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志斋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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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 逊志斋集 卷第七
明 方孝孺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八

逊志斋集卷之七

 中顺大夫浙江按察司副使奉敕提督学校云间范惟一编辑

 奉政大夫浙江按察司佥事奉敕整𩛙兵备南昌唐尧臣校订

 中顺大夫浙江台州府知府事前刑部郎中东吴王可大校刊

 杂著

  灵芝甘露论

圣人有非常之德故天地有非常之徴天之有雨露

地之有草木此其所常有者也于其常不足观圣人

之盛惟其德充仁著冥符默感露而有甘露焉草而

有灵芝焉沛然而䧏莫测其源烨然而华莫究其根

或莹洁圎浄而其味如饴或敷为七茎九茎而质备

五色此岂可以易𦤺哉德昭乎上下仁盖乎六合大

而日月星辰遵其度小而昆䖝动植得其性中而𥠖

庶𫎇泽乐生故天为之发醇地为之孕英使粹美竒

秀之气于兹二物而见而二物未足以尽之则又为

鸟之鳯兽之麟鳞而为龙介而为龟未见圣人者因

其世之所有而知其德既见圣人者因其德而信天

地祯祥不易𦤺而古昔之𦤺此祥者未之数遇也臣

窃求圣人之徴于圣世甘露灵芝发祥于畿甸山川

之间者多矣非极盛德何能𦤺此赫赫之嘉祥哉昔

者诵诸传记而今得躬睹之斯可为天下庆非特一

时美观也虽然臣闻天地于祯祥之类非惟见于物

亦间见于人故物有非常之质人有非常之才非常

之物仅可为太平之徴非常之才实可以𦤺太平之

盛是以圣人尤贵之重之德可以善俗行可以化民

使人见之而喜即之而慕岿然杰然为祯祥于天下

国家者此真人之甘露灵芝也天地之佑圣人者意

其在此岂徒见于山川之间而巳哉

  郊祀颂有序

皇帝肇禋于上下神祗奉太祖高皇帝配先是十二

月癸卯朔乘舆临视殿坛戒𩛙百吏涤牲省噐各严

厥軄无敢或违是月戊寅上御奉天殿群公卿士咸

受誓戒其夕宿于斋宫明日巳卯岀舎皇邸尚食进

素膳及期行事自元旦至于祭天地开朗日月华曜

氛祲屏除风气穆清方当岀郊龙旗徐行万骑不惊

山川草木皆有喜色六军百姓忻跃聚观洎将展礼

玉辂望门䧏趾而趋脱舄登殿秉璧奠瓉兴俯拜跪

寅畏慎恭如对天颜与神明居星妃岳君海王渎长

翕忽腌霭若歆若格夜半礼成仰瞻霄汉焕朗澄莹

上为动容昧爽还坐正殿在廷臣僚及百执事相率

拜贺毕同进言曰王者嗣位而郊见上帝盖上以占

天心下以定民志若天地享答神灵恱豫𥠖民永受

福祉苟不顺洽人用弗宁今皇上肇祀而神祗恊赞

六合之内光照显赫阳明发舒阴慝消伏浃于旬日

纎翳靡形白叟鲐翁叹未尝遇兹岂智力所及哉上

之至诚贯彻二仪皇天䧏鉴锡以万年休命祥徴灼

灼可信不诬翰林侍讲臣某曰诚之动天固然矣然

臣伏睹陛下自即位以来鸿恩惠泽渐渍万方赦重

罪免逋租恤困穷赈乏绝受直言褒赏良吏登任才

俊宁屈国法而不忍以法病民宁𨶕储积而不忍

敛妨农仁声义闻升格穹昊上帝眷怀保祐顾绥若

父慈子夙夜不忘禋而居歆盖盛德之明验也天所

享不常视德臧否以为喜怒有德而生民安其治则

天心恱无德而怨讟下兴则天用不佑德之动天厥

惟昭哉臣不佞幸执笔缀从官后躬睹盛礼谨作颂

辞以明圣德之格天以播善政于无极其词曰上帝

至仁视民如伤眷求同德俾典万邦自唐之衰夷擅

中国迨于有元人胥于狄赫赫太祖受命孔时黄𨱆

朱旗载清九围复天之常修人之纪荡削秽腥上帝

攸喜休养𥠖元若疾在身大功未终授之圣孙惟圣

天子皇祖是嗣奉承天心克受帝祉霈泽是施大赉

是庸桁杨不陈囹圄虗空孰租之逋奚贷之负厥数

千亿弃而勿取孰为⿰虫𡨋蟊扑之除之䧏以风雨俾㴠

濡之登贤用能幽滞𡚒发容受嘉言众志必逹四海

所环有万其区至仁溥畅庶类昭苏乃诹令辰正月

壬午誓戒臣工大祀攸举阳德显融敛戢群阴天开

日舒百神鉴临玉辂岀郊乐备不作斋于祠宫盛服

俨恪肃肃于动栗栗于言上帝在兹敢有弗䖍昭哉

广殿取类明堂金铺瑶础势切穹苍鼎爼既丰币玉

𩛙灺烛炜煌骍牲芬苾乘舆徐来及门而趋执圭

屏息仰觌天居乃盥乃荐乃绥乃燎俨若居歆睹其

色咲分命臣僚献于群神合敬同诚百礼具陈云君

岳祇海王渎伯厥灵洋洋来举饮食帝谓天子𦤺孝

事天爰锡纯嘏子孙万年太祖叹言天子至仁恩加

𥠖庶四夷咸賔天子稽首受天之胙拜跪周旋如奉

宝璐乐止礼成夜气正中星斗交罗其光烿烿圣情

欣豫上帝予辅万口同声昔未尝睹还坐法宫端拱

受朝至和盈庭如闻九韶天子曰嘻来尔臣邻惟天

惟祖匪德畴亲政或未修惠或未博各殚乃心助予

谘度勿厚其敛重困细氓勿苛尔刑必臻乎平乃稽

诗书乃施教化乃建皇极崇王斥伯准则尧禹绍述

商周纯用道德配古作逑邪慝阴类弗眤弗使君子

阳刚是崇是仕民所愿欲宵旰推行其所畏恶绝于

未萌人心既恱天命自久圣子神孙百世之保流以

源长国以仁兴敬天靡渝万方永贞

  凝命神宝颂有序

皇帝始即阼布德施仁大宥万方恩声义闻震于四

表函夏之间群𥠖胥庆于是天启厥祥地效其珎廼

元年使者还自西方爰得青玉于雪山广袤逾二尺

揆其𥘉得徴兆异常质理栗温世所希见来献天府

先是上在储宫尝夣神人𦤺上帝命授以重宝及是

𫉬玉宸𠂻密感未俾宣露二年正月十一日上将郊

祀乘舆出宿斋宫其夕复若有睹与前夣恊惊窹欣

喜遂命玉人肇工𤥨为大玺方尺六寸九分亲定其

文曰天命明德表正万方精一执中宇宙永昌其岁

十二月工以成奏名曰凝命神宝三年正月元旦告

于天地祖宗为文以示遐迩群臣稽首称贺是日讨

罪之师适来献捷王旅𡚒伐逆党大奔越十三日郊

见上帝十九日享于太庙每岁正月恒病阴雨至是

自元日至于郊庙翳氛屏除日月华曜山川轩豁神

人喜悦咸以为上德格天而天锡斯宝及宝既成天

必锡以介福将见年榖屡丰灾害不作𥠖元安富草

木鸟兽皆遂生育兹其端巳见矣宝之明徴岂徒然

哉臣孝孺乃言于众曰人之宝厥宝而不知天之攸

宝知天之攸宝而不知皇上之所以宝斯宝也昔在

古𥘉圣帝明王有大宝焉位以之定民以之安天以

之清地以之宁祸乱以之消福祥寿考以之𦤺子孙

贤才以之盛且昌尧舜禹汤文武受于天而得之夏

癸商𨐌周幽厉秦政隋广天不𢌿而失之汉高文光

明唐太宗宋太祖窥是宝而弗能有其全是宝也或

谓之中或谓之仁或谓之皇极或谓之宽厚数千载

间有得焉者寡矣不可以智取不可以才𫉬不可以

力争乃至皇上而天复授焉用其绪馀已霈如霖雨

⿰氵閠 -- 润泽天下而民𬒳其惠者方来而未艾也尚恐保之

者或未能尽复恐后之君国子民者不知宝之所在

也取陶唐虞夏三圣人相传之要而铭刻焉盖精以

择之一以守之而用其中于民德由此立政由此成

天命由此凝天下之至神岂有加于此者哉天不言

授皇上以宝皇上以一言发帝王之宝昭哉铄乎真

万世之钜范百圣之弘谟也彼秦之斯衒其虫篆

厌其丑焚而烬之久矣众兆蚩蚩追而索之噫匪有

见乎神宝孰知彼之为陋且卑乎古者国之制度系

天下安危生民治乱者史必书之其可咏叹称录者

缙绅学士颂之臣官以文学名而軄在太史躬睹盛

事其乌可以巳廼拜手稽首献颂曰天有太宝授之

人君百世相传鲜得其真其宝伊何神妙莫测敛蔵

一心施覃九域爰在中古无噐有文姒受重华承诸

放勲三圣⿰纟⿱𢆶匹 -- 继作迭居天位有宝守之四海大治其精

其一曰执厥中曰仁曰义异号同功成汤得此表正

邦周武丕承于前有光䧏自嬴秦圣贤迹熄以噐

为宝不宝道德茫茫千载帝王孔多传祚短长视宝

如何得圣绪馀亦克康乂汉唐而下驳而靡粹惟明

天子天实启之授以大位俾作君师克仁克明克武

克毅动谋于神静恊于帝上帝之心恶杀好生皇宣

慈惠任德缓刑孰辜负幽抑罔雪剖其桁杨觧其

缧绁孰租之逋身困家倾焚其簿书俾吏勿徴孰厄

于穷鬻及男女出金为赎还𢌿父母有胔于途或骼

于原敛而瘗埋释其痛𡨚或以饥寒杀越于货止戮

其魁馀党皆赦或以单弱胁从𭧂强释而弗诛赐衣

与粮一话一言务崇宽大公卿士庶以薄相戒群喙

懽腾幸逢圣明盍朝乎仕将野乎畊葺尔室庐育尔

孙子保无外虞终乐田里民心和同实与天通天念

天子养民之庸锡以宝王夣神告语曰予命汝永为

民主天子曰嗟天命孔祥我造重噐以福万方昔人

所宝宝止乎噐噐虽可久道不足贵精一执中二帝

之谟我刻斯宝与圣合符告于祖宗逹于天地著乎

文章照临后世得道者昌失道者亡以道为宝肇自

圣皇皇陛黼座宝在左右匪道弗言匪道弗履威罚

庆赏必信必明圣谟在前敢有不平用贤去邪必笃

必果祗服圣训不慎其可出令发政道为权衡喜怒

从违以道为经缉熙日新大中之道佥曰神哉兹惟

大宝寒暑以顺雨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以时灾害以消民物以孳云谁

使然兹宝之神匪宝之神天子之仁大哉圣仁天地

是配𫝊示无𭛌宇宙永赖

  省躬殿铭有序

皇上嗣大宝位清心恭已喜怒不形轻徭减赋赏罚

以类举措得宜行之期年万姓恱服群生欣豫薄海

内外薫为太和上犹谦让弗自以为德旦暮亲政勤

励靡遑复于乾清坤宁南北二宫间为退朝燕处之

殿置古书圣训于其中沉玩静思名之曰省躬谕以

尚父所存丹书之旨夏书所欹声色宫室之戒曰汝

其以是为铭臣受命而退拜手稽首言曰天下国家

之本在乎君君之所以建极垂范于四海者在乎身

而𦤺此身于无过之地俾𥠖元𮐃福后世承式者不

以心为之宰乎是心也五性具焉五典行焉万理萃

焉万事出焉苟或不有以持之则发乎正者易微流

乎欲者易危是以圣人慎之而加省察之功德若尧

舜可以为至矣而兢业不⿰忄觧 -- 懈勲若禹汤武王可谓难

能矣而未尝敢忘乎学祗德而闻善则拜者禹也屏

远声色货利而圣敬日跻者汤也从事敬怠义欲之

训而铭于席鉴衣冠以自警者武王也其为事不同

其敬以省躬则一也故其德业如日月之光与天地

并存后之君非无雄才美质然不知圣学之要或始

于勤而终于肆或勉强于众庶赡觌之时而放逸于

闲居狎处之际其不能比𨺚于古岂无所由然哉惟

我皇上以二帝三王之资居二帝三王之位而笃志

圣人之学日莅治朝命令之宣政事之著陶冶庶类

而措斯民于治安者既无愧于古矣退而燕休不少

暇逸而复省躬于斯焉睹栋宇而若上帝之临抚屏

扆而若祖考之格圣心湛然与天为一思虑图猷靡

有弗敬至理昭朗邪慝消除爱恶怒欲之偏无自而

岀芬华靡丽之诱无间而入固不待省而自存也而

省躬之念不忘匪深得乎尧舜禹汤相传之道乌能

臻斯盛乎斯道不传也盖久徒知以智术法律为治

以故小不足以移风易俗而大不足以祈天永命圣

上以敬为学⿰纟⿱𢆶匹 -- 继自今始终弗二内外罔愆将见阴阳

恊年谷登四灵至品彚咸若子孙𥠖民受祉于千万

年矣臣幸以劝讲为軄谨奉制献铭曰天眷君德付

𢌿兆民民之惨舒系乎一人万化之原庶政之本大

哉此心与天地准心乎克敬恭巳无为百度以贞四

海雍熙或怠以肆天德沦亡内外交荒邦用弗昌至

圣惟尧舜禹汤武以敬相传千载同矩明明天子前

圣是师端拱法宫天下顺之未旦而朝既旰而食渊

默斋庄以建皇极于郊于庙鬼神䧏临惠于臣民动

靡不钦任官以贤敷政惟德薄赋宽刑恤孤掩骼至

仁畅逹霑𬒳万方惟帝克敬惟天䧏康帝心弗居弥

自谦抑内殿燕休寅恭朝夕究观前史以鉴安危左

书右诗千古与期嗜好未形防钜于小喜怒之发必

循乎道恩欲其普政欲其平兵欲不试刑寓好生下

察民情上祗天戒咸省诸躬无时怠⿰忄觧 -- 懈敬怠之徴古

有训辞怠则患生敬为福基身心既谨复省于事啚

于盛时可保长治帝心乾乾如日在天不息于行照

临八埏华构有严实资圣敬育德绥民永受天庆

  慎独斋铭

恒人为善徼利务名谨于昭昭肆于冥冥乘众不察

恣意所向人欲横奔天理沦䘮君子惩之慎于至微

匪虞人𮗜而畏已知一念之萌必存乎正片言之发

必主乎敬勿谓暗室忽而不钦易欺者人难欺者心

勿谓细行放而或贰细行不修大德将败惟圣之明

不见是图矧兹士子不敬谓何于赫天君宰尔百体

率而从之勿越乎礼礼为教本敬为德基本立基宏

奚施弗宜斋居有严学者孔秩监兹勿忘圣谟如日

  谨节堂铭

天道在人为心之仁仁道之大始于事亲事亲能养

谨节为贵谨则无忧节则不匮我持我身我力我田

彩服馀间挟我简编虽无显荣我亲则安虽无三牲

亦有旨甘进立于朝大夫卿士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名尊亲由谨节始

宁海童君以是名堂养亲其间华扁煌煌我作斯铭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厥德有过其闾为我必式

  喜友堂铭

真素先生家于海隅自其先人兄弟共居爰议筑室

燕衎以娱卜诸溪南龟恊其繇除荒剔秽以葺戸牖

先生左处诸季在右雍雍愉愉子姓先后徴名陶诗

命以喜友名成益喜与客饮酒酒半有客离席而叹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弁启齿以言子所为喜者吾能论之凡人喜幸出

于忧患病者喜愈客者喜还困者喜舒危者喜安又

有人焉縁物而喜夸者喜权哗者喜市荒者喜色贪

者喜贿相彼所喜先生不取恂恂骨月恩义有加一

室团栾其喜无涯此于人情相去㡬何且子不闻兄

弟之间非特于今古人所难⿰⿱亚⿰口亅欠 -- 𰙔形斗粟诗赋然萁岂

曰无家兄弟为仇先生之居虽陋弗完我行其庭尔

箎尔埙先生之身虽隐林阜我观其私尔足尔手食

不待奢分饔并飧居不待华同温共寒霜露之晨风

月之夕行吟接履坐讽联席三亩之宅五亩之原弟

耨于后兄耕于前既孝既友从容话言饮此醇醴盎

然春温凡登斯堂与饮斯醴归视其家孰无兄弟先

生之喜不私诸巳将令吾徒闻风而起将令吾居永

为孝里先生闻之欣然而喜众宾酢酒先生起舞取

酒酌季且咲且语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

  友于堂铭有序

宁海竺君𠃔恭与其二弟𠃔升𠃔和皆好学而知义

以友于名堂盖有志乎敦睦者因铭以著其美且以

大且远者勉之铭曰天赋恒性厥伦有五君亲兄弟

朋友夫妇亲之当爱君之当忠人虽至愚鲜不率共

妇以情合乖戻者寡朋友义交以道相下至于兄弟

本乎一身或顽不知覆若他人有藩其庐有异其亩

有冨千乘不餬其口有忌其才斥之不疑宁以天下

付诸痴儿偾业陨身莫不由此嗟彼不仁实灭天理

天之俾汝为弟为昆夫岂人力乃命攸存长少虽殊

其本则一孰非遗体而忍不恤弟寒父怜兄饥父悲

胡私其身曾不𦤺思在父之身或有痾痒手足抚摩

不待勉𭛌今虽异形其气则同安危忧乐孰不相通

懿美竺君好学慕道谓道之要惟孝惟友既孝于亲

复友同生高堂其严掲以嘉名嗟嗟斯民皆予兄弟

颠连无告视之䫙泚由近而远尚克推之政行于家

邦国其仪之

  慎思堂铭有序

庐陵刘君子博以文学恪忠受知于上擢磨勘司丞

名其退食燕居之堂曰慎思余善是名喜刘君之能

于軄也铭以相之铭曰惟皇建德统绥万民孰辅承

之小大庶臣或弼其违或敷其治有举大纲有亲细

事其在贤哲视軄则思忠国尊君不顾其私曰此下

民与吾同体孰艰孰危孰困寒馁孰为昏迷汨其天

明昭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大猷树之邦经虞夏之道殷周之制损益弛

张以淑万世凡民所安必谋必行其所不欲必绝其

萌静以𦤺思俾合中正舎𥨊忘食祗帝之命揆其所

存本乎至公利泽所加沛然无穷嗟彼小夫嗜利忘

善岂不有思厥思不远位患不崇家患不昌罔上浚

民患计不良势有相轧智有可忌心所恶雠患不能

去蚤夜以思蓄阴滋奸乘机𥨸发偾国瘝官为休为

祥为㐫为祸所思一殊判若水火若有古训惟慎其

㡬锄于未形绝于未为本心之明日月之掲私欲之

微稂莠之㧞思发于中由义与仁国忘其家民忘其

身勋名之盛上配前古视彼小夫秽若犬䑕刘子嗜

学孔文而贤对越嘉名作时恭先百尔有位慎恪厥

职思孝思忠巩我皇国

  宁野轩铭有序

善为治者常养斯民之质于冥冥之中使之全其性

而不凿其天颛然无思颓然无为推鲁敦朴而不杂

以伪故其民难摇而易化失其道者则不然搔之以

智巧而昡之以机变饰之以仪节而淫之以浮华于是

天下之文日胜质日媮民始纷纷狙伺乎下而祸乱

因之以生太史公班固称汉文帝之时七八十翁未

尝识市井遨游嬉𭟼如小儿状余尝思其言而叹其

盛盖自三代以䧏数千年间俗莫醇于此时者贾𧨏

軰暗于治道犹发愤病之斯岂足以知文帝哉以法

术治天下固不若以德化先天下之为完也是道也

惟文帝知之曹参行之而贾𧨏非之此贾生所以不

逮文帝也哉近代之政去古远矣然其法宽事约有

足取者故方其承平之际老成先进之人皆浑厚雅

重口不出毁讪之言而身不履诡激之行余不及见

之而闻其流风于缙绅间盖兵革之馀故老无复存

者矣今乃得陈君国大焉陈君闵习俗之浇弊欲以

身率之名其所居曰宁野轩其意以为宁失之于野

可尚哉其为名也昔汉兴至文帝盖三十馀年而后

风俗易化安知今之异于古哉复先王之盛殆必有

在而君之名室乌知其非兆欤不可以无述也乃为

之铭铭曰皇始尚质贵乎自然不忍以文凿民之天

文过为媮质甚为野以媮况野如郑与雅大雅之音

澹泊无华靡曼姱都乃声之邪质直无文其朴则美

以饰丧真为诐为诡惟昔有国政简而章洽于万邦

民俗阜康钜夫硕人森列天下推其言行莫匪长者

遗泽之传今也则微不有善士孰矫循之幽幽斯轩

茨戸瓮牖其植果蓏其䕃榆柳岂无藻绘斥而弗施

惟野之尚愧不忍为非无财智亦有仪度悫乎不文

惟野之慕荡荡流俗机诈日繁上下胥欺莫知其囏

轩有嘉名取则孔远有来游观尚劝为善

  双桂轩铭有序

传曰仁者必有后岂不然欤某游京师识太子正字

四明桂公公和易诚笃表里如一与人交豁然无隐

类汉万石君龚胜之流举朝之士服公徳无异辞信

所谓仁者也既而复谒公于清溪私第见公之二子

曰慎宗敬曰全宗生者又皆英敏卓越读书缀文有

名缙绅间人或称之曰桂公有二良子私心固巳期

之以为必非偶然者某东归天台宗敬以书来言四

明所居轩有双桂连理之祥因以双桂名轩余发书

叹曰是天之所以符二子耶仁者之报其殆兆于斯

邪不可无以识也为作铭铭曰天人之间古谓难言

是岂其然影著于形响必有声感孰不应胡执不通

訾其梦梦盍观桂公桂公孔仁言敷行敦二子甚文

文则既有质则加厚称者同口人举巳彰天兆厥昌

惟桂发祥一本而𡵨𡵨而合之天意可知岂无他树

独发于桂桂姓攸契𩀱桂郁敷二子之符耿哉不诬

天亦可亲日视于人肆其屈伸惟公植德二子将食

益衍无匿尔衍尔昭尔公尔侯复膺天休慈溪之阴

双桂森森望于东南扶桑可薪析木可焚是桂永存

  五云山房铭有序

五云山房者何前宣寕簿楼君士连之室也谓五云

者何山名也山而加于房者何室依乎山也室则居

之尔而咏歌之者何楼君将出以仕而不忘乎室则

无所忘于心矣知本之道也知本者君子之事也何

以昭之铭之所由作也铭曰惟山房奥而明弘而有

容君子是则厥德以充峻而洁不污不涅君子是则

以保清节山房之中君子不忘慎终毋忘仕也孔臧

  林泉读书斋铭有序

士不知所为学久矣文辞以为华记诵以为博古之

学者虽不外乎此以求道然道不在是也钱塘徐君

文以林泉读书名其斋余喜其好学之笃也诵所闻

者以铭之铭曰斯人之生去物无㡬参乎两间惟性

之美持美勿敩为嚚为庸牖扩天明厥惟学功孰治

于学而遗其事口习心游卒沦于垫或惩其害力于

躬行物有不知将躜于冥又或不然去学绝为惟心

之求异端是归三者殊科畔道则一幸有圣谟皎其

如日匪学奚知匪行奚臻主敬立诚卓为天民万理

纭纭之如发春融海澡木长泉逹内刬其秽外薅

其𢦤不吝以⿰虗亏 -- 亏不骄以亢以圣为准以贤为徒大道

是趋广居为家勿溺于污勿画于迩日运天行真语

履细行宏猷小纪大纲察于纎微徴于家邦谁谓

天下难乎治平各充其需礼叙乐成学之盛功庶其

在此岂若偏𡵨仅足一巳俗学卑卑为俗攸嗤非有

君子孰能与之钱塘之𭏟有书有斋我思古人于以

永怀

  方砚铭

方其外以由义密而温其质也仁仁义之殷濬发斯

文以相乎乾坤

  圆研铭

博而圆法地与天重而硕合圣之德既寿且坚以镇

乎斯文

  倭研铭

产乎夷成乎琢宣文谟佐帷幄矧伊人可不学

 扇铭

用此以扇枕孝子之行也用此以扇暍仁君之圣也

由孝而充之则为奉上之忠由仁而广之则为泽民

之政也

  王待制私谥议

翰林待制王公祎使云南以节死久而易名之典未

下门人议私谥之乌伤俞恂曰惟三代之学本诸身

心著于行事发于文辞表里相符华质不爽故著之

于书者即其操行之馀形于言行者即其学术之实

未有言与行乖身与学戾者也世䧏道䘮儒者始离

学术心身而二之所学归乎仁义而所为徇乎邪僻

考其为书则上援圣贤稽其所至则仅同庸俗以之

处下则不足以美风教化乡闾以之事君则不足以

光华朝廷表率海内惟待制公则不然自其少时巳

有大志受于家庭得于师友者皆纯正之学察理尽

乎精微制行本乎忠恕负刚方之气怀经济之资当

元之季尝草书数千言将上于朝以救𨶕失知事不

可为乃归休于家欲以文辞名后世既而遭逢圣朝

遂为史官修元史始于太祖造邦之𥘉终于末主播

殂之后删烦剔冗𥙷其轶遗君臣贤否邪正逆顺之

迹天地事物礼乐刑政兵民财货消长兴废盛衰之

由莫不粲然包综具有伦序尝两赞郡政咸著廉能

之声有岂弟之德后以伉直忤用事者使万里绝险

邦留数年蛮夷向义之心未洽遂加𢦤害竟不

屈以死追考公平生志行端洁学术渊深其于性命

道德之要治忽成败之㡬灼见洞晓发之文辞敷腴

蔚赡浩乎若秋江之涛鼔荡莫测而其来有本也蔼

乎若春空之云变化不常而其岀无穷也其在翰林

尝掌制命四方学者争传诵之求者盈门以不得一

言为耻盖自古盛世之文一代不能数人而公之述

作可与相准偏才曲士多优于言而劣于行公南中

之节𡚒厉卓伟使异域知中国有守死不贰之臣其

过于人甚远昔王仲淹孟东野之徒门人朋友皆援

古著谥后世韪之今欲最公文行以文曁节谥之于

礼其可众皆曰诺其子绅以告天台方孝孺孝孺曰

予尝闻翰林学士金华宋公称待制公文行皆如恂

言死而易名于义为称乃定谥曰文节

  试笔说

吾居乎乡客遗善笔二分其一于友人而用其一锐

而端圎而劲以摹画咸与心称爱之不忍妄用遇佳

纸墨洎文辞则以书书毕涤而蔵之恣意率手有所

作则用其次者是以虽甚久而犹新焉他日友人至

问其所得则曰弊而弃之矣诘其用则纪钱粟货利

卑猥事不稍惜视之与里巷所为偏欹软恶者等

不知其为美也吾闻而叹之友人曰子何叹之细也

以余用斯笔也而违其任余则有过矣虽然世之用

人者得无有甚于余之用笔者乎笔易为也美者易

得也用久必敝固其軄也今夫所谓贤士君子者天

之生也难生而不夭死不疾病𫉬全其美也尤难然

而用之者不任之以立政教修纪法居庙朝治海内

而卑位冗軄是命一不快于意不待其敝而弃之且

加不胜之法焉者亦众矣不彼之叹而于笔焉惜是

尚为知类也哉吾愧乎其言谓之曰笔吾所任也故

吾知爱而叹之任人非吾事也吾其敢僣而叹乎若

姑修其可任者以待人之任巳何暇乎世之叹而吾

之疑邪

  畏说

人可无畏乎㓜则畏乎长贱则畏乎贵乡则畏乡之

老成学则畏士之贤者仕乎位则畏法令畏小民畏

公议岂特若是而巳哉食焉而畏无以及乎人也言

焉而畏其背乎理也居焉而畏其过于燕安也𥨊焉

休焉而畏邪僻有以𢦤吾中也临财而畏其损吾行

也居宠而畏其满盈也举一事兴一役而畏其或劳

乎民或病乎时也然犹不特此也见少者而畏无足

为之法见贱者而畏无足为之养见愚者而畏无以

教之见鸟兽草木而畏吾之无闻而将与之同于澌

尽朽腐也见山林川泽而畏吾及物之利有所不及

也见古圣贤之言行而畏其不可追也思乎后世而

畏其将訾短乎我也然尚有甚于此者视乎吾身而

畏或不能慎守以辱乎亲察乎吾心而畏无以全所

付以辱乎天天之𢌿我者为何如仁也而或贼之以

忮忍义也而或蔽之以利欲礼也或为骄慢之所胜

智也或为小慧之所淆以言乎臣而忠或疚焉以言

乎子而孝或惰焉以言乎大而或未能用天下以言

乎小而或未能为天下用凡天軄之内有所𨶕皆谓

之违天可也屋漏之间鬼神临焉觞豆之际兵戈生

焉般乐怠傲鸩毒存焉思虑有未纯省察有未至则

为忽乎天矣人之于天而违且忽焉岂不甚可畏也

哉子受父母之命则佩而思之一有所违则世以为

不子臣受命于君则奉而行之一有怠事则有不臣

之罚天之可畏于君亲也昭然矣柰何人违且忽其

命而不知畏也夫其不畏者非其人之过也为之师

者莫以告而不自知其所受之重也使果知受于天

者之重则其起居食息语默取予之际其有不愓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愓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以思兢兢以持者乎使果知畏天命矣则所畏之事

将日寡无所往而不安矣不知天命之可畏则事物

陈乎前者孰非可畏者哉是以君子知可畏之理故

无可畏之患小人则不然入于可畏而不止故知君

子小人之分观其知所畏与否而巳矣汉中刘生仲

义事予为弟子者五年其为学笃谨不⿰忄觧 -- 懈而持巳以

礼盖粗知所畏者今将贡于京师升于太学而逹于

天朝予欲其不负天之所𢌿而为君子之归也故以

所当畏者告之太学先生多予之所畏者其必有以

正予言也夫其尚因予言而有以教乎生也夫

  习庵说

乡先生陈君季明年六十馀而进学不⿰忄觧 -- 懈间谓予曰

吾之生也先子以晦庵朱子之名命之及长而知其

不可也请更焉因名为熙既而自念名固不敢同于

朱子然奚敢舎朱子之学而不学也故别号习庵以

见志子以为可乎予曰可哉古之人以昔贤之名为

名者若司马长卿之名相如慕乎蔺相如之为人而

取之也顾元凯之名雍蔡中郎喜之而以巳名与之

也然而长卿未必如蔺子元凯虽贤亦未尝类乎伯

喈岂非名可以取诸人而道必在于自至乎君子之

学圣贤务乎道德之同而不贵夫名字之类自孔孟

以来学孔孟之道而造其极者其名非必与孔孟同

而其道则无不同以其志乎圣贤之志而习乎圣贤

之业是以卒至乎其域而不自知也苟为无志而所

习与圣贤殊虽以舜禹自名亦妄焉而巳夫孰以为

可乎今君于名则辞而不敢与朱子同于学则习而

不敢与朱子异可谓知所务矣然而朱子之学圣贤

之学也自朱子没二百年天下之士未有舎朱子之

学而为学者至于道之类乎朱子者未之或见何哉

盖踈浅者𥨸其华而忘修巳之实质鲁者守其意而

不求𦤺用之全莫不自以为有得焉而终不得以成

身而见乎世君之所习诚能以敬存心以义制行穷

万物之理以周乎事尽彛伦之常而不失其中敛之

则措于家施之则𬒳乎民虽欲辞其名而人固将以

善学朱子之道称之矣不治其本而攻其末习乎其

言而不察其所由言则凡所习者未必非朱子之所

弃也而岂君之志也哉抑予观世之学者少之所习

既长而怠壮之所习未老而忘是以虽欲志乎道而

不可得君年愈高而为学愈力孜孜焉以未及古人

为耻于是乎过人远矣盖或习焉或否焉而习乎非

所当习者众人也终身由乎道而不少息者君子也

始乎无所不习而终不习无不利者非圣贤不能也

习乎习乎其亦有无事于习者乎然则君也茍终身

习焉而不止其为君子也孰御焉

  王温子栗字说

浦阳义门王温柔和而好学加冠将定字其师刘君

恐其不足于刚也字之曰子栗为辞以祝之而复谓

余曰愿有教也余曰事有似异而相资者水火以为

㸑盐梅以为和寒暑以为岁由其离者观之戾乎其

不侔不可比而合也然是数者必相合而后𦤺用并

行而后成功夫岂果异乎哉刚柔仁义之辨不啻水

火然未有不兼二德而可为君子者视其外谦卑逊

顺之气穆然求其内庄敬诚笃之意确然故端方而

不犯慈良而不倚以之措大政持大议不变辞色而

天下从之自道之不明士各因其资之所近为学柔

则至于枉巳刚则至于违众枉巳既不足以立事而

违众又不能有成治功之不见于世非此也与天下

之所病者非不足于温也而患无以守其内是以柔

懦者多流于诡随刘君勉之以栗其知所教矣慎哉

栗乎尔毋厉外而懦中也必也挺㧞特立如雪霜之

松柏不挠不折以固其节乎温乎戒哉尔毋翕翕以

合煦煦以同必也如春之融长养生息而不见其迹

乎栗者所以为敬也温者所以为恕也居敬行恕而

至于君子吾于子乎是望虽然饮食资乎水火而饮

食非水火也咸酸本乎盐梅而至味非盐梅也岁功

成于寒暑而天地之化不止乎寒暑也周人有言曰

不刚不柔厥德孔修德备乎刚柔而刚柔不滞于事

惟圣贤能之

  郑叔度字说

麟溪郑君叔度与某同学太史公之门谓某曰吾之

生先子贞孝君以楷名之及冠太史公字以叔度字

之义公尝欲教我矣而未之暇幸与吾子相好子能

知公之意乎知则盍为我言之某曰予未之闻也以

臆言之公之期叔度者不其至乎度者先王所以齐

万物一民志之噐也天下之物至众也姑举一二言

之布帛绮锦出于人之为其长短侈狭乡异而家不

同苟无度以絜之争夺之端何由而弭乎造宫创室

群材既备百工咸集木之宜圎宜方为柱为梁长之

为栋楹短之为楔杗苟无度以絜之何由成匠石之

功乎作乐制噐范金为钟斵石为磬絙丝为琴瑟刳

竹为箫管穴匏为笙搏土为埙革为鼗鼓木为柷圉

其长短丰约之制至不同也苟无度以絜之则音何

由而和乎任土制邑建都立国或画田为井或树城

作屏大而四海之内山岳广远无际置𭛌分界立为

郡县以统之设为上下以縻之揆里行令数图责贡

苟无度以絜之孰得其数而为之限域也哉度之为

用亦大矣虽然度有二公家之度悬之国中而四方

之民各以其物来就而平焉忮者不敢怒智者不敢

欺吝者不敢惜强者不敢违以其折中至公而无私

也由国而郡由郡而邑莫不皆然三家之村足不履

官府之门耳不闻法令之教削蒿而为度以灶煤节

其分寸量布揣帛自以为可也苟律之以公家之法

则为辟矣夫人之为学何以异是闾巷之氓饰诈任

情自用其愚行之于家非不可也折之以圣人之道

则过矣故圣人之道公家之度也取法乎天地合明

乎日月前同乎三王后符乎万世若周公孔子者为

度于天下者也其次若子思孟子之徒明圣人之道

为一时所师为度乎一国者也次能修身缮行以善

化俗若郭林宗徐孺子之流人称忠信者为度乎一

郡者也次能笃愿自持动静不悖乎法取与不过乎

义者若元紫芝阳城之流岀能尽其軄𨼆能固其志

为度乎一邑者也下此则卑矣今叔度之家秉义聚

居者十世堂序之内秩然而礼穆然而乐林宗孺子

之行人人操之而叔度蔚有文声巳足为一郡之度

矣而太史公复以度期之岂非欲进于其大者乎大

莫大于圣人之道一民志而齐万物者圣人之事也

叔度日懋而学之其不得为贤者乎其不得为一国

之度乎岂非太史公意乎抑亦贞孝君之志乎若夫

汉之廉范黄宪皆以叔度为字而后之同者甚众二

子虽贤而不为叔度言者将以大者望之犹太史公

之意也

  王氏兄弟字说

翰林待制乌伤王先生有二子曰绶曰绅次第加冠

于首各请字于金华太史公公字绶曰孟缊绅曰仲

缙而某告之曰美哉二子之名与字也其为用贵矣

朝廷宗庙之礼穆穆在位百辟布列登䧏俯仰之际

锵然有声者非佩玉乎即而视之天子之玉白也公

侯之玉山玄也大夫世子水苍曁瑜也士则瓀玫也

而贯之者非绶乎绶则皆绶矣又即而辨之天子以

玄组公侯以朱组大夫以纯组世子以綦组而缊组

则士也缊者赤黄之色而孟缊之字以之岂非望其

修士君子之行而不爽于用者乎呜呼绶以贯玉而

鸣乎朝廷宗庙之中孟缊嗜学缀文焕烂而和平某

深愿孟缊之贯道以鸣国家之盛也虽然绶之所系

者非大带乎大带之垂者非绅乎大带之博四寸素

而朱里者天子也而禆以朱绿素而禆垂者大夫也

而禆以玄华练而禆垂之下者士也而禆皆以缁士

之绅三尺有司去其五寸绅与带非二物也谓绅为

带可也谓带为绅亦可也其等虽异而其为用约身

而缙笏者则一也笏之制天子诸侯大夫士以球玉

以象以鱼湏文竹以竹本凡四等而将事执玉之时

皆搢于绅是绅者一身之束约而敬之本也端冕之

卷然衮绣之班然非绅以约之未见其服之称也球

象之温然文竹之灿然非绅以搢之未见其有所措

也而仲缙之字以之岂非望其谨𩛙自持而𦤺于用

者乎呜呼绅之用要矣昔之称大儒君子曰缙绅先

生某深愿仲缙益勉而思以嗣待制君之德也抑又

闻之待制君之名为祎而字为子充祎亦服之贵者

昔太史公尝推其义且相期以文显亦既有徴矣今

二子也亦有美名而某何人敢⿰纟⿱𢆶匹 -- 继太史公之后哉虽

然二子也其尚无忝厥父某虽愚又安敢不勉

  戴乐和之字说

事有不相谋而相感者金石土革丝木匏竹是八音

无知𮗜运动之灵世之所用以为乐者也仁义中正

孝友人之所为以善其身世之所谓德者也德修

巳巳知之人未必深知之况此八物者何由而知之

乎然而德盛则八音之乐随之以盛德衰则其音随

之以衰非八物之有知人之诚足以感物物有所不

能自止也舜之韶纣之靡靡皆资于八音者也而其

音之不同犹陵与谷然者非所以感之者异哉故八

音可以人力为也能使八音和而不失其正者非修

德以和之不可也自三代以来八音未尝绝于天下

然终未有及乎韶之遗音也非其噐不若其德不逮

也苟有太和之德虽操牛尾而叩𦈢以为节将有天

育神化之意矣不然虽后䕫之噐尚存而欲其和胡

可得也浦江戴先生名其子曰乐问字于太史公公

字之曰和之盖勉之以德也古人于乐无所不用而

今也惟有天下国家者得备而用之其于无位者宜

若无与焉然君子礼乐未尝斯须去于身者非有噐

之乐之谓盖无噐之乐也有噐者固有今与古之殊

不待噐而和者今何异于古哉视于其身慈让忠信

之色睟如视于其家亲睦信顺之意翕如此乐之本

也奚待于噐乎戴氏自德圣以礼乐为学光生学焉

而至者也和之试求乐之本于身推之于家怿乎其

无乖秩乎其有仪则凡接于耳目者皆乐也余将于

是而考其德

  𫝊氏字说

古人之于字名所以自别而称于人不计其美恶也

商以前质略盖有徒名而无字者周之文盛矣周公

孔子文之所从出也其加字名于子宜有异焉而乃

禽鱼称之斯二圣人岂不欲其子有美名称哉而卒

不然者以人之美不在乎名字也德诚足尊矣虽微

字以代其名人犹不敢名之茍无足尊者虽极字

之美人不之字也尽名之美终不能名于后世也学

者亦勉乎德而已何以名字为哉然今之人不敢忽

乎名字者以为因是或可以勉其德曰仁而践仁焉

曰义而思义焉果能因名字之美而服行之则名字

不为无益矣乌伤傅君循淳悫有士行其族之兄武

昌守伯长字之以希道其号甚美也而愿余发之夫

道之在天下岂以言而著哉顾知之审与略行之至

与否耳知之而审也行之而至也道固将积乎身岂

特希之云乎如使知之未审行而未至虽欲希之安

可得也千仭之木不自言而人称其为千仭号柽椐

以梧槚人必柽椐之是岂名之为贵哉有其实之为

贵也希道因名字也而益进乎其实则为希道也较

然矣不如是名字且无与于人余言安所益乎

  陈野翁字说

天下之事不患其未备而患其太备方其未备也有

才知者皆可因其迹而⿰纟⿱𢆶匹 -- 继之及乎既备而至于无以

加倾于极盛之馀而蠧于至饰之后自非圣人矫而

持之鲜有不为大患者故帛之未绘也五色虽未著

而黼黻文章之质巳具为玄为黄无所不可恒有馀

美焉或者不察而采色绘𦘕之炳然溢乎目者固若

可爱而物之至美亦穷若先王之治天下常养斯民

至美之朴于政教之先使之不以物迁不以习变而

不至于不可⿰纟⿱𢆶匹 -- 继是以安化而易使和柔而易制茍为

不然笼之以智巧诱之以权诈彼将各逞其所长以

驰𩥦于世纷纷狙伺乎上者日新而无穷而上之所

操者巳殚矣国家之亡罕或不在乎此昔者孔子每

病周末之文而欲从忠厚之先进孔子岂恶乎文哉

恶乎朴之散而文无措也去先王之世益远是朴不

知其所在者久矣求之于通邑巨都茫乎其不可𦤺

也求之于华显之位邈乎其异于斯也反而求乎深

谷穷山之间盖犹有可徴者焉茍无好古之君子与

不溺于习俗之弊者天地之至美㡬何而不至于胥

亡也哉常观乎闾里之会凡𦒿旧老成之士发言履

行多质实近厚有古昔之遗风而少年英锐往往饰

智以相诈挟竒以相高可喜者既过而可悲者⿰纟⿱𢆶匹 -- 继

吾以是知孔子之叹有以也四明之南有邑曰奉化

奉化之桐照里有士曰陈先生性高守介类古卓行

君子年六十馀矣教其子甚严待乡人有礼而和始

名曰文而字为𠃔章既老而观先进者之日微也复

更名质而字野翁余违古人亦已久矣持其身以行

乎今之世心恒惴然恐为浅薄之归而不𫉬闻故老

之仪刑何幸乃得先生乎今之俗可暏矣革既弊之

文而复乎野以全斯民之朴宜必自东南始东南文

之胜处也然则先生更字之意焉知非其兆乎余虽

鄙且贱犹及预闻之

  王子文字觧

人非名字则不能自别于众人然其异于众人者不

在乎名字之美也视其德与行焉耳虺虫之厉者也

而仲虺为良臣蠋蝡动之微也而王蠋为贞士灭恶

徴也而子羽为君子疾不祥也而樗里以智闻夫岂

在乎美其名字乎贤圣仁义惠哲忠孝此八者天下

之美号世之人以之自名者多矣人未必以是称

而蓄德谨行者虽未尝用之为名字人必以是号加

焉故以美言为称谓不若践之于身见诸行事之可

宝也自有名字以来人以美言加其身者宜亦众矣

而传于世者可得按籍而计岂非躬行有不至乎士

或能以名字逹于一乡而不能逹于通国或称于一

国而不足逹于天下然有逹于当时而不闻于后世

者焉百年传之久而遂亡者焉盖其名世若是之难

也沮溺谓孔子为鲁孔丘则是时与孔子同姓名奚

特一二哉然惟孔子传后世为学者师而彼咸无闻

由是知名字之不可恃苟无足称虽袭圣人之名以

自号无益也而况于美言乎人不修其可传者惟名

字之务美宁非惑欤浦阳王君其名曰江而其师友

以子文字之其字信美也然斯文也周公孔子之所

终身学焉如不足贤人大儒竭心思智能欲庶㡬而

不敢望者子文乃取以自别于人其可不懋于德乎

水不必皆若湘沅也惟能自逹于海者则皆谓之江

浦江其一也其水不可容舟楫浴牛马而以江名者

取其不资巨川之助而能趋海尔夫由众人而视圣

贤何异水由遐荒而趋海乎然而水无微而不至于

海者以其不息也思是名也学圣贤之道审能如浦

江之于海则谓之子文也无惑

  黄晏仲晦字说

浦阳黄君晏其生之时当元至正中四方兵起天下

大乱民伥伥在干戈之间奔走伏匿无一朝宁其父

孩而抱君曰是儿之生庶其有晏乎遂名之曰晏及

乎真人应命而起扫除残贼宇内晏然十五年间遂

至平治而君适当加冠方斯时士之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材露技以干

世者又皆骚然不得安其居其宾赞相与言曰欲晏

者惟自晦而巳于是字之以仲晦而俾予畅其义夫

士之生大之欲显功名于天下著誉闻于后世次之

犹欲显于一国下之犹欲显荣于乡邦而奚愿于晦

哉盖晦者显之根也曷不观于大泽之龙蛇乎当天

地闭蔵之时遁形于沙泥之下曾不如暖井之跳蛙

惟其善自晦也一旦出则兴云雾而雨九土矣古之

君子其显之至者SKchar尝不由于自晦哉或晦于屠钓

或晦于鱼盐或晦于𤱶亩晦之久者受抑挫忧患必

深所以増其智虑而助其材能者亦众矣故一有用

于时天下无难为之事而立非常之功岂彼自衒者

所及哉然其晦也非直与庸众人逐逐同污也虽晦

其身而其心未尝不经营乎天人之际上下求乎古

今之豪杰而尚友之也苟亦逐逐然与恒人同视彼

自衒者又何异乎喜功好名之士挈其所有以试于

人非不足以立取贵富夸耀其乡里惊骇乎众庶然

而其忧殆不胜其乐其安亦不足偿其危也岂非不

知自晦之使然耶黄君之父自危乱之时思宴安而

以名其子字之者又知所以保之之道可谓善名字

矣黄君苟能以古之君子自思而勉学焉则夫显融

之来可坐而得矣不亦善于为子者乎

  刘士安字说

庐陵刘君子博善士也名其子曰善而其友字之曰

士安既字而问其说于天台方某曰事有一言而可

以行于身克诸家推之盖乎天下非士不足以知之

非君子不足以至之非圣贤不足以尽之者其惟善

也乎由天地而观之发育鬯逹盈乎其间者是理也

由人而视之慈爱恻怛与天地同体者亦是理也有

形之类孰能无之而众人或䧟乎恶者患乎不学者

耳士君子之为学岂能加毫末于斯理之外哉由是

而发言焉则为善言矣由是而制行焉则为善行矣

由是而措诸事为见于德教则为善政矣言善言行

善行施善政则善播乎天下矣其身庸有不安者乎

故士之安乎善犹众人之安乎利也以利为安者安

未至而危辱⿰纟⿱𢆶匹 -- 继之茍能安乎善则贵贱冨贫佚愉忧

戚变乎外者虽无穷而其心未始不安也刘君有学

行仕于时其势可以为善而其心休休然有乐善之

色是其善之可称者亦众矣又欲传诸子而因名若

字以教之岂非知所教也哉士安居乎家则取于父

远焉则取法天下之善士又以为未至则上而取法

古之圣贤以为师则其进于善也何惑焉

  蒋伯孚字说

予尝观乎大泽之陂而知易中孚之义矣方其一碧

千湏㴠山浸空清恬静帖鳞介呈露巳而风逊蓬焉

生拂林动谷而加乎泽也恬者沸帖者震丝萦縠动涛

回浪喷万皱相因变怪莫尽则仰而叹曰斯所以为

中孚也乎圣人之取象精矣夫泽至静物也孰得而

感之茍以石则石沉矣泽何能感以火则火灭矣泽

何能感以雷则虗声而不动物泽何能感天之高也

地之厚也有生成之力而欲一感之不可得也必也

其风乎风动则泽应有不待逾时而感者矣若此者

以其中固有相孚之理也而斯卦也巽悔而兊贞巽

风而兊泽于象为中孚又巽顺也兊也以顺感民则

说而信矣于义为中孚又二体之中画皆阳有诚

之义全体中虗有虗之道斯圣人之取义又精也夫

人之心至深而不可测犹泽也将何以孚之哉茍以

威刑感之则犹以石沉泽也徒挠之耳以智计感之

犹以火投泽也徒自劳耳以号令感之犹以雷动泽

也徒震撼耳能感之者其惟诚乎以诚感民则有不

言而信者矣岂惟居上位者为然也虽公卿大夫亦

然以诚事君则君信以诚莅事则事治以诚享神则

受福矣岂惟公卿大夫为然也虽士亦然亲亲也匪

诚则离处乡党也匪诚则怨交朋友也匪诚则爽岂

惟士为然也惟艺亦有然者孔子曰人而无恒不可

以作巫医恒者常理也谓诚也医而非诚将孰信之

哉乌伤蒋伯孚士而医者也而其名曰诚徴予说

故释其义以告之伯孚能审乎此为政可也医云乎

  蒋氏异瓜辨

东阳蒋宗显艺瓜之圃得异瓜焉并蒂而骈实绀色

而璧文圃人异之曰自吾一人讵知从事乎兹𫉬瓜

多矣未有若斯之异者其殆祥乎不敢取以告宗显

宗显视之果异也不敢以食奉之而归或曰此祥也

天下之物异于其类者为祥爪牙角鬛之伦兟兟也

人恒见之不贵也其异乎类者曰麟麟不可多得也

人贵焉故麟谓之祥羽翮而飞者充天下人不贵之

者必其多者也其不可见者曰鳯故鳯谓之祥萌而

生者众矣而独贵乎朱草涌而出者众矣而独贵乎

醴泉岂非以其寡哉今夫瓜家艺而人食之累千百

未见其状之若此也而蒋氏之圃独见之安可弗谓

之祥乎或曰不然物皆本乎气化而莫能相通各囿

于天而不知其所由木之樛者曲者𡵨者诡形怪质

万变而不齐人不能诘其端虽木亦不自知其所以

然也谓木有意于为之木未尝有知也谓造物者使

之然造物者不若是屑屑也然则物各役乎天而不

自知也明矣何预于人事乎人之指有𡵨者胁有骈者

人不知其SKchar为而然也夫人之灵且不能检其形况

是瓜也植物之微者自知为异为祥乎草木之异常

者皆气之变也于人事乎何与而人以为祥岂不惑

哉二说者相持久不能决宗显以问余余曰谓之祥

者是也谓之非祥者亦是也君子之道大极乎天地

微通乎鬼神能充其用雨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寒暑自我而施况一草

之异乎故有以𦤺之则谓之祥可也苟无以𦤺之虽

使禾颕同乎陇木理连乎庭灾害之来犹有莫止者

祥乌可恃乎蒋氏于东阳为望族忠信孝友著于乡

踈亲聚食合为一身斯人之祥也祥乎斯世者也又

何以蔓生蓏实之怪为足尚哉且一瓜之异于其类

犹闻于人而名于世况夫德之异于众庶者乎蒋氏

其益务滋乎德而勿异乎瓜他日治民者奔告于天

子以为东南之邑有祥民者必蒋氏也耶

          府学生陈缜叶琰王梅龄

          临海县学生李临卿戴濬之

          黄岩县学生孙思光牟汝钧校对

逊志斋集卷之七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