益纳徴钱千万

遗太后左右奉共养者莽虽专权然所以诳耀媚

事太后下至旁侧长御方故万端赂遗以千万数

白尊太后姊妹号皆为君食汤沭邑以故左右日

夜共誉莽莽又知太后妇人厌居深宫中莽欲虞

乐以市其权乃令太后四时车驾巡狩四郊存见

孤寡贞妇所至属县辄施恩惠赐民钱帛牛酒岁

以为常太后旁弄儿病在外舎莽自亲候之其欲

得太后意如此太保舜奏言天下闻公不受千乘

之土辞万金之币莫不郷化蜀郡男子路建等辍

讼惭怍而退虽文王郤虞芮何以加宜报告天下

奏可 群臣奏言昔周公摄政七年制度乃定今

安汉公辅政四年营作二旬大功毕成宜升宰衡

位在诸侯王上诏曰可仍令议九锡之法 莽自

以北化匃奴东致海外南怀黄支唯西方未有加

乃遣中郎将平宪等多持金币诱塞外羌使献地

愿内属宪等奏言羌豪良愿等种可万二千人愿

为内臣献鲜水海允谷盐池平地美草皆予汉民

自居险阻处为藩蔽问良愿降意对曰太皇太后

圣明安汉公至仁天下太平五榖成熟或禾长丈

馀或一粟三米或不种自生或茧不蚕自成甘露

从天下醴泉自地出凤皇来仪神爵降集从四岁

以来羌人无所疾苦故思乐内属宜以时处业置

属国领护事下莽莽复奏今已有东海南海北海

郡请受良愿等所献地为西海郡分天下为十二

州应古制奏可冬置西海郡又增法五十条犯者

徙之西海徙者以千万数民始怨矣 分京师置

前煇光后丞烈二郡更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官

名位次及十二州名分界郡国所属罢置改易天

下多事吏不能纪矣

五年夏四月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书者前

后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及诸侯王公列

侯宗室见者皆叩头言宜亟加赏于安汉公于是

莽上书言诸臣民所上章下议者愿皆寝勿上使

臣莽得尽力毕制礼作乐事事成愿赐骸骨归家

避贤者路甄邯等白太后诏曰公毎见辄流涕叩

头言愿不受赏赏即加不敢当位方制作未定事

须公而决故且听公制作毕成群公以闻究于前

议其九锡礼仪亟奏五月䇿命安汉公莽以九锡

莽稽首再拜受绿韨衮冕衣裳㻛琫㻛珌句履鸾

路乘马龙旗九旒皮弁素积戎路乘马彤弓矢卢

弓矢左建朱钺右建金戚甲胄一具秬鬯二卣圭

瓒二九命青玉珪二朱戸纳陛署宗官祝官卜官

史官虎贲三百人 莽以皇后有子孙瑞通子午

道从杜陵直绝南山径汉中 泉陵侯刘庆上书

言周成王㓜少称孺子周公居摄今帝冨于春秋

宜令安汉公行天子事如周公群臣皆曰宜如庆

言 时帝春秋益壮以卫后故怨不恱冬十二月

莽因腊日上椒酒置毒酒中帝有疾莽作䇿请命

于泰畤愿以身代藏䇿金縢置于前殿敕诸公勿

敢言丙午帝崩于未央宫大赦天下莽令天下吏

六百石以上皆服丧三年奏尊孝成庙曰统宗孝

平庙曰元宗敛孝平加元服葬康陵  班固赞

曰孝平之世政自莽出褒善显功以自尊盛观其

文辞方外百蛮无思不服休徴嘉应颂声并作至

乎变异见于上民怨于下莽亦不能文也 太后

与群臣议立嗣时元帝世绝而宣帝曾孙有见王

五人列侯四十八人莽恶其长大曰兄弟不得相

为后乃悉徴宣帝玄孙选立之是月前辉光谢嚻

奏武功长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圆下方有丹书著

石文曰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矣

莽使群公以白太后太后曰此诬罔天下不可施

行太保舜谓太后事已如此无可奈何沮之力不

能止又莽非敢有它但欲称摄以重其权填服天

下耳太后心不以为可然力不能制乃听许舜等

即共令太后下诏曰孝平皇帝短命而崩已使有

司徴孝宣皇帝玄孙二十三人差度宜者以嗣孝

平皇帝之后玄孙年在襁褓不得至德君子孰能

安之安汉公莽辅政三世与周公异丗同符今前

煇光嚻武功长通上言丹石之符朕深思厥意云

为皇帝者乃摄行皇帝之事也其令安汉公居摄

践祚如周公故事具礼仪奏于是群臣奏言太后

圣德昭然深见天意诏令安汉公居摄臣请安汉

公践祚服天子韨冕背斧依于户牗之间南面朝

群臣听政事车服出入警跸民臣称臣妾皆如天

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庙享祭群神

赞曰假皇帝民臣谓之摄皇帝自称曰予平决朝

事常以皇帝之诏称制以奉顺皇天之心辅翼汉

室保安孝平皇帝之㓜嗣遂寄托之义隆治平之

化其朝见太皇太后帝皇后皆复臣节自施政教

于其宫家国采如诸侯礼仪故事太后诏曰可

王莽居摄元年春正月王莽祀上帝于南郊又行

迎春大射养老之礼  三月己丑立宣帝玄孙

婴为皇太子号曰孺子婴广戚侯显之子也年二

岁托以为卜相最吉立之尊皇后曰皇太后 以

王舜为太傅左辅甄丰为太阿右拂甄邯为太保

后承又置四少秩皆二千石  四月安众侯刘

崇与相张绍谋曰安汉公莽必危刘氏天下非之

莫敢先举此乃宗室之耻也吾帅宗族为先海内

必和绍等从者百馀人遂进攻宛不得入而败绍

从弟竦与崇族父嘉诣阙自归莽赦弗罪竦因为

嘉作奏称莽德美罪状刘崇愿为宗室倡始父子

兄弟负笼荷锸驰之南阳猪崇宫室令如古制及

崇社宜如亳社以赐诸侯用永监戒于是莽大说

封嘉为率礼侯嘉子七人皆赐爵关内侯后又封

竦为淑德侯长安为之语曰欲求封过张伯松力

战斗不如巧为奏自后谋反者皆污池云群臣复

白刘崇等谋逆者以莽权轻也宜尊重以填海内

  五月甲辰太后诏莽朝见太后称假皇帝

 十二月群臣奏请以安汉公庐为摄省府为摄

殿第为摄宫奏可

二年五月东郡太守翟义方进之子也与姊子上

蔡陈丰谋曰新都侯摄天子位号令天下故择宗

室㓜稚者以为孺子依托周公辅成王之义且以

观望必代汉家其渐可见方今宗室衰弱外无彊

藩天下倾首服从莫能亢捍国难吾幸得备宰相

子身守大郡父子受汉厚恩义当为国讨贼以安

社稷欲举兵西诛不当摄者选宗室子孙辅而立

之设令时命不成死国埋名犹可以不惭于先帝

今欲发之汝肯从我乎丰年十八勇壮许诺义遂

与东郡都尉刘宇严郷侯刘信信弟武平矦刘璜

结谋以九月都试日斩观令因勒其车骑材官士

募郡中勇敢部署将帅信子厈时为东平王乃并

东平兵立信为天子义自号大司马柱天大将军

移檄郡国言莽鸩杀孝平皇帝摄天子位欲绝汉

室今天子已立共行天罚郡国皆震比至山阳众

十馀万莽闻之惶惧不能食太皇太后谓左右曰

人心不相远也我虽妇人亦知莽必以是自危莽

乃拜其党亲轻车将军成武侯孙建为奋武将军

光禄勲成都侯王邑为虎牙将军明义侯王骏为

彊弩将军春王城门校尉王况为震威将军宗伯

忠孝侯刘宏为奋冲将军中少府建威侯王昌为

中坚将军中郎将震羌侯窦况为奋威将军凡七

人自择除关西人为校尉军吏将关东甲卒发奔

命以击义焉复以太仆武让为积弩将军屯函谷

关将作大匠𫎇乡侯逯并为横壄将军屯武关羲

和红休侯刘秀为扬武将军屯宛三辅闻翟义起

自茂陵以西至汧二十三县盗贼并发槐里男子

赵朋霍鸿等自称将军攻烧官寺杀右辅都尉及

斄令相与谋曰诸将精兵悉东京师空可攻长安

众稍多至十馀万火见未央宫前殿莽复拜卫尉

王级为虎贲将军大鸿胪望乡侯阎迁为折冲将

军西撃朋等以常乡侯王恽为车骑将军屯平乐

馆骑都尉王晏为建威将军屯城北城门校尉赵

恢为城门将军皆勒兵自备以太保后承承阳侯

甄邯为大将军受钺高庙领天下兵左仗节右把

钺屯城外王舜甄丰昼夜循行殿中莽日抱孺子

祷郊庙会群臣而称曰昔成王㓜周公摄政而管

蔡挟禄父以畔今翟义亦挟刘信而作乱自古大

圣犹惧此况臣莽之斗筲群臣皆曰不遭此变不

章圣德  冬十月甲子莽依周书作大诰曰粤

其闻日宗室之儁有四百人民献仪九万夫予敬

以终于此谋继嗣图功遣大夫桓谭等班行谕告

天下以当反位孺子之意诸将东至陈留菑与翟

义会战破之斩刘璜首莽大喜复下诏先封车骑

都尉孙贤等五十五人皆为列侯即军中拜授因

大赦天下于是吏士精锐遂攻围义于圉城十二

月大破之义与刘信弃军亡至固始界中捕得义

尸磔陈都市卒不得信

初始元年春王邑等还京师西与王级等合击赵

朋霍鸿二月朋等殄灭诸县悉平还师振旅莽乃

置酒白虎殿劳飨将帅诏陈崇治校军功第其高

下依周制爵五等以封功臣为侯伯子男凡三百

九十五人曰皆以𡚒怒东指西击羌宼蛮盗反虏

逆贼不得旋踵应时殄灭天下咸服之功封云其

当赐爵关内侯者更名曰附城又数百人莽发翟

义父方进及先祖冢在汝南者烧其棺柩夷灭三

族诛及种嗣至皆同坑以棘五毒并葬之又取义

及赵朋霍鸿党众之尸聚之通路之旁濮阳无盐

圉槐里盩厔凡五所建表木于其上书曰反虏逆

贼䲔鲵义等既败莽于是自谓威徳日盛大获天

人之助遂谋即真之事矣 群臣复奏进摄皇帝

子安临爵为公封兄子光为衍功侯是时莽还归

新都国群臣复白以封莽孙宗为新都侯  九

月莽毋功显君死莽自以居摄践祚奉汉大宗之

后为功显君缌缞弁而加麻环绖如天子吊诸侯

服凡壹吊再会而令新都侯宗为主服丧三年云

司威陈崇奏莽兄子衍功侯光私报执金吾窦况

令杀人况为收系致其法莽大怒切责光光母曰

汝自视孰与长孙中孙长孙中孙者宇及获之字

也遂母子自杀及况皆死初莽以事母养嫂抚兄

子为名及后悖虐复以示公义焉令光子嘉嗣爵

为侯 是岁广饶侯刘京言齐郡新井车骑将军

千人扈云言巴郡石牛太保属臧鸿言扶风雍石

莽皆迎受  十一月甲子莽奏太后曰陛下遇

汉十二世三七之阸承天威命诏臣莽居摄广饶

侯刘京上书言七月中齐郡临淄县昌兴亭长辛

当一暮数梦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长曰

摄皇帝当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当有新井亭长

晨起视亭中诚有新井入地且百尺十一月壬子

直建冬至巴郡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于未央宫

之前殿臣与太保安阳侯舜等视天风起尘冥风

止得铜符帛图于石前文曰天告帝符献者封侯

骑都尉崔发等视说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圣

人之言臣莽敢不承用臣请共事神祗宗庙奏言

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称假皇帝其号令天下天

下奏言事毋言摄以居摄三年为始初元年漏刻

以百二十为度用应天命臣莽夙夜养育隆就孺

子令与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威德于万

方期于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复子明辟如周公

故事奏可众庶知其奉符命指意群臣博议别奏

以示即真之渐矣 期门郎张充等六人谋共劫

莽立楚王发觉诛死 梓潼人哀章学问长安素

无行好为大言见莽居摄即作铜匮为两检署其

一曰天帝行玺金匮图其一署曰赤帝玺某传予

皇帝金䇿书某者高皇帝名也书言王莽为真天

子皇太后如天命图书皆书莽大臣八人又取令

名王兴王盛章因自窜姓名凡十一人皆署官爵

为辅佐章闻齐井石牛事下即日昏时衣黄衣持

匮至高庙以付仆射仆射以闻戊辰莽至高庙拜

受金匮神禅御王冠谒太后还坐未央宫前殿下

书曰予以不德托于皇初祖考黄帝之后皇始祖

考虞帝之苖裔而太皇太后之末属皇天上帝隆

显大佑成命统序符契图文金匮䇿书神明诏告

属予以天下兆民赤帝汉氏高皇帝之灵承天命

传国金䇿之书予甚祗畏敢不钦受以戊辰直定

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号曰新其改正

朔易服色变牺牲殊徽帜异器制以十二月朔癸

酉为始建国元年正月之朔以鸡鸣为时服色配

徳上黄牺牲应正用白使节之旄幡皆纯黄其署

曰新使五威节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莽将即真

先奉诸符瑞以白太后太后大惊是时以孺子未

立玺臧长乐宫及莽即位请玺太后不肯授莽莽

使安阳侯舜谕指舜素谨敕太后雅爱信之舜既

见太后太后知其为莽求玺怒骂之曰而属父子

宗族蒙汉家力冨贵累世既无以报受人孤寄乘

便利时夺取其国不复顾恩义人如此者狗猪不

食其馀天下岂有而兄弟邪且若自以金匮符命

为新皇帝变更正朔服制亦当自更作玺传之万

世何用此亡国不祥玺为而欲求之我汉家老寡

妇旦暮且死欲与此玺俱葬终不可得太后因涕

泣而言旁侧长御以下皆垂涕舜亦悲不能自止

良久乃仰谓太后臣等已无可言者莽必欲得传

国玺太后宁能终不与邪太后闻舜语切恐莽欲

胁之乃出汉传国玺投之地以授舜曰我老已死

知而兄弟今族灭也舜既得传国玺奏之莽大说

乃为太皇置酒未央宫渐台大纵众乐莽又欲改

太后汉家旧号易其玺绶恐不见听而莽疏属王

谏欲謟莽上书言皇天废去汉而命立新室太皇

太后不宜称尊号当随汉废以奉天命莽以其书

白太后太后曰此言是也莽因曰此悖德之臣也

罪当诛于是冠军张永献符命铜璧文言太皇太

后当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莽乃下诏从之于是

鸩杀王谏而封张永为贡符子 班彪赞曰三代

以来王公失世稀不以女𠖥及王莽之兴由孝元

后历汉四世为天下母飨国六十馀载群弟世权

更持国柄五将十侯卒成新都位号已移于天下

而元后卷卷犹握一玺不欲以授莽妇人之仁悲

建国元年春正月朔莽帅公侯卿士奉皇太后

玺韨上太皇太后顺符命去汉号焉初莽娶故丞

相王䜣孙宜春侯咸女为妻立以为皇后生四男

宇获前诛死安颇荒忽乃以临为皇太子安为新

嘉辟封宇子六人皆为公大赦天下莽乃䇿命孺

子为定安公封以万戸地方百里立汉祖宗之庙

于其国与周后并行其正朔服色以孝平皇后为

定安太后读䇿毕莽亲执孺子手流涕歔欷曰昔

周公摄位终得复子明辟今予独迫皇天威命不

得如意哀叹良久中傅将孺子下殿北面而称臣

百僚陪位莫不感动又按金匮封拜辅臣以太傅

左辅王舜为太师封安新公大司徒平晏为太傅

就新公少阿羲和刘秀为国师嘉新公广汉梓潼

哀章为国将美新公是为四辅位上公太保后承

甄邯为大司马承新公丕进侯王寻为大司徒章

新公步兵将军王邑为大司空隆新公是为三公

太阿右拂大司空甄丰为更始将军广新公京兆

王兴为卫将军奉新公轻车将军孙建为立国将

军成新公京兆王盛为前将军崇新公是为四将

凡十一公王兴者故城门令史王盛者卖饼莽按

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馀人两人容貎应卜相径从

布衣登用以示神焉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书

官凡数百人诸刘为郡守者皆徙为谏大夫攺明

光宫为定安馆定安太后居之以大鸿胪府为定

安公第皆置门卫使者监领敕阿乳母不得与婴

语常在四壁中至于长大不能名六畜后莽以女

孙宇子妻之 莽䇿命群司各以其职如典诰之

文置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位皆

孤卿更名大司农曰羲和后更为纳言大理曰作

士太常曰秩宗大鸿胪曰典乐少府曰共工水衡

都尉曰予虞与三公司卿分属三公置二十七大

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诸职又更光禄勲等

名为六监皆上卿改郡太守曰大尹都尉曰大尉

县令长曰宰长乐宫曰常乐室长安曰常安其馀

百官宫室郡县尽易其名不可胜纪封王氏齐缞

之属为侯大功为伯小功为子缌麻为男其女皆

为任男以睦女以隆为号焉又曰汉氏诸侯或称

王至于四夷亦如之违于古典缪于一统其定诸

侯王之号皆称公及四夷僭号称王者皆更为侯

于是汉诸侯王二十二人皆降为公王子侯者百

八十一人皆降为子其后皆夺爵焉 莽因汉承

平之业府库百官之冨百蛮宾服天下晏然莽一

朝有之其心意未满狭小汉家制度欲更为䟽阔

乃自谓黄帝虞舜之后至齐王建孙济北王安失

国齐人谓之王家因以为氏故以黄帝为初祖虞

帝为始祖追尊陈胡公曰陈胡王田敬仲曰齐敬

王济北王安曰济北愍王立祖庙五亲庙四天下

姚妫陈田王五姓皆为宗室丗世复无有所与封

陈崇田丰为侯以奉胡王敬王后天下牧守皆以

前有翟义赵朋等作乱领州郡怀忠孝封牧为男

守为附城以汉高庙为文祖庙汉氏园寝庙在京

师者勿罢祠荐如故诸刘勿解其复各终厥身州

牧数存问勿令有侵冤 莽以刘之为字卯金刀

也诏正月刚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乃罢错刀契

刀及五铢钱 秋遣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班符

命四十二篇于天下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福应

十二五威将奉符命赍印绶王侯以下及吏官名

更者外及匃奴西域徼外蛮夷皆即授新室印绶

因收故汉印绶大赦天下改汉印文去玺曰章

二年春二月五威将帅七十二人还奏事汉诸侯

王为公者悉上玺绶为民无违命者独故广阳王

嘉以献符命鲁王闵以献神书中山王成都以献

书言莽德皆封列侯 班固论曰昔周封国八百

同姓五十有馀所以亲亲贤贤关诸盛衰深根固

本为不可拔者也故盛则周召相其治致刑错衰

则五伯扶其弱与共守天下谓之共主彊大弗之

敢倾历载八百馀年数极德尽降为庶人用天年

终秦讪笑三代窃自号为皇帝而子弟为匹夫内

无骨肉本根之辅外无尺土藩翼之卫陈吴奋其

白挺刘项随而毙之故曰周过其历秦不及期国

执然也汉兴之初惩戒亡秦孤立之败于是尊王

子弟大启九国自雁门以东尽辽阳为燕代常山

以南太行左转度河济渐于海为齐赵榖泗以往

奄有龟蒙为梁楚东带江湖薄会稽为荆吴北界

淮濒略庐衡为淮南湘汉之阳亘九嶷为长沙诸

侯比境周匝三垂外接胡越天子自有三河东郡

颍川南阳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云中至陇西

与京师内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颇邑其中而藩

国大者夸州兼郡连城数十宫室百官同制京师

可谓矫枉过其正矣虽然高祖创业日不暇给孝

惠享国又浅高后女主摄位而海内晏如亡狂狡

之忧卒折诸吕之难成太宗之业者亦赖之于诸

侯也然诸侯原本以大末流滥以致溢小者淫荒

越法大者睽孤横逆以害身丧国故文帝分齐赵

景帝削吴楚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国自析自此

而来齐分为七赵分为六梁分为五淮南分为三

皇子始立者大国不过十馀城长沙燕代虽有旧

名皆亡南北边矣景遭七国之难抑损诸侯减黜

其官武有衡山淮南之谋作左官之律设附益之

法诸侯惟得衣食租税不与政事至于哀平之际

皆继体苖裔亲属疏远生于帷墙之中不为士民

所尊埶与冨室亡异而本朝短世国统三绝是故

王莽知汉中外殚微本末俱弱无所忌惮生其奸

心因母后之权假伊周之称颛作威福庙堂之上

不降阶序而运天下诈谋既成遂据南面之尊分

遣五威之吏驰传天下班行符命汉诸侯王厥角

稽首奉上玺韨惟恐在后或乃称美颂德以求容

媚岂不哀哉  冬十一月立国将军孙建奏九

月辛巳陈良终带自称废汉大将军亡入匈奴又

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车前自称汉氏

刘子舆成帝下妻子也刘氏当复趣空宫收系男

子即常安姓武字仲皆逆天违命大逆无道汉氏

宗庙不当在常安城中及诸刘当与汉俱废陛下

至仁久未定前故安众侯刘祟等更聚众谋反今

狂狡之虏复依托亡汉至犯夷灭连未止者此圣

恩不蚤绝其萌牙故也臣请汉氏诸庙在京师者

皆罢诸刘为吏者皆罢待除于家莽曰可嘉新公

国师以符命为予四辅明德侯刘龚率礼侯刘嘉

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献天符或贡昌言或

捕告反虏厥功茂焉诸刘与三十二人同宗共祖

者勿罢赐姓曰王唯国师以女配莽子故不赐姓

定安公太后自刘氏之废常称疾不朝会时年未

二十莽敬惮伤哀欲嫁之乃更号为黄皇室主欲

绝之于汉令孙建世子盛饰将医往问疾后大怒

笞鞭其傍侍御因发病不肯起莽遂不复彊也

莽之谋篡也吏民争为符命皆得封侯其不为者

相戏曰独无天帝除书乎司命陈崇白莽曰此开

奸臣作福之路而乱天命宜绝其原莽亦厌之遂

使尚书大夫赵并验治非五威将率所班皆下狱

初甄丰刘秀王舜为莽腹心唱导在位褒扬功德

安汉宰衡之号及封莽母两子兄子皆丰等所共

谋而丰舜秀亦受其赐并冨贵矣非复欲令莽居

摄也居摄之萌出于泉陵侯刘庆前辉光谢嚻长

安令田终术莽羽翼已成意欲称摄丰等承顺其

意莽辄复封舜秀丰等子孙以报之丰等爵位已

盛心意既满又实畏汉宗室天下豪杰而䟽远欲

进者并作符命莽遂据以即真舜秀内惧而已丰

素刚彊莽觉其不说故托符命文徙丰为更始将

军与卖饼儿王盛同列丰父子默默时子寻为侍

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新室当分陜立二

伯以丰为右伯太傅平晏为左伯如周召故事莽

即从之拜丰为右伯当述职西出未行㝷复作符

命言故汉氏平帝后黄皇室主为寻之妻莽以诈

立心疑大臣怨谤欲震威以惧下因是发怒曰黄

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谓也收捕㝷㝷亡丰自杀㝷

随方士入华山岁馀捕得辞连国师公秀子侍中

隆威侯棻棻弟右曹长水校尉伐虏侯泳大司空

邑弟左关将军掌威侯奇及秀门人侍中骑都尉

丁隆等牵引公卿党亲列侯以下死者数百人乃

流棻于幽州放㝷于三危殛隆于羽山皆驿车载

其尸传致云

三年莽为太子置师友各四人秩以大夫以故大

司徒马宫等为师疑傅丞阿辅保拂是为四师故

尚书令唐林等为胥附犇走先后御侮是为四友

又置师友侍中谏议六经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

秩皆上卿遣使者奉玺书印绶安车驷马迎龚胜

即拜为师友祭酒使者与郡太守县长吏三老官

属行义诸生千人以上入胜里致诏使者欲令胜

起迎久立门外胜称病笃为床室中户西南牖下

东首加朝服拕绅使者付玺书奉印绶内安车驷

马进谓胜曰圣朝未尝忘君制作未定待君为政

思闻所欲施行以安海内胜对曰素愚加以年老

被病命在朝夕随使君上道必死道路无益万分

使者要说至以印绶就加胜身胜辄推不受使者

即上言方盛夏暑热胜病少气可须秋凉乃发有

诏许之使者五日壹与太守俱问起居为胜两子

及门人高晖等言朝廷虚心待君以茅土之封虽

疾病宜动移至传舍示有行意必为子孙遗大业

晖等白使者语胜自知不见听即谓晖等吾受汉

家厚恩无以报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谊岂以一身

事二姓下见故主哉胜因敕以棺敛丧事衣周于

身棺周于衣勿随俗动吾冢种柏作祠堂语毕遂

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死死时七十九矣是时

清名之士又有琅邪纪逡齐薛方太原郇越郇相

沛唐林唐尊皆以明经饬行显名于世纪逡两唐

皆仕莽封侯贵重历公卿位唐林数上䟽谏正有

忠直节唐尊衣敝履空被虚伪名郇相为莽太子

四友病死莽太子遣使祱以衣衾其子攀棺不听

曰死父遗言师友之送勿有所受今于皇太子得

托友官故不受也京师称之莽以安车迎薛方方

因使者辞谢曰尧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

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节使者以闻莽说其

言不彊致初隃糜郭钦为南郡太守杜陵蒋诩为

兖州刺史亦以廉直为名莽居摄钦诩皆以病免

官归郷里卧不出戸卒于家哀平之际沛国陈咸

以律令为尚书莽辅政多改汉制咸心非之及何

武鲍宣死咸叹曰易称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吾可

以逝矣即乞骸骨去职及莽篡位召咸为掌宼大

夫咸谢病不肯应时三子参丰钦皆在位咸悉令

解官归乡里闭门不出入犹用汉家祖腊人问其

故咸曰我先人岂知王氏腊乎悉收敛其家律令

书文壁藏之又齐栗融北海禽庆苏章山阳曹竟

皆儒生去官不仕于莽

班固赞曰春秋列国卿大夫及至汉兴将相名臣

怀禄耽宠以失其世者多矣是故清节之士于是

为贵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王贡之材优

于龚鲍守死善道胜实蹈焉贞而不谅薛方近之

郭钦蒋诩好遁不污绝纪唐矣

四年 初莽为安汉公时欲謟太皇太后以斩郅

支功奏尊元帝庙为高宗太后晏驾后当以礼配

食云及莽改号太后为新室文母绝之于汉不令

得体元帝堕坏孝元庙更为文母太后起庙独置

孝元庙故殿以为文母篹食堂既成名曰长寿宫

以太后在故未谓之庙莽置酒长寿宫请太后既

至见孝元庙废彻涂地太后惊泣曰此汉家宗庙

皆有神灵与何治而坏之且使鬼神无知又何用

庙为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岂宜辱帝之堂以

陈馈食哉私谓左右曰此人慢神多矣能久得祐

乎饮酒不乐而罢自莽篡位后知太后怨恨求所

以媚太后无不为然愈不说莽更汉家黑貂著黄

貂又改汉正朔伏腊日太后令其官属黒貂至汉

家正腊日独与其左右相对饮食

五年春二月文母皇太后崩年八十四葬渭陵与

元帝合而沟绝之新室世世献祭其庙元帝配食

坐于床下莽为太后服䘮三年

天凤二年春二月民讹言黄龙墯死黄山宫中百

姓犇走往观者有万数莽恶之捕系问语所从起

不能得 莽意以为制定则天下自平故锐思于

地理制礼作乐讲合六经之说公卿旦入暮出论

议连年不决不暇省狱讼冤结民之急务县宰缺

者数年守兼一切贪残日甚中郎将绣衣执法在

郡国者并乘权埶传相举奏又十一公士分布劝

农桑班时令按诸章冠盖相望交错道路召会吏

民逮捕证左郡县赋敛递相赇赂白黑纷然守阙

告诉者多莽自见前颛权以得汉政故务自览众

事有司受成苟免诸宝物名帑藏钱榖官皆宦者

领之吏民上封事宦官左右开发尚书不得知其

畏备臣下如此又好变攺制度政令烦多当奉行

者辄质问乃以从事前后相乘愦眊不渫莽常御

灯火至明犹不能胜尚书因是为奸寝事上书待

报者连年不得去拘系郡县者逢赦而后出卫卒

不交代者至三岁榖籴常贵边兵二十馀万人仰

衣食县官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为盗贼数千人

为辈转入旁郡莽遣捕盗将军孔仁将兵与郡县

合击岁馀乃定

四年秋八月临淮瓜田仪等依阻会稽长州琅邪

吕母聚党数千人杀海曲宰入海中为盗其众浸

多至万数荆州饥馑民众入野泽掘凫茈而食之

更相侵夺新市人王匡王凤争平理诤讼遂推为

渠帅众数百人于是诸亡命者南阳马武颕川王

常成丹等皆往从之共攻离郷聚臧于绿林山中

数月间至七八千人又有南郡张霸江夏羊牧等

与王厈俱起众皆万人莽遣使者即赦盗贼还言

盗贼解辄复合问其故皆曰愁法禁烦苛不得举

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给贡税闭门自守

五年春正月以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见问

到部方略兴对曰荆扬之民率依阻山泽以渔采

为业间者国张六筦税山泽妨夺民之利连年久

旱百姓饥穷故为盗贼兴到部欲令明晓告盗贼

归田里假贷犁牛种食阔其租赋冀可以解释安

集莽怒免兴官  琅邪樊崇起兵于莒事见光武平赤眉

六年春莽见盗贼多乃令太史推三万六千岁历

纪六岁一改元布天下下书自言已当如黄帝仙

升天欲以诳耀百姓销解盗贼众皆笑之

地皇元年春正月莽见四方盗贼多复欲厌之又

下书曰子之皇初祖考黄帝定天下将兵为上将

军内设大将外置大司马五人大将军至士吏凡

七十五万八千九百人士千三百五十万人予受

符命之文稽前人将条备焉于是置前后左右中

大司马之位赐诸州牧至县宰皆有大将军偏调

校尉之号焉乘传使者经历郡国日且十辈仓无

见榖以给传车马不能足赋取道中车马取办于

民  秋七月钜鹿男子马适求等谋举燕赵兵

以诛莽大司空士王丹发觉以闻莽遣三公大夫

逮治党与连及郡国豪杰数千人皆诛死封丹为

辅国侯 汝南郅恽明天文历数以为汉必再受

命上书说莽曰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取

之以天还之以天可谓知命矣莽大怒系恽诏狱

逾冬会赦得出

二年春正月卜者王况谓魏成大尹李焉曰汉家

当复兴李氏为辅因为焉作䜟书合十馀万言事

发莽皆杀之 是岁南郡秦丰聚众且万人平原

女子迟昭平亦聚数千人在河阻中莽召问群臣

禽贼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刻漏故左将军

公孙禄徴来与议禄曰太史令宗宣典星历候气

变以凶为吉乱天文误朝廷太傅平化侯尊饰虚

伪以媮名位贼夫人之子国师嘉信公秀颠倒五

经毁师法令学士疑惑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阳

造井田使民弃𡈽业羲和鲁厈设六筦以穷工商

说符侯崔发阿谀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诛此数

子以慰天下 初四方皆以饥寒穷愁起为盗贼

稍稍群聚常思岁熟得归郷里众虽万数不敢略

有城邑转掠求食日阕而已诸长吏牧守皆自乱

斗中兵而死贼非敢欲杀之也而莽终不谕其故

是岁荆州牧发犇命二万人讨绿林贼贼帅王匡

等相率迎击于云社大破牧军杀数千人尽获辎

重牧欲北归贼马武等复遮击之钩牧车屏泥刺

杀其骖乘然终不敢杀牧贼遂攻拔竟陵转击云

杜安陆多略妇女还入绿林中至有五万馀口州

郡不能制 翼平连帅田况上言盗贼始发其原

甚微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长吏不为意县欺

其郡郡欺朝廷实百言十实千言百朝廷忽略不

辄督责遂至延蔓连州乃遣将帅多发使者传相监

趣郡县力事上官应塞诘对共酒食且资用以救

断斩不暇复忧盗贼治官事将帅又不能躬率吏

士战则为贼所破吏气寖伤徒费百姓前幸蒙赦

令贼欲解散或反遮击恐入山谷转相告语故郡

县降贼皆更惊骇恐见诈灭因饥馑易动旬日之

间更十馀万人此盗贼所以多之故也今洛阳以

东米石二千窃见诏书欲遣太师更始将军二人

爪牙重臣多从人众道上空竭少则无以威示远

方宜急选牧尹以下明其赏罚收合离郷小国无

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积臧榖食并力固守

贼来攻城则不能下所过无食埶不得群聚如此

招之必降击之则灭今空复多出将帅郡县苦之

反甚于贼宜尽徴还乘传诸使者以休息郡县委

任臣况以二州盗贼必平定之

三年夏四月遣更始将军廉丹等东讨众贼事见光武

平赤莽又多遣大夫谒者分教民煮草木为酪酪

不可食重为烦费 绿林贼遇疫疾死者且半乃

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号下江兵王厈

王凤马武及其支党朱鲔张邛等北入南阳号新

市兵皆自称将军莽遣司命大将军孔仁部豫州

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击荆州各从

吏士百馀人乘传到部募士尤谓茂曰遣将不与

兵符必先请而后动是犹绁韩庐而责之获也

流民入关者数十万人乃置养赡官禀食之使者

监领与小吏共盗其禀饥死者什七八先是莽使

中黄门王业领长安市买贱取于民民甚患之业

以省费为功赐爵附城莽闻城中饥馑以问业业

曰皆流民也乃市所卖梁饭肉羮持入示莽曰居

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秋七月新市贼王厈等进

攻随平林人陈牧廖湛复聚众千馀人号平林兵

以应之 莽以诏书让廉丹曰仓廪尽矣府库空

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将军受国重任不捐身于

中野无以报恩塞责丹惶恐夜召其掾冯衍以书

示之衍因说丹曰张良以五世相韩椎秦始皇博

浪之中将军之先为汉信臣新室之兴英俊不附

今海内溃乱人怀汉德甚于诗人思召公也人所

歌舞天必从之今方为将军计莫若屯据大郡镇

抚吏士砥厉其节纳雄桀之士询忠智之谋兴社

稷之利除万人之害则福禄流于无穷功烈著于

不灭何与军覆于中原身膏于草野功败名丧耻

及先祖哉丹不听衍左将军奉世曾孙也冬无塩

索卢恢等举兵反城附贼廉丹王匡攻拔之斩首

万馀级莽遣中郎将奉玺书劳丹匡进爵为公封

吏士有功者十馀人赤眉别校董宪等众数万人

在梁郡王匡欲进击之廉丹以为新拔城罢劳当

且休士养威匡不听引兵独进丹随之合战成昌

兵败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韨节付匡曰小儿可走

吾不可遂止战死校尉汝云王隆等二十馀人别

斗闻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谁为生驰犇贼皆战死

国将哀章自请愿平山东莽遣章驰东与太师匡

并力又遣大将军阳浚守敖仓司徒王寻将十馀

万屯洛阳镇南宫大司马董忠养士习射中军北

垒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职 汉宗室刘秀等起

南阳与新市平林下江兵合事见光武中兴

淮阳王更始元年春二月王莽欲外示自安乃染

其须发立杜陵史谌女为皇后置后宫位号视公

卿大夫元士者凡百二十人 莽赦天下诏王厈

哀章等讨青徐盗贼严尤陈茂等讨前队丑虏明

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复迷惑不解散将遣大司空

隆新公将百万之师劋绝之矣 王莽遣司空王

邑司徒王寻发兵四十二万围昆阳刘秀发诸营

兵三千人大破之事见光武中兴 莽 闻汉兵言莽鸩杀

孝平皇帝乃会公卿于王路堂开所为平帝请命

金縢之䇿泣以示群臣  夏六月道士西门君

惠谓王莽卫将军王渉曰䜟文刘氏当复兴国师

公姓名是也渉遂与国师公刘秀大司马董忠司

中大赘孙伋谋以所部兵劫莽降汉以全宗族

 秋七月伋以其谋告莽莽召忠诘责因格杀之

使虎贲以斩马剑锉忠收其宗族以醇酰毒药白

刃丛棘并一坎而埋之秀渉皆自杀莽以其骨肉

旧臣恶其内溃故隐其诛莽以军师外破大臣内

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复远念郡国乃召王邑还为

大司马以大长秋张邯为大司徒崔发为大司空

司中寿容苖䜣为国师莽忧懑不能食但饮酒㗖

鳆鱼读军书倦因冯几寐不复就枕矣  八月

王莽使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守洛阳更始遣定国

上公王匡攻洛阳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

李松攻武关三辅震动析人邓晔于匡起兵南乡

以应汉攻武关都尉朱萌萌降进攻右队大夫宋

纲杀之西拔湖莽愈忧不知所出崔发言古者国

有大灾则哭以猒之宜告天以求救莽乃率群臣

至南郊陈其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气尽伏而叩头

诸生小民旦夕会哭为设飧粥甚悲哀者除以为

郎郎至五千馀人莽拜将军九人皆以虎为号将

北军精兵数万人以东内其妻子宫中以为质时

省中黄金尚六十馀万斤它财物称是莽愈爱之

赐九虎士人四千钱众重怨无斗意九虎至华阴

回谿距隘自守于匡邓晔击之六虎败走二虎诣

阙归死莽使使责死者安在皆自杀其四虎亡三

虎收散卒保渭口京师仓邓晔开武关迎汉兵李

松将三千馀人至湖与晔等共攻京师仓未下晔

以弘农⿰扌⿱彐𧰨 -- 掾王宪为校尉将数百人北度渭入左冯

翊界李松遣偏将军韩臣等径西至新豊击破莽

波水将军追犇至长门宫王宪北至频阳所过迎

降诸县大姓各起兵称汉将率众随宪李松邓晔

引军至华阴而长安旁兵四会城下又闻天水隗

氏方到皆争欲先入城贪立大功卤掠之利莽赦

城中囚徒皆授兵杀豨饮其血与誓曰有不为新

室者社鬼记之使更始将军史谌将之度渭桥皆

散走谌空还众兵发掘莽妻子父祖冢烧其棺椁

及九庙明堂辟雍火照城中  九月戊申朔兵

从宣平城门入张邯逢兵见杀王邑王林王巡劳

恽等分将兵距击北阙下会日暮官府邸第尽犇

亡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张鱼等恐见卤掠趋讙并

和烧作室门斧敬法闼呼曰反虏王莽何不出降

火及掖庭承明黄皇室主所居黄皇室主曰何靣

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莽避火宣室前殿火

辄随之莽绀礿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按式于前

莽旋席随斗柄而坐曰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

何庚戌旦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之渐台欲阻池

水公卿从官尚千馀人随之王邑昼夜战罢极士

死伤略尽驰入宫间关至渐台见其子侍中睦解

衣冠欲逃邑叱之令还父子共守莽军人入殿中

闻莽在渐台众共围之数百重台上犹与相射矢

尽短兵接王邑父子恽王巡战死莽入室下𫗦

时众兵上台苖䜣唐尊王盛等皆死商人杜吴杀

莽校尉东海公宾就斩莽首军人分莽身节解脔

分争相杀者数十人公宾就持莽首诣王宪宪自

称汉大将军城中兵数十万皆属焉舍东宫妻莽

后宫乘其车服癸丑李松邓晔入长安将军赵萌

申屠建亦至以王宪得玺绶不上多挟宫女建天

子鼓旗收斩之传莽首诣宛县于市百姓共提系

之或切食其舌

班固赞曰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及

居位辅政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岂所谓色取仁而

行违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历

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

主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篡盗之祸推是言之亦天

时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窃位南面颠覆之埶险于

桀纣而莽晏然自以黄虞复出也乃始恣睢奋其

威诈毒流诸夏乱延蛮貉犹未足逞其欲焉是以

四海之内嚣然丧其乐生之心中外愤怨远近俱

发城池不守支体分裂遂令天下城邑为虚害遍

生民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考其祸败未有如莽

之甚者也昔秦燔诗书以立私议莽诵六蓺以文

奸言同归殊涂俱用灭亡皆圣王之驱除云尔

   光武中兴

王莽地皇三年 初长沙定王发生舂陵节侯买

买生戴侯熊渠熊渠生考侯仁仁以南方卑湿徙

封南阳之白水郷与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

莽篡位国除节侯少子外为郁林太守外生钜鹿

都尉回回生南顿令钦钦娶湖阳樊重女生三男

𬙂仲秀兄弟早孤养于叔父良𬙂性刚毅慷慨有

大节自莽篡汉常愤愤怀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

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秀隆凖日角性勤

稼穑𬙂常非笑之比于高祖兄仲秀姊元为新野

邓晨妻秀尝与晨俱过穰人蔡少公少公颇学图

䜟言刘秀当为天子或曰是国师公刘秀乎秀戏

曰何用知非仆邪坐者皆大笑晨心独喜宛人李

守好星历䜟记为莽宗卿师尝谓其子通曰刘氏

当兴李氏为辅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阳骚动通从

弟轶谓通曰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南阳宗室独

刘伯升兄弟汎爱容众可与谋大事通笑曰吾意

也会秀卖榖于宛通遣轶往迎秀与相见因具言

䜟文事与相约结定谋议通欲以立秋材官都试

骑士日劫前队大夫甄阜及属正梁丘赐因以号

令大众使轶与秀归舂陵举兵以相应于是𬙂召

诸豪杰计议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连年

兵革并起此亦天亡之时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

秋也众皆然之于是分遣亲客于诸县起兵𬙂自

发舂陵子弟诸家子弟恐惧皆亡匿曰伯升杀我

及见秀綘衣大冠皆惊曰谨厚者亦复为之乃稍

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

部秀时年二十八李通未发事觉亡走父守及家

属坐死者六十四人𬙂使族人嘉招说新市平林

兵与其帅王凤陈牧西击长聚进屠唐子郷又杀

湖阳尉军中分财物不均众恚恨欲反攻诸刘秀

敛宗人所得物悉以与之众乃悦进拔棘阳李轶

邓晨皆将宾客来会  十一月刘𬙂欲进攻宛

至小长安聚与甄阜梁丘赐战时天密雾汉军大

败秀单马走遇女弟伯姬与共骑而犇前行复见

姊元趣令上马元以手挥曰行矣不能相救无为

两没也会追兵至元及三女皆死𬙂弟仲及宗从

死者数十人𬙂复收会兵众还保棘阳阜赐乘胜

留辎重于蓝郷引精兵十万南度潢淳临沘水阻

两川间为营绝后桥示无还心新市平林见汉兵

数败阜赐军大至各欲解去𬙂甚患之会下江兵

五千馀人至宜秋𬙂即与秀及李通俱造其壁曰

愿见下江一贤将议大事众推王常𬙂见常说以

合从之利常大悟曰王莽残虐百姓思汉今刘氏

复兴即真主也诚思出身为用辅成大功𬙂曰如

事成岂敢独飨之哉遂与常深相结而去常还具

为馀将成丹张卬言之丹卬负其众曰大丈夫既

起当各自为主何故受人制乎常乃徐晓说其将

帅曰王莽苛酷积失百姓之心民之讴吟思汉非

一日也故使吾属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

也民所思者天所与也举大事必当下顺民心上

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负彊恃勇触情恣欲虽得天

下必复失之以秦项之埶尚至夷覆况今布衣相

聚草泽以此行之灭亡之道也今南阳诸刘举宗

起兵观其来议者皆有深计大虑王公之才与之

并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祐吾属也下江诸将虽

屈彊少识然素敬常乃皆谢曰无王将军吾属几

䧟于不义即引兵与汉军及新市平林合于是诸

部齐心同力锐气益壮𬙂大飨军士设盟约休卒

三日分为六部十二月晦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

获其辎重

淮阳王更始元年春正月甲子朔汉兵与下江兵

共攻甄阜梁丘赐斩之杀士卒二万馀人王莽纳

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引兵欲据宛刘𬙂与

战于淯阳下大破之遂围宛先是青徐贼众虽数

十万人讫无文书号令旌旗部曲及汉兵起皆称

将军攻城略地移书称说莽闻之始惧舂陵戴侯

曾孙玄在平林兵中号更始将军时汉兵已十馀

万诸将议以兵多而无所统一欲立刘氏以从人

望南阳豪桀及王常等皆欲立刘𬙂而新市平林

将帅乐放纵惮𬙂威明贪玄懦弱先共定䇿立之

然后召𬙂示其议𬙂曰诸将军幸欲尊立宗室甚

厚然今赤眉起青徐众数十万闻南阳立宗室恐

赤眉复有所立王莽未灭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

而自损权非所以破莽也舂陵去宛三百里耳遽

自尊立为天下准的使后人得承吾敝非计之善

者也不如且称王以号令王势亦足以斩诸将若

赤眉所立者贤相率而往从之必不夺吾爵位若

无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后举尊号亦未晚也诸将

多曰善张卬拔剑击地曰疑事无功今日之议不

得有二众皆从之  二月辛巳朔设坛场于淯

水上沙中玄即皇帝位南面立朝群臣羞愧流汗

举手不能言于是大赦攺元以族父良为国三老

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为成国上公朱鲔为大司

马刘𬙂为大司徒陈牧为大司空馀皆九卿将军

由是豪桀失望多不服  三月王凤与太常偏

将军刘秀等徇昆阳定陵郾皆下之 王莽闻严

尤陈茂败乃遣司空王邑驰传与司徒王寻发兵

平定山东徴诸明兵法六十三家以备军吏以长

人巨母霸为垒尉又驱诸猛兽虎豹犀象之属以

助威武邑至洛阳州郡各选精兵牧守自将定会

者四十二万人号百万馀在道者旌旗辎重千里

不绝夏五月寻邑南出颍川与严尤陈茂合诸将

见寻邑兵盛皆反走入昆阳惶怖忧念妻孥欲散

归诸城刘秀曰今兵榖既少而外寇强大并力御

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埶无俱全且宛城未拔不

能相救昆阳即拔一日之间诸部亦灭矣今不同

心胆共举功名反欲守妻子财物邪诸将怒曰刘

将军何敢如是秀笑而起会候骑还言大兵且至

城北军陈数百里不见其后诸将素轻秀及迫急

乃相谓曰更请刘将军计之秀复为图画成败诸

将皆曰诺时城中唯有八九千人秀使王凤与廷

尉大将军王常守昆阳夜与五威将军李轶等十

三骑出城南门于外收兵时莽兵到城下者且十

万秀等几不得出寻邑纵兵围昆阳严尤说邑曰

昆阳城小而坚今假号者在宛亟进大兵彼必犇

走宛败昆阳自服邑曰吾昔围翟义坐不生得以

见责让今将百万之众遇城而不能下非所以示

威也当先屠此城蹀血而进前歌后舞顾不快邪

遂围之城十重列营百数钲鼓之声闻数十里或

为地道冲輣撞城积弩乱发矢下如雨城中负户

而汲王凤等乞降不许寻邑自以功在漏刻不以

军事为忧严尤曰兵法围城为之阙宜使得逸出

以怖宛下邑又不听 棘阳守长岑彭与前队贰

严说共守宛城汉兵攻之数月城中人相食乃举

城降更始入都之诸将欲杀彭刘𬙂曰彭郡之大

吏执心坚守是其节也今举大事当表义士不如

封之更始乃封彭为归德侯 刘秀至郾定陵悉

发诸营兵诸将贪惜财物欲分兵守之秀曰今若

破敌珍宝万倍大功可成如为所败首领无馀何

财物之有乃悉发之  六月己卯朔秀与诸营

俱进自将步骑千馀为前锋去大军四五里而陈

寻邑亦遣兵数千合战秀犇之斩首数十级诸将

喜曰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

也且复居前请助将军秀复进寻邑兵却诸部共

乘之斩首数百千级连胜遂前诸将胆气益壮无

不一当百秀乃与敢死者三千人从城西水上冲

其中坚寻邑易之自将万馀人行陈敕诸营皆按

部毋得动独迎与汉兵战不利大军不敢擅相救

寻邑陈乱汉兵乘锐崩之遂杀王寻城中亦鼓噪

而出中外合埶震呼动天地莽兵大溃走者相腾

践伏尸百馀里会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滍

川盛溢虎豹皆股战士卒赴水溺死者以万数水

为不流王邑严尤陈茂轻骑乘死人度水逃去尽

获其军实辎重不可胜筭举之连月不尽或燔烧

其馀士卒犇走各还其郡王邑独与所将长安勇

敢数千人还洛阳关中闻之震恐于是海内豪桀

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

诏命旬月之间遍于天下 刘秀复徇颍川攻父

城不下屯兵巾车乡颍川郡掾冯异监五县为汉

兵所获异曰异有老母在父城愿归据五城以效

功报德秀许之异归谓父城长苖萌曰诸将多𭧂

横独刘将军所到不虏略观其言语举止非庸人

也遂与萌率五县以降 新市平林诸将以刘𬙂

兄弟威名益盛阴劝更始除之秀谓𬙂曰事欲不

善𬙂笑曰常如是耳更始大会诸将取𬙂宝劔视

之绣衣御史申徒建随献玉玦更始不敢发𬙂舅

樊宏谓𬙂曰建得无有范曾之意乎𬙂不应李轶

初与𬙂兄弟善后更謟事新贵秀戒𬙂曰此人不

可复信𬙂不从𬙂部将刘稷勇冠三军闻更始立

怒曰本起兵图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为

者邪更始以稷为抗威将军稷不肯拜更始乃与

诸将陈兵数千人先收稷将诛之𬙂固争李轶朱

鲔因劝更始并执𬙂即日杀之以族兄光禄勲赐

为大司徒秀闻之自父城驰诣宛谢司徒官属迎

吊秀秀不与交私语惟深引过而已未尝自伐昆

阳之功又不敢为𬙂服丧饮食言笑如平常更始

以是惭拜秀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更始遣

王匡攻洛阳申屠建李松攻武关京兆诸县及城

中共起兵杀王莽事见王莽篡汉王匡拔洛阳生缚莽太

师王匡哀章皆斩之 更始将都洛阳以刘秀行

司隶校尉使前整修宫府秀乃置僚属作文移从

事司察一如旧章时三辅吏士东迎更始见诸将

过皆冠帻而服妇人衣莫不笑之及见司隶僚属

皆欢喜不自胜老吏或垂涕曰不图今日复见汉

官威仪由是识者皆属心焉更始北都洛阳分遣

使者徇郡国曰先降者复爵位使者至上谷上谷

太守扶风耿况迎上印绶使者纳之一宿无还意

功曹寇恂勒兵入见使者请之使者不与曰天王

使者功曹欲胁之邪恂曰非敢胁使君窃伤计之

不详也今天下初定使君建节衘命郡国莫不延

颈倾耳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将复何以号令

他郡乎使者不应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况况至

恂进取印绶带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况受

而归 更始欲令亲近大将徇河北大司徒赐言

诸家子独有文叔可用朱鲔等以为不可更始狐

疑赐深劝之更始乃以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

度河镇慰州郡 以大司徒赐为丞相令先入关

修宗庙宫室 大司马秀至河北所过郡县考察

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

吏民喜恱争持牛酒迎劳秀皆不受南阳邓禹杖

䇿追秀及于邺秀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仕

乎禹曰不愿也秀曰即如是何欲为禹曰但愿明

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

耳秀笑因留宿间语禹进说曰今山东未安赤眉

青犊之属动以万数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听断

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币争用威力朝夕自快

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者也

历观往古圣人之兴二科而已天时与人事也今

以天时观之更始既立而灾变方兴以人事观之

帝王大业非凡夫所任分崩离析形埶可见明公

虽建藩辅之功犹恐无所成立也况明公素有盛

德大功为天下所向服军政齐肃赏罚明信为今

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恱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

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秀大恱因令禹

常宿止于中与定计议毎任使诸将多访于禹皆

当其才秀自兄𬙂之死毎独居辄不御酒肉枕席

有涕泣处主簿冯异独叩头宽譬秀止之曰卿勿

妄言异因进说曰更始政乱百姓无所依戴夫人

久饥渇易为充饱今公专命方面冝分遣官属徇

行郡县宣布惠泽秀纳之骑都尉宋子耿纯谒秀

于邯郸退见官属将兵法度不与它将同遂自结

纳 王莽时长安中有自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

之邯郸卜者王郎縁是诈称真子舆立为天子移

檄州郡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望风响应

二年春正月大司马秀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蓟

申屠建李松自长安迎更始迁都二月更始发洛

阳初三辅豪桀假号诛莽者人人皆望封侯申屠

建既斩王宪又扬言三辅儿大黠共杀其主吏民

惶恐属县屯聚建等不能下更始至长安乃下诏

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于是三辅悉平时长

安唯未央宫被焚其馀宫室供帐仓库官府皆案

堵如故市里不改于旧更始居长乐宫升前殿郎

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俛首刮席不敢视诸将

后至者更始问虏掠得几何左右侍官皆宫省久

吏惊愕相视李松与棘阳赵萌说更始宜悉王诸

功臣朱鲔争之以为高祖约非刘氏不王更始乃

先封诸宗室祉为定陶王庆为燕王歙为元氏王

嘉为汉中王赐为宛王信为汝阴王然后立王匡

为沘阳王王凤为宜城王朱鲔为胶东王王常为

邓王申屠建为平氏王陈牧为阴平王卫尉大将

军张卬为淮阳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尚

书胡殷为随王柱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

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

王骠骑大将军宗佻为颍阴王尹尊为郾王唯朱

鲔辞不受乃以鲔为左大司马宛王赐为前大司

马使与李轶等镇抚关东又使李通镇荆州王常

行南阳太守事以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

共秉内任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故委政于萌日

夜饮䜩后庭群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见时不得已

乃令侍中坐帷内与语韩夫人尤嗜酒毎侍饮见

常侍奏事辄怒曰帝方对我饮正用此时持事来

邪起抵破书案赵萌专权生杀自恣郎吏有说萌

放纵者更始怒拔剑击之自是无敢复言以至群

小膳夫皆滥授官爵长安为之语曰灶下养中郎

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军师将军李淑

上书谏曰陛下定业虽因下江平林之埶斯盖临

时济用不可施之既安唯名与器圣人所重今加

非其人望其禆益万分犹縁木求鱼升山采珠海

内望此有以窥度汉祚更始怒囚之诸将在外者

皆专行诛赏各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由是

关中离心四海怨叛 耿况遣其子弇奉奏诣长

安弇时年二十一行至宋子会王郎起弇从吏孙

仓卫包曰刘子舆成帝正统舍此不归远行安之

弇按剑曰子舆弊贼卒为降虏耳我至长安与国

家陈渔阳上谷兵马归发突骑以辚乌合之众如

摧枯折腐耳观公等不识去就族灭不久也仓包

遂亡降王郎弇闻大司马秀在卢奴乃驰北上谒

秀留署长史与俱北至蓟王郎移檄购秀十万户

秀令功曹令史颍川王霸至市中募人击王郎市

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霸惭懅而反秀将南归耿

弇曰今兵从南方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公

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发此两郡控弦万骑

邯郸不足虑也秀官属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

奈何北行入囊中秀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会

故广阳王子接起兵蓟中以应郎城内扰乱言邯

郸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于是秀趣驾而

出至南城门门已闭攻之得出遂晨夜南驰不敢

入城邑舍食道傍至芜蒌亭时天寒烈冯异上豆

粥至饶阳官属皆乏食秀乃自称邯郸使者入传

舍传吏方进食从者饥争夺之传吏疑其伪乃椎

鼓数十通绐言邯郸将军至官属皆失色秀升车

欲驰既而惧不免徐还坐曰请邯郸将军入久乃

驾去晨夜兼行蒙犯霜雪靣皆破裂至下曲阳传

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至滹沱河候吏还白河

水流澌无船不可济秀使王霸往视之霸恐惊众

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冰坚可度官属皆喜秀笑

曰候吏果妄语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王

霸护度未毕数骑而冰解至南宫遇大风雨秀引

车入道傍空舍冯异抱薪邓禹爇火秀对灶燎衣

冯异复进麦饭进至下博城西惶惑不知所之有

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为长安城守

去此八十里秀即驰赴之是时郡国皆已降王郎

独信都太守南阳任光和戎太守信都邳肜不肯

从光自以孤城独守恐不能全闻秀至大喜吏民

皆称万岁邳肜亦自和戎来会议者多言可因信

都兵自送西还长安邳肜曰吏民歌吟思汉久矣

故更始举尊号而天下向应三辅清宫除道以迎

之今卜者王郎假名因埶驱集乌合之众遂振燕

赵之地无有根本之固明公奋二郡之兵以讨之

何患不克今释此而归岂徒空失河北必更惊动

三辅堕损威重非计之得者也若明公无复征伐

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何者明公既西则

邯郸势成民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里送公其

离散亡逃可必也秀乃止秀以二郡兵弱欲入城

头子路刁子都军中任光以为不可乃发傍县得

精兵四千人拜任光为左大将军信都都尉李忠

为右大将军邳肜为后大将军和戎太守如故信

都令万修为偏将军皆封列侯留南阳宗广领信

都太守事使任光李忠万修将兵以从邳肜将兵

居前任光乃多作檄文曰大司马刘公将城头子

路刁子都兵百万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遣骑驰

至钜鹿界中吏民得檄传相告语秀投暮入堂阳

界多张骑火弥满泽中堂阳即降又击贳县降之

城头子路者东平爰曾也冦掠河济间有众二十

馀万刁子都有众六七万故秀欲依之昌城人刘

植聚兵数千人据昌城迎秀秀以植为骁骑将军

耿纯率宗族宾客二千馀人老病者皆载木自随

迎秀于育拜纯为前将军进攻下曲阳降之众稍

合至数万人复北击中山耿纯恐宗家怀异心乃

使从弟䜣宿归烧庐舍以绝其反顾之望秀进拔

卢奴所过发犇命兵移檄边郡共击邯郸郡县还

复响应时真定王杨起兵附王郎众十馀万秀遣

刘植说杨杨乃降秀因留真定纳杨甥郭氏为夫

人以结之进击元氏防子皆下之至鄗击斩王郎

将李恽至柏人复破郎将李育育还保城攻之不

下 南郑人延岑起兵据汉中汉中王嘉击降之

有众数十万校尉南阳贾复见更始政乱乃说嘉

曰今天下未定而大王安守所保所保得无不可

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马在河北必能

相用乃为书荐复及长史南阳陈俊于刘秀复等

见秀于柏人秀以复为破虏将军俊为安集⿰扌⿱彐𧰨 -- 掾

舎中儿犯法军市令颍川祭遵格杀之秀怒命收

遵主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今遵奉法

不避是教令所行也乃贳之以为剌奸将军谓诸

将曰当备祭遵吾舎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

卿也 或说大司马秀以守柏人不如定钜鹿秀

乃引兵东北拔广阿秀披舆地图指示邓禹曰天

下郡国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虑天下

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殽乱人思明君犹赤

子之慕慈母古之兴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也

蓟中之乱耿弇与刘秀相失北走昌平就其父况

因说况击邯郸时王郎遣将徇渔阳上谷急发其

兵北州疑惑多欲从之上谷功曹冦恂门下椽闵

业说况曰邯郸拔起难可信向大司马刘伯升母

弟尊贤下士可以归之况曰邯郸方盛力不能独

拒如何对曰今上谷完实控弦万骑可以详择去

就恂请东约渔阳齐心合众邯郸不足图也况然

之遣恂东约彭宠欲各发突骑二千匹步兵千人

诣大司马秀安乐令吴汉护军盖延孤奴令王梁

亦劝宠从秀宠以为然而官属皆欲附王郎宠不

能夺汉出止外亭遇一儒生召而食之问以所闻

生言大司马刘公所过为郡县所称邯郸举尊号

者实非刘氏汉大喜即诈为秀书移檄渔阳使生

赍以诣宠令具以所闻说之会冦恂至宠乃发步

骑三千人以吴汉行长史与盖延王梁将之南攻

蓟杀王郎大将赵闳冦恂还遂与上谷长史景丹

及耿弇将兵俱南与渔阳军合所过击斩王郎大

将九卿校尉以下凡斩首三万级定涿郡中山钜

鹿清河河间凡二十二县前及广阿闻城中车骑

甚众丹等勒兵问曰此何兵曰大司马刘公也诸

将喜即进至城下城中初传言二郡兵为邯郸来

众皆恐刘秀自登西城楼勒兵问之耿弇拜于城

下即召入具言发兵状秀乃悉召景丹等入笑曰

邯郸将帅数言我发渔阳上谷兵吾聊应言我亦

发之何意二郡良为吾来方与士大夫共此功名

耳乃以景丹冦恂耿弇盖延吴汉王梁皆为偏将

军使还领其兵加耿况彭宠大将军封况𠖥丹延

皆为列侯吴汉为人质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辞自

达然沈勇有智略邓禹数荐之于秀秀渐亲重之

更始遣尚书令谢躬率六将军讨王郎不能下秀

至与之合军东围钜鹿月馀未下王郎遣将攻信

都大姓马𠖥等开城内之更始遣兵攻破信都秀

使李忠还行太守事王郎遣将倪宏刘奉率数万

人救钜鹿秀逆战于南龻不利景丹等纵突骑击

之宏等大败秀曰吾闻突骑天下精兵今见其战

乐可言邪耿纯言于秀曰久守钜鹿士众疲弊不

如及大兵精锐进攻邯郸若王郎已诛钜鹿不战

自服矣秀从之夏四月留将军邓满守钜鹿进军

邯郸连战破之郎乃使其谏大夫杜威请降威雅

称郎实成帝遗体秀曰设使成帝复生天下不可

得况诈子舆者乎威请求万戸侯秀曰顾得全身

可矣威怒而去秀急攻之二十馀日五月甲辰郎

少傅李立开门内汉兵遂拔邯郸郎夜亡走王霸

追斩之秀收郎文书得吏民与郎交关谤毁者数

千章秀不省会诸将军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秀

部分吏卒各隶诸军士皆言愿属大树将军大树

将军者偏将军冯异也为人谦退不伐敕吏士非

交战受敌常行诸营之后毎所止舍诸将并坐论

功异常独屏树下故军中号曰大树将军护军宛

人朱祜从容言于秀曰长安政乱公有日角之相

此天命也秀曰召刺奸收护军祜乃不敢复言更

始遣使立秀为萧王悉令罢兵与诸将有功者诣

行在所遣苖曽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

为渔阳太守并北之部萧王居邯郸宫昼卧温明

殿耿弇入造床下请闲因说曰吏士死伤者多请

归上谷益兵萧王曰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复用兵

何为弇曰王郎虽破天下兵革乃始耳今使者从

西方来欲罢兵不可听也铜马赤眉之属数十辈

辈数十百万人所向无前圣公不能办也败必不

久萧王起坐曰卿失言我斩卿弇曰大王哀厚弇

如父子故敢披赤心萧王曰我戏卿耳何以言之

弇曰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氏闻汉兵起莫不欢

喜如去虎口得归慈母今更始为天子而诸将擅

命于山东贵戚纵横于都内虏掠自恣元元叩心

更思莽朝是以知其必败也公功名已著以义征

伐天下可传檄而定也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

他姓得之萧王乃辞以河北未平不就徴始贰于

更始是时诸贼铜马大彤高湖重连铁胫大枪尤

来上江青犊五校五幡五楼冨平获索等各领部

曲众合数百万人所在冦掠萧王欲击之乃拜吴

汉耿弇俱为大将军持节北发幽州十郡突骑苖

曽闻之阴敕诸部不得应调吴汉将二十骑先驰

至无终曽出迎于路汉即収曽斩之耿弇到上谷

亦収韦顺蔡充斩之北州震骇于是悉发其兵秋

萧王击铜马于鄡吴汉将突骑来会清阳士马甚

盛汉悉上兵簿于莫府请所付与不敢自私王益

重之王以偏将军沛国朱浮为大将军幽州牧使

治蓟城铜马食尽夜遁萧王追击于馆陶大破之

受降未尽而高湖重连从东南来与铜马馀众合

萧王复与大战于蒲阳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

侯诸将未能信贼降者亦不自安王知其意敕令

降者各归营勒兵自乘轻骑按行部陈降者更相

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

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诸将众遂数十万赤眉别帅

与青犊上江大肜铁胫五幡十馀万众在射犬萧

王引兵进击大破之南徇河内河内太守韩歆降

  冬萧王将北徇燕赵度赤眉必破长安又欲

乘衅并关中而未知所寄乃拜邓禹为前将军中

分麾下精兵二万人遣西入关令自选偏裨以下

可与俱者时朱鲔李轶田立陈侨将兵号三十万

与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阳鲍永田邑在并州萧

王以河内险要冨实欲择诸将守河内者而难其

人问于邓禹禹曰冦恂文武备足有牧民御众之

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将军

事萧王谓恂曰昔高祖留萧何关中吾今委公以

河内当给足军粮率厉士马防遏它兵勿令北度

而已拜冯异为孟津将军统魏郡河内兵于河上

以拒洛阳萧王亲送邓禹至野王禹既西萧王乃

复引兵而北冦恂调糇粮治器械以供军军虽远

征未尝乏绝

汉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邓禹至箕关撃破河东

都尉进围安邑  夏四月萧王北撃尤来大枪

五幡于元氏追至北平连破之又战于顺水北乘

胜轻进反为所败王自投高崖遇突骑王丰下马

授王王仅而得免散兵归保范阳军中不见王或

云已殁诸将不知所为吴汉曰卿曹努力王兄子

在南阳何忧无主众恐惧数日乃定贼虽战胜而

惮王威名夜遂引去大军复追至安次连战破之

贼退入渔阳所过虏掠彊弩将军陈俊言于王曰

战无辎重宜令轻骑出贼前使百姓各自坚壁以

绝其食可不战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将轻骑驰出

贼前视人保壁坚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

掠取之贼至无所得遂散败王谓俊曰困此虏者

将军䇿也 冯异遗李轶书为陈祸福劝令归附

萧王轶知长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

报书曰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今轶守洛阳将军

镇孟津俱据机轴千载一会思成断金唯深达萧

王愿进愚䇿以佐国安民轶自通书之后不复与

异争锋故异得北攻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

河南成皋已东十三县降者十馀万武勃将万馀

人攻诸畔者异与战于士郷下大破斩勃轶闭门

不救异见其信效具以白王王报异曰季文多诈

人不能得其要领今移其书告守尉当警备者众

皆怪王宣露轶书朱鲔闻之使人刺杀轶由是城

中乖离多有降者 朱鲔闻王北征而河内孤乃

遣其将苏茂贾彊将兵三万馀人度巩河攻温鲔

自将数万人攻平阴以缀异檄书至河内冦恂即

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温下军吏皆谏曰

今洛阳兵度河前后不绝宜待众军毕集乃可出

也恂曰温郡之藩蔽失温则郡不可守遂驰赴之

旦日合战而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恂令士卒

乘城鼓噪大呼言曰刘公兵到苏茂军闻之陈动

恂因犇击大破之冯异亦度河击朱鲔鲔走异与

恂追至洛阳环城一匝而归自是洛阳震恐城门

昼闭异恂移檄上状诸将入贺因上尊号将军南

阳马武先进曰大王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

先即尊位乃议征伐今此谁贼而驰骛击之乎王

惊曰何将军出此言可斩也乃引军还蓟复遣吴

汉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将军追尤来等斩首万三

千馀级遂穷追至浚靡而还贼散入辽西辽东为

桓貊人所钞击略尽都护将军贾复与五校战

于真定复伤疮甚王大惊曰我所以不令贾复别

将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

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

也复病寻愈追及王于蓟相见甚驩还至中山诸

将复上尊号王又不听行到南平棘诸将复固诸

之王不许诸将且出耿纯进曰天下士大夫捐亲

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者其计固望攀龙

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大王留时逆众不正

号位纯恐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无为

久自苦也大众一散难可复合纯言甚诚切王深

感曰吾将思之行至鄗召冯异诣鄗问四方动静

异曰更始必败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宜从众议会

儒生彊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来诣王曰刘秀发兵

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群臣

因复奏请  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于鄗南改

元大赦  秋七月己亥帝使吴汉率建义大将

军朱祐等十一将围朱鲔于洛阳 诸将围洛阳

数月朱鲔坚守不下帝以廷尉岑彭尝为鲔校尉

令往说之鲔在城上彭在城下为陈成败鲔曰大

司徒被害时鲔与其谋又谏更始无遣萧王北伐

诚自知罪深不敢降彭还具言于帝帝曰举大事

者不忌小怨鲔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诛罚乎河水

在此吾不食言彭复往告鲔鲔从城上下索曰必

信可乘此上彭趣索欲上鲔见其诚即许降辛卯

朱鲔面䌸与岑彭俱诣河阳帝解其缚召见之复

令彭夜送鲔归城明旦与苏茂等悉其众出降拜

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  冬十月癸丑车驾

入洛阳幸南宫遂定都焉

二年春正月庚辰悉封诸功臣为列侯梁侯邓禹

广平侯吴汉皆食四县博士丁恭议曰古者封诸

侯不过百里彊干弱枝所以为治也今封四县不

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皆以无道未尝闻功臣地

多而灭亡者也 起高庙于洛阳四时合祀高祖

太宗世宗建社稷于宗庙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