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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宦纪闻/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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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铢字子厚,富沙浦城人。与朱文公为交友,长于诗。刘潜夫宰建阳,刻其谷城集于县斋。黄之母,笔力甚高。世南尝见黄亲录词稿,今载于此。云:“先妣冲虚居士,少聪明,颖异绝人,于书史无所不读,一过辄成诵。年三十,先君捐弃,即抱贞节以自终。平生作为文章,诗辞甚富。晚遭回禄,毁爇无馀。此词数篇,皆脍炙在人者,因访求得之。适予与景绍主簿兄有好,且屡见索,敬书以赠。绍兴三年中春二十有四日黄铢识。”景绍,则大参郑公昭先也。

其一滴滴金云:“月光飞入林前屋。风策策,度庭竹。夜半江城击柝声,动寒梢栖宿。等闲老去年华促,祇有江梅伴幽独。梦绕夷门旧家山,恨惊回难续。”

其二序云:“力修宝学贤表,宴胡明仲侍郎,遣歌姬来乞词,作醉蓬莱令歌之”:“看鸥翻波溅,𬞟末风轻。水轩消暑,云叠奇峰。破桐阴亭午,列岫连环,溜泉鸣玉,对幅巾芒屦。况有清时,风流故人,剧谈挥麈。才冠一时,论高两汉,书扇豪纵。吐凤辞语,昼锦归来,庆长年老母。且尽绿尊,莫怀归兴,听扇歌高举。会见登庸,泥封诏下,促朝天去。”

其三菩萨蛮:“阑干六曲天围碧,松风亭下梅初白。腊尽见春回,寒梢花又开。曲琼闲不卷,沈燎看星转。凝伫小裴徊,云间征雁来。”

其四序云:“葛氏侄女子告归,作少年游送之”:“雨晴云敛,烟花澹荡,遥山凝碧。驱车问征路,赏春风南陌。正雨后梨花幽艳白。悔匆匆,过了寒食。归家渐春暮,探酴醿消息。”

其五序云:“季温老友归樵阳,人来问书,因以为寄”:“秋寂寞,秋风夜雨伤离索;伤离索,老怀无奈,泪珠零落。故人一去无期约,尺书忽寄西飞鹤;西飞鹤,故人何在,水村山郭。”

其六醉思仙:“晚霞红。看山迷暮霭,烟暗孤松。动翩翩风袂,轻若惊鸿。心似鉴,鬓如云;弄清影,月明中。谩悲凉,岁冉冉,蕣华潜改衰容。前事销凝久,十年光景匆匆。念云轩一梦,回首春空。彩凤远,玉箫寒;夜悄悄,恨无穷。叹黄尘久埋玉,断肠挥泪东风。”

朱文公晚年居考亭,便于野服,有客位榜云:“荥阳吕公,尝言京、洛致仕官,与人相接,皆以闲居野服为礼,而叹外郡或不能,然其指深矣!衰朽无状,虽幸已叨误恩,许致其事,而前此或蒙宾客不鄙下访,初未敢遽援此例,便以老大自居。近缘久病,艰于动作,诎伸俯仰,皆不自由,遂不免遵用旧京故俗,辄以野服从事。然而上衣下裳,大带方履,比之凉衫,自不为简。其所便者,但取束带足以为礼,解带可以燕居,免有拘绊缠绕之患、脱著疼痛之苦而已。切望深察,恕此病人。且使穷乡下邑,得以复见祖宗盛时京都旧俗,其美如此,亦补助风教之一端也。至于筋骸挛缩,转动艰难,迎候不时,攀送不及,区区之意,亦非敢慢。并冀有以容之,为大幸也。”

世南从三山故家,见朱文公一帖云:“讲明正学,其道必本乎人伦,明乎物理。其教自小学洒扫应对以往,修其孝弟忠信,周旋礼乐。其所以诱掖激励,渐磨成就之道,皆有节序。其要在于择善修身,至于化成天下;自乡人而可至于圣人之道。”先生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学者,舍近而趋远,处下而窥高,所以轻自大,而卒无得也。

世南于纪闻首端,尝论“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之说,以求教于白鹿胡堂长泳。胡云:“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左旋,日、月、五星右转,此古今历家之说皆然也。天左旋之说信然矣!日,一日行一度,月,一日行十三度有零。日者,阳之精而行迟;月者,阴之精而行反速。大抵阳健而阴顺,阳刚而阴柔;健而刚者,运行当速;顺而柔者,运行当迟。今不特反是,月之行乃过于日十有二倍,其理不通。从来无人推见其所以然。近时晦庵朱文公解毛诗正月篇,亦用旧说;惟于楚词天问篇发其端,而不详其实。天左旋,日月亦左旋,一昼夜以日之明晦为节。日之行,三百六十五度四分日之一,则比天之旋少一周,逐日所不及。天之运,以二十八宿计之,分为度数。盖二十八宿,乃经星,附天而行,凝然不动,可从而纪其度数。亦犹量地之里云,至某州,某郡若干里。州郡有定所,人莫不知,姑借之以为限节也。高丽国有九执历,正如此。窃意历家以数之少者易算,日、月、天左旋,数之不及者少,取其易算,故假日月右转也。“期三百六旬有六日”,其原起于此。其实“期三百六旬有五日又四分日之一”,尧典特举成数而言耳。以之均为十二月,则多六日无所归,故又每岁作五、六小尽,取其赢而凑足多之数,是以五年必有两闰,以足每岁三百六旬有六日之成数也。虽是除闰月,每岁只三百六旬有四、五日。只有二十四气,前后相去,皆三百六十五、六日也。胡、学于文公者,多见前辈论议,皆有所本,故复纪于此。

云林先生黄长睿云:“馒头,当用‘䊡’字。见束皙饼赋。兴元关表诸郡,食肆所货姜豉,用‘僵’字最为有理。”

予于菊磵高九万处,见苏绍叟手书忆刘改之摸鱼儿一阕云:“望关河试穷遥眼,新愁似丝千缕。刘郎豪气今何在?应是九疑三楚。堪恨处,便拼得一生寂寞长羁旅。无人寄语;但吊梦伤桃,边松倚竹,空忆旧诗句。文章事,到底将身自误,功名难料迟暮。鹑衣箪食年年瘦,受侮世间儿女。君信否?尽县簿高门,岁晚谁青顾。何如引去?任槎上张骞,山中李广,商略尽风度。”

又赋雨中花一阕云:“予往往忆刘改之,作摸鱼儿,颇为朋友间所喜,然改之尚未之见也。数日前,忽闻改之去世,□□□□怅惘殆不胜言。因忆改之,每聚首爱歌雨中花。悲壮激烈,令人鼓舞。辄倚此声,以寓予思。凡未忘吾改之者,幸为我和之”:“十载尊前,放歌起舞,人间酒户诗流。尽期君凌厉,羽翮高秋。世事几如人意,儒冠还负身谋。叹天生李广,才气无双,不得封侯。榆关万里,一去飘然,片云甚处神州。应怅望家人父子,重见无由。陇水寂寥传恨泪,淮山宛转供愁。这回休也,燕鸿南北,长隔英游。”绍叟有《冷然诗集》十卷行于世。

三山之俗,立春前一日,出土牛于鼓门之前。若晴明,自晡后达旦,倾城出观,巨室或乘轿旋绕。相传云:“看牛则一岁利市。”三日游贤沙,四日游天宁,六日乌石山之神光寺,西湖之水晶宫,逮暮始散。此皆图志所不载也。

洪文敏公《容斋随笔》,论人君寿考,自三代而后,惟梁武帝八十三,以侯景之祸,幽辱告终。至光尧太上皇帝之福寿,真可于天人中求之。

国朝大臣如枢相张昇、宫保赵槩,皆八十六。陈文惠八十二。杜祁公八十一。富郑公八十。文潞公独九十二。张文定公八十五。范蜀公、曾宣靖、苏文定,皆馀八十。渡江后,惟史越王八十三。周益公八十云。

朱文公移简辅汉卿云:“得赵昌父书,以致政大夫见呼,此甚真实,而又雅驯。可为报同社诸人,今后请依此例也。”

何贤良名致,字子一。嘉定壬申游南岳,至祝融峯下。按岳山图,禹碑在岣嵝山。询樵者,谓“采樵其上,见石壁有数十字”。何意其必此碑,俾之导前,过隐真屏,复渡一、二小涧,攀萝扪葛至碑所。为苔藓封,剥读之,得古篆五十馀,外癸酉二字,俱难识。韩昌黎所谓“科斗拳身薤倒披,鸾飘凤泊拏蛟螭”。而其形模,果为奇特。字高阔约五寸许。取随行市买历辟而模之,字每摹二,虽墨浓淡不匀,体画却不甚模糊。归旅舍,方凑成本。

何过长沙,以一献曹十连彦约,并柳子厚所作及书般舟和尚第二碑。以一揭座右,自为宝玩。曹喜甚。牒衡山令搜访柳碑。本在上封寺,僧法圆申,以去冬雪多冻裂。禹碑自昔人罕见之,反疑何取之他处以诳曹。何遂刻之岳麓书院后巨石,但令解柳碑来,匣之郡庠而已。

绍定癸巳七夕后一日,予甥董若金忽语予云:“适有自弋阳来者,言县境桃花步渔人,入水见一物,长八尺,博四尺有五寸,约四百馀斤。两头如燕尾,腰有眼,其二圆,其二如半月。非铁非石,图形以示云。渔人舁至县市,火,复舁之桃花,又火,迁于神祠始息,众莫识。”予应曰:“此不难别,其制绝类岳阳楼下铁枷。必县傍谿中,古有龙祟,时得道之士如许旌阳者,铸为此物,以镇塞妖蛟蜃穴。岁月深久,水所渍,故不类铁。致灾者,徙岸也。异时当复置水。”

岳阳沙上数枚,人以为厌胜铁枷,或以为湖贼王幺矴石,或云昔人拒敌鏁江之具,图经皆疑其非。或有傅会者曰:“晋太康元年,大举伐吴。二月戊午,王濬、唐彬,击破丹阳监。吴人于江碛要害处,并以铁锁横截之。”以为必此物。今观弋阳所出,可名之鏁江之具乎?以此验彼,厌胜之物明矣。

德兴邑廨,有石刻二诗云:“仕宦之身,天涯海畔,行商之身,南州北县,不如田舍,长相见面。门无官府,身即彊健。麻麦遍地,猪羊满圈。不知金贵,唯闻粟贱。夏新绢衣,秋新米饭。安稳眠睡,直千直万。”

“我田我地,我桑我梓,只知百里,不知千里。我饥有粮,我渴有水,百里之官,得人生死。孤儿寡妇,一张白纸,入著县门,冤者有理。上官不嗔,民即欢欣,上官不富,民免辛苦。生我父母,养我明府。苗稼萋萋,曷东曷西,父母之乡,天子马蹄。”

沙随先生跋云:“右二诗,不知何人作。上饶公端殿汪先生,过豫章之进贤,手书于旅舍。后三十年,门人程迥授邑于兹。既受代,始于郡中得之,而真迹不复存矣。友人高季安,会丞是邑。季安,先生姻戚也,因托刻于石。先生下世七年矣。噫!迥跋。”

此诗始刻于进贤,再刻于德兴。丙子巨浸,出于泥滓中,石断字漫。邑宰潘传重刻之。世南爱其言近而意切,惧其碑之复沦,故纪于此。

雪峯为刹,与径、蒋诸山相甲乙。懿宗咸通十一年,僧义存开山创寺。乾符二年,赐号真觉禅师。

传道德山五祖寺有木球,相传谓常受真觉役使,呼仆招客,毯皆自往来。嘉泰间寺灾,球忽衮入池中,得不坏。

山周遭百里间,皆奯【音豁】竹笋,味极甘美。寺众自三月至五、六月犹餍饫,亦觉所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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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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