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四部丛刊本)/卷第四
通鉴纪事本末 卷第四 宋 袁枢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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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纪事本末卷第四
霍光废立
汉武帝后元元年 钩弋夫人之子弗陵年数岁
形体壮大多知上奇爱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穉母
少犹与久之欲以大臣辅之察群臣唯奉车都尉
光禄大夫霍光忠厚可任大事上乃使黄门画周
公负成王朝诸侯以赐光后数日帝谴责钩弋夫
人夫人脱簪珥叩头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狱夫人
还顾帝曰趣行汝不得活卒赐死顷之帝闲居问
左右曰外人言云何左右对曰人言且立其子何
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儿曹愚人之所知也往古
国家所以乱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乱
自恣莫能禁也汝不闻吕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
也
二年春二月上病笃霍光涕泣问曰如有不讳谁
当嗣者上曰君未谕前画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
之事光顿首让曰臣不如金日䃅日䃅亦曰臣外
国人不如光且使匈奴轻汉矣乙丑诏立弗陵为
皇太子时年八岁丙寅以光为大司马大将军日
䃅为车骑将军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受遗诏辅
少主又以搜粟都尉桑弘羊为御史大夫皆拜卧
内床下丁卯帝崩于五柞宫戊辰太子即皇帝位
帝姊鄂邑公主共飬省中霍光金日䃅上官桀共
领尚书事光辅㓜主政自已出天下想闻其风采
殿中尝有怪一夜群臣相惊光召尚符玺郎欲收
取玺郎不肯授光欲夺之郎按劔曰臣头可得玺
不可得也光甚谊之明日诏増此郎秩二等众庶
莫不多光
昭帝始元二年春正月封大将军光为博陆侯
或说霍光曰将军不见诸吕之事乎处伊尹周公
之位摄政擅权而背宗室不与共职是以天下不
信卒至于灭亡今将军当盛位帝春秋富宜纳宗
室又多与大臣共事反诸吕道如是则可以免患
光然之
元凤元年冬十月大将军光以朝无旧臣光禄勲
张安世自先帝时为尚书令志行纯笃乃白用安
世为右将军兼光禄勲以自副焉安世故御史大
夫汤之子也光又以杜延年有忠节擢为太仆右
曹给事中
三年春正月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柳树枯
僵自起生有虫食其叶成文曰公孙病已立符节
令鲁国睦弘上书言大石自立僵柳复起当有匹
庶为天子者枯树复生故废之家公孙氏当复兴
乎汉家承尧之后有传国之运当求贤人禅帝位
退自封百里以顺天命弘坐设妖言惑众伏诛
元平元年夏四月癸未帝崩于未央宫无嗣时武
帝子独有广陵王胥大将军光与群臣议所立咸
持广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内不自
安郎有上书言周太王废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
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虽废长立少可也广陵王
不可以承宗庙言合光意光以其书示丞相敞等
擢郎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后诏遣行大鸿胪事
少府乐成宗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迎昌
邑王贺乘七乘传诣长安邸光又白皇后徙右将
军安世为车骑将军贺昌邑哀王之子也在国素
狂纵动作无节武帝之䘮贺㳺猎不止尝㳺方与
不半日驰二百里中尉琅邪王吉上䟽諌曰大王
不好书术而乐逸㳺冯式撙衔驰骋不止口倦虖
叱咤手苦于棰辔身劳虖车舆朝则冒雾露昼则
被尘埃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冬则为风寒之所
匽薄数以耎脆之玊体犯勤劳之烦毒非所以全
寿命之宗也又非所以进仁义之隆也夫广厦之
下细旃之上明师居前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
下及殷周之盛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䜣䜣焉
发愤忘食日新厥德其乐岂衔橛之间哉休则俛
仰屈伸以利形进退步趋以实下吸新吐故以练
臧专意积精以适神于以飬生岂不长哉大王诚
留意如此则心有尧舜之志体有乔松之寿美声
广誉登而上闻则福禄其臻而社稷安矣皇帝仁
圣至今思慕未怠于宫馆囿池弋猎之乐未有所
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圣意诸侯骨肉莫亲大
王大王于属则子也于位则臣也一身而二任之
责加焉恩爱行义𡣳介有不具者于以上闻非飨
国之福也王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无惰中尉
甚忠数辅吾过使谒者千秋赐中尉牛肉五百斤
酒五石脯五束其后复放纵自若郎中令山阳龚
遂忠厚刚毅有大节内諌争于王外责傅相引经
义陈祸福至于涕泣蹇蹇亡已靣刺王过王至掩
耳起走曰郎中令善愧人王尝久与驺奴宰人㳺
戏饮食赏赐无度遂入见王涕泣䣛行左右侍御
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为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
愿赐清问竭愚王辟左右遂曰大王知胶西王所
以为无道亡乎王曰不知也曰臣闻胶西王有谀
臣侯得王所为儗于桀纣也得以为尧舜也王说
其謟谀常与寝处唯得所言以至于是今大王亲
近群小渐渍邪恶所习存亡之机不可不慎也臣
请选郎通经有行义者与王起居坐则诵诗书立
则习礼容宜有益王许之遂乃选郎中张安等十
人侍王居数日王皆逐去安等王尝见大白犬颈
以下似人冠方山冠而无尾以问龚遂遂曰此天
戒言在侧者尽冠狗也去之则存不去则亡矣后
又闻人声曰熊视而见大熊左右莫见以问遂遂
曰熊山野之兽而来入宫室王独见之此天戒大
王恐宫室将空危亡象也王仰天叹曰不祥何为
数来遂叩头曰臣不敢隐忠数言危亡之戒大王
不说夫国之存亡岂在臣言哉愿王内自揆度大
王诵诗三百五篇人事浃王道备王之所行中诗
一篇何等也大王位为诸侯王行污于庶人以存
难以亡易宜深察之后又血污王坐席王问遂遂
叫然号曰宫空不久妖祥数至血者阴忧象也宜
畏慎自省王终不改节及征书至夜漏未尽一刻
以火发书其日中王发脯时至定陶行百三十五
里侍从者马死相望于道王吉奏书戒王曰臣闻
高宗谅暗三年不言今大王以䘮事征宜日夜哭
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发大将军仁爱勇智忠信
之德天下莫不闻事孝武皇帝二十馀年未尝有
过先帝弃群臣属以天下寄㓜孤焉大将军抱持
㓜君襁褓之中布政施教海内晏然虽周公伊尹
无以加也今帝崩无嗣大将军惟思可以奉宗庙
者攀援而立大王其仁厚岂有量哉臣愿大王事
之敬之政事壹听之大王垂拱南面而已愿留意
常以为念王至济阳求长鸣鸡道买积竹杖过弘
农使大奴善以衣车载女子至湖使者以让相安
乐安乐告龚遂遂入问王王曰无有遂曰即无有
何爱一善以毁行义请收属吏以湔洒大王即捽
善属卫士长行法王到霸上大鸿胪郊迎驺奉乘
舆车王使夀成御郎中令遂参乘且至广明东都
门遂曰礼犇丧望见国都哭此长安东郭门也王
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门遂复言王曰城门与郭
门等耳且至未央宫东阙遂曰昌邑帐在是阙外
驰道北未至帐所有南北行道马足未至数步大
王宜下车乡阙西面伏哭尽哀止王曰诺到哭如
仪六月丙寅王受皇帝壐绶袭尊号尊皇后曰皇
太后 壬申葬孝昭皇帝于平陵 昌邑王既立
淫戏无度昌邑官属皆征至长安往往超擢拜官
相安乐迁长乐卫尉龚遂见安乐流涕谓曰王立
为天子日益骄溢谏之不复听今哀痛未尽日与
近臣饮食作乐斗虎豹召皮轩车九旒驱驰东西
所为悖道古制宽大臣有隐退今去不得阳狂恐
知身死为世戮奈何君陛下故相宜极谏争王梦
青蝇之矢积西阶东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之以
问遂遂曰陛下之诗不云乎营营青蝇止于樊恺
悌君子毋信谗言陛下左侧谗人众多如是青蝇
恶矣宜进先帝大臣子孙亲近以为左右如不忍
昌邑故人信用谗谀必有凶咎愿诡祸为福皆放
逐之臣当先逐矣王不听太仆丞河东张敞上书
谏曰孝昭皇帝蚤崩无嗣大臣忧惧选贤圣承宗
庙东迎之日唯恐属车之行迟今天子以盛年初
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倾耳观化听风国辅大臣未
褒而昌邑小辇先迁此过之大者也王不听大将
军光忧懑独以问所亲故吏大司农田延年延年
曰将军为国柱石审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
选贤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于古尝有此不延年
曰伊尹相殷废太甲以安宗庙后世称其忠将军
若能行此亦汉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给事中阴
与车骑将军张安世图计王出游光禄大夫鲁国
夏侯胜当乘舆前谏曰天久阴而不雨臣下有谋
上者陛下出欲何之王怒谓胜为祅言䌸以属吏
吏白霍光光不举法光让安世以为泄语安世实
不言乃召问胜胜对言在鸿范传曰皇之不极厥
罚常阴时则下人有伐上者恶察察言故云臣下
有谋光安世大惊以此益重经术士侍中傅嘉数
进谏王亦䌸嘉繋狱光安世既定议乃使田延年
报丞相杨敞敞惊惧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
而已延年起至更衣敞夫人遽从东厢谓敞曰此
国大事今大将军议已定使九卿来报君侯君侯
不疾应与大将军同心犹与无决先事诛矣延年
从更衣还敞夫人与延年参语许诺请奉大将军
教令癸巳光召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
夫博士会议未央宫光曰昌邑王行昏乱恐危社
稷如何群臣皆惊鄂失色莫敢发言但唯唯而已
田延年前离席按劔曰先帝属将军以㓜孤寄将
军以天下以将军忠贤能安刘氏也今群下鼎沸
社稷将倾且汉之传谥常为孝者以长有天下令
宗庙血食也如汉家绝祀将军虽死何面目见先
帝于地下乎今日之议不得旋踵群臣后应者臣
请剑斩之光谢曰九卿责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
光当受难于是议者皆叩头曰万姓之命在于将军
唯大将军令光即与群臣俱见白太后具陈昌邑
王不可以承宗庙状皇太后乃车驾幸未央承明
殿诏诸禁门毋内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还乘辇
欲归温室中黄门宦者各持门扇王入门闭昌邑
群臣不得入王曰何为大将军跪曰有皇太后诏
毋内昌邑群臣王曰徐之何乃惊人如是光使尽
驱出昌邑群臣置金马门外车骑将军安世将羽
林骑收䌸二百馀人皆送廷尉诏狱令故昭帝侍
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谨宿卫卒有物故自裁
令我负天下有杀主名王尚未自知当废谓左右
我故群臣从官安得罪而大将军尽繋之乎顷之
有太后诏召王王闻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
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帐中侍御数百人皆
持兵期门武士陛㦸陈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
昌邑王伏前听诏光与群臣连名奏王尚书令读
奏曰丞相臣敞等昧死言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
早弃天下遣使征昌邑王典丧服斩衰无悲哀之
心废礼谊居道上不素食使从官略女子载衣车
内所居传舍始至谒见立为皇太子常私买鸡豚
以食受皇帝信壐行玺大行前就次发玺不封从
官更持节引内昌邑从官驺宰官奴二百馀人常
与居禁闼内敖戏为书曰皇帝问侍中君卿使中
御府令高昌奉黄金千斤赐君卿取十妻大行在
前殿发乐府乐器引内昌邑乐人撃鼓歌吹作俳
倡召内泰壹宗庙乐人悉奏众乐驾法驾驱驰北
宫桂宫㺯彘斗虎召皇太后御小马车使官奴骑
乘游戏掖庭中与孝昭皇帝宫人蒙等淫乱诏掖
庭令敢泄言要斩太后曰止为人臣子当悖乱如
是邪王离席伏尚书令复读曰取诸侯王列侯二
千石绶及墨绶黄绶以并佩昌邑郎官者免奴发
御府金钱刀剑玉器采缯赏赐所与游戏者与从
官官奴夜饮湛沔于酒独夜设九宾温室延见姊
夫昌邑关内侯祖宗庙祠未举为壐书使使者持
节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园庙称嗣子皇帝受玺
以来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节诏诸官署征发凡
一千一百二十七事荒淫迷惑失帝王礼谊乱汉
制度臣敞等数进谏不变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
天下不安臣敞等谨与博士议皆曰今陛下嗣孝
昭皇帝后行淫辟不𮜿五辟之属莫大不孝周襄
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于郑由不孝出之
绝之于天下也宗庙重于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
奉祖宗庙子万姓当废臣请有司以一太牢具告
祠高庙皇太后诏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诏王曰闻
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
诏废安得称天子乃即持其手觧脱其玺组奉上
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马门群臣随送王西面拜曰
愚戆不任汉事起就乘舆副车大将军光送至昌
邑邸光谢曰王行自绝于天臣寕负王不敢负社
稷愿王自爱臣长不复左右光涕泣而去群臣奏
言古者废放之人屏于远方不及以政请徙王贺
汉中房陵县太后诏归贺昌邑赐汤沐邑二千户
故王家财物皆与贺及哀王女四人各赐汤沐邑
千户国除为山阳郡昌邑群臣坐在国时不举奏
王罪过令汉朝不闻知又不能辅道陷王大恶皆
下狱诛杀二百馀人唯中尉吉郎中令遂以忠直
数谏正得减死髠为城旦师王式繋狱当死治事
使者责问曰师何以无谏书式对曰臣以诗三百
五篇朝夕授王至于忠臣孝子之篇未尝不为王
反复诵之也至于危亡失道之君未尝不流涕为
王深陈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谏是以无谏书使者
以闻亦得减死论霍光以群臣奏事东宫太后省
政宜知经术白令夏侯胜用尚书授太后迁胜长
信少府赐爵关内侯 初卫太子纳鲁国史良娣
生子进号史皇孙皇孙纳涿郡王夫人生子病已
号皇曽孙皇曽孙生数月遭巫蛊事太子三男一
女及诸妻妾皆遇害独皇曽孙在亦坐收繋郡邸
狱故廷尉监鲁国丙吉受诏治巫蛊狱吉心知太
子无事实重哀皇曽孙无辜择谨厚女徒渭城胡
组淮阳郭征卿令乳飬曾孙置间燥处吉日再省
视巫蛊事连岁不决武帝疾往来长杨五柞宫望
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于是武帝遣使者分
条中都官诏狱系者无轻重一切皆杀之内谒者
令郭穰夜到郡邸狱吉闭门拒使者不纳曰皇曾
孙在他人无辜死者犹不可况亲曾孙乎相守至
天明不得入穰还以闻因劾奏吉武帝亦寤曰天
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狱繋者独赖吉得生既而
吉谓守丞谁如皇孙不当在官使谁如移书京兆
尹遣与胡组俱送京兆尹不受复还及组日满当
去皇孙思慕吉以私钱雇组令留与郭征卿并飬
数月乃遣组去后少内啬夫白吉曰食皇孙无诏
令时吉得食米肉月月以给皇曾孙曾孙病㡬不
全者数焉吉数敕保养乳母加致医药视遇甚有
恩惠吉闻史良娣有母贞君及兄㳟乃载皇曾孙
以付之贞君年老见孙孤甚哀之自飬视焉后有
诏掖庭养视上属籍宗正时掖庭令张贺尝事戾
太子思顾旧恩哀曾孙奉养甚谨以私钱供给教
书既壮贺欲以女孙妻之是时昭帝始冠长八尺
二寸贺弟安世为右将军辅政闻贺称誉皇曽孙
欲妻以女怒曰曽孙乃卫太子后也幸得以庶人
衣食县官足矣勿复言予女事于是贺止时暴室
啬夫许广汉有女贺乃置酒请广汉酒酣为言曽
孙体近下乃关内侯可妻也广汉许诺明日妪闻
之怒广汉重令人为介遂与曾孙贺以家财聘之
曾孙因依倚广汉兄弟及祖母家史氏受诗于东
海澓中翁高材好学然亦喜㳺侠斗鸡走马以是
具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数上下诸陵周遍三辅
尝困于莲勺卤中尤乐杜鄠之闲率常在下杜时
会朝请舍长安尚冠里及昌邑王废霍光与张安
世诸大臣议所立未定丙吉奏记光曰将军事孝
武皇帝受襁褓之属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
亡嗣海内忧惧欲亟闻嗣主发丧之日以大谊立
后所立非其人复以大谊废之天下莫不服焉方
今社稷宗庙群生之命在将军之壹举窃伏听于
众庶察其所言诸侯宗室在列位者未有所闻于
民闲也而遗诏所养武帝曾孙名病已在掖庭外
家者吉前使居郡邸时见其㓜少至今十八九矣
通经术有美材行安而节和愿将军详大义参以
龟岂宜褒显先使入侍令天下昭然知之然后
决定大䇿天下幸甚杜延年亦知曾孙德美劝光
安世立焉秋七月光坐庭中会丞相以下议定所
立遂复与丞相敞等上奏曰孝武皇帝曾孙病已
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
以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庙子万姓臣昧死以
闻皇太后诏曰可光遣宗正德至曾孙家尚冠里
洗沐赐御衣太仆以𫐉猎车迎曾孙就斋宗正府
庚申入未央宫见皇太后封为阳武侯已而群臣
奏上壐绶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为太皇太
后侍御史严延年劾奏大将军光擅废立主无人
臣礼不道奏虽寝然朝廷肃然敬惮之 初许广
汉女适皇曾孙一岁生子奭数月曾孙立为帝许
氏为偼伃是时霍将军有小女与皇太后亲公卿
议更立皇后皆心拟霍将军女亦未有言上乃诏
求微时故剑大臣知指白立许偼伃为皇后十一
月壬子立皇后许氏霍光以后父广汉刑人不宜
君国岁馀乃封为昌成君
宣帝本始元年春诏有司论定䇿安宗庙功大将
军光益封万七千户与故所食凡二万戸车骑将
军富平侯安世以下益封者十人封侯者五人赐
爵关内侯八人 大将军光稽首归政上谦逊不
受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御自昭帝时光子禹
及兄孙云皆为中郎将云弟山奉车都尉侍中领
胡越兵光两女婿为东西宫卫尉昆弟诸婿外孙
皆奉朝请为诸曹大夫骑都尉给事中党亲连体
根据于朝廷及昌邑王废光权益重每朝见上虚
已敛容礼下之已甚
三年春正月癸亥恭哀许皇后崩时霍光夫人显
欲贵其小女成君道无从会许后当娠病女医淳
于衍者霍氏所爱尝入宫侍皇后疾衍夫赏为掖
庭戸卫谓衍可过辞霍夫人行为我求安池监衍
如言报显显因生心辟左右字谓衍曰少夫幸报
我以事我亦欲报少夫可乎衍曰夫人所言何等
不可者显曰将军素爱小女成君欲奇贵之愿以
累少夫衍曰何谓邪显曰妇人免乳大故十死一
生今皇后当免身可因投毒药去也成君即为皇
后矣如蒙力事成富贵与少夫共之衍曰药杂治
当先尝安可显曰在少夫为之耳将军领天下谁
敢言者缓急相䕶但恐少夫无意耳衍良久曰愿
尽力即𢷬附子赍入长定宫皇后免身后衍取附
子并合太医大丸以饮皇后有倾曰我头岑岑也
药中得无有毒对曰无有遂加烦懑崩衍出过见
显相劳问亦未敢重谢衍后人有上书告诸医侍
疾无状者皆收繋诏狱劾不道显恐急即以状具
语光因曰既失计为之无令吏急衍光大惊欲自
发举不忍犹与会奏上光署衍勿论显因劝光内
其女入宫
四年春三月乙卯立霍光女为皇后轝驾侍从益
盛赏赐官属以千万计与许后时县绝矣
地节二年春霍光病笃车驾自临问上为之涕泣
光上书谢恩愿分国邑三千戸以封兄孙奉车都
尉山为列侯奉兄去病祀即日拜光子禹为右将
军三月庚午光薨上及皇太后亲临光丧中二千
石治冡赐梓宫葬具皆如乘舆制度谥曰宣成侯
发三河卒穿复土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下诏
复其后世畴其爵邑世世无有所与御史大夫魏
相上封事曰国家新失大将军宜显明功臣以填
藩国毋空大位以塞争权宜以车骑将军安世为
大将军毋令领光禄勲事以其子延夀为光禄勲
上亦欲用之夏四月戊申以安世为大司马车骑
将军领尚书事 上思报大将军德乃封光兄孙
山为乐平侯使以奉车都尉领尚书事魏相因昌
成君许广汉奏封事言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
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皆危乱国家自后元以来
禄去王室政由冡宰今光死子复为右将军兄子
秉枢机昆弟诸婿据权埶在兵官光夫人显及诸
女皆通籍长信宫或夜诏门出入骄奢放纵恐寖
不制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
全功臣之世又故事诸上书者皆为二封署其一
曰副领尚书者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相
复因许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帝善之诏相给事
中皆从其议
三年夏四月戊申立子奭为皇太子以丙吉为太
傅太中大夫䟽广为少傅封太子外祖父许广汉
为平恩侯又封霍光兄孙中郎将云为冠阳侯霍
显闻立太子怒恚不食欧血曰此乃民闲时子安
得立即后有子反为王邪复教皇后令毒太子皇
后数召太子赐食保阿辄先尝之后挟毒不得行
霍氏骄侈纵横太夫人显广治第室作乘舆辇
加画绣𬘡冯黄金涂韦絮荐轮侍婢以五采丝挽
显游戏第中与监奴冯子都乱而禹山亦并缮治
第宅走马驰逐平乐馆云当朝请数称病私出多
从宾客张围猎黄山苑中使仓头奴上朝谒莫敢
谴者显及诸女昼夜出入长信宫殿中亡期度帝
自在民间闻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既躬亲
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给事中显谓禹云山女曹不
务奉大将军馀业今大夫给事中他人壹闲女能
复自救邪后两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躢
大夫门御史为叩头谢乃去人以谓霍氏显等始
知忧会魏大夫为丞相数燕见言事平恩侯与侍
中金安上等径出入省中时霍山领尚书上令吏
民得奏封事不关尚书群臣进见独往来于是霍
氏甚恶之上颇闻霍氏毒杀许后而未察乃徙光
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为光禄
勲出次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为安定太守
数月复出光姊婿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为蜀郡
太守群孙婿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顷之复徙
光长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为少府戊戌更以张
安世为卫将军两宫卫尉城门北军兵属焉以霍
禹为大司马冠小冠亡印绶罢其屯兵官属特使
禹官名与光俱大司马者又收范明友度辽将军
印绶但为光禄勲及光中女婿赵平为散骑都尉
光禄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骑都尉印绶诸领胡越
骑羽林及两宫卫将屯兵悉易以所亲信许史子
弟代之
四年霍显及禹山云自见日侵削数相对啼泣自
怨山曰今丞相用事县官信之尽变易大将军时
法令发扬大将军过失又诸儒生多窭人子远客
饥寒喜妄说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常仇之今陛
下好与诸儒生语人人自书对事多言我家者尝
有上书言我家昆弟骄恣其言绝痛山屏不奏后
上书者益黠尽奏封事辄下中书令出取之不关
尚书益不信人又闻民间讙言霍氏毒杀许皇后
寕有是邪显恐急即具以实告禹山云禹山云惊
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县官离散斥逐诸婿用是
故也此大事诛罚不小奈何于是始有邪谋矣云
舅李竟所善张赦见云家卒卒谓竟曰今丞相与
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诛此两人移
徙陛下在太后耳长安男子张章告之事下廷尉
执金吾捕张赦等后有诏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谓
曰此县官重太后故不竟也然恶端已见久之犹
发发即族矣不如先也遂令诸女各归报其夫皆
曰安所相避会李竟坐与诸侯王交通辞语及霍
氏有诏云山不宜宿卫免就第山阳太守张敞上
封事曰臣闻公子季友有功于鲁赵衰有功于晋
田完有功于齐皆畴其庸延及子孙终后田氏篡
齐赵氏分晋季氏颛鲁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讥
世卿最甚乃者大将军决大计安宗庙定天下功
亦不细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将军二十岁海内
之命断于掌握方其隆盛时感动天地侵迫阴阳
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宠故大将军以报功德
足矣间者辅臣颛政贵戚大盛君臣之分不明请
罢霍氏三侯皆就第及卫将军张安世宜赐几杖
归休时存问召见以列侯为天子师明诏以恩不
听群臣以义固争而后许之天下必以陛下为不
忘功德而朝臣为知礼霍氏世世无所患苦今朝
廷不闻直声而令明诏自亲其文非䇿之得者也
今两侯巳出人情不相远以臣心度之大司马及
其枝属必有畏惧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计也臣
敞愿于广朝白发其端直守远郡其路无由唯陛
下省察上甚善其计然不召也禹山等家数有妖
怪举家忧愁山曰丞相擅减宗庙羔莬蛙可以此
罪也谋令太后为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
下使范明友邓广汉承太后制引斩之因废天子
而立禹约定未发云拜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
宣为代郡太守会事发觉秋七月云山明友自杀
显禹广汉等捕得禹要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
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十家太仆杜延年以霍
氏旧人亦坐免官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废处昭台
宫乙丑诏封告霍氏反谋者男子张章期门董忠
左曹杨恽侍中金安上史高皆为列侯恽丞相敞
子安上车骑将军日䃅弟子高史良娣兄子也初
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则不逊不
逊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众必害之霍
氏秉权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
道不亡何待乃上䟽言霍氏泰盛陛下即爱厚之
宜以时抑制无使至亡书三上辄报闻其后霍氏
诛灭而告霍氏者皆封人为徐生上书曰臣闻客
有过主人者见其灶直突傍有积薪客谓主人更
为曲突远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应
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杀牛
置酒谢其邻人灼烂者在于上行馀各以功次坐
而不录言曲突者人谓主人曰郷使听客之言不
费牛酒终亡火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无恩
泽燋头烂𬱃为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请之今茂陵
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乡使福说
得行则国无裂土出爵之费臣无逆乱诛灭之败
往事既已而福独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贵徙薪
曲突之䇿使居焦发灼烂之右上乃赐福帛十匹
后以为郎帝初立谒见高庙大将军光骖乘上内
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后车骑将军张安世代光
骖乘天子从容肆体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
竟诛故俗传霍氏之祸萌于骖乘后十二岁霍后
复徙云林馆乃自杀 班固赞曰霍光受襁褓之
托任汉室之寄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虽周公
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学亡术暗于大理阴妻邪
谋立女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颠覆之祸死财
三年宗族诛夷哀哉
臣光曰霍光之辅汉室可谓忠矣然卒不能庇其
宗何也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人臣执之久而不
归鲜不及矣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诈
固可以亲政矣况孝宣十九即位聪明刚毅知民
疾苦而光久专大柄不知避去多置亲党充塞朝
廷使人主蓄愤于上吏民积怨于下切齿侧目待
时而发其得免于身幸矣况子孙以骄侈趣之哉
虽然曏使孝宣专以禄秩赏赐富其子孙使之食
大县奉朝请亦足以报盛德矣乃复任之以政授
之以兵及事丛衅积更加裁夺遂至怨惧以生邪
谋岂徒霍氏之自祸哉亦孝宣醖酿以成之也昔
斗椒作乱于楚庄王灭其族而赦箴尹克黄以为
子文无后何以劝善夫以显禹云山之罪虽应夷
灭而光之忠勲不可不祀遂使家无噍类孝宣亦
少恩哉
赵充国破羌
汉宣帝元康四年 初武帝开河西四郡隔绝羌
与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诸羌不使居湟中地及帝
即位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羌先零豪言愿
时度湟水北逐民所不田处畜牧安国以闻后将
军赵充国劾安国奉使不敬是后羌人旁缘前言
抵冒度湟水郡县不能禁既而先零与诸羌种豪
二百馀人解仇交质盟诅上闻之以问赵充国对
曰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种自有豪数相攻撃埶
不壹也往三十馀岁西羌反时亦先解仇合约攻
令居与汉相距五六年乃定匈奴数诱羌人欲与
之共撃张掖酒泉地使羌居之间者匈奴困于西
方疑其更遣使至羌中与相结臣恐羌变未止此
且复结联他种宜及未然为之备后月馀羌侯狼
何果遣使至匈奴藉兵欲撃鄯善炖煌以绝汉道
充国以为狼何埶不能独造此计疑匈奴使已至
羌中先零䍐开乃解仇作约到秋马肥变必起矣
宜遣使者行边兵豫为傋敕视诸羌毋令觧仇以
发觉其谋于是两府复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
分别善恶
神爵元年三月义渠安国至羌中召先零诸豪三
十馀人以尤桀黠者皆斩之纵兵撃其种人斩首
千馀级于是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怨怒无
所信乡遂劫略小种背畔犯塞攻城邑杀长吏安
国以骑都尉将骑三千屯备羌至浩亹为虏所击
失亡车重兵器甚众安国引还至令居以闻时赵
充国年七十馀上老之使丙吉问谁可将者充国
对曰无逾于老臣者矣上遣问焉曰将军度羌虏
何如当用㡬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遥度
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畔灭
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上笑曰诺乃
大发兵诣金城夏四月遣充国将之以撃西羌
六月赵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度河恐为虏
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度度辄营陈会明毕遂
以次尽度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傍充国曰吾士
马新倦不可驰逐此皆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
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勿击遣骑
候四望狭中无虏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诸校司马
谓曰吾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
四望狭中兵岂得入哉充国常以远斥侯为务行
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
后战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
虏数挑战充国坚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数责曰
语汝无反今天子遣赵将军来年八九十矣善为
兵今请欲壹斗而死可得邪初䍐开豪靡当儿使
弟雕库来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数日果反雕库
种人颇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库为质充国以为
无罪乃遣归告种豪大兵诛有罪者明白自别毋
取并灭天子告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斩除罪仍
以功大小赐钱有差又以其所捕妻子财物尽与
之充国计欲以威信招降䍐开及劫略者觧散虏
谋徼其疲剧乃撃之时上已发内郡兵屯边者合
六万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郡兵皆屯备南
山北边空虚势不可久若至秋冬乃进兵此虏在
境外之册今虏朝夕为寇土地寒苦汉马不耐冬
不如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出张掖酒泉
合撃䍐开在鲜水上者虽不能尽诛但夺其畜产
虏其妻子复引兵还冬复撃之大兵仍出虏必震
坏天子下其书充国令议之充国以为一马自负
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又有衣装兵器
难以追逐虏必商军进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
随而深入虏即据前险守后厄以绝粮道必有伤
危之忧为夷狄笑千载不可复而武贤以为可夺
其畜产虏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计也先零首为
畔逆它种劫略故臣愚册欲捐䍐开暗昧之过隐
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诛以震动之宜悔过反善因
赦其罪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辑此全师保
胜安边之册天子下其书公卿议者咸以为先零
兵盛而负䍐开之助不先破䍐开则先零未可图
也上乃拜侍中许延夀为彊弩将军即拜酒泉太
守武贤为破羌将军赐玺书嘉纳其册以书敕让
充国曰今转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将万馀之众
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欲至冬虏皆当
畜食多藏匿山中依险阻将军士寒手足皲瘃寕
有利哉将军不念中国之费欲以岁数而胜敌将
军谁不乐此者今诏破羌将军武贤等将兵以七
月撃䍐羌将军其引兵并进勿复有疑充国上书
曰陛下前幸赐书欲使人谕䍐以大军当至汉不
诛䍐以觧其谋臣故遣开豪雕库宣天子至德䍐
开之属皆闻知明诏今先零羌杨玉阻石山木候
便为寇䍐羌未有所犯乃置先零先撃䍐释有罪
诛无辜起壹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臣闻兵
法攻不足者守有馀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
今䍐羌欲为敦煌酒泉寇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
其至坐得致敌之术以逸撃劳取胜之道也今恐
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术而
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便先零羌虏欲为
背畔故与䍐开解仇结约然其私心不能无恐汉
兵至而䍐开背之也臣愚以为其计常欲先赴䍐
开之急以坚其约先撃䍐羌先零必助之今虏马
𦘺粮食方饶撃之恐不能伤害适使先零得施德
于䍐羌坚其约合其党虏交坚党合精兵二万馀
人迫胁诸小种附著者稍众莫须之属不轻得离
也如是虏兵寖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累
由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于臣之计先诛先零已
则䍐开之属不烦兵而服矣先零已诛而䍐开不
服渉正月撃之得计之理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
不见其利戊申充国上奏秋七月甲寅玺书报从
充国计焉充国乃引兵至先零在所虏久屯聚懈
弛望见大军弃车重欲度湟水道厄狭充国徐行
驱之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曰此穷寇不可迫也缓
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校皆曰善虏赴水
溺死者数百降及斩首五百馀人虏马牛羊十万
馀头车四千馀两兵至䍐地令军毋燔聚落刍牧
田中䍐羌闻之喜曰汉果不撃我矣豪靡忘使人
来言愿得还复故地充国以闻未报靡忘来自归
充国赐饮食遣还谕种人䕶军以下皆争之曰此
反虏不可擅遣充国曰诸君但欲便文自营非为
公家忠计也语未卒玺书报令靡忘以赎论后䍐
竟不烦兵而下上诏破羌彊弩将军诣屯所以十
二月与充国合进击先零时羌降者万馀人矣充
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
会得进兵玺书充国子中郎将卬惧使客谏充国
曰诚令兵出破军杀将以倾国家将军守之可也
即利与病又何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绣衣来责
将军将军之身不能自保何国家之安充国叹曰
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虏得至是邪往者
举可先行羌者吾举辛武贤丞相御史复白遣义
渠安国竟沮败羌金城湟中榖斛八钱吾谓耿中
丞籴三百万斛榖羌人不敢动矣耿中丞请籴百
万斛乃得四十万斛耳义渠再使且费其半失此
二册羌人致敢为逆失之豪釐差以千里是既然
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揺相因而起虽有知
者不能善其后羌独足忧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
可为忠言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将吏士马牛食所
用粮茭藳调度甚广难久不觧傜役不息恐生
它变为明主忧诚非素定庙胜之册且羌易以计
破难用兵碎也故臣愚心以为撃之不便计度临
羌东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
顷以上其闲邮亭多坏败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
木六万馀枚在水次臣愿罢骑兵留步兵万二百
八十一人分屯要害处冰觧漕下缮乡亭浚沟渠
治湟狭以西道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左右田事
出赋人二十亩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
各千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积畜省
大费今大司农所转榖至者足支万人一岁食谨
上田处及器用簿上报曰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
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孰计其便复奏充国上状
曰臣闻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百
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
之可胜蛮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
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亡其美地荐草愁
于寄托远遁骨肉心离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师罢
兵万人留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未
即伏辜兵决可期月而望羌虏瓦解前后降者万
七百馀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辈此坐支解羌虏
之具也臣谨条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
校吏士万人留屯以为武备因田致威德并行
一也又因排折羌虏令不得归肥饶之地贫破其
众以成羌虏相畔之渐二也居民得并田作不失
农业三也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罢骑兵
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至临
羌以示羌虏扬威武传世折冲之具五也以间暇
时下先所伐材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
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虏窜于风寒之地离霜露
疾疫瘃墯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无经阻远追
死伤之害八也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乘
闲之埶九也又亡惊动河南大开使生它变之忧
十也治湟狭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伸威
千里从枕席上过师十一也大费既省繇役豫息
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
利唯明诏采择上复赐报曰兵决可期月而望者
谓今冬邪谓何时也将军独不计虏闻兵颇罢且
丁壮相聚攻扰田者及道上屯兵复杀略人民将
何以止之将军孰计复奏充国奏曰臣闻兵以计
为本故多筭胜少筭先零羌精兵今馀不过七八
千人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畔还者不绝臣愚以为
虏破坏可日月冀远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
望窃见北边自炖煌至辽东万一千五百馀里乘
塞列地有吏卒数千人虏数以大众攻之而不能
害今骑兵虽罢虏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从今尽
三月虏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于它种中远渉
河山而来为冦亦不敢将其累重还归故地是臣
之愚计所以度虏且必瓦觧其处不战而自破之
册也至于虏小寇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
闻战不必胜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茍劳众诚令
兵出虽不能灭先零但能令虏绝不为小寇则出
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从乘危之埶往
终不见利空内自罢敝贬重而自损非所以示蛮
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湟中亦未可空如
是徭役复更发也臣愚以为不便臣窃自惟念奉
诏出塞引军远撃穷天子之精兵散车甲于山野
虽亡尺寸之功媮得避嫌之便而亡后咎馀责此
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充国奏每上
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
什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魏相曰臣愚
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臣任
其计可必用也上于是报充国嘉纳之亦以破羌
彊弩将军数言当击于是两从其计诏两将军与
中郎将卬出撃彊弩出降四千馀人破羌斩首二
千级中郎将卬斩首降者亦二千馀级而充国所
降复得五千馀人诏罢兵独充国留屯田
二年夏五月赵充国奏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凡斩
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饥
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与煎巩黄羝俱亡者
不过四千人羌靡忘等自诡必得请罢屯兵奏可
充国振旅而还所善浩星赐迎说充国曰众人皆
以破羌疆弩出击多斩首生降虏以破坏然有识
者以为虏埶穷困兵虽不出必自服矣将军即见
宜归功于二将军出撃非愚臣所及如此将军计
未失也充国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一时
事以欺明主哉兵埶国之大事当为后法老臣不
以馀命壹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谁当复言
之者卒以其意对上然其计罢遣辛武贤归酒泉
太守官充国复为后将军秋羌若零离留且种儿
库共斩先零大豪犹非杨玉首及诸豪弟泽汤雕
良儿靡忘皆帅煎巩黄羝之属四千馀人降汉封
若零弟泽二人为帅众王馀皆为侯为君初置金
城属国以处降羌诏举可䕶羌校尉者时充国病
四府举辛武贤小弟汤充国遽起奏汤使酒不可
典蛮夷不如汤兄临众时汤已拜受节有诏更用
临众后临众病免五府复举汤汤数醉䣱羌人羌
人反畔卒如充国之言辛武贤深恨充国上书告
中郎将卬泄省中语下吏自杀
匈奴归汉
汉昭帝始元二年 初武帝征伐匈奴深入穷追
二十馀年匈奴马畜孕重墯㱩罢极苦之常有欲
和亲意未能得狐鹿孤单于有异母弟为左大都
尉贤国人郷之母阏氏恐单于不立子而立左大
都尉也乃私使杀之左大都尉同母兄怨遂不肯
复会单于庭是岁单于病且死谓诸贵人我子少不
能治国立弟右谷蠡王及单于死卫律等与颛渠
阏氏谋匿其丧矫单于令更立子左谷蠡王为壶
衍鞮单于左贤王右谷蠡王怨望率其众欲南归
汉恐不能自致即胁卢屠王欲与西降乌孙卢屠
王告之单于使人验问右谷蠡王不服反以其罪
罪卢屠王国人皆冤之于是二王去居其所不复
肯会龙城匈奴始衰
六年春二月壶衍鞮单于立母阏氏不正国内乖
离常恐汉兵袭之于是卫律为单于谋与汉和亲
汉使至求苏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后汉使复至匈
奴常惠私见汉使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
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使者大喜
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
等实在乃归武及马宏等马宏者前副光禄大夫
王忠使西国为匈奴所遮忠战死马宏生得亦不
肯降故匈奴归此二人欲以通善意〈天汉元年苏武使匈奴事〉
〈见武帝伐匈奴〉
元凤元年匈奴发左右部二万骑为四队并入边
为寇汉兵追之斩首获虏九千人生得瓯脱王汉
无所失亡匈奴见瓯脱王在汉恐以为道击之即
西北远去不敢南逐水草发人民屯瓯脱
二年匈奴复遣九千骑屯受降城以备汉北桥余
吾水令可度以备犇走欲求和亲而恐汉不听故
不肯先言常使左右风汉使者然其侵盗益希遇
汉使愈厚欲以渐致和亲汉亦羁縻之
三年春正月匈奴单于使犁污王窥边言酒泉张
掖兵益弱出兵试击冀可复得其地时汉先得降
者闻其计天子诏边警备后无㡬右贤王犁污王
四千骑分三队入日勒屋兰番和张掖太守属国
都尉发兵击大破之得脱者数百人属国义渠王
射杀犁污王赐黄金二百斤马二百匹因封为犁
污王自是后匈奴不敢入张掖 初冒顿破东胡
东胡馀众散保乌桓及鲜卑山为二族世役属匈
奴武帝撃破匈奴左地因徙乌桓于上谷渔阳右
北平辽东塞外为汉侦察匈奴动静置䕶乌桓校
尉监领之使不得与匈奴交通至是部众渐彊遂
反先是匈奴三千馀骑入五原杀略数千人后
万骑南旁塞猎行攻塞外亭障略取吏民去是
汉边郡㷭火候望精明匈奴为边寇者少利希复
犯塞汉复得匈奴降者言乌桓尝发先单于冡匈
奴怒之方发二万骑撃乌桓霍光欲发兵邀撃之
以问䕶军都尉赵充国充国以为乌桓间数犯塞
今匈奴击之于汉便又匈奴希寇盗北边幸无事
蛮夷自相攻击而发兵要之招寇生事非计也光
更问中郎将范明友明友言可撃于是拜明友为
度辽将军将二万骑出辽东匈奴闻汉兵至引去
初光诫明友兵不空出即后匈奴遂击乌桓乌桓
时新中匈奴兵明友既后匈奴因乘乌敝击之
斩首六千馀级获三王首匈奴由是恐不能复出
兵
宣帝本始二年昭帝时乌孙公主上书言匈奴与
车师共侵乌孙唯天子幸救之汉飬士马议撃匈
奴会昭帝崩上遣光禄大夫常惠使乌孙乌孙公
主及昆弥皆遣使上书言匈奴复连发大兵侵撃
乌孙使使谓乌孙趣持公主来欲隔绝汉昆弥愿
发国精兵五万骑尽力撃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
公主昆弥先是匈奴数侵汉边汉亦欲讨之秋大
发兵遣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四万馀骑
出西河度辽将军范明友三万馀骑出张掖前将
军韩增三万馀骑出云中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
将军三万馀骑出酒泉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
军三万馀骑出五原期以出塞各二千馀里以常
惠为校尉持节䕶乌孙兵共撃匈奴
三年春正月戊辰五将军发长安匈奴闻汉兵大
出老弱犇走欧畜产远遁逃是以五将少所得夏
五月军罢度辽将军出塞千二百馀里至蒲离候
水斩首捕虏七百馀级前将军出塞千二百馀里
至乌贠斩首捕虏百馀级蒲类将军出塞千八百
馀里西去候山斩首捕虏得单于使者蒲阴王以
下三百馀级闻虏已引去皆不至期还天子薄其
过宽而不罪祁连将军出塞千六百里至鸡秩山
斩首捕虏十九级逢汉使匈奴还者冉弘等言鸡
秩山西有虏众祁连即戒弘使言无虏欲还兵御
史属公孙益寿谏以为不可祁连不听遂引兵还
虎牙将军出塞八百馀里至丹馀吾水上即止兵
不进斩首捕虏千九百馀级引兵还上以虎牙将
军不至期诈増卤获而祁连知虏在前逗遛不进
皆下吏自杀擢公孙益夀为侍御史乌孙昆弥自
将五万骑与校尉常惠从西方入至右谷蠡王庭
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污都尉千长骑将
以下四万级马牛羊驴槖駞七十馀万头乌孙皆
自取所虏获上以五将皆无功独惠奉使克获封
惠为长罗侯然匈奴民众伤而去者及畜产远移
死亡不可胜数于是匈奴遂衰耗怨乌孙 冬匈
奴单于自将数万骑击乌孙颇得老弱欲还会天
大雨雪一日深丈馀人民畜产冻死还者不能什
一于是丁令乘弱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撃其
西凡三国所杀数万级马数万匹牛羊甚众又重
以饿死人民死者什三畜产什五匈奴大虚弱诸
国羁属者皆瓦觧攻盗不能理其后汉出三千馀
骑为三道并入匈奴捕虏得数千人还匈奴终不
敢取当滋欲乡和亲而边境少事矣
地节二年匈奴壶衍鞮单于死弟左贤王立为虚
闾权渠单于以右大将女为大阏氏而黜前单于
所幸颛渠阏氏颛渠阏氏父左大且渠怨望是时
汉以匈奴不能为边寇罢塞外诸城以休百姓单
于闻之喜召贵人谋欲与汉和亲左大且渠心害
其事曰前汉使来兵随其后今亦效汉发兵先使
使者入乃自请与呼卢訾王各将万骑南旁塞猎
相逢俱入行未到会三骑亡降汉言匈奴欲为寇
于是天子诏发边骑屯要害处使大将军军监治
众等四人将五千骑分三队出塞各数百里捕得
虏各数十人而还时匈奴亡其三骑不敢入即引
去是岁匈奴饥人民畜产死什六七又发两屯各
万骑以备汉其秋匈奴前所得西嗕居左地者其
君长以下数千人皆驱畜产行与瓯脱战所杀伤
甚众遂南降汉
三年昭帝时匈奴使四千骑田车师及五将军击
匈奴车师田者惊去车师复通于汉匈奴怒召其
太子军宿欲以为质军宿焉耆外孙不欲质匈奴
亡走焉耆车师王更立子乌贵为太子及乌贵立
为王与匈奴结婚姻教匈奴遮汉道通乌孙者是
岁侍郎会稽郑吉与校尉司马憙将免刑罪人田
渠犂积榖发城郭诸国兵万馀人与所将田士千
五百人共撃车师破之车师王请降匈奴发兵攻
车师吉憙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吉憙即留一
候与卒二十人留守王吉等引兵归渠犂车师王
恐匈奴兵复至而见杀也廼轻骑奔乌孙吉即迎
其妻子传送长安匈奴更以车师王昆弟兜莫为
车师王收其馀民东徙不敢居故地而郑吉始使
吏卒三百人往田车师地以实之
元康二年匈奴大臣皆以为车师地𦘺美近匈奴
使汉得之多田积必害人国不可不争由是数
遣兵击车师田者郑吉将渠犂田卒七千馀人救
之为匈奴所围吉上言车师去渠犂千馀里汉兵
在渠犂者少埶不能相救愿益田卒上与后将军
赵充国等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不
敢复扰西域魏相上书谏曰臣闻之救乱诛暴谓
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
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
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
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
兵兵骄者灭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闲者匈
奴尝有善意所得汉民辄奉归之未有犯于边境
虽争屯田车师不足致意中今闻诸将军欲兴兵
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边郡困乏父
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莱之实常恐不能自存难以
动兵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
阴阳之和也出兵虽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
此以生今郡国守相多不实选风俗尤薄水旱不
时按今年计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
二人臣愚以为此非小变也今左右不忧此乃欲
发兵报纎介之忿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
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上从相言止遣
长罗侯常惠将张掖酒泉骑往车师迎郑吉及其
吏士还渠犂召故车师太子军宿在焉耆者立以
为王尽徙车师国民令居渠犂遂以车师故地与
匈奴以郑吉为卫司马使䕶鄯善以西南道
神爵二年九月匈奴虚闾权渠单于将十馀万骑
旁塞猎欲入边为寇未至会其民题除渠堂亡降
汉言状汉以为言兵鹿奚卢侯而遣后将军赵充
国将兵四万馀骑屯縁边九郡备虏月馀单于病
欧血因不敢入还去即罢兵乃使题王都犂胡次
等入汉请和亲未报会单于死虚闾权渠单于始
立而黜颛渠阏氏颛渠阏氏即与右贤王屠耆堂
私通右贤王会龙城而去颛渠阏氏语以单于病
甚且勿远后数日单于死用事贵人郝宿王刑未
央使人召诸王未至颛渠阏氏与其弟左大且渠
都隆奇谋立右贤王为握衍朐鞮单于握衍朐鞮
单于者乌维单于耳孙也握衍朐鞮单于立凶恶
杀刑未央等而任用都隆奇又尽免虚闾权渠子
弟近亲而自以其子弟代之虚闾权渠单于子稽
侯㹪既不得立亡归妻父乌禅幕乌禅幕者本乌
孙康居闲小国数见侵暴率其众数千人降匈奴
狐鹿姑单于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使长其众
居右地日逐王先贤掸其父左贤王当为单于让
狐鹿姑单于狐鹿姑单于许立之国人以故颇言
日逐王当为单于日逐王素与握衍朐鞮单于有
隙即率其众欲降汉使人至渠犂与骑都尉郑吉
相闻吉发渠犂龟兹诸国五万人迎日逐王口万
二千人小王将十二人随吉至河曲颇有亡者吉
追斩之遂将诣京师汉封日逐王为归德侯吉既
破车师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䕶车师以西北道
故号都䕶都护之置自吉始焉上封吉为安远侯
吉于是中西域而立莫府治乌垒城去阳关二千
七百馀里匈奴益弱不敢争西域僮仆都尉由此
罢都䕶督察乌孙康居等三十六国动静有变以
闻可安辑安辑之不可者诛伐之汉之号令班西
域矣握衍朐鞮单于更立其从兄薄胥堂为日逐
王
三年匈奴单于又杀先贤掸两弟乌禅幕请之不
听心恚其后左奥鞬王死单于自立其小子为奥
鞬王留庭奥鞬贵人共立故奥鞬王子为王与俱
东徙单于遣右丞相将万骑往击之失亡数千人
不胜
四年五月匈奴单于遣弟呼留若王胜之来朝
匈奴握衍朐鞮单于暴虐好杀伐国中不附及太
子左贤王数谗左地贵人左地贵人皆怨会乌
击匈奴东边姑夕王颇得人民单于怒姑夕王恐
即与乌禅幕及左地贵人共立稽侯㹪为呼韩邪
单于发左地兵四五万人西击握衍朐鞮单于至
姑且水北未战握衍朐鞮单于兵败走使人报其
弟右贤王曰匈奴共攻我若肯发兵助我乎右贤
王曰若不爱人杀昆弟诸贵人各自死若处无来
污我握衍朐鞮单于恚自杀左大且渠都隆奇亡
之右贤王所其民众尽降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
于归庭数月罢兵使各归故地乃收其兄呼屠吾
斯在民间者立为左谷蠡王使人告右贤贵人欲
令杀右贤王其冬都隆奇与右贤王共立日逐王
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数万人东袭呼韩邪单
于呼韩邪单于兵败走屠耆单于还以其长子都
涂吾西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
留居单于庭
五凤元年秋匈奴屠耆单于使先贤掸兄右奥鞬
王与乌藉都尉各二万骑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
于是时西方呼掲王来与唯犂当户谋共谗右贤
王言欲自立为单于屠耆单于杀右贤王父子后
知其冤复杀唯犂当户于是呼掲王恐遂畔去自
立为呼掲单于右奥鞬王闻之即自立为车犂单
于乌藉都尉亦自立为乌藉单于凡五单于屠耆
单于自将兵东击车犂单于使都隆奇击乌藉乌
藉车犂皆败西北走与呼掲单于兵合为四万人
乌藉呼掲皆去单于号共并力尊辅车犂单于屠
耆单于闻之使左大将都尉将四万骑分屯东方
以备呼韩邪单于自将四万骑西击车犂单于车
犂单于败西北走屠耆单于即引兵西南留闟敦
地汉议者多曰匈奴为害日久可因其坏乱举兵
灭之诏问御史大夫萧望之对曰春秋晋士匄帅
师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
为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前单于慕化乡
善称弟遣使请求和亲海内欣然夷狄莫不闻未
终奉约不幸为贱臣所杀今而伐之是乘乱而幸
灾也彼必犇走远遁不以义动兵恐劳而无功宜
遣使者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贵
中国之仁义如遂蒙恩得复其位必称臣服从此
德之盛也上从其议
二年秋八月匈奴呼韩邪单于遣其弟右谷蠡王
等西袭屠耆单于屯兵杀略万馀人屠耆单于闻
之即自将六万骑击呼韩邪单于屠耆单于兵败
自杀都隆奇乃与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
亡归汉车犂单于东降呼韩邪单于冬十一月呼
韩邪单于左大将乌厉屈与父呼遫累乌厉温敦
皆见匈奴乱率其众数万人降汉封乌厉屈为新
城侯乌厉温敦为义阳侯是时李陵子复立乌藉
都尉为单于呼韩邪单于捕斩之遂复都单于庭
然众裁数万人屠耆单于从弟休旬王自立为闰
振单于在西边呼韩邪单于兄左贤王呼屠吾斯
亦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在东边
三年六月置西河北地属国以处匈奴降者
四年春匈奴单于称臣遣弟谷蠡王入侍以边塞
亡寇减戍卒什二 夏四月匈奴闰振单于率其
众东击郅支单于郅支与战杀之并其兵遂进攻
呼韩邪呼韩邪兵败走郅支都单于庭
甘露元年匈奴呼韩邪单于之败也左伊秩訾王
为呼韩邪计劝令称臣入朝事汉从汉求助如此
匈奴乃定呼韩邪问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
本上气力而下服役以马上战斗为国故有威名
于百蛮战死壮士所有也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
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长诸国汉虽彊犹不
能兼并匈奴奈何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
单于为诸国所笑虽如是而安何以复长百蛮左
伊秩訾曰不然彊弱有时今汉方盛乌孙城郭诸
国皆为臣妾自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
取复虽屈彊于此未尝一日安也今事汉则安存
不事则危亡计何以过此诸大人相难久之呼韩
邪从其计引众南近塞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
侍郅支单于亦遣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
二年冬十二月匈奴呼韩邪单于𣢾五原塞愿奉
国珍朝三年正月诏有司议其仪丞相御史曰圣
王之制先京师而后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匈奴
单于朝贺其礼仪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太子太
傅萧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
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
让而不臣此则羁縻之谊谦亨之福也书曰戎狄
荒服言其来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后嗣卒有乌
窜䑕伏阙于朝享不为畔臣万世之长䇿也天子
采之下诏曰匈奴单于称北藩朝正朔朕之不德
不能弘覆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上
赞谒称臣而不名 荀悦论曰春秋之义王者无
外欲一于天下也戎狄道里辽远人迹介绝故正
朔不及礼教不加非尊之也其埶然也诗云自彼
氐羌莫敢不来王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贡若不供
职则有辞让号令加焉非敌国之谓也望之欲待
以不臣之礼加之王公之上僣度失序以乱天常
非礼也若以权时之宜则异论矣 诏遣车骑都
尉韩昌迎单于发所过七郡二千骑为陈道上
三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赞谒称藩臣
而不名赐以冠帯衣裳黄金玺盭绶玉具剑佩刀
弓一张矢四发棨㦸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具马十
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
绮縠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礼毕使使者道单于
先行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阳宫上登长平阪诏
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
君长王侯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
咸称万岁单于就邸长安置酒建章宫飨赐单于
观以珍宝二月遣单于归国单于自请愿留居幕
南光禄塞下有急保汉受降城汉遣长乐卫尉高
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万六千又发边郡
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诏忠等留卫
单于助诛不服又转边糓米糒前后三万四千斛
给赡其食先是自乌孙以西至安息诸国近匈奴
者皆畏匈奴而轻汉及呼韩邪单于朝汉后咸尊
汉矣上以戎狄宾服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
麒麟阁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
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张安世韩增
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
武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
明著中兴辅佐列于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四年冬十月匈奴呼韩邪郅支两单于俱遣使朝
献汉待呼韩邪使有加焉
黄龙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二月归
国始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兵弱降汉不能复自
还即引其众西欲攻定右地又屠耆单于小弟本
侍呼韩邪亦亡之右地收两兄馀兵得数千人自
立为伊利目单于道逢郅支合战郅支杀之并其
兵五万馀人郅支闻汉出兵糓助呼韩邪即遂留
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乌孙欲与
并力遣使见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杀其使发八
千骑迎郅支郅支觉其谋勒兵逢撃乌孙破之因
北撃乌掲坚昆丁令并三国数遣兵撃乌孙常胜
之坚昆东去单于庭七千里南去车师五千里郅
支留都之
元帝初元元年秋九月匈奴呼韩邪单于复上书
言民众困乏诏云中五原郡转二万斛以给之
五年匈奴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怨汉拥䕶呼韩
邪而不助已困辱汉使者江乃始等遣使奉献因
求侍子汉议遣卫司马谷吉送之御史大夫贡禹
博士东海匡衡以为郅支单于乡化未醇所在绝
远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还吉上书言中国与
夷狄有羁縻不绝之义今既飬全其子十年德泽
甚厚空绝而不送近从塞还示弃捐不畜使无乡
从之心弃前恩立后怨不便议者见前江乃始无
应敌之数智勇俱困以致耻辱即豫为臣忧臣幸
得建彊汉之节承明圣之诏宣谕厚恩不宜敢桀
若怀禽兽心加无道于臣则单于长婴大罪必遁
逃远舍不敢近边没一使以安百姓国之计臣之
愿也愿送至庭上许焉既至郅支单于怒竟杀吉
等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彊恐见袭撃欲远去
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与诸翕侯计以为匈奴
大国乌孙素服属之今郅支单于困厄在外可迎
置东边使合兵取乌孙以立之长无匈奴忧矣即
使使至坚昆通语郅支郅支素恐又怨乌孙闻康
居计大说遂与相结引兵而西郅支人众中寒道
死馀财三千人到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
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
胁诸国郅支数借兵撃乌孙深入至赤谷城杀略
民人驱畜产去乌孙不敢追西边空虚不居者五
千里
永光元年匈奴呼韩邪单于民众益盛塞下禽兽
尽单于足以自卫不畏郅支其大臣多劝单于北
归者久之单于竟北归庭民众稍稍归之其国遂
定
建诏三年冬使西域都护骑都尉北地甘延夀副
校尉山阳陈汤共诛斩匈奴郅支单于于康居始
郅支单于自以大国威名尊重又乘胜骄不为康
居王礼怒杀康居王女及贵人人民数百或支解
投都赖水中发民作城日作五百人二岁乃已又
遣使责阖苏大宛诸国岁遗不敢不予汉遣使三
辈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肯奉诏
而因都䕶上书言居困厄愿归计彊汉遣子入侍
其骄嫚如此汤为人沈勇有大虑多䇿谋喜奇功
与延夀谋曰夷狄畏服大种其天性也西域本属
匈奴今郅支单于威名远闻侵陵乌孙大宛常为
康居画计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国数年之闲城郭
诸国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战伐数取胜久畜之必
为西域患虽所在绝远蛮夷无金城彊弩之守如
发屯田吏士驱从乌孙众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则
无所之守则不足自保千载之功可一朝而成也
延夀亦以为然欲奏请之汤曰国家与公卿议大
䇿非凡所见事必不从延夀犹与不听会其久病
汤独矫制发城郭诸国兵车师戊已校尉屯田吏
士延夀闻之惊起欲止焉汤怒按剑叱延夀曰大
众已集会竖子欲沮众邪延夀遂从之部勒行陈
汉兵胡兵合四万馀人延夀汤上疏自劾奏矫制
陈言兵状即日引军分行别为六校其三校从南
道逾葱领径大宛其三校都䕶自将发温宿国从
北道入赤谷过乌孙涉康居界至阗池西而康居
副王抱阗将数千骑寇赤谷城东杀略大昆弥千
馀人殴畜产甚多从后与汉军相及颇寇盗后重
汤纵胡兵击之杀四百六十人得其所略民四百
七十人还付大昆弥其马牛羊以给军食又捕得
抱阗贵人伊奴毒入康居东界令军不得为寇闲
呼其贵人屠墨见之谕以威信与饮盟遣去径引
行未至单于城可六十里止营复捕得康居贵人
贝色子男开牟以为导贝色于即屠墨母之弟皆
怨单于由是具知郅支情明日引行未至城三十
里止营单于遣使问汉兵何以来应曰单于上书
言居困阸愿归计彊汉身入朝见天子哀闵单于
弃大国屈意康居故使都䕶将军来迎单于妻子
恐左右惊动故未敢至城下使数往来相荅报延
夀汤因让之我为单于远来而至今无名王大人
见将军受事者何单于忽大计失客主之礼也兵
来道远人畜罢极食度且尽恐无以自还愿单于
与大臣审计䇿明日前至郅支城都赖水上离城
三里止营传陈望见单于城上立五采幡帜数百
以被甲乘城又出百馀骑往来驰城下步兵百馀
人夹门鱼鳞陈讲习用兵城上人更招汉军曰闘
来百馀骑驰赴营营皆张弩持满指之骑引却破
遣吏士射城门骑步兵骑步兵皆入延夀汤令军
闻鼔音皆薄城下四面围城各有所守穿𡐛塞门
户卤楯为前㦸弩为后仰射城楼上人楼上人下
走土城外有重木城从木城中射颇杀伤外人外
人发薪烧木城夜数百骑欲出外迎射杀之初单
于闻汉兵至欲去疑康居怨已为汉内应又闻乌
孙诸国兵皆发自以无所之郅支已出复还曰不
如坚守汉兵远来不能久攻单于乃被甲在楼上
诸阏氏夫人数十皆以弓射外人外人射中单于
鼻诸夫人颇死单于乃下夜过半木城穿中人郤
入土城乘城呼时康居兵万馀骑分为十馀处四
面环城亦与相应和夜数犇营不利辄郤平明四
面火起吏士喜大呼乘之钲鼓声动地康居兵引
郤汉兵四面推卤楯并入土城中单于男女百馀
人走入大内汉兵纵火吏士争入单于被创死军
候假丞杜勲斩单于首得汉使节二及谷吉等所
赍帛书诸卤获以畀得者凡斩阏氏太子名王以
下千五百一十八级生虏百四十五人降虏千馀
人赋予城郭诸国所发十五王
四年春正月郅支首至京师延夀汤上䟽曰臣闻
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昔有唐虞今有彊汉匈奴
呼汉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
辜大夏之西以为彊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
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夀臣汤将义兵行天诛
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天气精明䧟陈克敌斩郅
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
里明犯彊汉者虽远必诛丞相匡衡等以为方春
掩骼埋胔之时宜勿县诏县十日乃埋之仍告祠
郊庙赦天下群臣上夀置酒
五年匈奴呼韩邪单于闻郅支既诛且喜且惧上
书愿入朝见
竟宁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自言愿
婿汉氏以自亲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
单于单于驩喜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传
之无穷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下
有司议议者皆以为便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
可许上问状应曰周秦以来匈奴暴桀寇侵边境
汉兴尤被其害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东
西千馀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冒顿单于依阻其
中治作弓矢来出为寇是其苑囿也至孝武世出
师征伐斥夺此地攘之于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筑
外城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用少安幕北地
平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寇少所蔽隐从塞以南
径深山谷往来差难边长老言匈奴失阴山之后
过之未尝不哭也如罢备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
不可一也今圣德广被天覆匈奴匈奴得𫎇全活
之恩稽首来臣夫夷狄之情困则卑顺彊则骄逆
天性然也前已罢外城省亭隧令裁足以候望通
㷭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复罢二也中国有
礼义之教刑罚之诛愚民犹尚犯禁又况单于能
必其众不犯约哉三也自中国尚建关梁以制诸
侯所以绝臣下之觊欲也设塞徼置屯戍非独为
匈奴而已亦为诸属国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
思旧逃亡四也近西羌保塞与汉人交通吏民贪
利侵盗其畜产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今罢乘
塞则生嫚易分争之渐五也往者从军多没不还
者子孙贫困一旦亡出从其亲戚六也又边人奴
婢愁苦欲亡者多日闻匈奴中乐无奈候望急何
然时有亡出塞者七也盗贼桀黠群辈犯法如其
窘急亡走北出则不可制八也起塞以来百有馀
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木石谿谷水门稍稍
平之卒徒筑治功费久远不可胜计臣恐议者不
深虑其终始欲以壹切省繇戍十年之外百岁之
内卒有它变障塞破坏亭隧灭绝当更发屯缮治
累世之功不可卒复九也如罢戍卒省候望单于
自以保塞守御必深德汉请求无已小失其意则
不可测开夷狄之隙亏中国之固十也非所以永
持至安威制百蛮之长䇿也对奏天子有诏勿议
罢边塞事使车骑将军嘉口谕单于曰单于上书
愿罢北塞吏士屯戍子孙世世保塞单于乡慕礼
义所以为民计者甚厚此长久之䇿也朕甚嘉之
中国四方皆有关梁障塞非独以备塞外也亦以
防中国奸邪放纵出为寇害故明法度以专众心
也敬谕单于之意朕无疑焉为单于怪其不罢故
使嘉晓单于单于谢曰愚不知大计天子幸使大
臣告语甚厚初左伊秩訾为呼韩邪画计归汉竟
以安定其后或谗伊秩訾自伐其功常鞅鞅呼韩
邪疑之伊秩訾惧诛将其众千馀人降汉汉以为
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令佩其王印绶及呼韩邪来
朝与伊秩訾相见谢曰王为我计甚厚令匈奴至
今安宁王之力也德岂可忘我失王意使王去不
复顾留皆我过也今欲白天子请王归庭伊秩訾
曰单于赖天命自归于汉得以安宁单于神灵天
子之祐也我安得力既已降汉又复归匈奴是两
心也愿为单于侍使于汉不敢听命单于固请不
能得而归单于号王昭君为宁胡阏氏生一男伊
屠智牙师为右日逐王 初中书令石显尝欲以
姊妻甘延夀延夀不取及破郅支还丞相御史亦
恶其矫制皆不与延夀等陈汤素贪所卤获财物
入塞多不法司隶校尉移书道上系吏士桉验之
汤上䟽言臣与吏士共诛郅支单于幸得禽灭万
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劳道路今司隶反逆收系桉
验是为郅支报仇也上立出吏士令县道具酒食
以过军既至论功石显厈衡以为延夀汤擅兴师
矫制幸得不诛如复加爵土则后奉使者争欲乘
危徼幸生事于蛮夷为国招难帝内嘉延夀汤功
而重违衡显之议久之不决故宗正刘向上䟽曰
郅支单于囚杀使者吏士以百数事暴扬外国伤
威毁重群臣皆闵焉陛下赫然欲诛之意未尝有
忘西域都䕶延夀副校尉汤承圣指倚神灵总百
蛮之君揽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
三重城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县旌万里之外
扬威昆山之西埽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夷慑
伏莫不惧震呼韩邪单于见郅支已诛且喜且惧
乡风驰义稽首来宾愿守北藩累世称臣立千载
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之勲莫大焉昔周大夫方
叔吉甫为宣王诛猃狁而百蛮从其诗曰啴啴焞
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猃狁蛮荆来威易曰
有嘉折首获匪其丑言美诛首恶之人而诸不顺
者皆来从也今延夀汤所诛震虽易之折首诗之
雷霆不能及也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
疵细瑕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为善之
利也盖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归周厚赐之其
诗曰吉甫宴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千
里之镐犹以为远况万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夀汤
既未获受祉之报反屈捐󠄂命之功久挫于刀笔之
前非所以劝有功厉戎士也昔齐前有尊周之
功后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而为之讳贰师
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
劳而仅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母寡之首犹不
足以复费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
录其过遂封拜两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馀人今康
居之国彊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
甚于留马而延夀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
师功德百之且常惠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
之日逐犹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劳则大于方
叔吉甫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近事之功则
高于安远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痛之
宜以时解县通籍除过勿治尊宠爵位以劝有功
于是天子下诏赦延夀汤罪勿治令公卿议封焉
议者以为宜如军法捕斩单于令厈衡石显以为
郅支本亡逃失国窃号绝域非真单于帝取安远
侯郑吉故事封千户衡显复争夏四月戊辰封延
夀为义成侯赐汤爵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赐
黄金百斤拜延夀为长水校尉汤为射声校尉
成帝建始二年匈奴呼韩邪单于嬖左伊秩訾兄
女二人长女颛渠阏氏生二子长曰且莫车次曰
囊知牙斯少女为大阏氏生四子长曰雕陶莫皋
次曰且糜胥皆长于且莫车少子咸乐二人皆小
于囊知牙斯又它阏氏子十馀人颛渠阏氏贵且
莫车爱呼韩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车颛渠阏氏曰
匈奴乱十馀年不绝如发赖蒙汉力故得复安今
平定未久人民创艾战斗且莫车年少百姓未附
恐复危国我与大阏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
皋大阏氏曰且莫车虽少大臣共持国事今舍贵
立贱后世必乱单于卒从颛渠阏氏计立雕陶莫
皋约令传国与弟呼韩邪死雕陶莫皋立为复株
累若鞮单于复株累若鞮单于以且麋胥为左贤
王且莫车为左谷蠡王囊知牙斯为右贤王复株
累单于复妻王昭君生二女长女云为须卜居次
小女为当于居次
四年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复奏射声校尉陈汤
以吏二千石奉使颛命蛮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
盗所收康居财物戒官属曰绝域事不覆校虽在
赦前不宜处位汤坐免后汤上言康居王侍子非
王子按验实王子也汤下狱当死太中大夫谷永
上疏讼汤曰臣闻楚有子玉得臣文公为之仄席
而坐赵有廉颇马服彊秦不敢窥兵井陉近汉有
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乡沙幕由是言之战克之
将国之瓜牙不可不重也盖君子闻鼓鼙之声则
思将帅之臣窃见关内侯陈汤前斩郅支威震百
蛮武畅西海汉元以来征伐方外之将未尝有也
今汤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系历时不决执宪之吏
欲致之大辟昔白起为秦将南㧞郢都北坑赵括
以纎介之过赐死杜邮秦民怜之莫不陨涕今汤
亲秉𨱆席卷喋血万里之外荐功祖庙告类上帝
介胄之士靡不慕义以言事为罪无赫赫之恶周
书曰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宜为君者也夫犬马有
劳于人尚加帷盖之报况国之功臣者哉窃恐陛
下忽于鼙鼓之声不察周书之意而忘帷盖之施
庸臣遇汤卒从吏议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
所以厉死难之臣也书奏天子出汤夺爵为士伍
河平元年匈奴单于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奉
献朝正月
二年春伊邪莫演罢归自言欲䧏即不受我我自
杀终不敢还归使者以闻下公卿议议者或言宜
如故事受其降光禄大夫谷永议郎杜钦以为汉
兴匈奴数为边害故设金爵之赏以待降者今单
于屈体称臣列为北藩遣使朝贺无有二心汉家
接之宜异于往时今既享单于聘贡之质而更受
其逋逃之臣是贪一夫之得而失一国之心拥有
罪之臣而绝慕义之君也假令单于初立欲委身
中国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诈降以卜吉凶受
之亏德沮善令单于自疏不亲边吏或者设为反
闲欲因而生隙受之适合其䇿使得归曲而责直
此诚边境安危之原师旅动静之首不可不详也
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诈谖之谋怀附亲之
心便对奏天子从之遣中郎将王舜往问降状伊
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遣去归到官位如故不
肯令见汉使
四年春正月匈奴单于来朝
元延元年匈奴搜谐单于将入朝未入塞病死弟
且莫车立为车牙若鞮单于以囊知牙斯为左贤
王
绥和元年秋八月匈奴车牙单于死弟囊知牙斯
立为乌珠留若鞮单于乌珠留单于立以弟乐为
左贤王兴为右贤王汉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
韩容使匈奴或说王根曰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
掖郡生奇材木箭竿鹫羽如得之于边甚饶国家
有广地之实将军显功垂于无穷根为上言其利
上直欲从单于求之为有不得伤命损威根即但
以上指晓藩令从藩所说而求之藩至匈奴以语
次说单于曰窃见匈奴斗入汉地直张掖郡汉三
都尉居塞上士卒数百人寒苦候望久劳单于宜
上书献此地直断割之省两都尉士卒数百人以
复天子厚恩其报必大单于曰此天子诏语邪将
从使者所求也藩曰诏指也然藩亦为单于画善
计耳单于曰此温偶𬳿王所居地也未晓其形状
所生请遣使问之藩容归汉后复使匈奴至则求
地单于曰父兄传五世汉不求此地至知独求何
也已问温偶𬳿王匈奴西边诸侯作穹庐及车皆
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藩还迁为太原
太守单于遣使上书以藩求地状闻诏报单于曰
藩擅称诏从单于求地法当死更大赦二今徙藩
为济南太守不令当匈奴
哀帝建平四年秋八月匈奴单于上书愿朝五年
时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
时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上由是难之以问公卿
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单于使辞去未发黄
门郎杨雄上书谏曰臣闻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
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
不察也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
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
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明甚臣不敢远称请
引秦以来明之以秦始皇之彊蒙恬之威然不敢
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
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
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高皇后时匈
奴悖慢大臣权书遗之然后得解及孝文时匈奴
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
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孝武即位设马
邑之权欲诱匈奴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
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䇿
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馀
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
追犇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翰海虏名
王贵人以百数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
而未肯称臣也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
罪之人快心于狼望之北哉以为不壹劳者不久
佚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
之喙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
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乌孙侵公主乃发五将之
师十五万骑以击之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
汉兵若雷风耳虽空行空反尚诛两将军故北狄
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闲
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
逐呼韩邪𢹂国归死扶伏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
颛制自此之后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彊何者外
国天性忿鸷形容魁徤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肄
以恶其彊难诎其和难得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
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
之后慰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
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
荡妲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
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犂其庭扫其闾郡县
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馀灾唯北狄为不然真中
国之坚敌也三垂比之县矣前世重之兹甚未易
可轻也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
于前此乃上世之遗䇿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
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来厌之辞踈以无日之期
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夫疑而隙之使有恨心
负前言縁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靣之
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焉得不为大忧乎夫明者
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即兵革不
用而忧患不生不然壹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
内辩者毂撃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且往者图
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䕶三十六国费岁以大万
计者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乃
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
臣窃为国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
遏边萌之祸书奏天子寤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
单于书而许之赐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单于未
发会病复遣使愿朝明年上许之
元夀二年春正月匈奴单于来朝自黄龙以来单
于每入朝其赏赐锦绣缯絮辄加厚于前以慰接
之
恭显用事
汉宣帝黄龙元年三月帝寝疾选大臣可属者引
外属侍中乐陵侯史高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傅周
堪至禁中拜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望之为前将
军光禄勲堪为光禄大夫皆受遗诏辅政领尚书
事冬十二月甲戌帝崩于未央宫癸巳太子即皇
帝位
元年初元元年三月封外祖父平恩戴侯同产弟
子中常侍许嘉为平恩侯
二年乐陵侯史高以外属领尚书事前将军萧望
之光禄大夫周堪为之副望之名儒与堪皆以师
傅旧恩天子任之数宴见言治乱陈王事望之选
白宗室明经有行散骑谏大夫刘更生给事中与
侍中金敞并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议劝导上以
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郷纳之史高充位而已由
此与望之有隙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自宣帝时
久典枢机明习文法帝即位多疾以显久典事中
人无外党精专可信任遂委以政事无小大因显
白决贵幸倾朝百僚皆敬事显显为人巧慧习事
能深得人主微指内深贼持诡辩以中伤人忤恨
睚眦辄被以危法亦与车骑将军高为表里论议
常独持故事不从望之等望之等患苦许史放纵
又疾恭显擅权建白以为中书政本国家枢机宜
以通明公正处之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
制也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之义由是大
与高恭显忤上初即位谦让重改作议久不定出
刘更生为宗正望之堪数荐名儒茂材以备谏官
会稽郑朋阴欲附望之上䟽言车骑将军高遣客
为奸利郡国及言许史子弟罪过章视周堪堪白
令朋待诏金马门朋奏记望之曰今将军规橅云
若管晏而休遂行日昊至周召乃留乎若管晏而
休则下走将归延陵之皋没齿而已矣如将军兴
周召之遗业亲日昇之兼听则下走其庶㡬愿竭
区区奉万分之一望之始见朋接待以意后知其
倾邪绝不与通朋楚士怨恨更求入许史推所言
许史事曰皆周堪刘更生教我我关东人何以知
此于是侍中许章白见朋朋出扬言曰我见言前
将军小过五大罪一待诏华龙行污秽欲入堪等
堪等不纳亦与朋相结恭显令二人告望之等谋
欲罢车骑将军䟽退许史状侯望之出休日令朋
龙上之事下弘恭问状望之对曰外戚在位多奢
欲以匡正国家非为邪也㳟显奏望之堪更生
朋党相称举数𧮂诉大臣毁离亲戚欲以专擅权
埶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谒者召致廷尉时上初
即位不省召致廷尉为下狱也可其奏后上召堪
更生曰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邪以责恭显
皆叩头谢上曰令出视事恭显因使史高言上新
即位未以德化闻于天下而先验师傅既下九卿
大夫狱宜因决免于是制诏丞相御史前将军望
之傅朕八年无它罪过今事久远识忘难明其赦
望之罪收前将军光禄勲印绶及堪更生皆免为
庶人 夏四月诏赐萧望之爵关内侯给事中朝
朔望 上复征周堪刘更生欲以为谏大夫弘恭
石显白皆以为中郎上器重萧望之不已欲倚以
为相恭显及许史子弟侍中诸曹皆侧目于望之
等更生乃使其外亲上变事言地震殆为恭等不
为三独夫动臣愚以为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
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门开灾异
之原塞矣书奏恭显疑其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
辞果服遂逮更生系狱免为庶人会望之子散骑
中郎伋亦上书讼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复奏望之
前所坐明白无𧮂诉者而教子上书称引亡辜之
诗失大臣体不敬请逮捕弘恭石显等知望之素
高节不诎辱建白望之前幸得不坐复赐爵邑不
悔过服罪深怀怨望教子上书归非于上自以托
师傅终必不坐非颇屈望之于牢狱塞其怏怏心
则圣朝无以施恩厚上曰萧太傅素刚安肯就吏
显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语言薄罪必无所忧
上乃可其奏 冬十二月显等封诏以付谒者敕
令召望之手付因令太常急发执金吾车骑驰围
其第使者至召望之望之以问门下生鲁国朱云
云者好节士劝望之自裁于是望之仰天叹曰吾
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茍求生活不
亦鄙乎字谓云曰游趣和药来无久留我死竟饮
鸩自杀天子闻之惊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狱
果然杀吾贤傅是时太官方上昼食上乃郤食为
之涕泣哀动左右于是召显等责问以议不详皆
免冠谢良久然后已上追念望之不忘每岁时遣
使者祠祭望之冡终帝之世
臣光曰甚矣孝元之为君易欺而难寤也夫恭显
之谮愬望之其邪说诡计诚有所不能辨也至于
始疑望之不肯就狱恭显以为必无忧已而果自
杀则恭显之欺亦明矣在中智之君孰不感动奋
发以底邪臣之罚孝元则不然虽涕泣不食以伤
望之而终不能诛恭显才得其免冠谢而已如此
则奸臣安所惩乎是使恭显得肆其邪心而无复
忌惮者也 是岁弘恭病死石显为中书令
三年上复擢周堪为光禄勲堪弟子张猛为光禄
大夫给事中大见信任
永光元年石显惮周堪张猛等数谮毁之刘更生
惧其倾危上书曰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
至也众臣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箫韶九成而
凤凰来仪至周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则
日月薄食水泉沸腾山谷易处霜降失节由此观
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
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今陛下开三代
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贤不肖
浑殽白黒不分邪正杂揉忠谗并进章交公车人
满北军朝臣舛午胶戾乖刺更相谗愬转相是非
所以营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
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
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
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按春
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原其所以然
者由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
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𧮂之则贤人退而
善政还矣夫埶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㫁
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
正士消故易有否㤗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则政日
乱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则政日治昔者鲧共工驩
兜与舜禹杂处尧朝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是
时迭进相毁流言相谤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
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荣华至今
孔子与季孟偕仕于鲁李斯与叔孙俱宦于秦定
公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故以大乱污
辱至今故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
于坚固而不移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言守善
笃也易曰涣汗其大号言号令如汗汗出而不反
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是反汗也用贤未
能三旬而退是转石也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今
二府奏佞讇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故出令则如
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抜山如此望阴阳
之调不亦难乎是以群小窥见间隙缘饰文字巧
言丑诋流言飞文哗于民间故诗云忧心悄悄愠
于群小小人成群诚足愠也昔孔子与颜渊子贡
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传相汲引不为
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今佞邪与贤臣并
交㦸之内合党共谋违善依恶歙歙訿訿数设危
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
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圣未有无
诛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罚而孔子有两观之
诛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
天地之心览否㤗之卦历周唐之所进以为法原
秦鲁之所消以为戒考祥应之福灾异之祸以揆
当世之变放远佞邪之党坏散险诐之聚杜闭群
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使是
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
万世之利也显见其书愈与许史比而怨更生等
是岁夏寒日青无光显及许史皆言堪猛用事之
咎上内重堪又患众口之寖润无所取信时长安
令杨兴以材能幸常称誉堪上欲以为助乃见问
兴朝臣龂龂不可光禄勲何邪兴者倾巧士谓上
疑堪因顺指曰堪非独不可于朝廷自州里亦不
可也臣见众人闻堪前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以
为当诛故臣前书言堪不可诛伤为国飬恩也上
曰然此何罪而诛今宜奈何兴曰臣愚以为可赐
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师傅
之恩此最䇿之得也上于是疑之司隶校尉琅邪
诸葛丰始以特立刚直著名于朝数侵犯贵戚在
位多言其短后坐春夏系治人徙城门校尉丰于
是上书告堪猛罪上不直丰乃制诏御史城门校
尉丰前与光禄勲堪光禄大夫猛在朝之时数称
言堪猛之美丰前为司隶校尉不顺四时修法度
专作苛暴以获虚威朕不忍下吏以为城门校尉
不内省诸已而反怨堪猛以求报举告按无证之
辞暴扬难验之罪毁誉恣意不顾前言不信之大
也朕怜丰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为庶人又曰丰
言堪猛贞信不立朕闵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
所效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猛槐里令
臣光曰诸葛丰之于堪猛前誉而后毁其志非为
朝廷进善而去奸也欲比周求进而已矣斯亦郑
朋杨兴之流乌在其为刚直哉人君者察美恶辨
是非赏以劝善罚以惩奸所以为治也使丰言得
实则丰不当绌若其诬罔则堪猛何辜焉今两责
而俱弃之则美恶是非果何在哉 贾捐之与杨
兴善捐之数短石显以故不得官稀复进见兴新
以材能得幸捐之谓兴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见言
君兰京兆尹可立得兴曰君房下笔言语妙天下
使君房为尚书令胜五鹿充宗远甚捐之曰令我
得代充宗君兰为京兆京兆郡国首尚书百官本
天下真大治士则不隔矣捐之复短石显兴曰显
方贵上信用之今欲进第从我计且与合意即得
入矣捐之即与兴共为荐显奏称誉其美以为宜
赐爵关内侯引其兄弟以为诸曹又共为荐兴奏
以为可试守京兆尹石显闻知白之上乃下兴捐
之狱令显治之奏兴捐之怀诈伪更相荐誉欲得
大位罔上不道捐之竟坐弃市兴髠钳为城旦
臣光曰君子以正攻邪犹惧不克况捐之以邪攻
邪其能免乎
四年夏六月戊寅晦日有食之上于是召诸前言
日变在周堪张猛者责问皆稽首谢因下诏称堪
之美征诣行在所拜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领
尚书事猛复为太中大夫给事中中书令石显筦
尚书尚书五人皆其党也堪希得见常因显白事
事决显口会堪疾喑不能言而卒显诬谮猛令自
杀于公车
建昭二年六月东郡京房学易于梁人焦延夀延
夀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生也其说长于灾变
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侯各有占
验房用之尤精以孝廉为郎上䟽屡言灾异有验
天子说之数召见问房对曰古帝王以功举贤则
万化成瑞应著末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致
灾异宜令百官各试其功灾异可息诏使房作其
事房奏考功课吏法上令公卿朝臣与房会议温
室皆以房言烦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许上意乡之
时部刺史奏事京师上召见诸刺史令房晓以课
事刺史复以为不可行唯御史大夫郑弘光禄大
夫周堪初言不可后善之是时中书令石显颛权
显友人五鹿充宗为尚书令二人用事房尝宴见
问上曰幽厉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
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
以为贤也上曰贤之房曰然则今何以知其不贤
也上曰以其时乱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贤必
治任不肖必乱必然之道也幽厉何不觉寤而更
求贤曷为卒任不肖以至于是上曰临乱之君各
贤其臣令皆觉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齐桓
公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然则任竖刁赵
高政治日乱盗贼满山何不以幽厉卜之而觉寤
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房因免冠顿首
曰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以示万世之君今
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
震石陨夏霜冬靁春凋秋荣陨霜不杀水旱螟虫
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春秋所记灾异尽
备陛下视今为治邪乱邪上曰亦极乱耳尚何道
房曰今所任用者谁与上曰然幸其愈于彼又以
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
后之视今犹今之视前也上良久乃曰今为乱者
谁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
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与图事帷幄之中进退天
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谓石显上亦知之谓房曰已
喻房罢出后上亦不能退显也
臣光曰人君之德不明则臣下虽欲竭忠何自而
入乎观京房之所以晓孝元可谓明白切至矣而
终不能寤悲夫诗曰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携
之言示之事又曰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孝元之谓
矣 上令房上弟子晓知考功课吏事者欲试用
之房上中郎任良姚平愿以为刺史试考功法臣
得通籍殿中为奏事以防壅塞石显五鹿充宗皆
疾房欲远之建言宜试以房为郡守帝于是以房
为魏郡太守得以考功法治郡房自请岁竟乘传
奏事天子许焉房自知数以论议为大臣所非与
石显等有隙不欲远离左右乃上封事曰臣出之
后恐为用事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愿岁尽乘传
奏事蒙哀见许乃辛巳蒙气复乘卦太阳侵色此
上大夫覆阳而上意疑也己卯庚辰之闲必有欲
隔绝臣令不得乘传奏事者房未发上令阳平侯
王凤承制诏房止无乘传奏事房意愈恐秋房去
至新丰因邮上封事曰臣前以六月中言遁卦不
效法曰道人始去寒涌水为灾至其七月涌水出
臣弟子姚平谓臣曰房可谓知道未可谓信道也
房言灾异未尝不中涌水已出道人当逐死尚复
何言臣曰陛下至仁于臣尤厚虽言而死臣犹言
也平又曰房可谓小忠未可谓大忠也昔秦时赵
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高而死高威自此成故秦
之乱正先趣之今臣得出守郡自诡效功恐未效
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异当正先之死为
姚平所笑房至陜复上封事曰臣前白愿出任良
试考功臣得居内议者知如此于身不利臣不可
蔽故云使弟子不若试师臣为刺史又当奏事故
复云为刺史恐太守不与同心不若以为太守此
其所以隔绝臣也陛下不违其言而遂听之此乃
蒙气所以不觧太阳无色者也臣去稍远太阳侵
色益甚唯陛下毋难还臣而易逆天意邪说虽安
于人天气必变故人可欺天不可欺也愿陛下察
焉房去月馀竟征下狱初淮阳宪王舅张博倾巧
无行多从王求金钱欲为王求入朝博从京房学
以女妻房房每朝见退辄为博道其语博因记房
所说密语令房为王作求朝奏草皆持东与王以
为信验石显知之告房与张博通谋非谤政治归
恶天子诖误诸侯王皆下狱弃市妻子徙边郑弘
坐与房善免为庶人 御史中丞陈咸数毁石显
久之坐与槐里令朱云善漏泄省中语石显微伺
知之与云皆下狱髠为城旦石显威权日盛公卿
以下畏显重足一迹显与中书仆射牢梁少府五
鹿充宗结为党友诸附倚者皆得宠位民歌之曰
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显内自
知擅权事柄在掌握恐天子一旦纳用左右耳目
以间已乃时归诚取一信以为验显尝使至诸官
有所征发显先自白恐后漏尽宫门闭请使诏吏
开门上许之显故投夜还称诏开门入后果有上
书告显颛命矫诏开宫门天子闻之笑以其书示
显显因泣曰陛下过私小臣属任以事群下无不
嫉妒欲陷害臣者事类如此非一唯独明主知之
愚臣微贱诚不能以一躯称快万众任天下之怨
臣愿归枢机职受后宫扫除之役死无所恨唯陛
下哀怜财幸以此全活小臣天子以为然而怜之
数劳勉显加厚赏赐赏赐及赂遗訾一万万初显
闻众人匈匈言已杀前将军萧望之恐天下学士
讪已以谏大夫贡禹明经著节乃使人致意深自
结纳因荐禹天子历位九卿礼事之甚备议者于
是或称显以为不妒譛望之矣显之设变诈以自
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类也 荀悦曰夫侫臣之
惑君主也甚矣故孔子曰远佞人非但不用而已
乃远而绝之隔塞其源戒之极也孔子曰政者正
也夫要道之本正己而已矣平直真实者正之主
也故德必核其真然后授其位能必核其真然后
授其事功必核其真然后授其赏罪必核其真然
后授其刑行必核其真然后贵之言必核其真然
后信之物必核其真然后用之事必核其真然后
修之故众正积于上万事实于下先王之道如斯
而已矣
竟寕元年 初石显见冯奉世父子为公卿著名
女又为昭仪在内显心欲附之荐言昭仪兄谒者
逡修敕宜侍幄帷天子召见欲以为侍中逡请间
言事上闻逡言显颛权大怒罢逡归郎官及御史
大夫缺在位多举逡兄大鸿胪野王上使尚书选
第中二千石而野王行能第一上以问显显曰九
卿无出野王者然野王亲昭仪兄臣恐后世必以
陛下度越众贤私后宫亲以为三公上曰善吾不
见是因谓群臣曰吾用野王为三公后世必谓我
私后宫亲属以野王为比三月丙寅诏曰刚疆坚
固确然亡欲大鸿胪野王是也心辨善辞可使四
方少府五鹿充宗是也廉洁节俭太子少傅张谭
是也其以少傅为御史大夫 夏五月壬辰帝崩
于未央宫 六月己未太子即皇帝位
成帝建始元年春正月石显迁长信中太仆秩中
二千石显既失倚离权于是丞相御史条奏显旧
恶及其党牢梁陈顺皆免官显与妻子徙归故郡
忧懑不食道死诸所交结以显为官者皆废罢少
府五鹿充宗左迁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为雁
门都尉司隶校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衡御史大
夫谭知显等颛权擅埶大作威福为海内患害不
以时白奏行罚而阿谀曲从附下罔上怀邪迷国
无大臣辅政之义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后衡谭举
奏显不自陈不忠之罪而反扬著先帝任用倾覆
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于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
称失大臣体于是衡惭惧免冠谢罪上丞相侯印
绶天子以新即位重伤大臣乃左迁尊为高陵令
然群下多是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连乞
骸骨让位上辄以诏书慰抚不许
成帝荒
元帝竟寕元年六月乙未成帝即皇帝位 秋七
月丞相衡上疏曰臣闻之师曰妃匹之际生民之
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
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此纲纪之首王教之端也
自上世已来三代兴废未有不由此也愿陛下详
览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德戒声色近严
敬远技能臣闻六经者圣人所以统天地之心著
善恶之归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于本
性者也及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
成帝建始二年 上自为太子时以好色闻及即
位皇太后诏采良家女以备后宫大将军武库令
杜钦说王凤曰礼一娶九女所以广嗣重祖也娣
侄虽缺不复补所以飬夀塞争也故后妃有真淑
之行则𦙍嗣有贤圣之君制度有威仪之节则人
君有夀考之福废而不由则女德不厌女德不厌
则夀命不究于高年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妇人四
十容貎改前以改前之容侍于未衰之年而不以
礼为制则其原不可救而后徕异态后徕异态则
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闲适之心是以晋献被纳䜛
之谤申生蒙无罪之辜今圣主富于春秋未有适
嗣方乡术入学未亲后妃之议将军辅政宜因始
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详择有行义之家求淑女之
质母必有声色技能为万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
小弁之作可为寒心唯将军常以为忧凤白之太
后太后以为故事无有凤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
而已凤素重钦故置之莫府国家政谋常与钦虑
之数称达名士裨正阙失当世善政多出于钦者
三年十二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其夜地震未央宫
殿中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杜钦及太
常丞谷永上对皆以为后宫女宠太盛嫉妒专上
将害继嗣之咎
河平元年夏四月己亥晦日有食之诏公卿百僚
陈过失无有所讳大赦天下光禄大夫刘向对曰
四月交于五月月同孝惠日同孝昭其占恐害继
嗣是时许皇后专宠后宫希得进见中外皆忧上
无继嗣故杜钦谷永及向所对皆及之上于是减
省椒房掖廷用度服御舆驾所发诸官署及所造
作遗赐外家群臣妾皆如竟寕以前故事皇后上
疏自陈以为时世异制长短相补不出汉制而已
纎微之闲未必可同若竟寕前与黄龙前岂相放
哉家吏不晓今壹受诏如此且使妾揺手不得设
妾欲作某屏风张于某所曰故事无有或不能得
则必绳妾以诏书矣此诚不可行唯陛下省察故
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𫎇恩以太牢
祠今当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今吏甫受诏读记
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复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
芽所以约制妾者恐失人理唯陛下深察焉上于
是采谷永刘向所言灾异咎验皆在后宫之意以
报之且曰吏拘于法亦安足过盖矫枉者过直古
今同之且财币之省特牛之祠其于皇后所以扶
助德美为华宠也咎根不除灾变相袭祖宗且不
血食何戴侯也传不云乎以约失之者鲜审皇后
欲从其奢与朕亦当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则甘泉
建章可复兴矣孝文皇帝朕之师也皇太后皇后
成法也假使太后在彼时不如职今见亲厚又恶
可以逾乎皇后其刻心秉德谦约为右垂则列妾
使有法焉
鸿嘉元年二月上始为微行从期门郎或私奴十
馀人或乘小车或皆骑出入市里郊野远至旁县
甘泉长杨五柞斗鸡走马常自称富平侯家人富
平侯者张安世四世孙放也放父临尚敬武公主
生放放为侍中中郎将娶许皇后女弟当时宠幸
无比故假称之
二年春三月博士行大射礼有飞雉集于庭历阶
登堂而雊后雉又集大常宗正丞相御史大夫车
骑将军之府又集未央宫承明殿屋上车骑将军
王音待诏宠等上言天地之气以类相应谴告人
君甚微而著雉者听察先闻雷声故月令以纪气
经载高宗雊雉之异以明转祸为福之验今雉以
博士行礼之日大众聚会飞集于庭历阶登堂万
众睢睢惊怪连日径历三公之府太常宗正典宗
庙骨肉之官然后入宫其宿留告晓人具备深切
虽人道相戒何以过是后帝使中常侍鼂闳诏音
曰闻捕得雉毛羽颇摧折类拘执者得无人为之
音复对曰陛下安得亡国之语不知谁主为佞讇
之计诬乱圣德如此者左右阿谀甚众不待臣音
复讇而足公卿以下保位自守莫有正言如令陛
下觉寤惧大祸且至身深责臣下绳以圣法臣音
当先诛岂有以自觧哉今即位十五年继嗣不立
日日驾车而出失行流闻海内传之甚于京师外
有微行之害内有疾病之忧皇天数见灾异欲人
变更终已不改天尚不能感动陛下臣子何望独
有极言待死命在朝暮而已如有不然老母安得
处所尚何皇太后之有高祖天下当以谁属乎宜
谋于贤智克己复礼以求天意继嗣可立灾变尚
可销也
三年 初许皇后与班偼伃皆有宠于上上尝游
后庭欲与倢伃同辇载偼伃辞曰观古图画贤圣
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
辇得无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闻之喜曰
古有樊姬今有班偼伃班偼伃进侍者李平得幸
亦为偼伃赐姓曰卫其后上微行过阳阿主家恱
歌舞者赵飞燕召入宫大幸有女弟复召入姿性
尤𬪩粹左右见之皆啧啧嗟赏有宣帝时披香博
士淖方成在帝后唾曰此祸水也灭火必矣姊弟
俱为偼伃贵倾后宫许皇后班偼伃皆失宠于是
赵飞燕譛告许皇后班偼伃挟媚道祝诅后宫詈
及主上冬十一月甲寅许后废处昭台宫后姊谒
等皆诛死亲属归故郡考问班捷伃偼伃对曰妾
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
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无知愬之
何益故不为也上善其对赦之赐黄金百斤赵氏
姊弟骄妒偼伃恐久见危乃求共养太后于长信
宫上许焉
永始元年春正月上欲立赵偼伃为皇后皇太后
嫌其所出微甚难之太后姊子淳于长为侍中数
往来通语东宫岁馀乃得太后指许之夏四月乙
亥上先封偼伃父临为成阳侯谏大夫河闲刘辅
上书言昔武王周公承顺天地以飨鱼乌之瑞然
犹君臣祗惧动色相戒况于季世不蒙继嗣之福
屡受威怒之异者虖虽夙夜自责改过易行畏天
命念祖业妙选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
庙顺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孙之祥犹恐晚暮今乃
触情纵欲倾于卑贱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
不愧于人惑莫大焉里语曰腐木不可以为柱人
婢不可以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祸而无福市
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壹言臣窃伤心不敢不尽
死书奏上使侍御史收䌸辅系掖庭秘狱群臣莫
知其故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勲
琅邪师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书曰窃见刘辅前
以县令求见擢为谏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诡切至
当圣心者故得抜至于此旬月之闲收下秘狱臣
等愚以为辅幸得托公族之亲在谏臣之列新从
下土来未知朝廷体独触忌讳不足深过小罪宜
隐忍而已如有大恶宜暴治理官与众共之今天
心未豫灾异屡降水旱迭臻方当隆宽广问褒直
尽下之时也而行惨急之诛于谏争之臣震惊群
下失忠直心假令辅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
可戸晓同姓近臣本以言显其于治亲养忠之义
诚不宜幽囚于掖庭狱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
亟而折伤之暴人有惧心精锐销耎莫敢尽节正
言非所以昭有虞之听广德美之风臣等窃深伤
之唯陛下留神省察上乃徙系辅共工狱减死罪
一等论为鬼薪 夏六月丙寅立皇后赵氏大赦
天下皇后既立宠少衰而其女弟绝幸为昭仪居
昭阳舎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髹漆切皆铜沓黄金
涂白玉阶壁带往往为黄金釭函蓝田璧明珠翠
羽饰之自后宫未尝有焉赵后居别馆多通侍郎
宫奴多子者昭仪尝谓帝曰妾姊性刚有如为人
构䧟则赵氏无种矣因泣下凄恻帝信之有白后
奸状者帝辄杀之由是后公为恣无敢言者然
卒无子光禄大夫刘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自近
者始于是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及
孽嬖乱亡者序次为列女传凡八篇及采传记行
事著新序说苑凡五十篇奏之数上䟽言得失陈
法戒书数十上以助观览补遗阙上虽不能尽用
然内嘉其言常嗟叹之
二年谷永为凉州刺史奏事京师讫当之部上使
尚书问永受所欲言永对曰臣闻王天下有国家
者患在上有危亡之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闻如
使危亡之言辄上闻则商周不易姓而迭兴三正
不变改而更用夏商之将亡也行道之人皆知之
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是故恶日广而不自
知大命倾而不自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
保其存者也陛下诚垂宽明之听无忌讳之诛使
刍荛之臣得尽所闻于前群臣之上愿社稷之长
福也元年九月黑龙见其晦日有食之今年二月
己未夜星陨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闲大异四发
二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乱未尝有也臣闻
三代所以陨社稷丧宗庙者皆由妇人与群恶沈
湎于酒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者养生㤗奢奉
终㤗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请略陈其效建
始河平之际许班之贵倾动前朝熏灼四方女宠
至极不可上矣今之后起什倍于前废先帝法度
听用其言官秩不当纵释王诛骄其亲属假之威
权从横乱政刺举之吏莫敢奉宪又以掖庭狱大
为乱阱榜棰㿊于炮烙绝灭人命主为赵李报德
复怨反除白罪逮治正吏多系无辜掠立迫恐至
为人起责分利受谢生入死出者不可胜数是以
日食再既以昭其辜王者必先自绝然后天绝之
陛下弃万乘之至贵乐家人之贱事厌高美之尊
号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僄轻无义小人以为私客
数离深宫之固挺身晨夜与群小相随乌集杂会
醉饱吏民之家乱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殽无别黾
勉遁乐昼夜在路典门户奉宿卫之臣执干戈而
守空宫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积数年矣王者
以民为基民以财为本财竭则下畔下畔则上亡
是以明王爱飬基本不敢穷极使民如承大祭今
陛下轻夺民财不爱民力听邪臣之计去高敞初
陵改作昌陵役百干谿费拟骊山靡敝天下五年
不成而后反故百姓愁恨感天饥馑仍臻流散冗
食餧死于道以百万数公家无一年之畜百姓无
旬日之储上下俱匮无以相救诗云殷监不远在
夏后之世愿陛下追观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镜
考已行有不合者臣当伏妄言之诛汉兴九世百
九十馀载继体之主七皆承天顺道遵先祖法度
或以中兴或以治安至于陛下独违道纵欲轻身
妄行当盛壮之隆无继嗣之福有危亡之忧积失
君道不合天意亦以多矣为人后嗣守人功业如
此岂不负哉方今社稷宗庙祸福安危之机在于
陛下陛下诚肯昭然远寤专心反道旧愆毕改新
德既章则赫赫大异庶㡬可销天命去就庶㡬可
复社稷宗庙庶㡬可保唯陛下留神反复熟省臣
言帝性宽好文辞而溺于燕乐皆皇太后与诸舅
夙夜所常忧至亲难数言故推永等使因天变而
切谏劝上纳用之永自知有内应展意无所依违
每言事辄见荅礼至上此对上大怒卫将军商密
擿永令发去上使侍御史収永敕过交道廏者勿
追御史不及永还上意亦解自悔 上尝与张放
及赵李诸侍中共宴饮禁中皆引满举白谈笑大
噱时乘舆幄坐张画屏风画纣醉踞妲己作长夜
之乐侍中光禄大夫班伯久疾新起上顾指画而
问伯曰纣为无道至于是虖对曰书云乃用妇人
之言何有踞肆于朝所谓众恶归之不如是之甚
者也上曰茍不若此此图何戒对曰沈湎于酒微
子所以告去也式号式謼大雅所以流连也诗书
淫乱之戒其原皆在于酒上乃喟然叹曰吾久不
见班生今日复闻谠言放等不怿稍自引起更衣
因罢出时长信庭林表适使来闻见之后上朝东
宫太后泣曰帝闲颜色瘦黑班侍中本大将军所
举宜宠异之益求其比以辅圣德宜遣富平侯且
就国上曰诺上诸舅闻之以风丞相御史求放过
失于是丞相宣御史大夫方进奏放骄蹇纵恣奢
淫不制拒闭使者贼伤无辜从者支属并乘权埶
为暴虐请免放就国上不得已左迁放为北地都
尉其后比年数有灾变故放久不得还壐书劳问
不绝敬武公主有疾诏征放归第视母疾数月主
有瘳后复出放为河东都尉上虽爱放然上迫太
后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
元延元年秋七月有星孛于东井上以灾变博谋
群臣北地太守谷永对曰王者躬行道德承顺天
地则五征时序百姓夀考符瑞并降失道妄行逆
天暴物则咎征著邮妖孽并见饥馑荐臻终不改
寤恶洽变不复谴告更命有德此天地之常经
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质有修短时
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业当阳
数之标季渉三七之节纪遭无妄之卦运直百六
之灾阸三难异科杂焉同会建始元年以来二十
载间群灾大异交错蜂起多于春秋所书内则为
深宫后庭将有骄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败北
宫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间之处征舒崔杼
之乱外则为诸夏下土将有樊并苏令陈胜项梁
奋臂之祸安危之分界宗庙之至忧臣永所以破
胆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后变见于上可
不致慎祸起细微奸生所易愿陛下正君臣之义
无复与群小媟黩燕饮勤三纲之严修后宫之政
抑远骄妒之宠崇近婉顺之行朝觐法驾而后出
陈兵清道而后行无复轻身独出饮食臣妾之家
三者既除内乱之路塞矣诸夏举兵萌在民饥馑
而吏不恤兴于百姓困而赋敛重发于下怨离而
上不知传曰饥而不损兹谓㤗厥咎亡比年郡国
伤于水灾禾麦不收宜损常税之时而有司奏请
加赋甚缪经义逆于民心市怨趋祸之道也臣愿
陛下勿许加赋之奏益减奢㤗之费流恩广施振
赡困乏敕劝耕桑以慰绥元元之心诸夏之乱庶
㡬可息中垒校尉刘向上书曰臣闻帝舜戒伯禹
母若丹朱傲周公戒成王母若殷王纣圣帝明王
当以败乱自戒不讳废兴故臣敢极陈其愚唯陛
下留神察焉谨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
六今连三年比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岁间而八食
率二岁六月而一发古今罕有异有小大希稠占
有舒疾缓急观秦汉之易世览惠昭之无后察昌
邑之不终视孝宣之绍起皆有变异著于汉纪天
之去就岂不昭昭然哉臣幸得托末属诚见陛下
宽明之德冀销大异而兴高宗成王之声以崇刘
氏故恳恳数奸死亡之诛天文难以相晓臣虽图
上犹须口说然后可知愿赐清燕之间指图陈状
上辄入之然终不能用也 十二月北地都尉张
放到官数月复征入侍中太后与上书曰前所道
尚未效富平侯反复来其能默虖上谢曰请今奉
诏上于是出放为天水属国都尉引少府许商光
禄勲师丹为光禄大夫班伯为水衡都尉并侍中
皆秩中二千石每朝东宫常从及大政俱使谕指
于公卿上亦稍厌游宴复修经书之业太后甚悦
绥和二年三月丙戌帝崩于未央宫帝素彊无疾
病是时楚思王衍梁王立来朝明旦当辞去上宿
供张白虎殿又欲拜左将军孔光为丞相已刻侯
印书赞昏夜平善乡晨傅绔袜欲起因失衣不能
言昼漏上十刻而崩民间讙哗咸归罪赵昭仪皇
太后诏大司马莽杂与御史丞相廷尉治问皇帝
起居发病状赵昭仪自杀 班彪赞曰臣姑充后
宫为婕妤父子昆弟侍帷幄数为臣言成帝善修
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
尊严若神可谓有穆穆天子之容者矣博览古今
容受直辞公卿奏议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
湛乎酒色赵氏乱内外家擅权言之可为于邑建
始以来王氏始执国命哀平短祚莽遂篡位盖其
威福所由来者渐矣
河决之患
汉元帝永光五年 初武帝既塞宣房后河复北
决于馆陶分为屯氏河东北入海广深与大河等
故因其自然不堤塞也是岁河决清河灵鸣犊口
而屯氏河绝
武帝元封二年上使汲仁郭昌发卒数万人塞
子河决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宫
成帝建始四年夏四月大雨水十馀日河决东郡
金堤先是清河都尉冯逡奏言郡承河下流土壤
轻脆易伤顷所以阔无大害者以屯氏河通两川
分流也今屯氏河塞灵鸣犊口又益不利独一川
兼受数河之任虽高增堤防终不能泄如有霖雨
旬日不霁必盈溢九河故迹今既灭难明屯氏河
新绝未久其处易浚又其口所居高于以分杀水
力道里便宜可复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备非常不
豫修治北决病四五郡南决病十馀郡然后忧之
晚矣事下丞相御史白遣博士许商行视以为常方
用度不足可且勿浚后三岁河果决于馆陶及东
郡金堤泛滥兖豫入平原千乘济南凡灌四郡三
十二县水居地十五万馀顷深者三丈坏败官亭
室庐且四万所冬十一月御史大夫尹忠以对方
略疏阔上切责其不忧职自杀遣大司农非调调
均钱榖河决所灌之郡谒者二人发河南以东船
五百艘徙民避水居邱陵九万七千馀口
河平元年春杜钦荐犍为王延世于王凤使塞决
河凤以延世为河堤使者延世以竹落长四丈大
九围盛以小石两船夹载而下之三十六日河堤
成三月诏以延世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赐爵
关内侯黄金百斤
二年秋八月河复决平原流入济南千乘所坏败
者半建始时复遣王延世与丞相史杨焉及将作
大匠许商谏大夫乘马延年同作治六月乃成复
赐延世黄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贾者为著外繇
六月
鸿嘉四年秋勃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县邑三
十一败官亭民舍四万馀所平陵李寻等奏言议
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迹而穿之今因其自决可且
勿塞以观水埶河欲居之当稍自成川跳出沙土
然后顺天心而图之必有成功而用财力寡于是
遂止不塞朝臣数言百姓可哀上遣使者处业振
赡之
绥和二年九月骑都尉平当使领河堤奏九河今
皆寘灭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壅塞
之文河从魏郡以东北多溢决水迹难以分明四
海之众不可诬宜博求能浚川䟽河者上从之待
诏贾让奏言治河有上中下䇿古者立国居民疆
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埶所不及大川无防
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污泽使秋水多得其所
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犹人之
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啼而塞其口岂不
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为川者决之使
道善为民者宣之使言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雍
防百川各以自利齐与赵魏以河为竟赵魏濒山
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
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
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则填淤肥美民耕田之
或久无害稍筑宫宅遂成聚落大水时至漂没则
更起堤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泽而居之湛
溺自其宜也今堤防狭者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
于故大堤之内复有数重民居其闲此皆前世所
排也河从河内黎阳至魏郡昭阳东西互有石堤
激水使还百馀里间河再西三东迫厄如此不得
安息今行上䇿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
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东薄金堤执不
能远泛滥期月自定难者将曰若如此败坏城郭
田庐冢墓以万数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当
路者毁之故凿龙门辟伊阙析底柱破碣石堕㫁
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濒河十郡
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
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
位使神人各处其所而不相奸且以大汉方制万
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
千载无患故谓之上䇿若乃多穿漕渠于冀州地
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虽非圣人法然亦救败
术也可从淇口以东为石堤多张水门恐议者疑
河大川难禁制荥阳漕渠足以卜之冀州渠首尽
当仰此水门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旱则开东方
下水门溉冀州水则开西方高门分河流民田适
治河堤亦成此诚富国安民兴利除害支数百岁
故谓之中䇿若乃缮完故堤增卑倍薄劳费无已
数逢其害此最下䇿也
平帝元始四年王莽奏征能治河者以百数其大
略异者长水校尉平陵关并言河决率常于平原
东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恶闻禹治河时本空
此地以为水猥盛则放溢少稍自索虽时易处犹
不能离此上古难识近察秦汉以来河决曹卫之
域其南北不过百八十里可空此地勿以为官亭
民室而已御史临淮韩牧以为可略于禹贡九河
处穿之纵不能为九但为四五宜有益大司空掾
王横言河入勃海地高于韩牧所欲穿处往者天
尝连雨东北风海水溢西南出寖数百里九河之
地已为海所渐矣禹之行河水本随西山下东北
去周谱云定王五年河徙则今所行非禹之所穿
也又秦攻魏决河灌其都决处遂大不可复补宜
郤徙完平处更开空使縁西山足乘高地而东北
入海乃无水灾司空掾沛国谭典其议为甄丰
吉凡此数者必有一是宜详考验皆可豫见计定
然后举事费不过数亿万亦可以事诸浮食无产
业民空居与行役同当衣食衣食县官而为之作乃
两便可以上继禹功下除民疾时莽但崇空语无施
行者
王莽始建国三年河决魏郡泛清河以东数郡先
是莽恐河决为元城冡墓害及决东去元城不忧
水故遂不堤塞
明帝永平十二年 初平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
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仪令乐俊上言民新
被兵革未宜兴役乃止其后汴渠东侵日月弥广
兖豫百姓怨叹以为县官𢘆兴佗役不先民急会
有荐乐浪王景能治水者夏四月诏发卒数十万
遣景与将作谒者王吴修汴渠堤自荥阳东至千
乘海口千馀里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复
溃漏之患景虽简省役费然犹以百亿计焉
十三年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复其旧迹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