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四部丛刊本)/卷第四十二
通鉴纪事本末 卷第四十二 宋 袁枢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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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纪事本末卷第四十二
契丹灭𣈆〈刘知远复汁京附〉
后𣈆高祖天福四年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出于行
伍性粗率恃勇骄暴毎谓人曰今世天子兵彊马
壮则为之耳府廨有幡竿高数十尺尝挟弓矢谓
左右曰我能中竿上龙首者必有天命一发中之
以是益自帝之遣重荣代秘琼也戒之琼不受
代当别除汝一镇勿以力取恐为患滋深重荣由
是以帝为怯谓人曰秘琼匹夫耳天子尚畏之况
我以将相之重士马之众乎毎所奏请多逾分为
执政所可否意愤愤不决乃聚亡命市战马有飞
扬之志帝知之义武节度使皇甫遇与重荣姻家
七月徙遇为昭义节度使
五年 𥘉帝割雁门之北以赂契丹由是吐谷浑
皆属契丹苦其贪虐思归中国成德节度使安重
荣复诱之于是吐谷浑帅部落千馀帐自五台来
犇契丹大怒遣使让帝以招纳叛人
六年春正月丙寅帝遣供奉官张澄将兵二千索
吐谷浑在并镇忻代四州山谷者逐之使还故土
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取臣契丹见契丹使者必
箕踞慢骂使过其境或潜遣人杀之契丹以让帝
帝为之逊谢六月戊午重荣执契丹使栧剌遣轻
骑掠幽州南境军于博野上表称吐谷浑两突厥
浑契苾沙陁各帅部众归附党项等亦遣使纳契
丹告身职牒言为虏所陵暴又言自二月以来令
各具精甲壮马将以上秋南宼恐天命不佑与之
俱灭愿自备十万众与晋共击契丹又朔州节度
副使赵崇已逐契丹节度使刘山求归命朝廷臣
相继以闻陛下屡敇臣承奉契丹勿自起舋端其
如天道人心难以违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诸节
度使没于虏庭者皆延颈企踵以待王师良可哀
闵愿早决计表数千言大抵斥帝父事契丹竭中
国以媚无厌之虏又以此意为书遗朝贵及移藩
镇云已勒兵必与契丹决战帝以重荣方握彊兵
不能制甚患之时邺都留守侍卫马步都指挥使
刘知远在大梁㤗宁节度使桑维翰知重荣巳蓄
奸谋又虑朝廷重违其意密上䟽曰陛下免于𣈆
阳之难而有天下皆契丹之功也不可之今重
荣恃勇轻敌吐浑假手报仇皆非国家之利不可
听也臣窃观契丹数年以来士马精彊吞噬四邻
战必胜攻必取割中国之土地収中国之器械其
君智勇过人其臣上下辑睦牛马蕃息国无天灾
此未可与为敌也且中国新败士气雕沮以当契
丹乘胜之威其势相去甚远又和亲既绝则当发
兵守塞兵少则不足以待宼兵多则馈运无以继
之我出则彼归我归则彼至臣恐禁卫之士疲于
犇命镇定之地无复遗民今天下粗安疮痍未复
府库虚竭蒸民困弊静而守之犹惧不济其可妄
动乎契丹与国家恩义非轻信誓甚著彼无间隙
而自启舋端就使克之后患愈重万一不克大事
去矣议者以岁输缯帛谓之耗蠧有所卑逊谓之
屈辱殊不知兵连而不休祸结而不解财力将匮
耗蠧孰甚焉用兵则武吏功臣过求姑息边藩远
郡得以骄矜下陵上替屈辱孰大焉臣愿陛下训
农习战养兵息民俟国无内忧民有馀力然后观
舋而动则动必有成矣又邺都冨盛国家藩屏今
主帅赴阙军府无人臣窃思慢藏诲盗之言勇夫
重闭之义乞陛下略加巡幸以杜奸谋帝谓使者
曰朕比日以来烦懑不决今见卿奏如醉醒矣卿
勿以为忧 秋七月帝忧安重荣跋扈己巳以
刘知远为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 八月帝以
诏谕安重荣曰尔身为大臣家有老母忿不思难
弃彦与亲吾因契丹得天下尔因吾致冨贵吾不
敢忘德尔乃忘之何邪今吾以天下臣之尔欲以
一镇抗之不亦难乎宜审思之无取后悔重荣得
诏愈骄闻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有异志阴遣
使与之通谋 九月帝以安重荣杀契丹使者
恐其犯塞乙亥遣安国节度使杨彦珣使于契丹
彦珣至其帐契丹主责以使者死状彦珣曰譬如人
家有恶子父母所不能制将如之何契丹主意乃
解 刘知远遣亲将郭成以诏旨说吐谷浑酋长
曰承福令去安重荣归朝廷许以节钺威还谓知
远曰虏惟利是安铁胡止以袴赂之今欲其
来莫重赂乃可致耳知远从之且使谓承福曰
朝廷巳割尔曹隶契丹尔曹当自安部落今乃南
来助安重荣为逆重荣巳为天下所弃朝夕败亡
尔曹宜早从化勿俟临之以兵南北无归悔无及
矣承福惧冬十月帅其众归于知远知远处之太
原东山及岚石之间表承福领大同节度使收其
精骑以隶麾下始安重荣移檄诸道云与吐谷浑
鞑靼契苾同起兵既而承福降知远逹靼契苾亦
莫之赴重荣势大沮 冬十二月安重荣闻安
从进举兵反谋遂决大集境内饥民众至数万南
向邺都声言入朝𥘉重荣与深州人赵彦之俱为
散指挥使相得欢甚重荣镇成德彦之自关西归
之重荣待遇甚厚使彦之招募党众然心实忌之
及举兵止用为排阵使彦之恨之帝闻重荣反壬
辰遣护圣等马步三十九指挥击之以天平节度
使杜重威为招讨使安国节度使马全节副之前
永清节度使王周为马步都虞候 戊戍杜重威
与安重荣遇于宗城西南重荣为偃月阵官军再
击之不动重威惧欲退指挥使宛丘王重胤曰兵
家忌退镇之精兵尽在中军请公分锐士击其左
右翼重胤为公以契丹直冲其中军彼必狼狈重
威从之镇人阵稍却赵彦之卷旗䇿马来降彦之
以银饰铠胄及鞍勒官军杀而分之重荣闻彦之
叛大惧退匿于辎重中官军从而乘之镇人大溃
斩首万五千级重荣收馀众走保宗城官军进攻
夜分拔之重荣以十馀骑走还镇州婴城自守会
天寒镇人战及冻死者二万馀人契丹闻重荣反
乃听杨彦珣还
七年春正月丁巳镇州牙将自西郭水碾门导官
军入城杀守陴民二万人执安重荣斩之杜重威
杀导者自以为功庚申重荣首至邺都帝命漆之
函送契丹 夏四月契丹以𣈆招纳吐谷浑遣
使来让帝忧悒不知为计五月己亥始有疾 帝
寝疾一旦冯道独对帝命㓜子重睿出拜之又令
宦者抱重睿置道怀中其意盖欲道辅立之六月
乙丑帝殂道与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虞候景
延广议以国家多难宜立长君乃奏广𣈆尹齐王
重贵为嗣是日齐王即皇帝位延广以为已功始
用事禁都下人毋得偶语𥘉高祖疾亟有旨召河
东节度使刘知远入辅政齐王寝之知远由是恐
齐王 秋七月癸卯加景延广同平章事兼侍
卫马步都指挥使 冬十一月庚寅葬圣文章
武明德孝皇帝于显陵庙号高祖 帝之𥘉即位
也大臣议奉表称臣告哀于契丹景延广请致书
称孙而不称臣李崧曰屈身以为社稷何耻之有
陛下如此它日必躬擐甲胄与契丹战于时悔无
益矣延广固争冯道依违其间帝卒从延广议契
丹大怒遣使来责让且言何得不先承禀遽即帝
位延广复以不逊语荅之契丹卢龙节度使赵延
夀欲代𣈆帝中国屡说契丹击𣈆契丹主颇然之
齐王天福八年帝闻契丹将入宼二月已未发邺
都乙丑至东京然犹与契丹问遗相往来无虚月
𥘉河阳牙将乔荣从赵延夀入契丹契丹以为
回图使往来贩易于𣈆置邸大梁及契丹与𣈆有
隙景延广说帝囚荣于狱悉取邸中之货凡契丹
之人贩易在𣈆境者皆杀之夺其货大臣皆言契
丹有大功于𣈆不可戊子释荣慰赐而归之荣
辞延广延广大言曰归语而主先帝为北朝所立
故称臣奉表今上乃中国所立所以降志于北朝
者正以不敢忘先帝盟约故耳为邻称孙足矣无
称臣之理北朝皇帝勿信赵延夀诳诱轻侮中国
中国士马尔所目睹翁怒则来战孙有十万横磨
剑足以相待它日为孙所败取𥬇天下毋悔也荣
自以亡失货财恐归获罪且欲为异时据验乃曰
公所言颇多惧有遗忘愿记之纸墨延广命吏书
其语以授之荣具以白契丹主契丹主大怒入宼
之志始决𣈆使如契丹者皆絷之幽州不得见桑
维翰屡请逊辞以谢契丹毎为延广所沮帝以延
广为有定䇿功故宠冠群臣又緫𪧐卫兵故大臣
莫能与之争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知延广必致宼
而畏其方用事不敢言但益募兵奏置兴捷武节
等十馀军以僃契丹 杨光远之叛也密告契丹
以𣈆主德违盟境内大饥公私困竭乘此际攻
之一举可取赵延夀亦劝之契丹主乃集山后及
卢龙兵合五万人使延夀将之委延夀经略中国
曰若得之当立汝为帝又常指延夀谓𣈆人曰此
汝主也延夀信之由是为契丹尽力画取中国之
䇿朝廷颇闻其谋丙辰遣使城南乐及德清军徴
近道兵以僃之
开运元年春正月乙亥边藩驰告契丹前锋将赵
延夀赵延照将兵五万入宼逼贝州延照思温之
子也先是朝廷以贝州水陆要冲多聚刍粟为大
军数年之储以僃契丹军校邵珂性凶悖永清节
度使王令温黜之珂怨望密遣人亡入契丹言贝
州粟多而兵弱易取也会令温入朝执政以前复
州防御使吴峦权知州事峦既至推诚抚士会契
丹入宼峦书生无爪牙珂自请愿效死峦使将兵
守南门峦自守东门契丹主自攻贝州峦悉力拒
之烧其攻具殆尽己卯契丹复攻城珂引契丹自
南门入峦赴井死契丹遂䧟贝州所杀且万人庚
辰以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行营都部署以
河阳节度使苻彦卿为马军左厢排阵使以右神
武统军皇甫遇为马军右厢排陈使以陜府节度
使王周为步军左厢排陈使以左羽林将军潘环
为步军右厢排陈使 太原奏契丹入雁门关𢘆
邢沧皆奏契丹入宼 成德节度使杜威遣幕僚
曹光裔往说杨光远光远遣光裔入奏朝廷遣使
与光裔往复慰谕之〈事见范阳之叛〉 帝 遣使持书遗
契丹契丹巳屯邺都不得通而返壬午以侍卫马
步都指挥使景延广为御营使前静难节度使李
周为东京留守是日高行周以前军先发时用兵
方略号令皆出延广宰相以下皆无所预延广乘
势使气陵侮诸将虽天子亦不能制乙酉帝发东
京丁亥滑州奏契丹至𥠖阳戊子帝至澶州契丹
主屯元城赵延夀屯南乐以延夀为魏博节度使
封魏王契丹宼太原刘知远与白承福合兵二万
击之甲午以知远为幽州道行营招讨使杜威为
副使马全节为都虞候丙申遣右武卫上将军张
彦泽等将兵拒契丹于𥠖阳 帝复遣译者孟守
忠致书于契丹求修旧好契丹主复书曰巳成之
势不可攺也辛丑太原奏破契丹伟王于秀容斩
首三千级契丹自鸦鸣谷遁去 天平节度副使
知郓州颜衎遣观察判官窦仪奏博州刺史周儒
以城降契丹又与杨光远通使往还引契丹自马
家口济河擒左武卫将军蔡行遇仪谓景延广曰
虏济河与光远合则河南危矣延广然之仪蓟
州人也 二月甲辰朔命前保义节度使石赟
守麻家口前威胜节度使何重建守杨刘镇护圣
都指挥使白再荣守马家口西京留守安彦威守
河阳未几周儒引契丹将麻荅自马家口济河营
于东岸攻郓州北津以应杨光远麻荅契丹主之
从弟也乙巳遣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
李守贞神武统军皇甫遇陈州防御使梁汉璋怀
州刺史薛怀让将兵万人縁河水陆俱进守贞河
阳汉玮应州怀让太原人也丙午契丹围高行周
苻彦卿及先锋指挥使石公霸于戚城先是景延
广令诸将分地而守无得相救行周等告急延广
徐白帝帝自将救之契丹解去三将泣诉救兵之
缓几不免戊申李守贞等至马家口契丹遣步卒
万人筑垒散骑兵于其外馀兵数万屯河西船数
十艘度兵未巳𣈆兵薄之契丹骑兵退走𣈆兵进
攻其垒拔之契丹大败乘马赴河溺死者数千人
俘斩亦数千人河西之兵恸哭而去由是不敢复
东 辛亥定难节度使李彛殷奏将兵四万自麟
州济河侵契丹之境壬子以彛殷为契丹西靣
招讨使𥘉契丹主得贝州博州皆抚慰其人或拜
官赐服章及败于戚城及马家口忿恚所得民皆
杀之得军士燔炙之由是𣈆人愤怒戮力争奋杨
光远将青州兵欲西会契丹戊午诏石赟分兵屯
郓州以僃之诏刘知远将部兵自土门出𢘆州击
契丹又诏会杜威马全节于邢州知远引兵屯乐
平不进 契丹伪弃元城去伏精骑于古顿丘城
以俟𣈆军与𢘆定之兵合而击之邺都留守张从
恩屡奏虏巳遁亡大军欲进追之会霖雨而止契
丹设伏旬日人马饥疲赵延寿曰𣈆军悉在河上
畏我锋锐必不敢前不如即其城下四合攻之夺
其浮梁则天下定矣契丹主从之三月癸酉朔自
将兵十馀万陈于澶州城北东西横掩城之两隅
登城望之不见其际高行周前军在戚城之南与
契丹战自午及晡互有胜契丹主以精兵当中
军而来帝亦出陈以待之契丹主望见𣈆军之盛
谓左右曰杨光远言𣈆兵半巳馁死今何多也以
精骑左右略陈𣈆军不动万弩齐发飞矢蔽地契
丹稍却又攻𣈆陈之东偏不克苦战至暮两军死
者不可胜数昏后契丹引去营于三十里之外乙
亥契丹主帐中小校窃其马亡来云契丹主巳传
木书收军北去景延广疑其诈闭壁不敢追 契
丹主自澶州北分为两军一岀沧德一岀深冀而
归所过焚掠方广千里民物殆尽留赵延照为贝
州留后麻荅䧟德州擒刺史尹居璠 丁亥诏
太原𢘆定兵各还本镇 辛卯马全节攻契
丹㤗州拔之 敇天下籍郷兵毎七户共岀兵械
资一卒 夏四月丁未縁河巡检使梁进以郷
社兵复取德州己酉命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保义
节度使王周留镇澶州庚戍帝发澶州甲寅至大
梁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景
延广既为上下所恶帝亦惮其不逊难制桑维翰
引其不救戚城之罪辛酉加延广兼侍中岀为西
京留守以归德节度使兼侍中高行周为侍卫马
步都指挥使延广郁郁不得志见契丹彊盛始忧
国破身危遂日夜纵酒朝廷因契丹入宼国用愈
竭复遣使者三十六人分道括率民财各封剑以
授之使者多从吏卒𢹂锁械刀杖入民家小大惊
惧求死无地州县吏复因縁为奸河南府出缗钱
二十万景延广率三十七万留守判官河南卢亿
言于延广曰公位兼将相富贵极矣今国家不幸
府库空竭不得已取于民公何忍复因而求利为
子孙之累乎延广惭而止先是诏以杨光远叛命
兖州修守僃泰宁节度使安审信以治楼堞为名
率民财以实私藏大理卿张仁愿为括率使至兖
州赋缗钱十万值审信不在拘其守藏吏指取钱
一囷巳满其数 丙戍诏诸州所籍郷兵号武定
军凡得七万馀人时兵荒之馀复有此扰民不聊
生 丁亥邺都留守张从恩上言赵延照虽据贝
州麾下兵皆久客思归宜速进军攻之诏以从恩
为贝州行营都部署督诸将击之辛卯从恩奏赵
延照纵火大掠弃城而遁屯于瀛莫阻水自固
六月或谓帝曰陛下欲御北狄安天下非桑维
翰不可丙午复置枢密院以维翰为中书令兼枢
密使事无大小悉以委之数月之间朝廷差治
𥘉高祖割北边之地以赂契丹由是府州刺史折
从远亦比属契丹欲尽徙河西之民以实辽东州
人大恐从远因保险拒之及帝与契丹绝遣使谕
从远使攻契丹从远引兵深入拔十馀寨戊午以
从远为府州团练使从远云州人也 秋八月
辛丑朔以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为北靣行营都统
顺国节度使杜威为都招讨使督十三节度以僃
契丹桑维翰两秉朝政岀杨光远景延广于外至
是一制指挥节度使十五人无敢违者时人服其
胆略契丹之入宼也帝再命刘知远会兵山东皆
后期不至帝疑之谓所亲曰太原殊不助朕必有
异图果有分何不速为之至是虽为都统而实无
临制之权密谋大计皆不得预知远亦知见踈但
慎事自守而巳郭威见知远有忧色谓知远曰河
东山河险固风俗尚武土多战马静则勤稼穑动
则习军旅此霸王之资也何忧乎十二月契丹复
大举入宼卢龙节度使赵延夀引兵先进契丹前
锋至邢州顺国节度使杜威遣使间道吿急帝欲
自将拒之会有疾命天平节度使张从恩邺都留
守马全节护国节度使安审琦会诸道兵屯邢州
武宁节度使赵在礼屯邺都契丹主以大兵继至
建牙于元氏朝廷惮契丹之威诏从恩等引兵稍
却于是诸军忷惧无复部伍委弃器甲所过焚掠
比至相州不复能整
二年春正月诏赵在礼还屯澶州马全节还邺都
又遣右神武统军张彦泽屯𥠖阳西京留守景延
广自滑州引兵守胡梁渡庚子张从恩奏契丹逼
邢州诏滑州邺都复进军拒之义成节度使皇甫
遇将兵趣邢州契丹宼邢洺磁三州杀掠殆尽入
邺都境壬子张从恩马全节安审琦悉以行营兵
数万陈于相州安阳水之南皇甫遇与濮州刺史
慕容彦超将数千骑前觇契丹至邺县将度漳水
遇契丹数万遇等且战且却至榆林店契丹大至
二将谋曰吾属今走死无遗矣乃止布陈自午至
未力战百馀合相杀伤甚众遇马毙因步战其仆
杜知敏以所乘马授之遇乘马复战久之稍解顾
知敏已为契丹所擒遇曰知敏义士不可弃也与
彦超跃马入契丹陈取知敏而还俄而契丹继出
新兵来战二将曰吾属势不可走以死报国耳日
且暮安阳诸将怪觇兵不还安审琦曰皇甫太师
寂无声问必为虏所困语未卒有一骑白遇等为
虏数万所围审琦即引骑兵岀将救之张从恩曰
此言未足信必虏众猥至尽吾军恐未足以当
之公往何益审琦曰成败天也万一不济当共受
之借使虏不南来坐失皇甫太师吾属何颜以见
天子遂逾水而进契丹望见尘起即解去遇等乃
得还与诸将俱归相州军中皆服二将之勇彦超
本吐谷浑也与刘知远同母契丹亦引军退其众
自相惊曰𣈆军悉至矣时契丹主在邯郸闻之即
时北遁不再宿至鼔城是夕张从恩等议曰契丹
倾国而来吾兵不多城中粮不支一旬万一有奸
人往告吾虚实虏悉众围我死无日矣不若引军
就𥠖阳仓南倚大河以拒之可以万全议未决从
恩引兵先发诸军继之扰乱失亡复如发邢州城
时从恩等留步兵五百守安阳桥夜四鼔知相州
事苻彦伦谓将佐曰此夕纷纭人无固志五百弊
卒安能守桥即召入弃城为僃至曙望之契丹数
万骑巳陈于安阳水北彦伦命城上旌鼓噪约
束契丹不测日加辰赵延寿与契丹惕隐帅众逾
水环相州而南诏右神武统军张彦泽将兵趣相
州延寿等至汤阴闻之甲寅引还马全节等拥大
军在𥠖阳不敢追延寿悉陈甲骑于相州城下若
将攻城状苻彦伦曰此虏将走耳出甲卒五百陈
于城北以待之契丹果引去以天平节度使张从
恩权东京留守庚申振武节度使折从远击契丹
围胜州遂攻朔州帝疾小愈河北相继告急帝曰
此非安寝之时乃部分诸将为行计 北面副招
讨使马全节等奏据降者言虏众不多宜乘其散
归种落大举径袭幽州帝以为然徴兵诸道壬戍
下诏亲征乙丑帝发大梁 二月壬辰朔帝至
滑州壬申命安审琦屯邺都甲戍帝发滑州乙亥
至潼州巳卯马全节等诸军以次北上刘知远闻
之曰中国疲弊自守恐不足乃横挑彊胡胜之犹
有后患况不胜乎契丹自𢘆州还以羸兵驱牛羊
过祁州城下刺史下邳沈斌出兵击之契丹以精
骑夺其门州兵不得还赵延寿知城中无馀兵引
契丹急攻之斌在上延寿语曰沈使君吾之故人
择祸莫若轻何不早降斌曰侍中父子失计䧟身
虏庭忍帅犬羊以残父母之不自愧耻更有骄
色何哉沈斌弓折矢尽宁为国家死耳终不效公
所为明日城䧟斌自杀 丙戍诏北靣行营都招
讨使杜威以本道兵会马全节等进军 端明殿
学士户部侍郎冯玉宣徽北院使权侍卫马步都
虞候太原李彦韬皆挟恩用事恶中书令桑维翰
数毁之帝欲罢维翰政事李崧刘昫固谏而止维
翰请以玉为枢密副使玉殊不平丙申中旨以玉
为户部尚书枢密使以分维翰之权彦韬少事阎
宝为仆夫后隶高祖帐下高祖自太原南下留彦
韬侍帝为腹心由是有宠性纎巧与嬖幸相结以
蔽帝耳目帝委信之至于升黜将相亦得预议常
谓人曰吾不知朝廷设文官何所用且欲澄汰徐
当尽去之 𥘉高祖置徳清徳于故澶州城及契
丹入宼澶州邺都之间城戍俱䧟议者以澶州邺
都相去百五十里宜于中𡍼筑城以应接南北从
之三月戊戍更筑徳清军城合德清南乐之民以
实之 乙巳杜威等诸军会于定州以供奉官萧
处钧权知祁州事庚戍诸军攻契丹泰州刺史𣈆
廷谦举州降甲寅取蒲城获契丹酋长没剌及其
兵二千人乙卯取遂城赵延寿部曲有降者言契
丹主还至虎北口闻𣈆取泰州复拥众南向约八
万馀骑计来夕当至宜速为僃杜威等惧丙辰退
保泰州戊午契丹至泰州巳未𣈆军南行契丹踵
之𣈆军至阳城庚申契丹大至𣈆军与战逐北十
馀里契丹逾白沟而去壬戍𣈆军结陈而南胡骑
四合如山诸军力战拒之是日才行十馀里人马
饥乏癸亥𣈆军至白团卫村埋鹿角为行寨契丹
围之数重奇兵岀寨后断粮道是日东北风大起
破屋折树营中堀井方及水辄崩士卒取其泥帛
绞而饮之人马俱渴至𥌓风尤甚契丹主坐奚车
中令其众曰𣈆军止此耳当尽擒之然后南取大
梁命铁鹞四靣下马拔鹿角而入奋短兵以击𣈆
军又顺风纵火尘以助其势军士皆愤怒大呼
曰都招讨使何不用兵令士卒徒死诸将请出战
杜威曰俟风稍缓徐观可否马步都监李守贞曰
彼众我寡风沙之内莫测多少惟力𨷖者胜此风
乃助我也若俟风止吾属无类矣即呼曰诸军齐
击贼又谓威曰令公善守御守贞以中军决死矣
马军左厢都排陈使张彦泽召诸将问计皆曰虏
得风势宜俟风回与战彦泽亦以为然诸将退马
军右厢副排陈使太原药元福独留谓彦泽曰今
军中饥渴已甚俟风回吾属巳为虏矣敌为我
不能逆风以战而出其不意争击之此兵之诡道
也马步左右厢都排陈使苻彦卿曰与其束手就
擒曷以身徇国乃与彦泽元福及左厢都排陈
使皇甫遇引精骑出西门击之诸将继至契丹却
数百步彦卿等谓守贞曰且曵队往来乎直前奋
击以胜为度乎守贞曰事势如此安可回鞚宜长
驱取胜耳彦卿等跃马而去风势益甚昏晦如夜
彦卿等拥万馀骑横击契丹呼声动天地契丹大
败而走势如崩山李守贞亦令步兵尽拔鹿角出
𨷖步骑俱进逐北二十馀里鐡鹞既下马苍黄不
能复上皆委弃马及铠仗蔽地契丹散卒至阳城
东南水上稍复布列杜威曰贼巳破胆不宜更令
成列遣精骑击之皆度水去契丹主乘奚车走十
馀里追兵急获一槖驼乘之而走诸将请急追之
杜威言曰逢贼幸不死更索衣囊邪李守贞曰
两日人马汗甚今得水饮皆足重难以追宼不
全军而还乃退保定州契丹主至幽州散兵稍集
以军失利杖其酋长各数百唯赵延寿得免乙丑
诸军自定州引归诏以泰州隶定州夏四月辛已
帝发澶州甲申还大梁 顺国节度使杜威久镇
𢘆州性贪残自恃贵戚多不法毎以僃边为名敛
吏民钱帛以充私藏富室有珍货或名姝骏马皆
夺取之或诬以罪杀之籍没其家又畏懦过甚毎
契丹数十骑入境威巳闭门登陴或数骑驱所掠
华人千百过城下威但瞋目延颈望之无意邀取
由是虏无所忌惮属城多为所屠威竟不出一卒
救之千里之间暴骨如莽村落殆尽威见所部残
弊为众所怨又畏契丹之彊累表请入朝帝不许
威不俟报遽委镇入朝朝廷闻之惊骇桑维翰言
于帝曰威固违朝命擅离边镇居常凭恃勲亲邀
求姑息及疆场多事曽无守御之意宜因此时废
之庶无后患帝不悦维翰曰陛下不忍废之宜授
以近京小镇勿复委以雄藩帝曰威朕之密亲必
无异志但宋国长公主切欲相见耳公勿以为疑
维翰自是不敢复言国事以足疾辞位五月丙辰
威至大梁 巳未杜威献部曲步骑合四千人并
铠仗庚申又献粟十万斛刍二十万束云皆在本
道帝以其所献骑兵隶扈圣步兵隶护国威复请
以为牙队而禀赐皆仰县官威又令公主白帝求
天雄节𨱆帝许之 六月癸酉以杜威为天雄
节度使 契丹连岁入宼中国疲于奔命边民涂
地契丹人畜亦多死国人厌苦之述律太后谓契
丹主曰使汉人为胡主可乎曰不可太后曰然则
汝何故欲为汉主曰石氏恩不可容太后曰汝
今虽得汉地不能居也万一蹉跌悔何所及又谓
其群下曰汉儿何得一向眠自古但闻汉和蕃不
闻蕃和汉汉儿果能回意我亦何惜与和桑维翰
屡劝帝复请和于契丹以纾国患帝假开封军将
张晖供奉官使奉表称臣诣契丹卑辞谢过契丹
主曰使景延广桑维翰自来仍割镇定两道隶我
则可和朝廷以契丹语忿谓其无和意乃止及契
丹主入大梁谓李崧等曰曏使晋使再来则南北
不战矣 秋八月丙寅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
平章事和凝罢守本官加枢密使户部尚书冯玉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事无大小悉以委之帝自阳
城之捷谓天下无虞骄侈益甚四方贡献珍奇皆
归内府多造器玩广宫室崇饰后庭近朝莫之及
作织锦楼以织地衣用织工数百期年乃成又赏
赐优伶无度桑维翰谏曰曏者陛下亲御胡宼战
士重伤者赏不过帛数端今优人一谈一𥬇称旨
往往赐束帛万钱锦银带彼战士见之能不觖
望曰我曹冒白刃绝筋折骨曽不如一谈一𥬇之
功乎如此则士卒解体陛下谁与卫社稷乎帝不
听冯玉毎善承迎帝意由是益有宠尝有疾在家
帝谓诸宰相曰自刺史以上俟冯玉出乃得除其
倚任如此玉乘势弄权四方赂遗辐凑其门由是
朝政益坏 九月戊申置威信军于曹州遣侍
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戍澶州 乙卯遣彰徳
节度使张彦泽戍𢘆州 𥘉帝疾未平会正旦枢
密使中书令桑维翰遣女仆入宫起居太后因问
皇弟睿近读书否帝闻之以告冯玉玉因譛维翰
有废立之志帝疑之李守贞素恶维翰冯玉李彦
韬与守贞合谋排之以中书令行开封尹赵莹柔
而易制共荐以代维翰十二月罢维翰政事为开
封尹以莹为中书令李崧为枢密使守侍中维翰
遂称足疾希复朝谒杜绝宾客或谓冯玉曰桑维
翰元老今既解其枢务纵不留之相位犹当优以
大藩柰何使之尹京亲猥细之务乎玉曰恐其反
耳曰儒生安能反玉曰纵不自反恐其教人耳
三年定州西北二百里有狼山土人筑堡于山上
以避胡宼堡中有佛舎尼孙深意居之以妖术惑
众言事颇验远近信奉之中山人孙方简及弟行
友自言深意之侄不饮酒食肉事深意甚谨深意
卒方简嗣行其术称深意坐化严饰事之如生其
徒日滋会𣈆与契丹绝好北边赋役繁重宼盗充
斥民不安其业方简行友因帅郷里豪健者据寺
为寨以自保契丹入宼方简帅众邀击颇获其甲
兵牛马军资人挈家往依之者益众久之至千馀
家遂为群盗惧为吏所讨乃归款朝廷朝廷亦资
其御宼署东北招收指挥使方简时入契丹境钞
掠多所杀获既而邀求不巳朝廷小不副其意则
举寨降于契丹请为郷道以入宼时河北大饥民
饿死者所在以万数兖郓沧贝之闲盗贼蜂起吏
不能禁天雄节度使杜威遣元随军将刘延翰市
马于边方简执之献于契丹延翰逃归六月壬戍
至大梁言方简欲乘中国凶饥引契丹入宼宜为
之僃 乙丑定州言契丹勒兵压境诏以天平节
度使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为北靣行营都
部署义成节度使皇甫遇副之彰德节度使张彦
泽充马军都指挥使兼都虞候义武节度使蓟人
李殷充步军都指挥使兼都排陈使遣护圣指挥
使临清王彦超太原白延遇以部兵十营诣邢州
时马军都指挥使镇安节度使李彦韬方用事视
守贞蔑如也守贞在外所为事无大小彦韬必知
之守贞外虽敬奉而内恨之 秋七月有自幽
州来者言赵延寿有意归国枢密使李崧冯玉信
之命天雄节度使杜威致书于延寿具述朝旨啖
以厚利洺州军将赵行实尝事延寿遣赍书潜往
遗之延寿复书言久处异域思归中国乞发大军
应接拔身南去辞旨恳密朝廷欣然复遣行实诣
延寿与为期约 八月李守贞言与契丹千馀
骑遇于长城北转𨷖四十里斩其酋帅解里拥馀
众入水溺死者甚众 丁卯诏李守贞还屯澶州
帝既与契丹绝好数召吐谷浑酋长白承福入
朝宴赐甚厚承福从帝与契丹战澶州又与张从
恩戍滑州属岁大热遣其部落还太原畜牧于岚
石之境部落多犯法刘知远无所纵舍部落知朝
廷微弱且畏知远之严谋相与遁归故地有白可
久者位亚承福帅所部先亡归契丹契丹用为云
州观察使以诱承福知远与郭威谋曰今天下多
事置此属于太原乃腹心之疾也不如去之承福
家甚富饲马用银槽威劝知远诛之收其货以赡
军知远密表吐谷浑反复难保请迁于内地帝遣
使发其部落千九百人分置河阳及诸州知远遣
威诱承福等入居太原城中因诬承福等五族谋
叛以兵围而杀之合四百口籍没其家赀诏褒赏
之吐谷浑由是遂微 九月契丹三万宼河东
壬辰刘知远败之于杨武谷斩首七千级 张彦
泽奏败契丹于定州北又败之于泰州斩首二千
级 契丹使瀛州刺史刘延祚遗乐寿监军王峦
书请举城内附且云城中契丹兵不满千人乞朝
廷发轻兵袭之已为内应又今秋多雨自瓦桥以
北积水无际契丹主巳归牙帐虽闻关南有变地
远阻水不能救也峦与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杜
威屡奏瀛莫乘此可取深州刺史慕容迁献瀛莫
图冯玉李崧信以为然欲发大兵迎赵延寿及延
祚先是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守贞
数将兵过广𣈆杜威厚待之赠金帛甲兵动以万
计守贞由是与威亲善守贞入朝帝劳之曰闻卿
为将常费𥝠财以赏战士对曰此皆杜威尽忠于
国以金帛资臣臣安敢掠有其美因言陛下它
日用兵臣愿与威戮力以清沙漠帝由是亦贤之
及将北征帝与冯玉李崧议以威为元帅守贞副
之赵莹私谓冯李曰杜令国戚贵为将相而所欲
未厌心常慊慊岂可复假以兵权必有事北方
不若止任守贞为愈也不从冬十月辛未以威为
北靣行营都招讨使以守贞为兵马都监泰宁节
度使安审琦为左右厢都指挥使武宁节度使苻
彦卿为马军左厢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皇甫遇
为马军右厢都指挥使永清节度使梁汉璋为马
军都排陈使前威胜节度使宋彦筠为步军左厢
都指挥使奉国左厢都指挥使王饶为步军右厢
都指挥使洺州团练使薛怀让为先锋都指挥使
仍下敇榜曰专发大军往平黠虏先收瀛莫安定
关南次复幽燕荡平塞北又曰有能擒获虏主者
除上镇节度使赏钱万缗绢万匹银万两时自六
月积雨至是未止军行及馈运者甚艰苦 杜威
李守贞会兵于广𣈆而北行威屡使公主入奏请
益兵曰今深入虏境必资众力由是禁军皆在其
麾下而宿卫空虚十一月丁酉以李守贞权知幽
州行府事已亥杜威等至瀛州城门洞启寂若无
人威等不敢进闻契丹将高谟干先已引兵潜岀
威遣梁汉璋将二千骑追之汉璋遇契丹于南阳
务败死威等闻之引兵而南时束城等数县请降
威等焚其庐舎掠其妇女而还 契丹主大举入
宼自易定趣𢘆州杜威等至武彊闻之将自冀贝
而南彰德节度使张彦泽时在𢘆州引兵会之言
契丹可破之状威等乃复趣𢘆州以彦泽为前锋
甲寅威等至中度桥契丹巳据桥彦泽帅骑争之
契丹焚桥而退𣈆兵与契丹夹滹沱而军始契丹
见𣈆军大至又争桥不胜恐𣈆军急度滹沱与𢘆
州合势击之议引兵还及闻𣈆军筑垒为持久之
计遂不去 杜威虽以贵戚为上将性懦怯偏禆
皆节度使但日相承迎置酒作乐罕议军事磁州
刺史兼北靣转运使李榖说威及李守贞曰今大
军去𢘆州咫尺烟火相望若多以三股木置水中
积薪布土其上桥可立成密约城中举火相应夜
募壮士斫虏营而入表里合势虏必遁逃诸将皆
以为然独杜威不可遣榖南至怀孟督军粮契丹
以大兵当𣈆军之前潜遣其将萧翰通事刘重进
将百骑及羸卒并西山出𣈆军之后断𣈆粮道及
归路樵采者遇之尽为所掠有逸归者皆称虏众
之盛军中忷惧翰等至栾城城中戍兵千馀人不
觉其至狼狈降之契丹获𣈆民黥其靣曰奉敇不
杀纵之南走运夫在道遇之皆弃车惊溃翰契丹
之舅也十二月丁巳朔李榖自书密奏具言大军
危急之势请车驾幸滑州遣高行周苻彦卿扈从
及发兵守澶州河阳以僃虏之犇冲遣军将关勲
走马上之已未帝始闻大军屯中度是夕关勲至
庚申杜威奏请益兵诏悉发守宫禁者得数百人
赴之又诏发河北及滑孟泽潞刍粮五十万诣军
前督迫严急所在鼎沸辛酉威又遣从者张祚等
来告急祚等还为契丹所获自是朝廷与军前声
问两不相通时宿卫兵皆在行营人心懔懔莫知
为计开封尹桑维翰以国家危在旦夕求见帝言
事帝方在苑中调鹰辞不见又诣执政言之执政
不以为然退谓所亲曰𣈆氏不血食矣帝欲自将
北征李彦韬谏而止时苻彦卿虽任行营职事帝
留之使戍荆州口壬戍诏以归德节度使高行周
为北靣都部署以彦卿副之共戍澶州以西京留
守景延广戍河阳且张形势奉国都指挥使王清
言于杜威曰今大军去𢘆州五里守此何为营孤
食尽势将自溃请以步卒二千为前锋夺桥开道
公帅诸军继之得入𢘆州则无忧矣威许诺遣清
与宋彦筠俱进清战甚锐契丹不能支势小却诸
将请以大军继之威不许彦筠为契丹所败浮水
抵岸得免因退走清独帅麾下陈于水北力战互
有杀伤屡请救于威威竟不遣一骑助之清谓其
众曰上将握兵坐观吾辈困急而不救此有异志
吾辈当以死报国耳众感其言莫有退者至暮战
不息契丹以新兵继之清及士众尽死由是诸军
皆夺气清洛州人也甲子契丹遥以兵环𣈆营内
外断绝军中食且尽杜威与李守贞宋彦筠谋降
契丹威潜遣腹心诣契丹牙帐邀求重赏契丹主
绐之曰赵延夀威望素浅恐不能帝中国汝果降
者当以汝为之威喜遂定降计丙寅伏甲召诸将
岀降表示之使署名诸将骇愕莫敢言者但唯唯
听命威遣阁门使高勲赍诣契丹契丹主赐诏慰
纳之是日威悉命军士出陈于外军士皆踊跃以
为且战威亲谕之曰今食尽涂穷当与汝曹共求
生计因命释甲军士皆恸哭声振原野威守贞仍
于众中扬言主上失德信任姧邪猜忌于己闻者
无不切齿契丹主遣赵延寿衣赭至𣈆营慰抚
士卒曰彼皆汝物也杜威巳下皆迎谒于马前亦
以赭袍衣威以示𣈆军其实皆戏之耳以威为太
傅李守贞为司徒威引契丹主至𢘆州城下谕顺
国节度使王周以已降之状周亦岀降戊辰契丹
主入𢘆州遣兵袭代州刺史王晖以城降之先是
契丹屡攻易州刺史郭璘固守拒之契丹主毎过
城下指而叹曰吾能吞并天下而为此人所扼及
杜威既降契丹主遣通事耿崇美至易州诱谕其
众众皆降璘不能制遂为崇美所杀璘邢州人也
义武节度使李殷安国留后方太皆降于契丹契
丹主以孙方简为义武节度使麻荅为安国节度
使以客省副使马崇柞权知𢘆州事契丹翰林承
旨吏部尚书张砺言于契丹主曰今大辽巳得天
下中国将相宜用中国人为之不冝用北人及左
右近习苟政令乖失则人心不服虽得之犹将失
之契丹主不从引兵自邢相而南杜威将降兵以
从遣张彦泽将二千骑先取大梁且抚安吏民以
通事傅住儿为都监杜威之降也皇甫遇𥘉不预
谋契丹主欲遣遇先将兵入大梁遇辞退谓所亲
曰吾位为将相败不能死忍复图其主乎至平棘
谓从者曰吾不食累日矣何靣目复南行遂扼坑
而死张彦泽倍道疾驱夜度白马津壬申帝始闻
杜威等降是夕又闻彦泽至滑州召李崧冯玉李
彦韬入禁中计事欲诏刘知远发兵入援癸酉未
明彦泽自封邱门斩关而入李彦韬帅禁兵五百
赴之不能遏彦泽顿兵明德门外城中大扰帝于
宫中起火自携剑驱后宫十馀人将赴火为亲军
将薛超所持俄而彦泽自宽仁门传契丹主与太
后书慰抚之且召桑维翰景延广帝乃命灭火悉
开宫城门帝坐苑中与后妃相聚而泣召翰林学
士范质草降表自称孙男臣重贵祸至神惑运尽
天亡今与太后及妻冯氏举族于郊野靣缚待罪
次遣男镇宁节度使延煦威信节度使延宝奉国
宝一金印三出迎太后亦上表称新妇李氏妾傅
住儿入宣契丹主命帝脱黄袍服素衫再拜受宣
左右皆掩泣帝使召张彦泽欲与计事彦泽曰臣
无靣目见陛下帝复召之彦泽微𥬇不应或劝桑
维翰逃去维翰曰吾大臣逃将安之坐而俟命彦
泽以帝命召维翰维翰至天街遇李崧驻马语未
毕有军吏于马前揖维翰赴侍卫司维翰知不免
顾谓崧曰侍中当国今日国亡反令维翰死之何
也崧有愧色彦泽倨坐见维翰维翰责之曰去年
拔公于罪人之中复领大镇授以兵权何乃恩
至此彦泽无以应遣兵守之宣徽使孟承诲素以
佞巧有宠于帝至是帝召承诲欲与之谋承诲伏
匿不至张彦泽捕而杀之彦泽纵兵大掠贫民乘
之亦争入富室杀人取其货二日方止都城为之
一空彦泽所居宝货山积自谓有功于契丹昼夜
以酒乐自娱岀入骑从常数百人其旗帜皆题赤
心为主见者𥬇之军士擒罪人至前彦泽不问所
犯但瞋目竖三指即驱出断其腰领彦泽素与阁
门使高勲不恊乘醉至其家杀其叔父及弟尸诸
门首士民不寒而栗中书舎人李涛谓人曰吾与
其逃于沟渎而不免不若往见之乃投刺谒彦泽
曰上䟽请杀太尉人李涛谨来请死彦泽欣然接
之谓涛曰舎人今日惧乎涛曰涛今日之惧亦犹
足下昔年之惧也曏使高祖用涛言事安至此彦
泽大𥬇命酒饮之涛引满而去旁无人〈天福七年张彦〉
〈泽获亡将杨洪断其手足斩之朝义节度使王周奏之帝释而不问李涛伏阁极论其罪〉甲戍
张彦泽迁帝于开封府顷刻不得留宫中恸哭帝
与太后皇后乘肩舆宫人宦者十馀人步从见者
流涕帝悉以内库金珠自随彦泽使人讽之曰契
丹主至此物不可匿也帝悉归之亦分以遗彦泽
彦泽择取其奇货而封其馀以待契丹彦泽遣控
鹤指挥使李筠以兵守帝内外不通帝姑乌氏公
主赂守门者入与帝诀相持而泣归第自经死帝
与太后所上契丹主表章皆先示彦泽然后敢发
帝使取内库帛数叚主者不与曰此非帝物也又
求酒于李崧崧亦辞以它故不进又欲见李彦韬
彦韬亦辞不往帝惆怅久之冯玉佞张彦泽求自
送传国宝冀契丹复任用楚国夫人丁氏延煦之
母也有美色彦泽使人取之太后迟回未与彦泽
诟詈立载之去是夕彦泽杀桑维翰以带加颈白
契丹主云其自经契丹主曰吾无意杀维翰何为
如是命厚抚其家高行周苻彦卿皆诣契丹牙帐
降契丹主以阳城之战为彦卿所败诘之彦卿曰
臣当时惟知为𣈆主竭力今日死生惟命契丹主
𥬇而释之己卯延煦延宝自牙帐还契丹主赐帝
手诏且遣解里谓帝曰孙勿忧必使汝有啖饭之
所帝心稍安士众谢恩契丹以所献传国宝追琢
非工又不与前史相应疑其非真以诏书诘帝使
献真者帝奏顷王从珂自焚旧传国宝不知所在
必与之俱烬此宝先帝所为群臣备知臣今日焉
敢匿宝乃止帝闻契丹主将度河欲与太后于前
涂奉迎张彦泽先奏之契丹主不许有司又欲使
帝衘璧牵羊大臣舆榇迎于郊外先具仪注白契
丹主契丹主曰吾遣奇兵直取大梁非受降也亦
不许又诏𣈆文武群官一切如故朝廷制度并用
汉礼有司欲僃法驾迎契丹主报曰吾方擐甲揔
戎太常仪卫未暇施也皆却之先是契丹主至相
州即遣兵趣河阳捕景延广延广苍猝无所逃伏
往见契丹主于封丘契丹主诘之曰致两主失欢
皆汝所为也十万横磨剑安在召乔荣使相辨证
事凡十条延广𥘉不服荣以纸所记语示之乃服
毎服一事辄授一筹至八筹延广但以靣伏地请
死乃锁之丙戍晦百官宿于封禅寺
后汉高祖天福十二年春正月丁亥朔百官遥辞
𣈆主于城北乃易素服纱帽迎契丹主伏路侧请
罪契丹主貂帽貂裘𠂻甲驻马高阜命起攺服抚
慰之左卫上将军安叔千独出班胡语契丹主曰
汝安没字邪汝昔镇邢州巳累表输诚我不忘也
叔千拜谢呼跃而退𣈆主与太后巳下迎于封丘
门外契丹主辞不见契丹主入门民皆惊呼而走
契丹主登城楼遣通事谕之曰我亦人也汝曹勿
惧会当使汝曹苏息我无心南来汉兵引我至此
耳至明德门下马拜而后入宫以其枢密副使刘
密权开封尹事日暮契丹主复岀屯于赤冈 高
勲诉张彦泽杀其家人于契丹主契丹主亦怒彦
泽剽掠京城并傅住儿锁之以彦泽之罪宣示百
官问应死否皆言应死百姓亦投牒争䟽彦泽罪
己丑斩彦泽住儿于北市仍命高勲监刑彦泽前
所杀士大夫子孙皆绖杖号哭随而诟詈以杖扑
之勲命断腕出锁剖其心以祭死者市人争破其
脑取髓脔其肉而食之 契丹送景延广归其国
庚寅宿陈桥夜伺守者稍怠扼吭而死 辛卯契
丹以𣈆主为义侯置于黄龙府黄龙府即慕容
氏和龙城也契丹主使谓李太后曰闻重贵不用
母命以至于此可求自便勿与俱行太后曰重贵
事妾甚谨所以失者违先君之志失两国之欢耳
今幸蒙大恩全生保家母不随子欲何所归癸巳
契丹迁𣈆主及其家人于封禅寺遣大同节度使
兼侍中河内崔廷勲以兵守之契丹主数遣使存
问𣈆主毎闻使至举家忧恐时雨雪连旬外无供
亿上下冻馁太后使人谓寺僧曰吾尝于此饭僧
数万今日独无一人相念邪僧辞以虏意难测不
敢献食𣈆主阴祈守者乃稍得食是日契丹主自
赤冈引兵入宫都城诸门及宫禁门皆以契丹守
卫昼夜不释兵仗磔犬于门以竿悬羊皮于庭为
厌胜契丹主谓𣈆群臣曰自今不修甲兵不市战
马轻赋省役天下太平矣废东京降开封府为汴
州尹为防御使乙未契丹主攺服中国衣百官
起居皆如旧制赵延夀张砺共荐李崧之才会威
胜节度使冯道自邓州入朝契丹主素闻二人名
皆礼重之未几以崧为太子太师充枢密使道守
太傅于枢密院祇候以僃顾问契丹主分遣使者
以诏书赐𣈆之藩镇𣈆之藩镇争上表称臣召
者无不犇驰而至惟彰义节度使史匡威据泾州
不受命匡威建瑭之子也雄武节度使何重建斩
契丹使者以秦成阶三州降蜀𥘉杜重威既以𣈆
军降契丹契丹主悉收其铠仗数百万贮𢘆州驱
马数万归其国遣重威将其众从巳而南及河契
丹主以𣈆兵之众恐其为变欲悉以胡骑拥而纳
之河流或谏曰𣈆兵在它所者尚多彼闻降者尽
死必皆拒命为患不且抚之徐思其䇿契丹主
乃使重威以其众屯陈桥会久雪官无所给士卒
冻馁咸怨重威相聚而泣重威毎岀道旁人皆骂
之契丹主犹欲诛𣈆兵赵延寿言于契丹主曰皇
帝亲冒矢石以取𣈆国欲自有之乎将为它人取
之乎契丹主变色曰朕举国南征五年不解甲仅
能得之岂为它人乎延寿曰𣈆国南有唐西有蜀
常为仇敌皇帝亦知之乎曰知之延寿曰𣈆国东
自沂密西及秦凤延袤数千里边于吴蜀常以兵
戍之南方暑湿上国之人不能居也它日车驾北
归以𣈆国如此之大无兵守之吴蜀必相与乘虚
入宼如此岂非为它人取之乎契丹主曰我不知
也然则柰何延寿曰陈桥降卒可分以戍南边则
吴蜀不能为患矣契丹主曰吾昔在上党失于断
割悉以唐兵授𣈆既而返为仇雠北向与吾战辛
勤累年仅能胜之今幸入吾手不因此时悉除之
岂可复留以为后患乎延寿曰曏留𣈆兵于河南
不质其妻子故有此忧今悉徙其家于𢘆定云
朔之间毎岁分畨使戍南边何忧其为变哉此上
䇿也契丹主悦曰善惟大王所以处之由是陈桥
兵始得免分遣还营 癸卯𣈆主与李太后安太
妃冯后及弟睿子延煦延宝俱北迁后宫左右从
者百馀人契丹遣三百骑援送之又遣𣈆中书令
赵莹枢密使冯玉马军都指挥使李彦韬与之俱
𣈆主在涂供馈不继或时与太后俱绝食旧臣无
敢进谒者独磁州刺史李榖迎谒于路相对泣下
榖曰臣无状陛下因倾赀以献𣈆主至中度桥
见杜重威寨叹曰天乎我家何为此贼所破恸
哭而去 契丹主以前燕京留守刘晞为西京留
守永康王兀欲之弟留珪为义成节度使族人郎
伍为镇宁节度使兀欲姊婿潘聿撚为横海节度
使赵延夀之子匡赞为护国节度使汉将张彦超
为雄武节度使史佺为彰义节度使客省副使刘
晏僧为忠武节度使前护国节度使侯益为凤翔
节度使权知凤翔府事焦继勲为保大节度使晞
涿州人也既而何重建附蜀史匡威不受代契丹
势稍沮 𣈆主之绝契丹也匡国节度使刘继勲
为宣徽北院使颇预其谋契丹主入汴继勲入朝
契丹主责之时冯道在殿上继勲急指道曰冯道
为首相与景延广实为此谋臣位卑安敢发言契
丹主曰此叟非多事者勿妄引之命锁继勲将送
黄龙府赵在礼至洛阳谓人曰契丹主尝言庄宗
之乱由我所致我此行良可忧契丹遣契丹将述
轧奚王拽剌勃海将高谟翰戍洛阳在礼入谒拜
于庭下拽剌等皆踞坐受之乙卯在礼至郑州闻
继勲锁大惊夜自经于马间契丹主闻在礼
死乃释继勲继勲忧愤而卒刘晞在契丹尝为枢
密使同平章事至洛阳诟奚王曰赵在礼汉家大
臣尔北方一酋长耳安得慢之如此立于庭下以
挫之由是洛人稍安契丹主广受四方贡献大纵
酒作乐毎谓𣈆臣曰中国事我皆知之吾国事汝
曹弗知也赵延寿请给上国兵廪食契丹主曰吾
国无此法乃纵胡骑四岀以收马为名分畨剽掠
谓之打草榖丁壮毙于锋刃老弱委以沟壑自东
西两畿及郑滑曹濮数百里间财畜殆尽契丹主
谓判三司刘昫曰契丹兵三十万既平𣈆国应有
优赐速宜营办时府库空竭昫不知所岀请括借
都城士民钱帛自将相以下皆不免又分遣使者
数十人诣诸州括借皆迫以严诛人不聊生其实
无所颁给皆蓄之内库欲辇归其国于是内外怨
愤始患苦契丹皆思逐之矣 𥘉𣈆主与河东节
度使中书令北平王刘知远相猜忌虽以为北靣
行营都统徒尊以虚名而诸军进止实不得预闻
知远因之广募士卒阳城之战诸军散卒归之者
数千人又得吐谷浑财畜由是河东富彊冠诸镇
步骑至五万人𣈆主与契丹结怨知远知其必危
而未尝论谏契丹屡深入知远𥘉无邀遮入援之
志及闻契丹入汴知远分兵守四境以防侵轶遣
客将安阳王峻奉三表诣契丹主一贺入汴二以
太原夷夏杂居戍兵所聚未敢离镇三以应有贡
物值契丹将刘九一军自土门西入屯于南川城
中忧惧俟召还此军道路始通可以入贡契丹主
赐诏褒美及进画亲加儿字于知远姓名之上仍
赐以木拐胡法优礼大臣则赐之如汉赐几杖之
比惟伟王以叔父之尊得之知远又遣北都副留
守太原白文珂入献奇缯名马契丹主知知远观
望不至及文珂还使谓知远曰汝不事南朝又不
事北朝意欲何所俟邪蕃汉孔目官郭威言于知
远曰虏恨我深矣王峻言契丹贪残失人心必不
能久有中国或劝知远举兵进取知远曰用兵有
缓有急当随时制宜今契丹新降𣈆军十万虎据
京邑未有它变岂可轻动哉且观其所利止于货
财货财既足必将北去况冰雪巳消势难久留宜
待其去然后取之可以万全昭义节度使张从恩
以地迫怀洛欲入朝于契丹遣使谋于知远知远
曰我以一隅之地安敢抗天下之大君宜先行我
当继往从恩以为然判官高防谏曰公𣈆室懿亲
不可轻变臣节从恩不从左骁卫大将军王守恩
与从恩姻家时在上党从恩以副使赵行迁知留
后牒守恩权巡检使与高防佐之遂行守恩建立
之子也 契丹主召𣈆百官悉集于庭问曰吾国
广大方数万里有君长二十七人今中国之俗异
于吾国吾欲择一人君之如何皆曰天无二日夷
夏之心皆愿推戴皇帝如是者再契丹主乃曰汝
曹既欲君我今兹所行何事为先对曰王者𥘉有
天下应大赦三月丁巳朔契丹主服通天绛纱
登正殿设乐悬仪卫于庭百官朝贺华人皆法
服胡人仍胡服立于文武班中间下制称大辽会
同十年大赦仍云自今节度使刺史毋得置牙兵
市战马赵延寿以契丹主约心怏怏令李崧言
于契丹主曰汉天子所不敢望乞为皇太子崧不
得已为言之契丹主曰我于燕王虽割吾肉有用
于燕王吾无所爱然吾闻皇太子当以天子儿为
之岂燕王所可为也因令为燕王迁官时契丹以
𢘆州为中京翰林承旨张砺奏拟燕王中京留守
大丞相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枢密使如故
契丹主取笔涂去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而
行之 刘知远闻何重建降蜀叹曰戎狄凭陵中
原无主令藩镇外附吾为方伯良可愧也于是将
佐劝知远称尊号以号令四方观诸侯去就知远
不许闻𣈆主北迁声言欲出兵井陉迎归𣈆阳丁
卯命武节都指挥使荣泽史弘肇集诸军于球场
告以出师之期军士皆曰今契丹䧟京城执天子
天下无主主天下者非我王而谁宜先正位号然
后出师争呼万岁不巳知远曰虏势尚彊吾军威
未振当且建功业士卒何知命左右遏止之己巳
行军司马潞城张彦威等三上笺劝进知远疑未
决郭威与都押牙冠氏杨邠入说知远曰今远近
之心不谋而同此天意也王不乘此际取之谦让
不居恐人心且移移则反受其咎知远从之 契
丹以其将刘愿为保义节度副使陜人苦其暴虐
奉国都头王晏与指挥使赵晖都头侯章谋曰今
胡虏乱华乃吾属奋发之秋河东刘公威德远著
吾辈杀愿举陜城归之为天下唱取富贵如反
掌耳晖等然之晏与壮士数人夜逾牙城入府出
库兵以给众庚午旦斩愿首悬诸府门又杀契丹
监军奉晖为留后晏徐州晖澶州章太原人也
辛未刘知远即皇帝位自言未忍攺𣈆国又恶开
运之名乃更称天福十二年壬申诏诸道为契丹
括率钱帛者皆罢之其𣈆臣迫胁为使者勿问
令诣行在自馀契丹所在诛之 甲戍帝自将东
迎𣈆主及太后至寿阳闻巳过𢘆州数日乃留兵
戍承天军而还𣈆主既出塞契丹无复供给从官
宫女皆自采木实草叶而食之至锦州契丹令𣈆
主及后妃拜契丹主阿保机墓𣈆主不胜屈辱泣
曰薛超误我冯后阴令左右求毒药欲与𣈆主俱
自杀不果契丹王闻帝即位以通事耿崇美为昭
义节度使高唐英为彰德节度使崔廷勲为河阳
节度使以控扼要害𥘉𣈆置郷兵号天威军教习
岁馀村民不闲军旅竟不可用悉罢之但令七戸
输钱十千其铠仗悉输官而无赖子弟不复肯复
农业山林之盗自是而䌓及契丹入汴纵胡骑打
草谷又多以其子弟及亲信左右为节度使刺史
不通政事华人之狡狯者多往依其麾下教之妄
作威福掊敛货财民不堪命于是所在相聚为盗
多者数万人少者不减千百攻䧟州县杀掠吏民
釡阳贼帅梁晖有众数百送款𣈆阳求效用帝许
之磁州刺史李谷密通表于帝令晖袭相州晖侦
知高唐英未至相州积兵器无守僃丁丑夜遣壮
士逾城入启关纳其众杀契丹数百其守将突围
走晖据州自称留后表言其状 戊寅帝还至𣈆
阳议率民财以赏将士夫人李氏谏曰陛下因河
东创大业未有以惠泽其民而先夺其生生之资
殆非新天子所以救民之意也今宫中所有请悉
出之以劳军虽复不厚人无怨言帝曰善即罢率
民倾内府蓄积以赐将士中外闻之大悦李氏𣈆
阳人也 建雄留后刘在明朝于契丹以节度副
使骆从朗知州事帝遣使者张晏洪等如𣈆州谕
以巳即帝位从朗皆囚之大将药可俦杀从朗推
晏洪𫞐留后庚辰遣使以闻契丹主遣右谏议大
夫赵熙使𣈆州括率钱帛徴督甚急从朗既死民
相帅兵杀熙契丹主赐赵晖诏即以为保义留后
晖斩契丹使者焚其诏遣支使河间赵矩奉表诣
𣈆阳契丹遣其将高模翰攻晖不克帝见矩甚喜
曰子挈咽喉之地以归我天下不足定也矩因劝
帝早引兵南向以副天下之望帝善之辛巳以晖
为保义节度使侯章为镇国节度使保义军马步
都指挥使王晏为绛州防御使保义军马步副都
指挥使 镇宁节度使邪律郎伍性残虐澶州人
苦之贼帅王琼帅其徒千馀人夜袭据南城北度
浮航纵兵大掠围郎伍于牙城契丹主闻之甚惧
始遣天平节度使李守贞天雄节度使杜重威还
镇由是无久留河南之意遣兵救澶州琼退屯近
郊遣其弟超奉表来求救癸未帝厚赐超遣还琼
兵败为契丹所杀 契丹述律太后遣使以其国
中酒馔脯果赐契丹主贺平𣈆国契丹主与群臣
宴于永福殿 东方群盗大起䧟宋亳密三州契
丹主谓左右曰我不知中国之人难制如此亟遣
泰宁节度使安审琦武宁节度使苻彦卿等归镇
仍以契丹兵送之彦卿至埇桥贼帅李仁恕帅众
数万急攻徐州彦卿与数十骑至城下鞭欲招
谕之仁恕控彦卿马请从相公入城彦卿子昭序
自城中遣军校陈守习缒而出呼于贼中曰相公
巳䧟虎口听相公助贼攻城城不可得也贼知不
可劫乃相帅罗拜于彦卿马前乞赦其罪彦卿与
之誓乃解去 三月丙戍朔契丹主服赭袍坐
崇元殿百官行入阁礼 戊子帝遣使以诏书安
集农民保聚山谷避契丹之患者 契丹主复召
𣈆百官谕之曰天时向暑吾难久留欲暂至上国
省太后当留亲信一人于此为节度使百官请迎
太后契丹主曰太后族大如古柏根不可移也契
丹主欲尽以𣈆之百官自随或曰举国北迁恐摇
人心不如稍稍迁之乃诏有职事者从行馀留大
梁复以汴州为宣武军以萧翰为节度使翰述律太
后之兄子其妺复为契丹主后翰始以萧为姓自
是契丹后族皆称萧氏 壬寅契丹主发大梁𣈆
文武诸司从者数千人诸军吏卒又数千人宫女
宦官数百人尽载府库之宝以行所留乐器仪仗
而巳夕宿赤冈契丹主见村落皆空命有司发榜
数百通所在招抚百姓然竟不禁胡骑剽掠丙午
契丹自白马渡河谓宣徽使高勲曰吾在上国以
射猎为乐至此令人悒悒今得归死无恨矣 庚
戍以皇弟北京马步都指挥使崇行太原尹 辛
亥契丹主将攻相州梁晖请降契丹主赦之许以
为防御使晖疑其诈复乘城拒守夏四月已未未
明契丹主命蕃汉诸军急攻相州食时克之悉杀
城中男子驱其妇女而北胡人掷婴孩于空中举
刃接之以为乐留高唐英守相州唐英阅城中遗
民男女得七百馀人其后节度使王继弘敛城中
髑髅瘗之凡得十馀万或告磁州刺史李谷谋举
州应汉契丹主执而诘之谷不服契丹主引手于
车中取所获文书者谷知其诈因请曰必有其
验乞显示之凡六诘谷辞气不屈乃释之 帝以
从弟北京马军都指挥使信领义成节度使充侍
卫马军都指挥使武节都指挥使史弘肇领忠武
节度使充步军都指挥使右都押牙杨邠权枢密
使蕃汉兵马都孔目官郭威权副枢密使两使都
孔目官南乐王章权三司使 契丹主见所过城
邑丘墟谓蕃汉群臣曰致中国如此皆燕王之罪
也顾张砺曰尔亦有力焉 契丹昭义节度使耿
崇美屯泽州将攻潞州乙丑诏史弘肇将步骑万
人救之 帝闻契丹北归欲经略河南故以弘肇
为前驱又遣谦万进出北方以分契丹兵势万进
并州人也 契丹主以船数十艘载𣈆铠仗将自
汴溯河归其国命宁国都虞候榆次武行德将士
卒千馀人部送之至河阴行德与将士谋曰今为
虏所制将远去郷里人生会有死安能为异域之
乎虏势不能久留中国不共逐其党坚守河
阳以俟天命之所归者而臣之岂非长䇿乎众以
为然行德即以铠仗授之相与杀契丹监军使会
契丹河阳节度使崔廷勲以兵送耿崇美之潞州
行德遂乘虚入据河阳众推行德为河阳都部署
行德遣弟行友奉蜡表间道诣𣈆阳契丹遣武定
节度使方太诣洛阳巡检至郑州州有戍兵共迫
太为郑王梁嗣密王朱乙逃祸为僧嵩山贼帅张
遇得之立以为天子取嵩岳神衮冕以衣之帅众
万馀袭郑州太击走之太以契丹尚彊恐事不济
说谕戍兵欲与之俱西众不从太自西门逃犇洛
阳戍兵既失太反谮太于契丹云胁我为乱太遣
子师朗自诉于契丹契丹将麻荅杀之太无以自
明会群盗攻洛阳契丹留守刘晞弃城奔许州太
乃入府行留守事与巡检使潘环击群盗却之张
遇杀朱乙请降伊阙贼帅自称天子誓众于南郊
坛将入洛阳太逆击走之太欲自归于𣈆阳武行
德使人诱太曰我禆校也公旧镇此地今虚位相
待太信之至河阳为行德所杀萧翰遣高谟翰援
送刘晞自许还洛阳晞疑潘环构其众逐巳使谟
翰杀之戊辰武行友至𣈆阳庚午史弘肇奏遣先
锋将马诲击契丹斩首千馀级时耿崇美崔廷勲
至泽州闻弘肇兵巳入潞州不敢进引兵而南弘
肇遣诲追击破之崇美廷勲与奚王拽剌退保怀
州辛未以武行德为河阳节度使契丹主闻河阳
乱叹曰我有三失宜天下之叛我也诸道括钱一
失也令上国人打草谷二失也不早遣诸节度使
还镇三失也 契丹主至临城得疾及栾城病甚
苦热聚冰于胸腹手足且啖之丙子至杀胡林而
卒国人剖其腹实盐数斗载之北去𣈆人谓之帝
羓赵延寿恨契丹主约谓人曰我不复入龙沙
矣即日先引兵入𢘆州契丹永康王兀欲及南北
二王各以所部兵相继而入延寿欲拒之恐失大
援乃纳之时契丹诸将巳密议奉兀欲为主兀欲登
鼓角楼受叔兄拜而延寿不之知自称受契丹皇
帝遗诏权知南朝军国事仍下教布告诸道所以
供给兀欲与诸将同兀欲衘之𢘆州诸门管钥及
仓库出纳兀欲皆自主之延寿使人请之不与契
丹主丧至国述律太后不哭曰待诸部宁壹如故
则葬汝矣 帝之自寿阳还也留兵千人戍承天
军戍兵闻契丹北还不为僃契丹袭击之戍兵惊
溃契丹焚其市邑一日狼烟百馀举帝曰此虏将
遁张虚势也遣亲将叶仁鲁将步骑三千赴之会
契丹出剽掠仁鲁乘虚大破之丁丑复取承天军
或说赵延寿曰契丹诸大人数日聚谋此必有
变今汉兵不减万人不先事图之延寿犹豫不
决壬午延寿下令以来月朔日于待贤馆上事受
文武官贺其仪宰相枢密使拜于阶上节度使以
下拜于阶下李崧以虏意不同事理难测固请赵
延寿未行此礼乃止 五月乙酉朔永康王兀
欲召延寿及张砺和凝李崧冯道于所馆饮酒兀
欲妻素以兄事延寿兀欲从容谓延寿曰妺自上
国来宁欲见之乎延寿欣然与之俱入良久兀欲
出谓砺等曰燕王谋反适已锁之矣又曰先帝在
汴时遗我一筹许我知南朝军国近者临崩别无
遗诏而燕王擅自知南朝军国岂理邪下令延寿
亲党皆释不问间一日兀欲至待贤馆受蕃汉官
谒贺𥬇谓张砺等曰燕王果于此礼上吾以铁骑
围之诸公亦不免矣后数日集蕃汉之臣于府署
宣契丹主遗制其略曰永康王大圣皇帝之嫡孙
太皇王之长子太后钟爱群情允归可于中京即
皇帝位于是始举哀成服 帝集群臣庭议进
取诸将咸请出师井陉次取镇魏先定河北则河
南拱手自服帝欲自石会趋上党郭威曰虏主虽
死党众犹盛各据坚城我出河北兵少路迂傍无
应援群虏合势共击我军进则遮前退则邀后
粮饷路绝此危道也上党山路险涩粟少民残无
以供亿亦不可由近者陜𣈆二镇相继款附引兵
从之万无一失不出两旬洛汴定矣帝曰卿言是
也苏逢吉等曰史弘肇大军巳屯上党群敌继遁
不出天井抵孟津为便司天奏太岁在午不利
南行宜由𣈆绛抵陜帝从之辛卯诏以十二日发
北京告谕诸道 甲午以太原尹崇为北京留守
以赵州刺史李存瓌为副留守河东幕僚真定李
骧为少尹牙将太原蔚进为马步指挥使以佐之
存瓌唐庄宗之从弟也 丙申帝发太原自阴地
关出𣈆绛丁酉史弘肇奏克泽州始弘肇攻泽州
刺史翟令奇固守不下帝以弘肇兵少欲召还苏
逢吉杨邠曰今陜𣈆河阳皆巳向化崔廷勲耿崇
美朝夕遁去召弘肇还则河南人心动揺虏势
复壮矣帝未决使人谕指于弘肇曰兵巳及此势
如破竹可进不可退与逢吉等议合帝乃从之弘
肇遣部将李万超说令奇令奇乃降弘肇以万超
权知泽州 崔廷勲耿崇美奚王拽剌合兵逼河
阳张遇帅众数千救之战于南阪败死武行徳出
战亦败闭城自守拽剌欲攻之廷勲曰今北军巳
去得此何用且杀一夫犹可惜况一城乎闻弘肇
巳得泽州乃释河阳还保怀州弘肇将至廷勲等
拥众北遁过卫州大掠而去契丹在河南者相继
北去弘肇引兵与武行德合弘肇为人沈毅寡言
御众严整将校小不从命立檛杀之士卒所过犯
民田及系马于树者皆斩之军中惕息莫敢犯令
故所向必克帝自𣈆阳安行入洛及汴兵不血刃
皆弘肇之力也帝由是倚爱之辛丑帝至霍邑
甲辰帝至𣈆州 帝之即位也绛州刺史李从
朗与契丹将成霸卿等拒命帝遣西南靣招讨使
护国节度使白文珂攻之未下帝至城下命诸军
四布而勿攻以利害谕之戊申从㓪举城降帝命
亲将分护诸门士卒一人毋得入以偏将薛琼为
防御使 辛亥帝至陜州赵晖自御帝马而入壬
子至石壕汴人有来迎者 六月乙卯帝至新
安西京留司官悉来迎 丙辰帝至洛阳入居宫
中汴州百官奉表来迎诏谕以受契丹𥙷署者皆
勿自疑聚其告牒而焚之赵远更名上交命郑州
防御使郭从义先入大梁清宫密令杀李从益及
王淑妃淑妃且死曰吾儿为契丹所立何罪而死
何不留之使毎岁寒食以一盂麦饭洒明宗陵乎
闻者泣下 戊午帝发洛阳 辛酉汴州百官窦
贞固等迎于荥阳甲子帝至大梁𣈆之藩镇相
来降 戊辰帝下诏大赦凡契丹所除节度使下
至将吏各安职任不复变更复以汴州为东京改
国号曰汉仍称天福年曰余未忍忘𣈆也复青襄
汝三节度 秋闰七月庚辰制建宗庙太祖高
皇帝世祖光武皇帝皆百世不迁又立四亲庙追
尊谥号凡六庙
三叛连兵
后汉高祖天福十二年夏五月乙酉朔契丹永康
王兀欲囚赵延寿于𢘆州辛丑帝遣使谕河中节
度使赵匡赞仍以契丹囚其父延寿告之 秋
七月或传赵延寿巳死郭威言于帝曰赵匡契
丹所署今犹在河中宜遣使吊𥙊因起复移镇彼
既家国无归必感恩承命从之会邺都留守天雄
节度使兼中书令杜重威天平节度使兼侍中李
守贞皆奉表归命重威仍请移它镇归德节度使
兼中书令高行周入朝丙申徙重威为归德节度
使以行周代之守贞为护国节度使加兼中书令
徙护国节度使赵匡为𣈆昌节度使后二年延
寿始卒于契丹 杜重威自以附契丹中国内
常疑惧及移镇制下复拒而不受遣其子弘璲质
于麻荅以求援赵延寿有幽州亲兵二千在𢘆州
指挥使张琏将之重威请以守魏麻荅遣其将杨
衮将契丹千五百人及幽州兵赴之闰月庚午诏
削夺重威官爵以高行周为招讨使镇宁节度使
慕容彦超副之以讨重威 慕容彦超欲急攻城
行周欲缓之由是二将不恊帝恐生它变欲自将
击重威九月戊寅诏幸澶魏劳军 庚辰帝发大
梁 𣈆昌节度使赵匡恐终不为朝廷所容冬
十月遣使降蜀请自东南路出兵应援 帝至邺
都遣给事中陈观往谕指重威复闭门拒之城中
食浸竭将士多出降者慕容彦超固请攻城帝从
之丙午亲督诸将攻城自寅至辰士卒伤者万馀
人死者千馀人不克而止彦超乃不敢复言𥘉契
丹留幽州兵千五百人戍大梁帝入大梁或告幽
州兵将为变帝尽杀之于繁台之下及围邺都张
琏将幽州兵二千助重威拒守帝屡遣人招谕许
以不死琏曰繁台之卒何罪而戮今守此以死为
期耳由是城久不下十一月丙辰内殿直韩训献
攻城之具帝曰城之所恃者众心耳众心苟离城
无所保用此何为杜重威之叛也观察判官金郷
王敏屡泣谏不听及食竭力尽甲戍遣敏奉表出
降乙亥重威子弘琏来见丙子妻石氏来见石氏
即𣈆之宋国长公主也帝复遣入城丁丑重威开
门出降城中馁死者什七八存者皆尫瘠无人状
张琏先邀朝廷信誓诏许以归郷里及出降杀琏
等将校数十人纵其士卒北归将出境大掠而去
郭威请杀重威牙将百馀人并重威家皆籍之以
赏战士从之以重威为太傅兼中书令楚国公重
威毎出入路人往往掷瓦砾诟之
臣光曰汉高祖杀幽州无辜千五百人非仁也诱
张琏而诛之非信也杜重威罪大而赦之非刑也
仁以合众信以行令刑以惩奸失此三者何以守
国其祚运之不延也宜哉 十二月丙戍帝
发邺都 蜀主遣雄武都押牙吴崇恽以枢密使
王处回书招凤翔节度使侯益庚寅以山南西道
节度使兼中书令张䖍钊为北靣行营招讨安抚
使雄武节度使何重建副之宣徽使韩保贞为都
虞候共将兵五万䖍钊出散关重建出陇州以击
凤翔奉銮肃卫都虞候李廷珪将兵二万出子午
谷以㧞长安诸军发成都旌旗数十里 癸巳帝
至大梁 侯益请降于蜀使吴崇恽持兵籍粮帐
西还与赵匡同上表请出兵平定关中
乾祐元年春正月帝以赵匡侯益与蜀兵共为
宼患之会回鹘入贡诉称为党项所阻乞兵应接
诏右卫大将军王景崇将军齐藏珍将禁军数千
赴之因使之经略关西𣈆昌节度判官李恕久在
赵延夀幕下延寿使之佐匡匡将入蜀恕谏
曰燕王入朝岂所愿哉今汉家新得天下方务招
怀谢罪归朝必保富贵入蜀非全计也蹄涔不
容尺鲤公必悔之匡乃遣恕奉表请入朝景崇
等未行而恕至帝问恕匡何为附蜀对曰匡
自以身受虏官父在虏廷恐陛下未之察故附蜀
求苟免耳臣以为国家必应存抚故遣臣来祈哀
帝曰匡父子本吾人也不幸䧟虏今延寿方坠
槛阱吾何忍更害匡乎即听其入朝侯益亦请
赴二月四日圣寿节上寿景崇等将行帝召入卧
内敇之曰匡益之心皆未可知汝至彼彼巳入
朝则勿问尚迁延顾望当以便宜从事 赵匡
赞不俟李恕返命巳离长安丙子入见王景崇等
至长安闻蜀兵已入秦州以兵少发本道及赵匡
赞牙兵千馀人同拒之景崇恐匡牙兵亡逸欲
文其面微露风旨军校赵思绾首请自文其靣以
帅下景崇悦齐藏珍窃言曰思绾凶暴难制不如
杀之景崇不听思绾魏州人也蜀李廷珪将至长
安闻赵匡赞巳入朝欲引归王景崇邀之败廷珪
于子午谷张䖍钊至宝鸡诸将议不恊按兵未进
侯益闻廷珪西还因闭璧拒蜀兵䖍钊势孤引兵
夜遁景崇帅凤翔陇邠泾鄜坊之兵追败蜀兵于
散关俘将卒四百人 丁丑帝殂袐不发丧庚辰
下诏称重威父子因朕小疾谤议揺众并其子弘
璋弘听弘琛皆斩之二月辛巳发丧宣遗制皇子
承祐即皇帝位 诏以王景崇兼凤翔巡检使景
崇引兵至凤翔侯益尚未行景崇以禁兵分守诸
门或劝景崇杀益景崇以受先朝密旨嗣主未之
知或疑于专杀犹豫未决益闻之不告景崇而去
景崇悔自诟戊戍益入朝隐帝问何故召蜀军对
曰臣欲诱致而杀之帝哂之 三月侯益家富
于财厚赂执政由是大臣争誉之丙寅以益兼中
书令行开封尹 侯益盛毁王景崇于朝言其恣
横景崇闻益尹开封知事巳变内不自安且怨朝
廷会诏遣供奉官王益如凤翔征赵匡牙兵诣
阙赵思绾等甚惧景崇因以言激之思绾途中谓
其党常彦卿曰小太尉巳落其手吾属至京师并
死矣柰何彦卿曰临机制变子勿复言癸酉至长
安永兴节度副使安友规巡检乔守温出迎王益
置酒于客亭思绾前白曰壕寨使巳定舎馆于城
东今将士家属皆在城中欲各入城挈家诣城东
宿友规等然之时思绾等皆无铠仗既入西门有
州校坐门侧思绾遽夺其剑斩之其徒因大噪持
白挺杀守门者十馀人分遣其党守诸门思绾入
府开库取铠仗给之友规等皆逃去思绾遂据城
集城中少年得四千馀人缮城隍葺楼堞旬日间
战守之具皆僃王景崇讽凤翔吏民表景崇知军
府事朝廷患之甲戍徙静难节度使王守恩为永
兴节度使徙保义节度使赵晖为凤翔节度使并
同平章事以景崇为邠州留后令便道之官虢州
伶人靖边庭杀团练使田令方驱掠州民犇赵思
绾至潼关潼关守将出击之其众皆溃 丁丑邠
泾同华四镇俱上言护国节度使兼中书令李守
贞与永兴凤翔同反始守贞闻杜重威死而惧阴
有异志自以𣈆世尝为上将有战功素好施得士
卒心汉室新造天子年少𥘉立执政皆后进有轻
朝廷之志乃招纳亡命养死士治城堑缮甲兵昼
夜不息遣人间道赍蜡丸结契丹屡为边庭所𫉬
浚仪人赵修巳素善术数自守贞镇滑州署司户
参军累从移镇为守贞言时命不可勿妄动前后
切谏非一守贞不听乃称疾归郷里僧揔伦以术
媚守贞言其必为天子守贞信之又尝会将佐置
酒引弓指䑛掌虎图曰吾有非常之福当中其舌
一发中之左右皆贺守贞益自会赵思绾据长
安奉表献御衣于守贞守贞自谓天人恊契乃自
称秦王遣其骁将平陆王继勲将兵据潼关以思
绾为𣈆昌节度使同州距河中最近匡国节度使
张彦威常诇守贞所为奏请先为之僃诏滑州马
军都指挥使罗金山将部兵戍同州故守贞起兵
同州不为所并金山云州人也 夏四月以镇
宁节度使郭从义充永兴行营都部署将侍卫兵
讨赵思绾戊子以保义节度使白文珂为河中行
营都部署内客省使王浚为都监辛卯削夺李守
贞官爵命文珂等会兵讨之乙未以宁江节度使
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尚洪迁为西靣行营都虞侯
王景崇迁延不之邠州阅集凤翔丁壮诈言讨
赵思绾仍牒邠州会兵 王景崇遗蜀凤州刺史
徐彦书求通互市壬戍蜀主使彦复书招之
六月乙酉王景崇遣使请降于蜀亦受李守贞
官爵 西靣行营都虞候尚洪迁攻长安重伤而
卒 秋七月凤翔节度使赵晖至长安乙亥表
王景崇反状益明请进兵击之 自河中永兴凤
翔三镇拒命以来朝廷继遣诸将讨之昭义节度
使常思屯潼关白从珂屯同州赵晖屯咸阳惟郭
从义王峻置栅近长安而二人相恶如水火自春
徂秋皆相仗莫肻攻战帝患之欲遣重臣临督
八月壬午以郭威为西面军前招谕安抚使诸
军皆受威节度威将行问䇿于太师冯道道曰守
贞自谓旧将为士卒𠩄附愿公勿爱官物以赐士
卒则夺其𠩄恃矣威从之由是众心始附于威诏
白文珂趣河中赵晖趣凤翔 戊子蜀攺凤翔曰
岐阳军已丑以王景崇为岐阳节度使同平章事
郭威与诸将议攻讨诸将欲先取长安凤翔镇
国节度使扈彦珂曰今三叛连衡推守贞为主守
贞亡则两镇自破矣若舍近而攻远万一王赵拒
吾前守贞掎吾后此危道也威善之于是威自陜
州白文珂及宁江节度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刘
词自同州常思自潼关三道攻河中威抚养士卒
与同苦乐小有功辄厚赏之微有伤常亲视之士
无贤不肖有𠩄陈啔皆温辞色而受之违忤不怒
小过不责由是将卒咸归心于威始李守贞以禁
军皆尝在麾下受其恩施又士卒素骄苦汉法之
严谓其至则叩城奉迎可坐而待之既而士卒新
受赐于郭威皆忘守贞旧恩已亥至城下旗伐
鼓踊跃诟噪守贞视之失色白文珂克西关城栅
于河西常思栅于城南威栅于城西未㡬威以常
思无将领才先遣归镇诸将欲急攻城威曰守贞
前朝𪧐将健𨷖好施屡立战功况城临大河楼堞
完固未易轻也且彼冯城而𨷖吾仰而攻之何异
帅士卒投汤火乎夫勇有盛衰攻有缓急时有可
否事有后先不若且设长围而守之使飞走路绝
吾洗兵牧马坐食转输温饱有馀俟城中无食公
帑家财皆竭然后进梯冲以逼之飞书檄以招之
彼之将士脱身逃死父子且不相保况乌合之众
乎思绾景崇但分兵縻之不足虑也乃发诸州民
夫二万馀人使白文珂等帅之刳长壕筑连城列
队伍而围之威又谓诸将曰守贞郷畏高祖不敢
鸱张以我辈崛起太原事功未著有轻我心故敢
反耳正宜静以制之乃偃旗卧鼓但循河设火铺
连延数十里畨步卒以守之遣水军舣舟于岸寇
有潜往来者无不擒之于是守贞如坐网中矣
九月蜀兵援王景崇军于散关赵晖遣都监李
彦从袭击破之蜀兵遁去 王景崇尽杀侯益家
属七十馀人益子前天平行军司马仁矩先在外
得免庚申以仁矩为隰州刺史仁矩子延广尚在
襁褓乳母刘氏以己子易之抱延广而逃乞食至
于大梁归于益家 李守贞屡出兵欲突长围皆
败而返遣人赍蜡九求救于唐蜀契丹皆为逻者
所获城中食且尽殍死者日众守贞忧形于色召
揔伦诘之揔伦曰大王当为天子人不能夺但此
分野有灾待磨灭将尽只馀一人一骑乃大王鹊
起之时也守贞犹以为然冬十月王景崇遣其子
徳让赵思绾遣其子怀乂见蜀主于成都戊寅景
崇遣兵出西门赵晖击破之遂取西关城景崇退
守大城晖堑而围之数挑战不出晖潜遣千馀人
擐甲执兵效蜀旗帜循南山而下令诸军声言蜀
兵至矣景崇果遣兵数千出迎之晖设伏掩击尽
殪之自是景崇不复敢出蜀主遣山南西道节度
使安思谦将兵救凤翔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
章事毋昭裔上䟽諌曰臣窃见庄宗皇帝志贪西
顾前蜀主意欲北行凡在庭臣皆贡谏䟽殊无听
纳有何所成只此两朝可为鉴诫不听又遣雄武
节度使韩保贞引兵出汧阳以分汉兵之势王景
崇遣前义成节度使酸𬃷李彦舜等逆蜀兵丙申
安思谦屯右界汉兵屯宝鸡思谦遣眉州刺史申
贵府兵二千趣模壁设伏于竹林丁酉旦贵以兵
数百压宝鸡而陈汉兵遂之遇伏而败蜀兵遂北
破宝鸡寨蜀兵去汉兵复入宝鸡已亥思谦进屯
渭水汉益兵五千戌宝鸡思谦畏之谓众曰粮少
敌强宜更为后图辛丑退屯凤州㝷归兴元贵潞
州人也 彰武节度使高允权与定难节度使李
彛殷有隙李守贞密求援于彛殷发兵屯延丹境
上闻官军围河中乃退甲辰允权以其状闻彛殷
亦自诉朝廷和解之 𥘉沈丘人舒元嵩山道士
杨讷俱以游客干李守贞守贞为汉𠩄攻遣元更
姓朱讷更姓李名平间道奉表求救于唐唐諌议
大夫查文徽兵部侍郎魏岑请出兵应之唐主命
北面行营招讨使李金全将兵救河中以清淮节
度使刘彦贞副之文徽为监军使岑为㳂淮巡检
使军于沂州之境金全与诸将方会食候骑白有
汉军数百在涧北皆羸弱请掩之金全令曰敢言
过涧者斩及暮伏兵四起金鼓闻十馀里金全曰
曏可与之战乎时唐士卒厌兵莫有𨷖志又河中
道远埶不相及十一月丙寅唐兵退保海州唐主
遗帝书谢请复通商旅且请赦守贞朝廷不报
王景崇累表告急于蜀蜀主命安思谦再出兵
救之十二月壬午思谦自兴元引兵屯凤州请先
运粮四十万斛乃可出境蜀主曰观思谦之意安
肯为朕进取然亦发兴州兴元米数万斛以馈之
戊子思谦进屯散关遣马步使高彦俦眉州刺史
申贵击汉箭䇢安都寨破之庚寅思谦败汉兵于
玉女潭汉兵退屯宝鸡思谦进屯模壁韩保贞出
新关壬辰军于陇州神前汉兵不出保贞亦不敢
进赵晖告急于郭威威自往赴之时李守贞遣副
使周光逊禆将王继勲聂知遇守城西威戒白文
珂刘词曰贼苟不能突围终为我擒万一得出则
吾不得复留于此成败之机于是乎在贼之骁锐
尽在城西我去必来突围尔曹谨僃之威至华州
闻蜀兵食尽引去威乃还韩保贞闻安思谦去亦
退保弓川寨
隐帝乾祐二年春正月郭威将至河中白文珂岀
迎之戊申夜李守贞遣王继勲等引精兵千馀人
循河而南袭汉栅坎岸而登遂入之纵火大噪军
中狼狈不知所为刘词神色自下令曰小盗不
足惊也帅众击之客省使阎晋卿曰贼甲皆黄𥿄
为火所照易辨耳柰众无𨷖志何禆将李韬曰安
有无事食君禄有急不死𨷖者邪援矟先进众从
之河中兵退走死者七百人继勲重伤仅以身免
己酉郭威至刘词迎马首请罪威厚赏之曰吾所
忧正在于此微兄健𨷖几为虏嗤然虏技殚于此
矣𣈆卿忻州人也守贞之欲攻河西栅也先遣人
出酤酒于村墅或贳与不责其直逻骑多醉由是
河中兵得潜行入寨几至不守郭威乃下令将士
非犒宴无得私饮爱将李审晨饮少酒威怒曰汝
为吾帐下首违军令何以齐众立斩以恂 诏以
静州隶定难军二月辛未李彛殷上表谢彛殷以
中原多故有轻傲之志毎藩镇有叛者常阴助之
邀其重赂朝廷知其事亦以恩泽羁縻之 夏
四月河中城中食且尽民饿死者什五六癸卯李
守贞出兵五千馀人赍梯桥分五道以攻长围之
西北隅郭威遣都监吴䖍𥙿引兵横击之河中兵
败走杀伤大半夺其攻具五月丙午守贞复出兵
又败之擒其将魏延朗郑宾壬子周光逊王继勲
聂知遇帅其众千馀人来降守贞将士降者相继
威乘其离散庚申督诸军百道攻之 赵思绾好
食人肝尝靣剖而脍之脍尽人犹未死又好以酒
吞人胆谓人曰吞此千枚则胆无敌矣及长安城
中食尽取妇女幼稚为军粮日计数而给之毎犒
军辄屠数百人如羊豕法思绾计穷不知所出郭
从义使人诱之𥘉思绾少时求为左骁卫上将军
致仕李肃仆肃不纳曰是人目乱而语诞它日必
为叛臣肃妻张氏全义之女也曰君今拒之后且
为患乃厚以金帛遗之及思绾据长安肃闲居在
城中思绾数就见之拜伏如故礼肃曰是子亟来
且污我欲自杀妻曰曷劝之归国会思绾问自
全之计肃乃与判官程让能说思绾曰公本与国
家无嫌但惧罪耳今国家三道用兵俱未有功
以此时翻然攺图朝廷必喜自可不失富贵孰与
坐而待毙乎思绾从之遣使诣阙请降乙丑以思
绾为华州留后都指挥使常彦卿为虢州刺史令
便道之官 秋七月甲辰赵思绾释甲出城受
诏郭从义以兵守其南门复遣还城思绾求其牙
兵及铠仗从义亦给之思绾迁延收敛财贿三攺
行期从义等疑之密白郭威请图之威许之壬子
从义与都监南院宣徽使王峻按辔入城处于府
舎召思绾酌别因执之并常彦卿及其父兄部曲
三百人皆斩于市 甲寅郭威攻河中克其外郭
李守贞收馀众退保子城诸将请急攻之威曰夫
鸟穷则啄况一军乎涸水取鱼安用急为壬戍李
守贞与妻及子崇勲等自焚威入城获其子崇玉
等及所署宰相靖蜍孙愿枢密使刘芮国师揔伦
等送大梁磔于市徴赵修已为翰林天文威阅守
贞文书得朝廷权臣及藩镇与守贞交通书词意
悖逆欲奏之袐书郎榆次王溥諌曰魑魅乘夜争
出见日自消愿一切焚之以安反仄威从之 戊
辰加永兴节度使郭从义同平章事徙镇国节度
使扈彦珂为护国节度使以河中行营马步都虞
候刘词为镇国节度使 八月戊戍郭威至大
梁入见帝劳之赐金帛衣服玉带鞍马辞曰臣受
命期年仅克一城何功之有且臣将兵在外凡镇
安京师供亿所须使兵食不乏皆诸大臣居中者
之力也臣安敢独膺此赐请遍赏之又议加领方
镇辞曰杨邠位在臣上未有茅土且帷幄之臣不
可以弘肇为比九月壬寅遍赐宰相枢密宣徽三
司侍卫使九人与威如一帝欲特赏威辞曰运筹
建画出于庙堂发兵馈粮资于藩镇𭧂露战斗在
于将士而功独归臣臣何以堪之乙巳加威兼侍
中史弘肇兼中书令辛亥加窦贞固司徒苏逢吉
司空苏禹珪左仆射杨邠右仆射诸大臣议以朝
廷执政溥加恩恐藩镇觖望乙卯加天雄节度使
高行周守太师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守太傅
泰宁节度使苻彦卿守太保河东节度使刘崇兼
中书令己未加忠武节度使刘信天平节度使慕
容彦超平卢节度使刘铢并兼侍中辛酉加朔方
节度使冯晖定难节度使李彛殷兼中书令冬十
月壬申加义武节度使孙方简武宁节度使刘赟
同平章事壬午加吴越王弘俶尚书令楚王希广太尉
丙戍加荆南节度使高保融兼侍中议者以郭威
不专有其功推以分人信为美矣而国家爵位以
一人立功而覃及天下不亦滥乎 𥘉邢州人周
璨为诸卫将军罢秩无依从王景崇西征景崇叛
遂为谋主 赵晖急攻凤翔周璨谓王景崇曰公
曏与蒲雍相表里今二镇巳平蜀儿不足恃不如
降也景崇曰善吾更思之后数日外攻转急景崇
谓其党曰事穷矣吾欲为急计乃谓其将公孙辇
张思练曰赵晖精兵多在城北来日五鼓前尔二
人烧城东门诈降勿令寇入吾与周璨以牙兵出
北门突晖军纵无成而死犹胜束手皆曰善癸巳
未明辇思练烧东门请降府牙火亦发二将遣人
诇之景崇巳与家人自焚矣璨亦降
郭威篡汉〈刘旻据河东附〉
后汉高祖乾祐元年帝自魏王承训卒悲痛过甚
春正月甲子始不豫 丁丑帝大渐召苏逢吉杨
邠史弘肇郭威入受顾命曰承祐幼弱后事托在
卿辈是曰帝殂 二月辛巳朔立皇子左卫大
将军大内都点检承祐为周王同平章事 丁亥
尊皇后曰皇太后 宣遗制令周王即皇帝
位 苏逢吉等为相多迁𥙷官吏杨邠以为虚费
国用所奏多抑之逢吉等不悦三月中书侍郎兼
戸部尚书同平章事李涛上䟽言今关西纷扰外
御为急二枢密皆佐命功臣官虽贵而家未富宜
授以要害大镇枢机之务在陛下目前易以裁决
逢吉禹珪自先帝时任事皆可委也杨邠郭威闻
之见太后泣诉称臣等从先帝起艰难中今天子
取人言欲弃之于外况关西方有事臣等何忍自
取安逸不顾社稷臣等必不任职乞留过山陵
太后怒以让帝曰国家勤旧之臣柰何听人言而
逐之帝曰此宰相所言也因诘责宰相涛曰此䟽
臣独为之它人无预丁丑罢涛政事勒归私第
夏四月帝与左右谋以太后怒李涛离间欲更
进用二枢密以明非帝意左右亦疾二苏之専欲
夺其权共劝之壬午制以枢密使杨邠为中书侍
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枢密使如故以副枢密
使郭威为枢密使又加三司使王章同平章事凡
中书除官诸司奏事帝皆委邠斟酌自是三相拱
手政事尽决于邠事有未更邠所可否者莫敢施
行遂成凝滞三相毎进拟用人苟不出邠意虽簿
尉亦不之与邠素不喜书生常言国家府廪实甲
兵彊乃为急务至于文章礼乐何足介意既恨二
苏排已以其除官太滥为众所非欲矫其弊由是
艰于除拜士大夫往往有自汉兴至亡不霑一命
者凡门䕃及百司入仕悉罢之虽由邠之愚蔽时
人亦咎二苏之不公所致云 秋七月庚申加
枢密使郭威同平章事
隐帝乾祐二年三叛既平帝浸骄纵与左右狎昵
飞龙使瑕丘后匡茶酒使太原郭允明以謟媚
得幸帝好与之为廋辞丑语太后屡戒之帝不以
为意七月太常卿张昭上言宜亲近儒臣讲习经
训不听昭即昭远避高祖讳攺之
三年夏四月杨邠求解枢密使帝遣中使谕止之
宣徽北院使吴䖍𥙿在旁曰枢密重地难以久居
当使后来者迭为之相公辞之是也帝闻之不悦
辛巳以䖍裕为郑州防御使 朝廷以契丹近入
寇横行河北诸藩镇各自守无捍御之者议以郭
威镇邺都使督诸将以僃契丹史弘肇欲威仍领
枢密使苏逢吉以为故事无之弘肇曰领枢密使
则可以便宜从事诸军畏服号令行矣帝卒从弘
肇议弘肇怨逢吉异议逢吉曰以内制外顺也今
反以外制内其可乎壬午制以威为邺都留守天
雄节度使枢密使如故仍诏河北兵甲钱谷但见
郭威文书立皆禀应明日朝贵会饮于窦贞固之
第弘肇举大觞属威厉声曰昨日廷议一何同异
今日为弟饮之逢吉与杨邠亦举觞曰是国家之
事何是介意弘肇又厉声曰安定国家在长枪大
剑安用毛锥王章曰无毛锥则财赋何从可出自
是将相始有隙 壬辰以左监门卫将军郭荣为
贵州剌史天雄牙内都指挥使荣本姓柴父守礼
郭威之妻兄也威未有子时养以为子 五月
庚子郭威辞行言于帝曰太后从先帝久多历天
下事陛下冨于春秋有事冝禀其教而行之亲近
忠直放远谗邪善恶之闲所冝明审苏逢吉杨邠
史弘肇皆先帝旧臣尽忠徇国愿陛下推心任之
必无败失至于疆之事臣愿竭其愚驽庶不
驱䇿帝敛容谢之 癸丑王章置酒会诸朝贵酒
酣为酒势令史弘肇不闲其事客省使阎𣈆卿坐
次弘肇屡教之苏逢吉戏之曰旁有姓阎人何忧
罚爵弘肇妻阎氏本酒家倡也意逢吉讥之大怒
以丑语诟逢吉逢吉不应弘肇欲欧之逢吉起去
弘肇索剑欲追之杨邠泣止之曰苏公宰相公
杀之置天子何地愿孰思之弘肇即上马去邠与
之联镰送至其第而还于是将相如水火矣帝使
宣徽使王峻置酒和解之不能得逢吉欲求出镇
以避之既而中止曰吾去朝廷止烦史公一处分
吾虀粉矣王章亦忽忽不乐欲求外官杨史固止
之 帝自即位以来枢密使右仆射同平章事杨
邠緫机政枢密使兼侍中郭威主征伐归徳节度
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史弘肇典宿卫
三司使同平章事王章掌财赋邠颇公忠退朝门
无私谒虽不却四方馈遗有馀辄献之弘肇督察
京城道不拾遗是时承契丹荡覆之馀公私困竭
章捃摭遗利吝于出纳以实府库属三叛连衡宿
兵累年而供馈不乏及事平赐予之外尚有馀积
以是国家粗安章聚敛刻急旧制田税毎斛更输
二升谓之雀鼠耗章始令更输二升谓之省耗旧
钱出入皆以八十为陌章始令入者八十出者七
十七谓之省陌有犯盐矾酒曲之禁者锱铢㳙滴
罪皆死由是百姓愁怨章尤不喜文臣尝曰此辈
授之握筭不知纵横何益于用俸禄皆以不堪资
军者给之吏巳高其估章更増之帝左右嬖佞浸
用事太后亲戚亦干预朝政邠等屡裁抑之太后
有故人子求𥙷军职弘肇怒而斩之武德使李业
太后之弟也高祖使掌内帑帝即位尤蒙宠任会
宣徽使阙业意欲之帝及太后亦讽执政邠弘肇
以为内使迁𥙷有次不可以外戚超居乃止内客
省使阎晋卿次当为宣徽使久而不𥙷枢密承旨
聂文进飞龙使后匡翰林茶酒使郭允明皆有
宠于帝久不迁官共怨执政文进并州人也平卢
节度使刘铢罢青州归久奉朝请未除官常㦸手
于执政帝𥘉除三年丧听乐赐伶人锦玉带伶
人诣弘肇谢弘肇怒曰士卒守边苦战犹未有以
赐之汝曹何功而得此皆夺以还官帝欲立所幸
耿夫人为后邠以为太速夫人卒常欲以后礼葬
之邠复以为不可帝年益壮厌为大臣所制邠弘
肇尝议事于帝前帝曰审图之勿令人有言邠曰
陛下但禁声有臣等在帝积不能平左右因乘间
譛之于帝云邠等专恣终当为乱帝信之当夜闻
作坊鍜声疑有急兵逹旦不寐司空同平章事苏
逢吉既与弘肇有隙知李业等怨弘肇屡以言激
之帝遂与业文进匡允明谋诛邠等议既定入
白太后太后曰兹事何可轻发更宜与宰相议之
业时在旁曰先帝尝言朝廷大事不可谋及书生
懦怯误人太后复以为言帝忿曰国家之事非闺
阁所知拂衣而出十一月乙亥业等以其谋告阎
晋卿晋卿恐事不成诣弘肇第欲告之弘肇以它
故辞不见丙子旦邠等入朝有甲士数十自广政
殿岀杀邠弘肇章于东庑下文进亟召宰相朝臣
班于崇元殿宣云邠等谋反巳伏诛与卿等同庆
又召诸军将校至万岁殿庭帝亲谕之且曰邠等
以穉子视朕朕今始得为汝主汝等免横忧矣皆
拜谢而退又召前节度使刺史等升殿谕之分遣
使者帅骑收捕邠等亲戚党与傔从尽杀之弘肇
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尤厚邠等死帝遣供
奉官孟业赍密诏诣澶州及邺都令镇宁节度使
李洪义杀殷又令邺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
威步军都指挥使真定曹威杀郭威及监军宣徽
使王峻洪义太后之弟也又急诏徴天平军节度
使高行周平卢节度使苻彦卿永兴节度使郭崇
义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匡国节度使薛怀让郑
州防御使吴䖍𥙿陈州敕史李谷入朝以苏逢吉
权知枢密院事前平卢节度使刘铢权知开封府
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洪建权判侍卫司事内侍
省使阎𣈆卿权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洪建业之兄
也时中外人情忧骇苏逢吉虽恶弘肇而不预李
业等谋闻变惊愕私谓人曰事太匆匆主上傥以
一言见问不至于此业等命刘铢诛郭威王峻之
家铢极其惨毒婴孺无免者命李洪建诛王殷之
家洪建但使人守视仍饮食之丁丑使者至澶州
李洪义畏懦虑王殷巳知其事不敢发乃引孟业
见殷殷囚业遣副使陈光穗以密诏示郭威威召
枢密吏魏仁浦示以诏书曰柰何仁浦曰公国之
大臣功名素著加之握彊兵据重镇一旦为群小
所构祸出非意此非辞说所能解时事如此不可
坐而待死威乃召郭崇威曹威及诸将告以杨邠
等冤死及有密诏之状且曰吾与诸公拔荆𣗥从
先帝取天下受托孤之任竭力以卫国家今诸公
已死吾何心独生君辈当奉行诏书取吾首以报
天子庶不相累郭崇威等皆泣曰天子幼冲此必
左右群小所为使此辈得志国家其得安乎崇
威愿从公入朝自诉荡涤鼠辈以清朝廷不可为
单使所杀受千载恶名翰林天文赵修已谓郭威
曰公徒死何益不顺众心拥兵而南此天启也
郭威乃留其养子荣镇邺都命郭崇威将骑兵
前驱戊寅自将大兵继之慕容彦超方食得诏
舍匕箸入朝帝悉以军事委之已卯吴䖍𥙿入
朝帝闻郭威举兵南向议发兵拒之前开封尹
侯益曰邺都戍兵家属皆在京师官军不可轻出
不若闭城以挫其锋使其母妻登城招之可不战
而下也慕容彦超曰侯益衰老为懦夫计耳帝乃
遣益及阎𣈆卿吴䖍裕前保大节度使张彦超将
禁军趣澶州是日郭威已至澶州李洪义纳之王
殷迎谒恸哭以所部兵从郭威涉河帝遣内养鸗
脱觇郭威威获之以表置鸗脱衣领中使归自帝
曰臣昨得诏书延颈俟死郭崇威等不忍杀臣云
此皆陛下左右贪权无厌者譛臣耳逼臣南行诣
关请罪臣求死不𫉬力不䏻制臣数日当至阙廷
陛下以臣为有罪安敢逃刑实有譛臣者愿
执付军前以快众心臣敢不抚谕诸军退归邺都
庚辰郭威趣滑州辛巳义成节度使宋延渥迎降
延渥洛阳人其妻高祖女永宁公主也郭威取滑
州库物以劳将士且谕之曰闻侯令公已督诸军
自南来今遇之交战则非入朝之义不战则为其
所屠吾欲全汝曹功名不奉行前诏吾死不恨
皆曰国家公公不国所以万人争𡚒如报𥝠
仇侯益辈何能为乎王峻徇于众曰我得公处分
俟克京城听旬日剽掠众皆踊跃 辛巳鸗脱至
大梁前此帝议自往澶州闻郭威已至河上而止
帝甚有悔惧之色𥝠谓窦贞固曰属者亦太草草
李业等请倾府库以赐诸军苏禹珪以为未可业
拜禹珪于帝前曰相公且为天子勿惜府库乃赐
禁军人二十𦈏下军半之将士在北者给其家仍
使通家信以诱之壬午郭威军至封丘人情忷惧
太后泣曰不用李涛之言宜其亡也慕容彦超恃
其骁勇言于帝曰臣视北军犹蠛蠓耳当为陛下
生致其魁退见聂文进问北来兵数及将校姓名
颇惧曰是亦剧贼未易轻也帝复遣左神武统军
𡊮㠖前威胜节度使刘重进等帅禁军与候益等
会屯赤冈㠖象先之子也彦超以大军屯七里店
癸未东北军遇于刘子陂帝欲自出劳军太后曰
郭威吾家勤旧非死亡切身何至此但按兵守城
飞诏谕之观其志趣必有辞理则君臣之礼尚全
慎勿轻出帝不从时扈从军甚盛太后遣使戒聂
文进曰大须在意对曰有臣在虽郭威百人可擒
也至暮两军不战帝还宫慕容彦超大言曰陛下
来日宫中无事幸再出𮗚臣破贼臣不必与之战
但叱散使归营耳甲申帝欲再出太后力止之不
可既陈郭威戒其众曰吾来诛群小非敢敌天子
也慎勿先动久之慕容彦超引轻骑直前奋击郭
崇威与前博州剌史李荣帅骑兵拒之彦超马倒
㡬𫉬之彦超引兵退麾下死者百馀人于是诸军
夺气稍稍降于北军侯益吴䖍𥙿张彦超𡊮㠖刘
重进皆潜往见郭威威各遣还营又谓宋延渥曰
天子方危公近亲宜以牙兵往卫乘舆且附奏陛
下愿乘间早幸臣营延渥未至御营乱兵云扰不
敢进而还比暮南军多归于北慕容彦超与麾下
十馀骑犇还兖州是夕帝独与三相及从官数十
人宿于七里寨馀皆逃溃乙酉旦郭威望见天子
旌旗在高板上下马免胄往从之至则帝巳去矣
帝䇿马将还宫至玄化门刘铢在门上问帝左右
兵马何在因射左右帝回辔西北至赵村追兵巳
至帝下马入民家为乱兵所杀苏逢吉阎𣈆卿郭
允明皆自杀聂文进挺身走军士追斩之李业奔
陜州后匡赞犇兖州郭威闻帝遇弑号恸曰老夫
之罪也威至玄化门刘铢雨射城外威自迎春门
入归𥝠第遣前曹州防御史何福进将兵守明德
门诸军大掠通夕烟火四发军士入前义成节度
使白再荣之第执再荣尽掠其财既而进曰某等
昔尝趋走麾下一旦无礼至此何靣目复见公遂
刎其首而去吏部侍郎张允家赀以万计而性吝
虽妻亦不之委常自系众钥于衣下行如环珮是
夕匿于佛殿藻井之上登者浸多板坏而坠军士
掠其衣遂以冻卒𥘉作坊使贾延徽有宠于帝与
魏仁浦为邻欲并仁浦所居以自广屡譛仁浦于
帝㡬至不测至是有擒延徽以授仁浦者仁浦谢
曰因乱而报怨吾所不为也郭威闻之待仁浦益
厚右千牛卫大将军枣疆赵凤曰郭侍中举兵欲
诛君侧之恶以安国家耳而鼠辈敢尔乃贼也岂
侍中意耶执弓矢踞胡床坐于巷首掠者至辄射
杀之里中皆赖以全丙戍𫉬刘铢李洪建囚之铢
谓其妻曰我死汝且为人婢乎妻曰以公所为雅
当然耳王殷郭崇威言于郭威曰不止剽掠今夕
止有空城耳威乃命诸将分部禁止掠者不从则
斩之至晡乃定窦贞固苏禹珪自七里寨逃归郭
威使人访求得之㝷复其位贞固为相值杨史弄
权李业等作乱但以凝重处其间自全而巳郭威
命有司迁隐帝梓宫于西宫或请如魏高贵郷公
故事葬以公礼威不许曰仓猝之际吾不能保卫
乘舆罪巳大矣况敢贬君乎太师冯道帅百官谒
见郭威威见犹拜之道受拜如平时徐曰侍中此
行不易丁亥郭威帅百官诣明徳门起居太后且
奏称军国事殷请早立嗣君太后诰称郭允明弑
逆神器不可无主河东节度使崇忠武节度使信
皆高祖之弟武宁节度使赟开封尹勲高祖之子
其令百官议择所宜赟崇之子也高祖爱之养视
如子郭威王峻入见太后于万岁宫请以勲为嗣
太后曰勲久羸疾不能起威出谕诸将诸将请见
之太后令左右以卧榻举之示诸将诸将乃信之
于是郭威与峻议立赟巳丑郭威帅百官表请以
赟承大统太后诰所司择日备法驾迎赟即皇帝
位郭威奏遣太师冯道及枢密直学士王度秘书
监赵上交诣徐州奉迎郭威之讨三叛也毎见朝
廷诏书处分军事皆合机宜问使者谁为此诏使
者以翰林学士范质对威曰宰相噐也入城访求
得之甚喜时大雪威解所服紫袍衣之令草太后
诰令迎新君仪注苍黄之中讨论撰定皆得其宜
𥘉隐帝遣供奉官押班阳曲张永德赐昭义节度
使常思生辰物永德郭威之婿也会杨邠等诛密
诛思杀永德思素闻郭威多奇异囚永德以观变
及威克大梁思乃释永德而谢之庚寅郭威帅群
臣上言比皇帝到阙动渉浃旬请太后临朝听政
壬辰太后始临朝以王峻为枢密使袁义为宣
徽南院使王殷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郭崇威
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曹威为侍卫步军都指挥
使陈州剌史李谷权判三司 刘铢李洪建及其
党皆枭首于市而赦其家郭威谓公卿曰刘铢屠
吾家吾复屠其家怨仇反复庸有极乎由是数家
𫉬免王殷屡为洪建请免死郭威不许后匡赞至
兖州慕容彦超执而献之李业至陜州其兄保义
节度使洪倍不敢匿于家业怀金将奔𣈆阳至绛
州盗杀之而取其金 镇将邢州奏契丹主将数
万骑入宼攻内丘五日不克死伤甚众有戍兵五
百叛应契丹引契丹入城屠之又䧟饶阳太后敇
郭威将大军击之国事权委窦贞固苏禹珪王峻
军事委王殷十二月甲午朔郭威发大梁 丁酉
以翰林学士户部侍郎范质为枢密副使 武宁
节度使赟留右都押牙巩廷美元从教练使杨温
守徐州与冯道等西来在道仗卫皆如王者左右
呼万岁郭威至滑州留数日赟遣使慰劳诸将受
命之际相顾不拜私相谓曰我辈屠䧟京师其罪
大矣若刘氏复立我辈尚有种乎己酉威闻之即
引兵趣澶州辛亥遣苏禹珪如宋州迎嗣君 壬
子郭威度河馆于澶州癸丑旦将发将士数千人
忽大噪威命闭门将士逾垣登屋而入曰天子须
侍中自为之将士巳与刘氏为仇不可立也或裂
黄旗以被威体共扶抱之呼万岁震地因拥威南
行威乃上太后笺请奉汉宗庙事太后为母丙辰
至韦城下书抚谕大梁士民以昨离河上在道秋
毫不犯勿有忧疑戊午威至七里店窦贞固帅百
官出迎拜谒因劝进威营于皋门村 武宁节度
使赟巳至宋州王峻王殷闻澶州军变遣侍卫马
军都指挥使郭崇威将七百骑往拒之又遣前申
州刺史马铎将兵诣许州巡检崇威忽至宋州陈
于府门外赟大惊阖门登楼诘之对曰澶州军变
郭公虑陛下未察故遣崇威来𪧐卫无它也赟召
崇威崇威不敢进冯道出与崇威语崇威乃登楼
赟执崇威手而泣崇威以郭威意安谕之少顷崇
威岀时护圣指挥使张令超帅部兵为赟𪧐卫徐
州判官董裔说赟曰观崇威视瞻举措必有异谋
道路皆言郭威巳为帝而陛下深入不止祸其至
哉请急召张令超谕以祸福使夜以兵劫崇威夺
其兵明日掠睢阳金帛募士卒北走𣈆阳彼新定
京邑未暇追我此䇿之上也赟犹豫未决是夕崇
威密诱令超令超帅众归之赟大惧郭威遗赟书
云为诸军所迫召冯道先归留赵上交王度奉侍
道辞行赟曰寡人此来所恃者以公三十年旧相
故无疑耳今崇威夺吾卫兵事危矣公何以为计
道默然客将贾贞数目道欲杀之赟曰汝辈勿草
草此无预冯公事崇威迁赟于外馆杀其腹心董
裔贾贞等数人己未太后诰废赟为湘阴公马铎
引兵入许州刘信惶惑自杀庚申太后诰以侍中
监国百官藩镇相继上表劝进壬戍夜监国营有
步军将校醉言曏者澶州骑兵扶立今步兵亦
欲扶立监国斩之
后周太祖广顺元年春正月丁卯汉太后下诰授
监国符宝即皇帝位监国自皋门入宫即位于崇
元殿制曰朕周室之裔虢叔之后国号宜曰周攺
元大赦杨邠史弘肇王章等皆赠官官为敛葬仍
访其子孙叙用之凡仓场库务掌纳官吏无得收
斗馀称耗旧所进羡馀物悉罢之犯窃盗及奸者
并依𣈆天福元年以前刑名罪人非反逆无得诛
及亲族籍没家赀唐庄宗明宗𣈆高祖各置守陵
十戸汉高祖陵职贠官人时月荐享及守陵户并
如故𥘉唐衰多盗不用律文更定峻法窃盗𧷢三
匹者死𣈆天福中加至五匹奸有夫妇人无问彊
和男女并死汉法窃盗一钱以上皆死又罪非反
逆往往族诛籍没故帝即位首革其弊𥘉杨邠以
功臣国戚为方镇者多不闲吏事乃以三司军将
𥙷都押牙孔目官内知客其人自恃敇𥙷多専横
节度使不能制至是悉罢之 戊辰以前复州防
御使王彦超权武宁节度使 汉李太后迁居西
宫巳已上尊号曰昭圣皇太后 癸酉加王峻同
平章事 以卫尉卿刘皥主汉隐帝之丧 𥘉
河东节度使兼中书令刘崇闻隐帝遇害欲起兵
南向闻迎立湘阴公乃止曰吾儿为帝吾又何求
太原少尹李骧阴说崇曰观郭公之心终欲自取
公不如疾引兵逾太行据孟津俟徐州相公即位
然后还镇则郭公不敢动矣不然且为所卖崇怒
曰腐儒欲离闲吾父子命左右曵岀斩之骧呼曰
吾经济之才而为愚人谋事死固甘心家有老
妻愿与之同死崇并其妻杀之且奏于朝廷示无
二心及赟废崇乃遣使请赟归𣈆阳诏报以湘阴
公比在宋州今方取归京师必令得所公勿为忧
公能同力相辅当加王爵永镇河东巩廷美杨温
闻湘阴公赟失位奉赟妃董氏据徐州拒守以俟
河东援兵帝使赟以书谕之廷美温欲降而惧死
帝复遗赟书曰爰念斯人尽心于主足以赏其忠
义何由责以悔尤俟新节度使入城当各除刺史
公可更以委曲示之 丙子帝帅百官诣西宫为
汉隐帝举哀成服皆如天子礼 慕容彦超遣使
入贡帝虑其疑惧赐诏慰安之曰今兄事巳至此
言不欲䌓望弟扶持同安亿兆 戊寅杀湘阴公
于宋州 是日刘崇即皇帝位于𣈆阳仍用乾祐
年号所有者并汾忻代岚宪隆蔚沁辽麟石十二
州之地以节度判官郑珙为中书侍郎观察判官
荥阳赵华为户部侍郎并同平章事以次子承钧
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太原尹以节度副使李存
环为城州防御使禆将武安张元徽为马步军都
指挥使陈光𥙿为宣徽使北汉主谓李存瓌张元
徽曰朕以高祖之业一朝坠地今日位号不得巳
而称之顾我何是天子汝曹是何节度使邪由是
不建宗庙𥙊祀如家人宰相俸钱月止百𦈏节度
使止二十缗自馀薄有资给而已故其国中少廉
吏客省使河南李光美尝为直省颇谙故事北汉
朝廷制度皆出于光美北汉主闻湘阴公死哭曰
吾不用忠臣之言以至于此为李骧立祠岁时𥙊
之 已卯以太师冯道为中书令加窦贞固侍中
苏禹珪司空 𥘉北汉主立契丹主使聿撚遗刘
承钧书北汉主使承钧复书称本朝沦亡绍袭帝
位欲循𣈆室故事求援北朝契丹主大喜北汉主
发兵屯阴地黄泽团柏丁亥以承钧为招讨使与
副招讨使白从晖都监李存瓌将步骑万人宼𣈆
州从晖吐谷浑人也 郭崇威更名崇曹威更名
英 二月丁酉以皇子天雄牙内都指挥使荣
为镇宁节度使选朝士为之僚佐以侍御史王敏
为节度判官右𥙷阙崔颂为观察判官校书郎王
朴为掌书记颂恊之子朴东平人也 戊戍北汉
兵五道攻𣈆州节度使王晏闭城不出刘承钧以
为怯蚁附登城晏伏兵奋击北汉兵死伤者千馀
人承钧遣副兵马使安元宝焚𣈆州西城元宝来
降承钧乃移军攻隰州 癸卯隰州刺史许迁遣
步军都指挥使孙继业迎击北汉兵于长寿材执
其将程筠等杀之未几北汉兵攻州城数日不克
死伤甚众乃引兵去迁郓州人也 丁未契丹主
遣其臣臬骨支与朱宪偕来贺即位 丁巳遣尚
书右丞田敏使契丹北汉主遣通事舎人李𧦬使
于契丹乞兵为援 诏加奉宁节度使慕容彦超
中书令遣翰林学士鱼崇谅诣兖州谕指崇谅即
崇远也彦超上表谢三月壬戍诏报之曰向以前
朝失德少主用谗仓猝之间召卿赴阙卿即奔驰
应命信宿至京救国难而不顾身闻君召而不俟
驾以至天亡汉祚兵散梁郊降将败军相继而至
卿即便回马首径返龟阴为主为时有终有始所
谓危乱见忠臣之节疾风知劲草之心使为臣者
皆能如兹则有国者谁不欲用所言朕潜龙河朔
之际平难浚郊之时縁不奉示谕之言亦不得差
人至行阙且事主之道何必如斯或二三于汉
朝又安肯忠信于周室以此为惧不亦过乎卿但
悉力推心安民体国事朕之节如事故君不惟𥠖
庶获安抑亦社稷是赖但坚表率未议替移由𠂻
之诚言尽于此 王彦超奏克徐州杀巩廷美
北汉李𧦬至契丹契丹主使拽剌梅里报之
夏四月契丹主遣使如北汉告以周使田敏来
约岁输钱十万𦈏北汉主使郑攻以厚赂谢契丹
自称侄皇帝致书于叔天授皇帝请行册礼
五月巳巳遣左金吾将军姚汉英等使于契丹
契丹留之 辛未北汉礼部侍郎同平章事郑珙
卒于契丹 六月辛亥以枢密使同平章事王
峻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副使兵部侍郎范
质戸部侍郎判三司李谷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
事谷仍判三司司徒兼侍中窦贞固司空兼中书
侍郎同平章事苏禹珪并罢守本官癸丑范质参
知枢密院事丁巳以宣徽北院使翟光邺兼枢密
副使𥘉帝讨河中巳为人望所属李谷时为转运
使帝数以微言讽之谷但以人臣尽节为对帝以
是贤之即位首用为相时国家新造四方多故王
峻夙夜尽心知无不为军旅之谋多所禆益范质
明敏彊记谨守法度李谷沈毅有器略在帝前论
议辞气忼善譬谕以开主意 契丹遣燕王述
轧等册命北汉主为大汉神武皇帝妃为皇后北
汉主更名旻 秋七月北汉主遣翰林学士博
兴卫融等诣契丹谢册礼且请兵 八月壬戍
葬汉隐帝于颍陵 九月北汉主遣招讨使李
存瓌将兵自团柏入宼契丹欲引兵会之与酋长
议于九十九泉诸部皆不欲南宼契丹主彊之癸
亥行至新州之西火神淀燕王述轧及伟王之子
太宁王沤僧作乱弑契丹主而立述轧契丹主德
光之子齐王述律逃入南山诸部奉述律以攻述
轧沤僧杀之并其族党立述律为帝攺元应历自
火神淀入幽州遣使告干北汉北汉主遣枢密直
学士上党王得中如契丹贺即位复以叔父事之
请兵以击𣈆州契丹主年少好游戏不亲国事毎
夜酣饮逹旦乃𥧌日中方起国人谓之睡王后更
名明 冬十月辛卯潞州巡检陈思让败北汉
兵于虒亭 契丹遣彰国节度使萧禹厥将奚契
丹五万会北汉兵入宼北汉主自将兵二万自阴
地关宼𣈆州丁未军于城北三靣置寨昼夜攻之
游兵至绛州时王晏巳离镇王彦超未至巡检使
王万敢权知𣈆州与龙捷都指挥使史彦超虎捷
指挥使何徽共拒之史彦超云州人也 十一
月帝以北汉契丹之兵犹在𣈆州甲子以王峻为
行营都部署将兵救之诏诸军皆受峻节度听以
便宜从事得自选择将吏乙丑峻行帝自至城西
饯之 王峻留陜州旬日帝以北汉攻𣈆州急忧
其不守议自将由泽州路与峻会兵救之且遗使
谕峻十二月戊子朔下诏以三日西征使者至陜
峻因使者言于帝曰𣈆州城坚未易可拔刘崇兵
锋方锐不可力争所以驻兵待其气衰耳非臣怯
也陛下新即位不宜轻动车马出汜水则慕容
彦超引兵入汴大事去矣帝闻之自以手提耳曰
几败吾事庚寅敇罢亲征𥘉泰宁节度使兼中书
令慕容彦超闻徐州平疑惧愈甚乃招纳亡命畜
聚薪粮潜以书结北汉吏获其书以闻又遣人诈
为商人求援于唐帝遣通事舎人郑好谦就申慰
谕与之为誓彦超益不自安屡遣都押牙郑麟诣
阙伪输情款实觇机事又献天平节度使高行周
书其言皆谤毁朝廷与彦超相结之意帝𥬇曰此
彦超之诈也以书示行周行周上表谢恩既而彦
超反迹益露丙申遣阁门使张凝将兵赴郓州巡
检以备之 庚子王峻至绛州乙已引兵趣𣈆州
𣈆州南有𮐃坑最为险要峻忧北汉兵据之是日
闻前𨦟已度𮐃坑喜曰吾事济矣 慕容彦超奏
请入朝帝知其诈即许之既而复称境内多盗未
敢离镇 北汉主攻𣈆州久不克会大雪民相聚
保山寨野无所掠军乏食契丹思归闻王峻至𮐃
坑烧营夜遁峻入𣈆州诸将请亟追之峻犹豫未
决明日乃遣行营马军都指挥使仇弘超都排陈
使药元福左厢排陈使陈思让康延沼将骑兵追
之及于霍邑纵兵奋击北汉兵坠崖谷死者甚众霍
邑道隘延沼畏懦不急追由是北汉兵得度药元
福曰刘崇悉发其众挟胡骑而来志吞𣈆绛今气
衰力惫狼狈而遁不乘此翦扑必为后患诸将不
欲进王峻复遣使止之遂还契丹比至𣈆阳士马
什丧三四萧禹厥耻无功钉大酋长一人于市旬
日而斩之北汉主始息意于进取北汉土瘠民贫
内供军国外奉契丹赋繁役重民不聊生逃入周
境者甚众
二年正月慕容彦超发郷兵入城引泗水注壕中
为战守之僃又多以旗帜授诸镇将令募群盗剽
掠邻境所在奉其反状甲子敕沂密二州不复隶
泰宁军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昭武节度使曹英
为都部署讨彦超齐州防御使史延超为副部署
皇城使河内向训为都监陈州防御使药元福为
行营马步都虞候帝以元福宿将命英训无得以
军礼见之二人皆父事之唐主发兵五千军于下
邳以援彦超闻周兵将至退屯沭阳徐州巡检使
张令彬击之大破唐兵杀溺死者千馀人获其将
燕敬权𥘉彦超以周室新造谓其易揺故北召北
汉及契丹南诱唐人使侵边鄙冀朝廷犇命不暇
然后乘间而动及北汉契丹自𣈆州北走唐兵败
于沭阳彦超之势遂沮 壬申王峻自𣈆州还入
见曹英等至兖州设长围慕容彦超屡岀战药元
福皆击败之彦超不敢岀十馀日长围合遂进攻
之𥘉彦超将反判官崔周度谏曰鲁诗书之国自
伯禽以来不能霸诸侯然以礼义守之可以长世
公于国家非有私憾胡为自疑况主上开谕勤至
苟撤僃归诚则坐享泰山之安矣独不见杜中令
安襄阳李河中竟何所成乎彦超怒以周度阿庇
司马阎弘等斩于市 夏四月帝以曹英等攻
兖州久未克乙卯下诏亲征以李谷权东京留守
兼判开封府郑仁诲权大内都点检又以侍卫马
军都指挥使郭崇充在京都巡检 五月庚申
帝发大梁戊辰至兖州已巳帝使人招谕慕容彦
超城上人语不逊庚午命诸军进攻先是术者绐
彦超云镇星行至角亢角亢兖州之分其下有福
彦超乃立祠而祷之令民家皆立黄幡彦超性贪
吝官军攻城急犹瘗藏珍宝由是人无𨷖志将卒
相继有岀降者乙亥官军克城彦超方祷镇星祠
帅众力战不胜乃焚镇星祠与妻赴井死子继勲
出走追获杀之官军大掠城中死者近万人 丁
丑以端明殿学士颜衎权知兖州事癸未降泰宁
军为防御州
显徳元年春正月壬辰帝殂𣈆王荣即帝位 北
汉主闻太祖晏驾甚喜谋大举入宼遣使请兵于
契丹二月契丹遣其武定节度使政事令杨衮将
万馀骑如𣈆阳北汉主自将兵三万以义兵节度
使白从晖为行军都部署武宁节度使张元徽为
前锋都指挥使与契丹自团柏南趣潞州 北汉
兵屯梁侯驿昭义节度使李筠遣其将穆令均将
步骑二千逆战筠自将大军壁于太平驿张元徽
与令均戢阳不胜而北令均逐之伏发杀令均俘
斩士卒千馀人筠遁归上党婴城自守筠即李劳
也避上名攺焉世宗闻北汉主入宼欲自将兵御
之群臣皆曰刘崇自平阳遁走以来势蹙气沮必
不敢自来陛下新即位山陵有日人心易揺不宜
軽动宜命将御之帝曰崇幸我大丧轻朕年少新
立有吞天下之心此必自来朕不可不往冯道固
争之帝曰昔唐太宗定天下未尝不自行朕何敢
偷安道曰未审陛下能为唐太宗否帝曰以吾兵
力之彊破刘崇如山压𡖉耳道曰未审陛下能为
山否帝不悦惟王溥劝行帝从之 三月北汉
乘胜进逼潞州丁丑诏天雄节度使苻彦卿引兵
自磁州固镇岀北汉军后以镇宁节度使郭崇副
之又诏河中节度使王彦超引兵自𣈆州东出邀
北汉军以保义节度使韩通副之又命马军都指
挥使宁江节度使樊爱能步军都指挥使清淮节
度使何徽义成节度使白重郑州防御使史彦
超前耀州团练使苻彦能将兵先趣泽州宣徽使
何训监之重宪州人也 癸未帝命冯道秦梓
宫赴山陵以郑仁诲为东京留守乙酉帝发大梁
庚寅至怀州帝欲兼行速进控鹤都指挥使真定
赵晁私谓通事舎人郑好谦曰贼势方盛宜持重
以挫之好谦言于帝帝怒曰汝安得此言必为人
所使言其人则生不然必死好谦以实对帝命并
晁械于州狱壬辰帝过泽州宿于州东北北汉主
不知帝至过潞州不攻引兵而南是夕军于高平
之南癸巳前锋与北汉兵遇击之北汉兵却帝虑
其遁去趣诸军亟进北汉主以中军陈于巴公原
张元徽军其东杨衮军其西众颇严整时河阳节
度使刘词将后军未至众心危惧而帝志气益锐
命曰重与侍卫马步都虞候李重进将左军居
西樊爱能何徽将右军居东向训史彦超将精骑
居中央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将禁兵卫帝帝介
马自临阵督战北汉主见周军少悔召契丹谓诸
将曰吾自用汉军可破也何必契丹今日不帷克
周亦可使契丹心服诸将皆以为然杨衮䇿马前
望周军退谓北汉主曰勍敌也未可轻进北汉主
奋髯曰时不可失请公勿言试观我战衮默然不
恱时东北风方盛俄而忽转南风北汉副枢密使
王延嗣使司天监李义白北汉主云时可战矣北
汉主从之枢密直学士王得中扣马谏曰义可斩
也风势如此岂助我者邪北汉主曰吾计巳决者
书生勿妄言且斩汝麾东军先进张元徽将千骑
击周右军合战未几樊爱能何徽引骑兵先遁右
军溃步兵千馀人解甲呼万岁降于北汉帝见军
势危自引亲兵犯矢石督战
太祖皇帝时为𪧐卫将谓同列曰主危如此吾属
何得不致死又谓张永德曰贼气骄力战可破也
公麾下多能左射者请引兵乘高西出为左翼我
引兵为右翼以击之国家安危在此一举永德从
之各将二千人进战
太祖皇帝身先士卒驰犯其锋士卒死战无不一
当百北汉兵披靡内殿直夏津马仁瑀谓众曰使
乘舆受敌安用我辈跃马引弓大呼连毙数十人
士气益振殿前右畨行首马全又言于帝曰贼势
极矣将为我擒愿陛下按辔勿动徐观诸将破之
即引数百骑进䧟陈北汉主知帝自临陈褒赏张
元徽趣使乘胜进兵元徽前略陈马倒为周兵所
杀元徽北汉之骁将也北军由是夺气时南风益
盛周兵争奋北汉兵大败北汉主自举赤帜收兵
不能止杨衮畏周兵之彊不敢救且恨北汉主之
语全军而退樊爱能何徽引数千骑南走控弦露
刃剽掠辎重役徒惊走失亡甚多帝遣近臣及亲
军校追谕止之契肯奉诏使者或为军士所杀
言契丹大至官军败绩馀众巳降虏矣刘词遇爱
能等于涂爱能等止之词不从引兵而北时北汉
主尚有馀众万馀人阻涧而陈薄暮词至复与诸
军击之北汉兵又败杀王延嗣追至高平僵尸满
山谷委弃御物及辎重器械杂畜不可胜纪是日
帝𪧐于野次得步兵之降敌者皆杀之樊爱能等
闻周兵大捷与士卒稍稍复还有逹曙不至者甲
午休兵干高平选北汉降卒数千人为效顺指挥
命前武胜行军司马唐景思将之使戍淮上馀二
千馀人赐赀装纵遣之李谷为乱兵所迫潜窜山
谷数日乃出丁酉帝至潞州北汉主自高平
戴笠乘契丹所赠黄骝帅百馀骑由雕窠岭遁归
宵迷倩村民为导误之𣈆州行百馀里乃觉之杀
导者昼夜北走所至得食未举箸或传周兵至辄
苍黄而去北汉主衰老力惫伏于马上昼夜驰骤
殆不能支仅得入𣈆阳帝欲诛樊爱能等以肃军
政犹豫未决己亥昼卧行宫帐中张辰徳侍侧帝
以其事访之对曰爱能等素无大功忝冒节鐡望
敌先逃死未塞责且陛下方欲削平四海茍军法
不立虽有熊罴之士百万之众安得而用之帝掷
枕于地大呼称善即收爱能徽及所部军使以上
七十馀人责之曰汝辈皆累朝𪧐将非不能战今
望风奔遁者无它正欲以朕为奇货卖与刘崇耳
悉斩之帝以何徽先守𣈆州有功欲免之既而以
法不可废遂并诛之而给槥车归葬自是骄将惰
卒始知所惧不行姑息之政矣庚子赏高平之功
以李重进兼忠武节度使向训兼义成节度使张
永德兼武信节度使史彦超为镇国节度使张永
德盛称
太祖皇帝之智勇帝擢
太祖皇帝为殿前都虞候领严州剌史以马仁瑀
为控鹤弓箭直指挥使马全乂为散䏍指挥使自
馀将校迁拜者凡数十人士卒有自行间擢主军
厢者释赵晁之囚北汉主收散卒缮甲兵完城堑
以僃周杨衮将其众北屯代州北汉主遣王得中
送衮因求救于契丹契丹主遣得中还报许发兵
救𣈆阳壬寅以苻彦卿为河东行营都部署兼知
太原行府事以郭崇副之向训为都监李重进为
马步都虞候史彦超为先锋都指挥使将步骑二
万发潞州仍诏王彦超韩通自阴地关入与彦卿
合军而进又以刘词为随驾部署保大节度使白
重赞副之 夏四月北汉盂县降苻彦卿军𣈆
阳城下王彦超攻汾州北汉防御使董希颜降帝
遣莱州防御使康延沼攻辽州密州防御使田琼
攻沁州皆不可供僃库副使太原李谦溥单骑说
辽州刺史张汉超汉超即降 乙卯葬圣神恭肃
文武孝皇帝于嵩陵庙号太祖 𥘉帝遣苻彦卿
等北征但欲耀兵于𣈆阳城下未议攻取既入北
汉境其民争以食物迎周师泣诉刘氏赋役之重
愿供军须助攻𣈆阳北汉州县继有降者帝闻之
始有兼并之志遣使往与诸将议之诸将皆言刍
粮不足请且班师以俟再举帝不听既而诸军数
十万聚于太原城下军士不免剽掠北汉民失望
稍稍保山谷自固帝闻之驰诏禁止剽掠安抚农
民止徴今岁租税及募民入粟拜官有差仍发泽
潞𣈆綘慈隰及山东近便诸州民运粮以馈军巳
未遣李谷诣太原计度刍粮 庚申太师中书令
瀛文懿王冯道卒道少以孝谨知名唐庄宗世始
贵显自是累朝不离将相三公三师之位为人情
俭宽弘人莫测其喜愠滑稽多智浮沈取容尝著
长乐老叙自述累朝荣遇之状时人往往以徳量
推之 欧阳修论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
不张国乃灭亡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
节况为大臣而无廉耻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
不亡者乎予读冯道长乐老叙见其自述以为荣
其可谓无廉耻者矣则天下国家可从而知也予
于五代得全节之士三死事之臣十有五皆武夫
战卒岂于儒者果无其人哉得非高节之士恶时
之乱薄其世而不肯岀欤抑君天下者不足顾而
莫能致之欤予尝闻五代时有王凝者家青齐之
间为虢州司戸参军以疾卒于官凝家素贫一子
尚㓜妻李氏携其子其遗骸以归东过开封府
正于旅舎主人不纳李氏顾天巳暮不肯去主人
牵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恸哭曰我为妇人不能
守节而此手为人所执邪即引斧自断其臂见者
为之嗟泣开封尹闻之白其事于朝厚恤李氏而
笞其主人呜呼士不自爱其身而忍耻以偷生者
闻季氏之风宜少知愧哉
臣光曰天地设位圣人则之以制礼立法内有夫
妇外有君臣妇之从夫终身不攺臣之事君有死
无贰此人道之大伦也苟或废之乱莫大焉范质
称冯道厚德稽古宏才伟量虽朝代迁贸人无问
言屹若巨山不可转也臣愚以为正女不从二夫
忠臣不事二君为女不正虽复华色之美织纴之
巧不足贤矣为臣不忠虽复材智之多治行之优
不足贵矣何则大节巳亏故也道之为相历五朝
八姓逆旅之视过客朝为仇敌暮为君臣易靣变
辞曽无愧怍大节如此虽有小善庸足称乎或以
为自唐室之亡群雄力争帝王兴废远者十馀年
近者三四年虽有忠智将之何当是之时失臣
节者非道一人岂得独罪道哉臣愚以为忠臣忧
公如家见危致命君有过则彊諌力争国败亡则
竭节致死智士邦有道则见邦无道则隐或灭迹
山林或优游下僚今道尊宠则冠三师权任则首
诸相国存则依违拱嘿窃位素餐国亡则图全苟
免迎谒劝进君则兴亡接踵道则冨贵自如兹乃
姧臣之尤安得与它人为比哉或谓道能全身远
害于乱世斯亦贤巳臣谓君子有杀身成仁无求
生害仁岂专以全身远害为贤哉然则盗跖病终
而子路醢果谁贤乎抑此非特道之愆也时君亦
有责焉何则不正之女中士羞以为家不忠之人
中君羞以为臣彼相前朝语其忠则反君事仇语
其智则社稷为墟后来之君不诛不弃乃复用以
为相彼又安肯忠于我而能获其用乎故曰非特
道之愆亦时君之责也 辛酉苻彦卿奏北汉宪
州剌史太原韩光愿岚州剌史郭言皆举城䧏
王彦超韩通攻石州克之执刺史安彦追癸亥沁
州剌史李廷诲降庚午帝发潞州趣𣈆阳癸酉北
汉忻州监军李勍杀剌史赵皋及契丹通事杨耨
姑举城降以勍为忻州剌史 五月丙子帝至
𣈆州城下旗帜环城四十里杨衮疑北汉代州防
御使郑处谦贰于周召与计事欲图之处谦知之
不往衮使胡骑数十守其城门处谦杀之因闭门
拒衮衮奔归契丹契丹主怒其无功囚之处谦与
城来降丁丑置静塞军于代州以郑处谦为节度
使契丹数千骑屯忻代之间为北汉之援庚辰遣
苻彦卿等将步骑万馀击之彦卿入忻州契丹退
保忻口丁亥置宁化军于汾州以石沁二州隶之
代州将桑珪解文遇杀郑处谦诬奏云潜通契丹
苻彦卿南请益兵癸巳遣李筠张永德将兵三千
赴之契丹游骑时至忻州城下丙申彦卿与诸将
陈以待之史彦超将二千骑为锋遇契丹与战李
筠引兵继之杀契丹二千人彦超恃勇轻进去大
军浸远众寡不敌为契丹所杀筠仅以身免周兵
死伤甚众彦卿退保忻州㝷引兵还𣈆阳府州防
御使折德扆将州兵来朝辛丑复置永安军于府
州以德扆为节度使时大发兵夫东自怀孟西及
蒲陜以攻𣈆阳不克会久雨士卒疲病及史彦超
死乃议引还𥘉王得中返自契丹值周兵围𣈆阳
留止代州及桑珪杀郑处谦囚得中送于周军帝
释之赐以帝马问虏兵何时当至得中曰臣受命
送杨衮它无所求或谓得中曰契丹许公发兵公
不以实告契丹兵即至公得无危乎得中太息曰
吾食刘氏禄有老母在围中以实告周人必发
兵据险而拒之如此家国两亡吾独生何益不
杀身以全家国所得多矣甲辰帝以得中欺罔缢
杀之乙巳帝发𣈆阳匡国节度使药元福言于帝
曰进军易退军难帝曰朕一以委卿元福乃勒兵
成列而殿北汉果出兵追蹑元福击走之然军还
忽遽刍粮数十万在城下者悉焚弃之军中讹言
相惊或相剽掠军须失亡不可胜计所得北汉州
县周所置剌史等皆弃城走惟代州桑珪既叛北
汉又不敢归周婴城自守北汉遣兵攻抜之乙酉
帝至潞州甲子至郑州丙辰谒嵩陵庚午至大梁
帝违众议破北汉自是政事无大小皆亲决百官
受成于上而巳河南府推官高锡上书谏以为四
海之广万机之众虽尧舜不能独治必择人而任
之今陛下一以身亲之天下不谓陛下聦明睿智
足以兼百官之任皆言陛下𥚹迫疑忌举不信群
臣也不若选能知人公正者以为宰相能爱民听
讼者以为守令能丰财足食者使掌金谷能原情
守法者使掌刑狱陛下但垂拱明堂视其功过而
赏罚之天下何忧不治何必降君尊而代臣职屈
贵位而亲贱事无乃失为政之本乎帝不从锡河
中人也北汉主忧愤成疾悉以国事委其子侍卫
都指挥使承钧 𥘉帝与北汉主相拒于高平命
前泽州刺史李彦崇将兵守江猪岭遏北汉主归
路彦崇闻樊爱能等南遁引兵退北汉主果自其
路遁去八月已酉贬彦崇率府副率 冬十一
月北汉主疾病命其子承钧监国㝷殂遣使告哀
于契丹契丹遣骠骑大将军知内侍省事刘承训
册命承钧为帝更名钧北汉孝和帝性孝谨既嗣
位勤于为政爱民礼士境内粗安毎上表于契丹
主称男契丹主赐之诏谓之儿皇帝
三年夏四月北汉葬神武帝于交城北山庙号世
祖
世宗征淮南
后周世宗显德二年春三月上谓宰相曰朕毎思
致治之方未得其要寝食不忘又自唐𣈆以来吴
蜀幽并皆阻声教未能混一宜命近臣著为君难
为臣不易论及开边䇿一篇朕将览焉比部郎中
王朴献䇿以为中国之失吴蜀幽并皆由失道今必
先𮗚所以失之之原然后知所以取之之术其始
失之也莫不以君暗臣邪兵骄民困奸党内炽武
夫外横因小致大积微成著今欲取之莫返其
所为而巳夫进贤退不肖所以收其才也恩隐诚
信所以结其心也赏功罚罪所以尽其力也去奢
节用所以丰其财也时使薄敛所以阜其民也俟
群才既集政事既治财用既充士民既附然后举
而用之功无不成矣彼之人观我有必取之势则
知其情状者愿为间谍知其山川者愿为郷导民
心既归天意必从矣凡攻取之道必先其易者唐
与吾接境几二千里其势易扰也扰之当以无僃
之处为始僃东则扰西僃西则扰东彼必奔走而
救之奔走之间可以知其虚实彊弱然后避实击
虚避彊击弱未须大举且以轻兵扰之南人懦怯
闻小有警必悉师以救之师数动则民疲而财竭
不悉师则我可以乘虚取之如此江北诸州将悉
为我有既得江北则用彼之民行我之法江南亦
易取也得江南则岭南巴蜀可传檄而定南方既
定则燕地必望风内附若其不至移兵攻之庶几
可平矣惟河东必死之宼不可以恩信诱必当以
彊兵制之然彼自高平之败力竭气沮必未能为
边患宜且以为后图俟天下既平然后伺间一举
可擒也今士卒精练甲兵有僃群下畏法诸将效
力期年之后可以岀师宜自夏秋蓄积实边矣上
欣然纳之时群臣多守常偷安所对少有可取者
惟朴神峻气劲有谋能断凡所规画皆称上意上
田是重其器识未几迁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
唐主性和柔好文华而喜人顺已由是謟䛕之
臣多进用政事日乱既克建州破湖南益骄有吞
天下之志李守贞慕容彦超之叛皆为之出师遥
为声援又遣使自海道通契丹及北汉约共图中
国值中国多事未暇与之校先是毎冬淮水浅涸
唐人常发兵戍守谓之把浅寿州监军吴廷绍以
为疆场无事坐费资粮悉罢之清淮节度使刘仁
赡上表固争不能得十一月乙未朔帝以李谷为
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兼知庐寿等行府事以
忠武节度使王彦超副之督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韩令坤等十二将以伐唐令坤磁州武安人也
汴水自唐末溃决自埇桥东南悉为污泽上谋击
唐先命武宁节度使武行德发民夫因故堤䟽导
之东至泗上议者皆以为难成上曰数年之后必
获其利 唐人闻周兵将至而惧刘仁瞻神气自
部分守御无异平日众情稍安唐主以神武统
军刘彦贞为北靣行营都部署将兵二万趣寿州
举化节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晖为应援使常州团
练使姚凤为应援都监将兵三万屯定远召镇南
节度使宋齐丘还金陵谋国难以翰林承旨戸部
尚书殷崇义为吏部尚书知枢密院事李谷等为
浮梁自正阳济淮十二月甲戍谷奏王彦超败唐
兵二千馀人于寿州城下已卯又奏先锋都指挥
使白延遇败唐兵千馀人于山口镇 帝诏吴越
王弘俶使岀兵击唐
三年春正月丁酉李谷奏败唐兵千馀人于上窑
戊戌发开封府曹滑郑州之民十馀万筑大梁外
城 庚子帝下诏亲征淮南以宣徽南院使镇安
节度使向训权东京留守端明殿学士王朴副之
彰信节度使韩通权点检侍卫司及在京内外都
巡检命侍卫都指挥使归德节度使李重进将兵
先赴正阳河阳节度使白重赞将亲兵三千屯颕
上壬寅帝发大梁李谷攻寿州久不克唐刘彦贞
引兵救之至来远镇拒寿州二百里又以战舰数
百艘趣正阳为攻浮梁之势李谷畏之召将佐谋
曰我军不能水战贼断浮梁则腹背受敌皆不
归矣不如退守浮梁以待车驾上至圉镇闻其谋
亟遣中使乘驿止之比至巳焚刍粮退保正阳丁
未帝至陈州亟遣李重进引兵趣淮上辛亥李谷
奏贼舰中淮而进弩炮所不能及浮梁不守则
众心动揺须至退军今贼舰日进淮水日涨车
驾亲临万一粮道阻绝其危不测愿陛下且驻驿
陈颕俟李重进至臣与之共度贼舰可御浮梁可
完立具奏闻但厉兵秣马春去冬来足使贼中
疲弊取之未晚帝览奏不恱刘彦贞素骄贵无才
略不习兵所历藩镇专为贪暴积财巨亿以赂权
要由是魏岑等争誉之以为治民如龚黄用兵如
韩彭故周师至唐主首用之其禆将咸师㓪等皆
勇而无谋闻李谷退喜引兵直抵正阳旌旗辎重
数百里刘仁赡及池州剌史张全约固止之仁赡
曰公军未至而敌人先遁是畏公之威声也安用
速战万一失利则大事去矣彦贞不从既行仁赡
曰果遇必败乃益兵乘城为僃李重进度淮逆战
于正阳东大破之斩彦贞生擒咸师㓪等斩首万
馀级伏尸三十里收军资器械三十馀万是时江
淮久安民不习战彦贞既败唐人大恐张全约收
馀众犇寿州刘仁赡表全约为马步左厢都指挥
使皇甫晖姚凤退保清流关滁州剌史王绍颜委
城走壬子帝至永宁镇谓侍臣曰闻寿州围解农
民多归村落今闻大军至必复入城怜其聚为饿
殍宜先遣使存抚各令安业甲寅帝至正阳以李
重进代李谷为淮南道行营都招讨使以谷判寿
州行府事丙辰帝至寿州城下营于淝水之阳命
诸军围寿州徙正阳浮梁于下蔡镇丁巳徴宋亳
陈颍徐𪧐许蔡等州丁夫数十万以攻城昼夜不
息唐兵万馀人维舟于淮营于涂山之下庚申帝
命
太祖皇帝击之
太祖皇帝遣百馀骑薄其营而伪遁伏兵邀之大
败唐兵于涡口斩其都监何延锡等夺战舰五十
馀艘 诏以武平节度使兼中书令王逵为南面
行营都统使攻唐之鄂州唐主闻湖南兵将至命
武昌节度使何敬洙徙民入城为固守之计敬洙
不从使除地为战场曰敌至则与兵民俱死于此
耳唐主善之 二月丙寅下蔡浮梁成上自往
视之戊辰庐寿光黄巡检使元城司超奏败唐兵
三千馀人于盛唐擒都监高弼等获战舰四十馀
艘上命
太祖皇帝倍道袭清流关皇甫晖等陈于山下方
与前锋战
太祖皇帝引兵出山后晖等大惊走入滁州欲断
桥自守
太祖皇帝跃马麾兵渉水直抵城下晖曰人各为
其主愿容成列而战
太祖皇帝笑而许之晖整众而出
太祖皇帝拥马颈突陈而入大呼曰吾止取皇甫
晖它人非吾敌也手剑击晖中脑生擒之并擒姚
凤遂克滁州后数日
宣祖皇帝为马军副都指挥使引兵夜半至滁州
城下传呼开门
太祖皇帝曰父子虽至亲城门王事也不敢奉命
明旦乃得入上遣翰林学士窦仪籍滁州帑藏
太祖皇帝遣亲吏取藏中绢仪曰公𥘉克城时虽
倾藏取之无伤也今既籍为官物非有诏书不可
得也
太祖皇帝由是重仪诏左金吾卫将军马崇祚知
滁州𥘉永兴节度使刘词遗表荐其幕僚蓟人赵
普有才可用会滁州平范质荐普为滁州军事判
官
太祖皇帝与语恱之时获盗百馀人皆应死普请
先讯鞫然后决所活什七八
太祖皇帝益奇之
太祖皇帝威名日盛毎临陈必以繁缨饰马铠仗
鲜明或曰如此为敌所识
太祖皇帝曰吾固欲其识之耳唐主遣泗州牙将
王知㓪赍书抵徐州称唐皇帝奉书大周皇帝请
息兵修好愿以兄事帝岁输货财以助军费甲戍
徐州以闻帝不荅戊寅命前武胜节度使候章等
攻寿州水塞决其壕之西北隅导壕水入于淝
太祖皇帝遣使献皇甫晖等晖伤甚见上卧而言
曰臣非不忠于所事但士卒勇怯不同耳臣曏日
屡与契丹战未尝见兵精如此因盛称
太祖皇帝之勇上释之后数日卒帝诇知扬州无
僃己卯命韩令坤等将兵袭之戒以母得残民其
李氏陵寝遣人与李氏人共守护之唐主兵屡败
惧亡乃遣翰林学士户部侍郎锺谟工部侍郎文
理院学士李德明奉表称臣来请平献御服茶药
及金器千两银器五千两缯锦二千匹犒军牛五
百头酒二千斛壬午至寿州城下谟德明素辩口
上知其欲游说盛陈甲兵而见之曰尔主自谓唐
室苖裔宜知礼义异于它国与朕止隔一水未尝
遣一介修好惟泛海通契丹舍华事夷礼义安在
且汝欲说我令罢兵邪我非六国愚主岂汝口舌
所能移邪可归语汝主亟来见朕再拜谢过则无
事矣不然朕欲往观金陵城借府库以劳军汝君
臣得无悔乎谟德明战栗不敢言 吴越王弘俶
遣兵屯境上以俟周命 乙酉韩令坤奄至扬州
平旦先遣白延遇以数百骑驰入城城中不之觉
令坤继至唐东都营屯使贾崇焚官府民舎弃城
南走副留守工部侍郎冯延鲁髠发僧服匿于
佛寺军士执之令坤慰抚其民使皆安堵庚寅王
逵奏拔鄂州长山寨执其将陈泽等献之辛卯
太祖皇帝奏唐天长制置使耿谦降获刍粮二十
馀万韩令坤攻唐泰州拔之剌史方讷奔金陵
唐主遣人以蜡丸求救于契丹壬辰静安军使何
继筠获而献之以给事中高防权知泰州
月甲午朔上行视水寨至淝桥自取一石马上持
之至寨以供炮从官过桥者人赍一石
太祖皇帝乘皮船入寿春壕中城上发连努射之
矢大如屋椽牙将馆陶张琼遽以身蔽之矢中琼
髀死而复苏镞着骨不可出琼饮酒一大卮令人
破骨出之流血数斗神色自 唐主复以右仆
射孙晟为司空遣与礼部尚书王崇质奉表入见
称自天祐以来海内分崩或跨据一方或迁革异
代臣绍袭先业奄有江表顾以瞻乌未定附凤何
从今天命有归声教远愿比两浙湖南仰奉正
朔谨守土疆乞收薄伐之威赦其后服之罪首于
下国俾作外臣则柔远之德云谁不服又献金千
两银十万两罗绮二千匹晟谓冯延已曰此行当
在左相晟辞之则先帝既行知不免中夜叹
息谓崇质曰君家百口宜自为谋吾思之熟矣终
不永陵一培土馀无所知 充舒黄招安巡检
使行光州剌史何超以安随申蔡四州兵数万攻
光州丙申超奏唐光州剌史张绍弃城走都监张
承翰以城降丁酉行舒州剌史郭令图抜舒州
唐蕲州将李福杀其知州王承㑺举州来降遣六
宅使齐藏珍攻黄州 秦凤之平也上赦所俘蜀
兵以隶军籍从征淮南复亡降于唐癸卯唐主表
献百五十人上悉命斩之 丙午孙晟等至上所
庚戍上遣中使以孙晟诣寿春城下示刘仁赡且
招谕之仁赡见晟戎服拜于城上晟谓仁赡曰君
受国厚恩不可开门纳宼上闻之甚怒晟曰臣为
唐宰相岂可教节度使外叛邪上乃释之 唐王
使李德明孙晟言于上请去帝号割寿濠泗楚光
海六州之地仍岁输金帛百万以求罢兵上以淮
南之地已半为周有诸将捷奏日至欲尽得江北
之地不许德明见周兵日进奏称唐主不知陛下
兵力如此之盛愿宽臣五日之诛得归白唐主尽
献江北之地上乃许之晟因奏遣王崇质与德明
俱归上遣供奉官安弘道送德明等归金陵赐唐
主诏书其略曰但存帝号何爽岁寒傥坚事大之
心终不迫人于险又曰俟诸郡之悉来即大军之
立罢言尽于此更不烦云苟曰未然请从兹绝又
赐其将相书使熟议而来唐主复上表谢李德明
盛称上威德及甲兵之彊劝唐主割江北之地唐
主不恱宋齐丘以割地为无益德明轻佻言多过
实国人亦不之信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徴古素恶
德明及孙晟使王崇质异其言因譛德明于唐主
曰德明卖国求利唐主大怒斩德明于市 唐主
命诸道兵马元帅齐王景逹将兵拒周以陈觉为
监军使前武安节度使边镐为应援都军使中书
舎人韩熙载上书曰信莫信于亲王重莫重于元
帅安用监军使为唐主不从遣鸿胪卿潘承祐诣
泉建召募骁勇承祐荐前永安节度使许文稹静
江指挥使陈德诚建州人郑彦华林仁肇唐主以
文稹为西靣行营应援使彦华仁肇皆为将仁肇
仁翰之弟也 夏四月甲子以侍卫亲军都指
挥使归徳节度使李重进为庐寿等州招讨使以
武徳节度使武行德为濠州城下都部署 唐右
卫将军陆孟俊自常州将兵万馀人趣泰州周兵
遁去孟俊复取之遣陈德诚戍泰州孟俊进攻扬
州屯于蜀冈韩令坤弃扬州走帝遣张永徳将兵
救之令坤复入杨州帝又遣
太祖皇帝将兵屯六合
太祖皇帝令曰杨州兵有过六合者折其足令坤
始有固守之志帝自至寿春以来命诸军昼夜攻
城久不克会大雨营中水深数尺攻具及士卒失
亡颇多粮运不继李德明失期不至乃议旋师或
劝帝东幸濠州声言寿州巳破从之已巳帝自寿
春循淮而东乙亥至濠州韩令坤败唐兵于城东
擒陆孟俊 唐齐王景逹将兵二万自瓜步济江
距六合二十馀里设栅不进诸将欲击之
太祖皇帝曰彼设栅自固惧我也今吾众不满二
千往击之则彼见吾众寡矣不如俟其来而击
之破之必矣居数日唐出兵趣六合
太祖皇帝奋击大破之杀获近五千人馀众尚万
馀走度江争舟溺死者甚众于是唐之精卒尽矣
是战也士卒有不致力者
太祖皇帝阳为督战以劔斫其皮笠明日遍阅其
笠有剑迹者数十人皆斩之由是部兵莫敢不尽
死先是唐主闻州失守命四旁发兵取之巳𫑗
韩令坤奏败楚州兵万馀人于湾头堰获涟州剌
史秦进崇张永德奏败泗州兵万馀人于曲溪堰
丙戍以宣徽南院使向训为淮南节度使兼㳂
江招讨使涡口奏新作浮梁成丁亥帝自濠州如
涡口帝锐于进取欲自至杨州范质等以兵疲食
少泣谏而止帝尝怒翰林学士窦仪欲杀之范质
入救之帝望见知其意即起避之质趋前伏地叩
头諌曰仪罪不至死臣为宰相致陛下枉杀近臣
罪皆在臣继之以泣帝意解乃释之 五月壬辰
朔以涡口为镇淮军 戊戍帝留侍卫亲军都指
挥使李重进等围寿州自涡口北归乙卯至大梁
六月壬申赦淮南诸州系囚除李氏非理赋役
事有不便于民者委长吏以闻 侍卫步军都指
挥使彰信节度使李继勲营于寿州城南唐刘仁
赡伺继勲无僃出兵击之杀士卒数百人焚其攻
具 唐驾部贠外郎朱元因奏事论用兵方略唐
主以为能命将兵复江北诸州 秋七月唐将朱
元取舒州剌史郭令图弃城走李平取蕲州唐主
以元为舒州团练使平为蕲州剌史元又取和州
初唐人以茶盐彊民而徴其粟帛谓之博徴又兴
营田于淮南民甚苦之及周师至争奉牛酒迎劳
而将帅不之恤专事俘掠视民如土芥民皆失望
相聚山泽立堡壁自固操农器为兵积纸为甲时
人谓之白甲军周兵讨之屡为所败先所得唐诸
州多复为唐有唐之援兵营于紫金山与寿州城
中燃火相应淮南节度使向训奏请以广陵之兵
并力攻寿春俟克城更图进取诏许之训封府库
以授杨州主者命杨州牙将分部按行城中秋毫
不犯杨州民感悦军还或糗糒以送之滁州守
将亦乘城去皆引兵趣夀春唐诸将请据险以邀
周师宋齐丘曰如此则怨益深不如纵之以德于
敌则兵易解也乃命诸将各自守毋得擅出击周
兵由是寿春之围益急齐王景逹军于濠州遥为
夀州声援军政皆出于陈觉景逹署纸尾而已拥
兵五万无决战意将吏畏觉无敢言者 八月殿
前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张永德屯下蔡唐将林
仁肇等以水陆军援寿春永德与之战仁肇以船
实薪刍因风纵火欲焚下蔡浮梁俄而风回唐兵
败退永德为铁绠千馀尺距浮梁十馀步横绝淮
流系以巨木由是唐兵不能近 冬十月癸酉李
重进奏唐人宼盛唐铁骑都指挥使王彦昇等击
之斩首三千馀级彦昇蜀人也 壬午张永德奏
败唐兵于下蔡是时唐复以水军攻永德永德夜
令善游者没其船下縻以铁鏁纵兵击之船不得进
退溺死者甚众永德解金带以赏善游者 甲
申以
太祖皇帝为定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 张永
德与李重进不相悦永德密表重进有二心帝不
之信时二将各拥重兵众心忧恐重进一日单骑
诣永德营从容宴饮谓永德曰吾与公幸以肺腑
既为将帅奚相疑此之深邪永德意乃解众心
亦安唐主闻之以蜡书遗重进诱以厚利其书皆
谤毁及反间之语重进奏之初唐使者孙晟锺谟
从帝至大梁帝待之甚厚毎朝会班之于中书省
官之后时召见饮以醇酒问以唐事晟但言唐主
畏陛下神武事陛下无二心及得唐蜡书帝大怒
召晟责以所对不实晟正色抗辞请死而巳问以
唐虚实默然不对十一月乙巳帝命都承旨曹翰
送晟于右军巡院更以帝意问之翰与之饮酒数
行从容问之晟终不言翰乃谓曰有敇赐相公死
晟神色怡然索靴笏整衣冠南向拜曰臣谨以死
报国乃就刑并从者百馀人皆杀之贬锺谟耀州
司马既而帝怜晟忠节悔杀之召谟拜卫尉少卿
十二月壬申以张永德为殿前都点检 分命
中使发陈蔡宋亳颖兖曹单等州丁夫数万城下
蔡 是岁唐主诏淮南营田害民尤甚者罢之遣
兵部郎中陈处尧持重币浮海如契丹乞兵契丹
不能为之出兵而留处尧不遣处尧刚直有口辩
久之忿怼数面责契丹主契丹主亦不之罪也
四年春正月周兵围寿春连年未下城中食尽齐
王景逹自濛州遣应援使永安节度使许文稹都
军使边镐北面招讨使朱元将兵数万溯淮救之
军于紫金山列十馀寨如连珠与城中烽火晨夕
相应又筑甬道抵寿春欲运粮以馈之绵亘数十
里将及寿春李重进邀击大破之死者五千人夺
其二寨丁未重进以闻戊申诏以来月幸淮上刘
仁赡请以边镐守城自帅众决战齐王景逹不许
仁赡愤悒成疾其㓜子崇谏夜泛舟度淮北为小
校所执仁赡命𦝫斩之左右莫敢救监军使周廷
构噐于中门以救之仁赡不许廷构复使求救于
夫人夫人曰妾于崇谏非不爱也然军法不可私
名节不可亏贷之则刘氏为不忠之门妾与公
何面目见将士乎趣命斩之然后成丧将士皆感
泣议者以唐援兵尚彊多请罢兵帝疑之李谷寝
疾在第 二月丙寅帝使范质王溥就与之谋谷
上䟽以为寿春危困破在旦夕銮驾亲征则将
士争奋援兵震恐城中知亡必可下矣上恱 甲
戍以王朴权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事以三司使
张美为大内都巡检以侍卫都虞候韩通为京城
内外都巡检乙亥帝发大梁先是周与唐战唐水
军锐敏周人无以敌之帝毎以为恨返自寿春于
大梁城西汴水侧造战舰数百艘命唐降卒教北
人水战数月之后纵横出没殆胜唐兵至是命右
骁卫大将军王环将水军数千自闵河㳂颍入淮
唐人见之大惊乙酉帝至下蔡三月已丑夜帝度
淮抵夀春城下庚寅旦躬擐甲胄军于紫金山南
命
太祖皇帝击唐先锋寨及山北一寨皆破之斩获
三千馀级断其甬道由是唐兵首尾不能相救至
暮帝分兵守诸寨还下蔡 唐朱元恃功颇违元
帅节度陈觉与元有隙屡表元反复不可将兵唐
主以武昌节度使杨守忠代之守忠至濠州觉以
齐王景逹之命召元诣濠州计事将夺其兵元闻
之愤怒欲自杀门下客宋垍说元曰大丈夫何往
不富贵何必为妻子死乎辛卯夜元与先锋壕寨
使朱仁𥙿等举寨万馀人降禆将时厚卿不从元
杀之帝虑其馀众㳂流东溃遽命虎捷左厢都指
挥使赵晁将水军数千㳂淮而下壬辰旦帝军于
赵步诸将击唐紫金山寨大破之杀获万馀人擒
许文稹边镐杨守忠馀众果㳂淮东走帝自赵步
将骑数百循北岸追之诸将以步骑循南岸追之
水军自中流而下唐兵战溺死及降者殆四万人
获船舰粮仗以十万数晡时帝驰至荆山洪距赵
步二百馀里是夜𪧐镇淮军癸酉从官始至刘仁
赡闻援兵败扼吭叹息甲午发近县丁夫数千城
镇淮军为二城夹淮水徙下蔡浮梁于其间扼濠
寿应援之路会淮水涨唐濠州都监彭城郭廷谓
以水军沂淮欲掩不僃焚浮梁右龙武统军赵匡
觇知之㐲兵邀击破之 唐齐王景逹及陈觉
皆自濠州犇归金陵惟静江指挥使陈德诚全军
而还戊戍以淮南节度使向训为武宁节度使淮
南道行营都监将兵戍镇淮军已亥上自镇淮军
复如下蔡庚子赐刘仁赡诏使自择祸福唐主议
自督诸将拒周中书舎人乔匡舜上䟽切諌唐主
以为沮众流抚州唐主问神卫统军朱匡业刘存
忠以守御方略匡业诵罗隐诗曰时来天地皆同
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存忠以匡业言为然唐主怒
贬匡业抚州副使流存忠于饶州既而竟不敢自
出甲辰帝耀兵于寿春城北唐清淮节度使兼侍
中刘仁赡病甚不知人丙午监军使周廷营田
副使孙羽等作仁赡表遣使奉之来降丁未帝赐
仁赡诏遣阁门使万年张保续入城宣谕仁赡子
崇让复出谢罪戊申帝大陈甲兵受降于寿春城
北廷等舁仁赡出城仁赡卧不能起帝慰劳赐
赉复令入城养疾庚戍徙寿州治下蔡赦州境死
罪以下州民受唐文书聚山林者并召令复业勿
问罪有尝为其杀伤者毋得仇讼曏日政令有不
便于民者令夲州条奏辛亥刘仁赡为天平节度
度兼中书令制辞略曰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
名臣几人堪比朕之伐叛得尔为多是日卒追赐
爵彭城郡王唐主闻之亦赠太师帝复以清淮军
为忠正军以旌仁赡之节以右羽林统军杨信为
忠正节度使同平章事 诏开寿州仓赈饥民丙
辰帝北还夏四月已巳至大梁 甲申分江南降
卒为六军三十指挥号怀德军 五月丁酉以
太祖皇帝领义成节度使 唐郭廷谓将水军断
涡口浮梁又袭败武宁节度使武行德于定远行
德仅以身免唐主以廷谓为滁州团练使充上淮
水陆应援使 秋七月丁亥上治定远军及寿春
城南之败以武宁节度使兼中书令武行德为左
卫上将军河阳节度使李继勲为右卫大将军
冬十月壬申帝发大梁十一月丙戍至镇淮军是
夜五鼔济淮丁亥至濠州城西濠州东北十八里
有滩唐人栅其上环水自固谓周兵必不能渉戊
子帝自攻之命内殿直康保裔帅甲士数百乘橐
驼渉水
太祖皇帝帅骑兵继之遂拔之李重进破濠州南
关城癸巳帝自攻濠州王审琦拔其水寨唐人屯
战船数百于城北植巨木于淮水以限周兵帝命
水军攻抜其木焚战船七十馀艘斩首二千馀级
又攻抜其羊马城城中震恐丙申夜唐濠州团练
使郭廷谓上表言臣家在江南今遽降恐为唐
所种族请先遣使诣金陵禀命然后出降帝许之
辛丑帝闻唐有战船数百艘在涣水东欲救濠州
自将兵夜发水陆击之癸卯大破唐兵于洞口斩
首五千馀级降卒二千馀人因鼔行而东所至皆
下乙巳至泗州城下
太祖皇帝先攻其南因焚城门破水寨及月城帝
居于月城楼督将士攻城 十二月乙卯唐泗州
守将范再遇举城降以再遇为𪧐州团练使上自
至泗州城下禁军中刍荛者毋得犯民田民皆感
恱争献刍粟既克泗州无一卒敢擅入城者帝闻
唐战船数百艘泊洞口遣骑诇之唐兵退保清口
戊午旦上自将亲军自淮北进命
太祖皇帝将步骑自淮南进诸将以水军自中流
进共追唐兵时淮滨久无行人葭苇如织多泥淖
沟堑士卒乘胜气苃渉争进皆忘其劳庚申追及
唐兵且战且行金鼔声闻数十里辛酉至楚州西
北大破之唐兵有㳂淮东下者帝自追之
太祖皇帝为前锋行六十里擒其保义节度使濠
泗楚海都应援使陈承昭以归所获战船烧沈之
馀得三百馀艘士卒杀溺之馀得七千馀人唐之
战船在淮上者于是尽矣 郭廷谓使者自金陵
还知唐不能救命录事参军鄱阳李延邹草降表
延邹责以忠义廷谓以兵临之延邹掷笔曰大丈
夫终不国为叛臣作降表廷谓斩之举濠州降
得兵万人粮数万斛唐主赏李延邹之子以官壬
戍帝济淮至楚州营于城西北乙丑唐雄武军使
知涟水县事崔万迪降丙寅以郭廷谓为亳州防
御使戊辰帝攻楚州克其月城庚午郭廷谓见于
行宫帝曰朕南征以来江南诸将败亡相继独卿
能断涡口浮梁破定远寨所以报国足矣濠州小
城使李璟自守能守之乎使将濠州兵攻天长帝
遣铁骑左厢都指挥使武守琦将骑数百趣杨州
至高邮唐人悉焚杨州官府民居驱其人南度江
后数日周兵至城中馀癃病十馀人而巳癸酉守
琦以闻帝闻泰州无僃遣兵袭之丁丑拔泰州
五年春正月丁亥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克海州
己丑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权杨州军
府事 上欲引战舰自淮入江阻北神堰不得度
欲凿楚州西北鹳水以通其道遣使行视还言地
形不便计功甚多上自往视之授以规画发楚州
民夫浚之旬日而成用功甚省巨舰数百艘皆逹
于江唐人大惊以为神 壬辰拔静海军始通吴
越之路先是帝遣左諌议大夫长安尹日就等使
吴越语之曰卿今去虽汎海比还淮南巳平当陆
归耳巳而果然 周兵攻楚州逾四旬唐楚州防
御使张彦卿固守不下乙巳帝自督诸将攻之𪧐
于城下丁未克之彦卿与都监郑昭业犹帅众拒
战矢刃皆尽彦卿举绳床以𨷖而死所部千馀人
至死无一人降者 荆南节度使高保融遣指挥
使魏璘将战船百艘东下会伐唐至于鄂州 唐
以天长为雄州以建武军使易文赟为剌史二月
甲寅文赟举城降 戊午帝发楚州丁卯至杨州
命韩令坤发丁夫万馀筑故城之东南隅为小城
以治之 乙亥黄州剌史司超奏与控鹤右厢都
指挥使王审琦攻唐舒州擒其剌史施仁望 三
月壬午朔帝如泰州 唐太弟景遂前后凡十表
辞位且言今国危不能扶请出就藩镇燕王弘冀
嫡长有军功宜为嗣谨奉上太弟宝册齐王景逹
亦以败军辞元帅唐主立景遂为𣈆王加天䇿上
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
令以景逹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景逹以浙
西方用兵固辞攺抚州大都督立弘冀为皇太子
参决庶政 辛卯上如迎銮镇屡至江口遣水军
击唐兵破之上闻唐战舰数百艘泊东㳍州将趣
海口扼苏杭路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廷钊将步骑
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将水军循江而下甲午延钊
奏大破唐兵于东㳍州上遣李重进将兵趣庐州
唐主闻上在江上恐遂南度又耻降号称藩乃遣
兵部侍郎陈觉奉表请传位于太子弘冀使听命
于中国时淮南惟庐州舒蕲黄未下丙申觉至迎
銮见周兵之盛白上请遣人度江取表献四州之
地画江为境以求息兵辞指甚哀上曰朕本兴师
止取江北今尔主能举国内附朕复何求觉拜谢
而退丁酉觉请遣其属阁门承旨刘承遇如金陵
上赐唐主书称皇帝恭问江南国主慰纳之戊戍
吴越奏遣上直都指挥使处州剌史邵可迁秀州
剌史路彦铢以战舰四百艘士卒万七千人屯通
州南岸唐主复遣刘承遇奉表称唐国主请献江
北四州岁输贡物数十万于是江北悉平得州十
四县六十庚子上赐唐主书谕以縁江诸军及两
浙湖南荆南兵并当罢归其庐蕲黄三道亦令敛
兵近外俟彼将士及家属皆就道可遣人召将校
以城邑付之江中舟舰有须往来者并令就北岸
引之辛丑陈觉辞行又赐唐主书谕以不必传位
于子壬寅上自迎銮复如杨州癸卯诏吴越荆南
军各归本道赐钱弘俶犒军帛三万匹高保融一
万匹甲辰置保信军于卢州以右龙武统军赵匡
赞为节度使丙午唐主遣冯延已献银钱绢茶谷
共百万以犒军已酉命宋延渥将水军三千溯江
巡警庚戍敕故淮南节度使扬行密故昇府节度
使徐温等墓并量给守戸其江南群臣墓在江北
者亦委长吏以时检校辛亥唐主遣其临汝公徐
辽代巳来上寿 五月诏赏劳南征士卒及淮南
新附之民 辛卯以
太祖皇帝领忠武节度使 唐主避周讳更名景
下令去帝号称国主凡天子仪制皆有降损去年
号用周正朔仍告于太庙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
巳罢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罢为
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罢守本官初冯延已
以取中原之䇿说唐主由是有宠延已常笑烈祖
戢兵为龌龊曰安陆所丧才数千兵为之辍食咨
嗟者旬日此田舎翁识量耳安足与成大事岂如
今上暴师数万于外而击球宴乐无异平日真英
主也延已与其党谈论常以天下为已任更相唱
和翰林学士常梦锡屡言延己等浮诞不可信唐
王不听梦锡曰奸言似忠陛下不悟国必亡矣及
臣服于周延已之党相与言有谓周为大朝者梦
锡大笑曰诸分常欲致君尧舜何意今日自为小
朝邪众默然自唐主内附帝止因使者赐书未尝
遣使至其国已酉始命大府卿冯延鲁卫尉少卿
锺谟使于唐赐以御衣玉带等及犒军帛十万并
今年钦天历刘承遇之还金陵也唐主使陈觉白
帝以江南无卤田愿得海陵盐监南属以赡军帝
曰海陵在江北难以交居当别有处分至是诏岁
支盐三十万斛以给江南所俘获江南士卒稍稍
归之 秋八月辛丑冯延鲁锺谟来自唐唐主手
表谢恩其略曰天地之恩厚矣父母之恩深矣子
不谢父人何报天惟有赤心可酬大造又乞比藩
方赐诏书又称有情事令锺谟上奏乞令早还唐
主复令谟白帝欲传位太子九月丁巳以延鲁为
刑部侍郎谟为给事中已未先遣谟还赐书谕以
未可传位之意唐主复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
崇义来贺天清节 冬十一月乙丑唐主复遣礼
部侍郎锺谟入见 𥘉唐大傅兼中书令楚国公
宋齐丘多树朋党欲以专固朝𫞐躁进之士争附
之推奖以为国之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徴古
恃齐丘之势尤骄慢及许文稹等败于紫金山觉
与齐丘景逹自濠州遁归国人忷惧唐主尝叹曰
吾国家一朝至此因泣下徴古曰陛下当治兵以
捍敌涕泣何为岂饮酒过量邪将乳毋不至邪唐
主色变而徴古举止自会司天奏天文有变人
主宜避位禳灾唐主乃曰祸难方殷吾欲释去万
机栖心冲寂谁可以托国者徴古曰宋公造国手
也陛下如厌万机何不举国授之觉曰陛下深居
禁中国事皆委宋公先行后闻臣等时入侍谈释
老而已唐主心愠即命中书舎人豫章陈乔草诏
行之乔惶恐请见曰陛下一署此诏臣不复得见
矣因极言其不可唐主𥬇曰尔亦知其非邪乃止
由是因晋王出镇以徴古为之副觉自周还亦罢
近职锺谟素与李徳明善以徳明之死怨齐丘及
奉使归唐言于唐主曰齐丘乘国之危遽谋篡𥨸
陈觉李徴古为之羽翼理不可容陈觉之自周还
矫以帝命谓唐主曰闻江南连岁拒命皆宰相严
续之谋当为我斩之唐主知觉素与续有隙固未
之信锺谟请覆之于周唐主乃因谟复命上言久
拒王师皆臣愚迷非续之罪帝闻之大惊曰审如
此则续乃忠臣朕为天下主岂教人杀忠臣乎谟
还以白唐主唐主欲诛齐丘等复遣谟入禀于帝
帝以异国之臣无所可否十二月巳亥唐主命知
枢密院殷崇义草诏𭧂齐丘觉徴古罪恶听齐丘
归九华山旧隐官爵悉如故觉责授国子博士宣
州安置徴古削夺官爵赐自尽党与皆不问遣使
告于周
六年春正月唐宋齐丘至九华山唐主命锁其第
穴墙给饮食齐丘叹曰吾昔献谋幽让皇帝族于
㤗州宜其及此乃缢而死谥曰丑缪 夏六月唐
清源节度使留从效遣使入贡请置进奏院于亰
师直隶中朝戊寅诏报以江南近服方务绥怀卿
久奉金陵未可攺图若置邸上都与彼抗衡受而
有之罪在于朕卿远修职贡足表忠勤勉事旧君
且宜如故如此则于卿笃始终之义于朕尽柔远
之宜惟乃通方谅逹予意唐主遣其子纪公从善
与锺谟俱入贡上问谟曰江南亦治兵修守僃乎
对曰既臣事大国不敢复尔上曰不然曏时则为
仇敌今日则为一家吾与汝国大义巳定保无它
虞然人生难期至于后世则事不可知归语汝主
可及吾时完城郭缮甲兵据守要害为子孙计谟
归以告唐主唐主乃城金陵凡诸州城之不完者
葺之戌兵少者益之
臣光曰或问臣五代帝王唐庄宗周世宗皆称英
武二主孰贤臣应之曰夫天子𠩄以统治万国讨
其不服抚其微弱行其号令一其法度敦明信义
以兼爱兆民者也庄宗既灭梁海内震动湖南马
氏遣子希范入贡庄宗曰比闻马氏之业终为高
郁𠩄夺今有儿如此郁岂能得之哉郁马氏之良
佐也希范兄希声闻庄宗言卒矫其父命而杀之
此乃市道商贾之𠩄为岂帝王之体㢤盖庄宗善
战者也故能以弱𣈆胜强梁既得之曽不数年外
内离叛置身无𠩄诚由知用兵之术不知为天下
之道故也世宗以信令御群臣以正义责诸国王
环以不降受赏刘仁瞻以坚守蒙褒严续以尽忠
𫉬存蜀兵以反复就诛冯道以失节弃张美以
私恩见踈江南未服则亲犯矢石期于必克既服
则爱之如子推诚尽言为之远虑其宏䂓大度岂
得与庄宗同日语㢤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又
曰大畏其力小怀其惠世宗近之矣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