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山先生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十
| 遗山先生文集 卷第三十 金 元好问 撰 景乌程蒋氏密韵楼藏明弘治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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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山先生文集卷第三十
碑铭
濮州刺史毕侯神道碑铭
乙𫑗秋八月予来自镇阳东平参佐王君璋以毕
侯叔贤之子之子婿来请曰矦之葬久矣墓当有
铭以吾子扵矦有一日之雅敢以属笔使不随世
磨㓕为幸也按毕氏本易人其迁永清者不知其
㡬昭穆矣侯讳某叔贤其字也大父某父某皆以
农为业贞祐之乱侯年甫十一从其亲避兵至济
南之章丘猝为㳺骑𠩄驰因逃难散走济南総管
成侯江得侯草间爱其风骨不凡子养之时宰相
萧国侯公挚行尚书省事扵东平成侯隶焉侯因
萧公指使少长知读书且习扵省寺衣冠文物
之盛故
自树立如成人㒷定戊寅宋军出涟水
益都宣抚使田公𤥨会兵进击侯从成侯而东以
功𥙷昭信校尉遥授章丘尉田公知侯姓名署军
中都綂张林反山东𡈽崩宋保宁节度李全入据
益都用为帐前都统换承信郎迁统制丁亥
国兵围益都城中食尽保宁计无𠩄出闭户将自
经矦排户直前曰公死城即破大兵一纵城中无
噍𩔗矣太师日望公降公降必不死何惜屈一身
而不为数十万生聚之地乎保宁悔悟随诣军前
太师受其䧏悉以全境付之而不戮一人竟如矦
所料者先相崇进以太师命召成矦成矦从之而
西自是奉公周旋戮力一心不间风夜公信倚之
如家人父子佗部曲莫比也凡略地于澶渊于
淮楚于徐亳于归徳侯无不在亦皆以功迁先相
资刚严威望素重人有往愬者率以不测为
矦
曲为营护使得自安至扵决重刑亦时得与议贳
贷未减前后不胜数矦不自言亦无知者妖人
人李佛子之狱诖误万人巳会诸镇兵守之长清
三日不与食将尽诛之矣侯言之先相愚民自䧟
扵死尚有可哀其老㓜何罪垂死之命恃公如父
毋一言之重人𫉬更生之赐何忍坐视而不救乎
先相恻然感动为之别白故悮剖决生杀力所不
及且以金缯赎之故僇者不什三四侯与有
力焉事先相首尾十五年行䑓得承 制封拜自
行军緫领遥授邹平齐河两县令𠂻翼総领提领
本路僧道累官宣武将军癸巳先相命侯复毕氏
之姓时其父及妣王氏乱后病没于章丘邑人以
矦故𭣣瘗之至是始备展省之礼立新茔于鲁城
之东原追赠如故事庚子嗣相莅事以総府都提
领出为临清令丙午复𠑽左総领迁怀远大将军
遥授濮州刺史求觧军职改营屯都总领以便之
甲寅选充本路课税𠩄长官干局既
历练亦久
不事苛细而曺务毕举时议
焉是岁十二月之
二十七日不幸遇𭧂疾卒扵崇仁坊之私第得年
五十有五娶纳合氏镇国上将军镇西军节度使
思烈之女封河南县君子男一人日守约业进士
女二人长嫁府学生张守谦其㓜在室
子守约
以今年正月二十一日举矦之柩祔扵新莹之次
礼也矦性忠厚敬老慈㓜出扵自然家𠩄有臧𫉬
得扵南中之生口者多放之自便一毫无𠩄取与
人交有终始终身不言短长皆人𠩄难然予独
取其有及民之功者为之铭铭曰
郁𣡸佳城东涧之阿毕氏有子
姓故家维矦
之𥘉童子执戈童子执戈而大事克荷青社食
殚九虎磨牙非排户直前噍𩔗奈何郑公堂堂
高山大河不怒而威有物禁诃矦承事之子职
有加敏给赴功而秉心柔嘉从容一言阴𢡖化
而阳和合散扶伤奸拊疮摩曽是殿屎载𥬇载
歌功归所天不以自夸若夫㒷哀无知之
援
手高悬之罗计长清之所全活并青社为尤多
不龙不蛇而有贤人之嗟积厚而报不豊神理
为差汶耶济耶其未涯耶公矦之世必复其始
者尚信然耶
宣武将军孙君墓碑
君讳庆字伯善姓善氏世为济南人曽大父某大
父某考荣皆𨼆徳不仕君资禀信厚蚤有成人之
量郷父兄以起宗期之贞祐之乱先相光禄公壁
青崖山君挈家往依焉以对问当公意得隶帐下
公所𢧐攻䧏下馀五十城君皆从焉指使既久为
所倚信部曲诸人少与为比大名彭义斌乘济郓
耕稼废仓无见粮悉众守之公审度事势与之连
和义斌拜公为长强之而西公密遣骑卒告难于
国兵大帅大帅闻报率数千骑来援与义斌遇于
赞皇之西山兵刀甫接君献计扵公曰援兵既至
我当入北军以张其势成败在此举㡬不可失也公
即驰赴之将士气倍皆殊死闘大名军遂溃义斌
投死无所㝷即授首不数日故地尽复公时承
制封拜乃授君忠武校尉济南府军资库使改行
尚书省应办使壬辰迁武略将军威捷军都指挥
使兼巡捕事公犹以赞皇之功为未报也再加宣
武将军己亥迁本路镇抚军民副弹压兼行东平
府录事君莅事严明有吏然性刚直与时多
忤卒见罢去今行䑓公念君先相旧人不宜久在
退闲复都指挥使及巡捕事未㡬以疾告公又恻
然悯之且谓君长子天益向学知义理气节不凡
命代父仕而君之疾竟不治以某年月日春秋五
十有七终扵私第之正𥨊娶薛氏封冨春县君后
君八年卒子男三人天益天瑞天宠女一人嫁金
乡县丞栾珎男孙五人徳安翁安夀安世安永安
子等以某年月日举公之柩葬扵长清县黄山
之新阡遵治命也癸丑之冬予以行䑓之召东来
天益谓予颇知其先人持府学教授康矦顕之志
文见示涕泗再拜以墓碑之铭为请按康矦𠩄载
君𠩄善二人其一兖人刘徳润其一潞人阎载之
徳
仕行䑓详议官二十年家无馀财病且殁泣
为君言遭离䘮乱无归顾之望曽大父以来皆在
白殡身后独一老妪在渠安办此吾死不
目
矣君慨然曰吾子无虑我当任其事及徳润殁君
为之送终并葬三世一如平生之言此予所亲见
者载之失侯故将落魄嗜酒身没之后家贫子㓜
无以为
君感念畴昔营护䘮事威仪䌓盛祖𥙊
填塞与时贵无异亦予𠩄亲见者维君事长如此
与人交又如此又得康矦撰述其不朽也必矣尚
何俟扵不腆之文因辞不敢当天益三请益坚度
不可以终辞乃强为论次之其铭曰
鸷勇兮翩翩缨缦胡兮事戎旃许公驱驰死生
必前魏寇来攻孰𢷬其坚君扵其间知椅角之
㩲材官蹶张发机其先齐五十城之复与有劳焉
迄今赞皇之谋弦声𬴃然𣡸𣡸佳城乐石千年
志以康矦之文贲彼下泉顾虽志节之所自致
其亦出扵有子而可传
龙山赵氏新茔之碑
岁癸酉冬十月先太师以王爵统诸道兵长驱而
南兵及永清都元帅金紫光禄大夫史公首倡大
义建开 国之功 太师承 制封拜命公开幕
府驻军高州又明年春正月破北京龙山降今真
定路工匠都総管赵侯振玉在籍中遂隶金紫公
幕下侯雅以干局为公所知选署龙安府库使改
永安令迁军中都提控乙酉春公遭变矦及从兄
真定府判官真玉脱身走满城众推金紫公季弟
五路万户帅本军其六月复真定八月命矦招降
临城杏树等砦遂下邢赵两州州民之在保聚者
不啻数千百家悉复故居幕府启 太师复赵州
庆源军之号以矦为节度使兼赵州管肉观察使
己丑十月改河北西路按察使兼帅府参谋辛卯
秋复授庆源丁酉秋幕府以矦前后功上于
朝宣授今职癸卯冬十月矦介扵同官李稚川周
才卿为予言吾赵氏世居保塞以仕迁大梁五代
末有讳匡颕者官至静江军节度使兼桂州管内
观察使弟匡衡及八世孙㐮垒仕扵宋皆矣通显
金朝兵破大梁吾宗例为兵所驱尽室北行至龙
山遂占籍焉虽谱谍散亡而其见扵祖茔石志者
盖如此振玉之曽大父伸𨼆田间致赀钜万娶王
氏生大父宪资倜傥好施子人多以急难归之娶
马氏生子八人吾父琳其第四子也㓜出大家颇
以裘马自憙为人知义理排难释纷有豪侠之风
由大父而上皆葬乡里振玉之考妣兵乱中𫞐厝
县西佛寺比避兵还而寺屋焚遂失稿殡所在
振玉去乡馀二十年归硕之理既绝感怆霜露殒
身无及向辱我公悮知承乏大郡安习既久眷焉
有桐乡之恋乃用故事卜于平𣗥县西北乡苏村里
之南原为显考衣冠之藏日者室人兾氏物故因
从祔焉维远祖自保塞迁大梁既无岁月可考自
大梁迁龙山则仅志之今南原卜宅亦吾赵宗
之大举不勒之金石以昭示永久后世其谓我何
诚得吾子辱以文赐之为幸多矣敢再拜以请自
予北渡河时过庆源闻庙学之盛佗州郡莫与为
比尝往观焉堂庑斋除像仪礼噐遭离䘮乱𥘉若
未尝毁而又加饰焉问之诸生盖一本于矦之经
度出赀于家雇庸于民躬自督视寒暑不少
数
年而后乃克有成固以为贤扵时之人远矣范萧
两炼师及参佐诸人亦皆矦满城之举竭事君
之节𡚒复雠之义奨厉士卒辑穆同异禆益之力
为多𥘉莅
源戸不百为之披荆𣗥拾瓦砾招
散亡立庐舎劝课耕稼流通贸易西山群盗时出
剽略矦深入搜讨州境晏然及入为参佐豪猾无
所顾忌有白昼杀人扵市者矦受命再至郡民鼓
舞迎劳歌谣载路下车未㡬即按杀人者之罪敕
怨家妇手刃以报之阖郡快故言治郡之效者
率以矦为首予𥨸叹焉呜呼兵祸惨矣自五季
以来明徳雅望之后重矦絫将之族糜㓕𠩄存曽
不十之一然且狼狈扵道路汨没于奴隶寒饥
不自存者不可胜数也赵氏固名族然先之以
靖康之兵継之以贞祐之乱将绝而复续稍微而
更炽期功群从布列伯府以报施言之非先世有
以开之耶赵矦㓜仕州县乘时奋起遂有良民吏
之目虽其材干足以自致推䆒源委益知世徳之
自矣夫忠以事上敬以莅官孝以显亲
名义以
慎终追远是可书也乃为书之且告之曰降福非
难所以致之者为难致福非难𠩄以养之者为
难予阅人多矣长剑拄頥大冠如箕以揖让人主
之前可谓极矣其变也至一簪不得著身河润九
里泽及三族名园甲第布满州郡可谓盛矣其衰
也子孙或不得聚庐而托处是天道特未定也夫
端正者必以正其未善始者必以令其终古有之
父作室厥子乃弗肯构盖有任其责者矣为山九
仞功𧇊一篑亦必有任其责者矣夫江之发源也
微至扵放而与洞庭彭蠡同波沛而与北
南海
同味特大川三百小川三千有以广之耳侯年运
而往矣更事既多植节亦固诚广兴学之志𠑽
治郡之善进进而不巳新新而不既他日冡置万
家室𥙊三世当有鸿儒硕士如燕公昌𥠖公者演
招魂之辞而纪严牲之碑至扵不腆之文所以记
新茔者乃其滥觞耳赵矦其勉
冠氏赵矦先茔碑
冠氏帅赵矦录其世次见属曰贞祐之季中原受
兵先人忠显君起田闲有功扵乡里乡里推为邑
丞太中觧公以便宜行诸道升黜县长佐谓先人
统率有方莫有犯之者言之招抚使宗室惟宏乃
自丞迁而令大名𠩄统三州十一县义军吾兄显
署军中都提控弟颙军民都弹压仍佩银符天
亦以恩例𥙷官扵是吾赵宗固以雄视扵齐魏之
间矣及六龙南驾豪杰并起大名东平皆为大有
力者所割㩀先人介于彊敌之间率创罢之民而
为城守计百诱而不变百𢧐而不沮人事既穷与
城俱䧟㮣之当世孰与伦比天既隶今行䑓特
进公出入行阵颇著微效及再受父任而县民人
力又惫于往时轧扵他盗困扵凶荒弱而振离而
合立官府扵攘敚之际辟田畴扵榛莾之域重为
公所录假之旄节岁丁亥五月乃用故事上扵台承
制之命荣及祖祢梁君用之记赠官之事巳备之
矣惟是数世之殡昭穆具举松槚百年而有旌纪
寂寥之叹天无所似肖蒙赖先世以武弁起身
大惧前人之𨼆徳无所发见将遂湮㓕冝有文辝
以昭示来裔敢再拜以请按赵氏世为县人宋靖
康𥘉侯之曽大父讳存从高宗南渡以骑射得召
见数年后北归换保义校尉乡人至今以保义名
其居大父讳诚明昌中岁饥民无所于籴能出其
家所有以活旁近忠显君讳林喜宾客好施予
欠之家有贫不偿者率折劵以贷之䘮乱之后
冨商往往掠乞丐道路无归顾之望君悉资遣
之风义所激州里叹故有令丞之举呜呼兵兴
三十年河朔之祸𢡖矣盛业大徳名卿钜公之后
遭罹元元遂绝其世者多矣仅得存者亦颠沛之
不暇也赵侯居则食万家之邑出则为千夫之长
年未五十孙息满前群从自生齿而上馀七十軰
侯之姊氏乘时奋兴𠩄握万夫如臂之使指锦衣
绣帽角逐于草昧之日东西数千里识与不识皆
以女王目之盖先之以靖康后之以贞祐再渉大
变向绝而复续稍微而更炽不曰先世之所开则
无以考天人之际矣故予乐为之书虽然此予闻
而知之者然也侯之太夫人董资善良夙尚内典
忠显君之时中馈之位乃为上僣者𠩄夺于夫人
也㧑斥如媵侍凌轹如囚虏井曰之事率躬亲之
如是积三十年夫人推之以夙业坚之以苦行怡
然委顺恶言未尝出诸口昼哭之后僣夺者故在
反以其老寡而怜之时往慰藉且敕诸子事之惟
谨既没之后葬𥙊过礼无降杀之贬夫妒为妇之
常而怨亦人之所必报不妒不报直千万人而一
耳况乎其夺也不以怨而以恩其报也不以直而
以徳不出于强勉不由于沽激传记所载如是者
㡬人女有徤妇之男有时豪之选期顺甫及福
禄方来乃今野服萧然脱屣世事躬不受祉其安
归乎予见而知之赵宗之所积在此母矣因述侯
之世并以夫人之事附之侯字受之今为东平左
副元帅兼分治大名府路同知兵马都総管事宣
授行军千户官镇国云戊戌岁七月𥘉吉记
西寕州同知张公之碑
公讳荣祖字孝先姓张氏世为𫉬鹿人曽王父明
王父显父丙三世在野叔父帅府
军昇少日以
良家子充南征军士贞祐改元之明年六飞南狩
真定幕府得用便冝拜官取乡曲之誉辟军为
本县尉及县改西宁州迁县令未㡬改代为今经
略使史侯所倚信累功至军兼行西寕州事
檄招集未附为叛者所胁偃蹇不屈竟及扵难幕
府存念劳旧以军属公兼领县务时年甫二十卓
然有成人之量为人有志胆善骑射时軰少有及
者庚寅冬河平失利䧟坚阵中率死士五十馀人
突围而出𠩄向披靡莫有当其锋者流矢中面而
镞不得出毉者破骨取之神色不少变经略公壮
其勇以为不减古人具以名 闻迁総统巡山军
民千户恒山公仙壁𩀱门遣别将屯抱犊山
宣𫞐万戸亲以军守之隘獈可上者十有八所而
山上皆有备御不便仰攻公期以三日破之乃潜
军由鸟道攀援而上出其不意山军震荡谓从天
而下投死无所问知公名皆束手自归党与未尽
者依太行为巢穴在所有之根结盘互时出剽掠
旁近之民阴为赍𦔳以纾焚劫之祸尝乘𨻶入吾
境公测其来设伏击之军卒踊跃而𢧐戮首领一
人而擒其副馀众悉降郡邑倚公为重亦得少安
甲午岁大旱百姓饥窘军赋减扵平时而终亦不
办公出粟代输之县当关辅汾晋驿传之冲供亿
倍于他邑公时以财给之敛扵民者什𦆵二三而
已不幸遘疾以庚戌夏五月日春秋四十有七终
扵私第之正𥨊先期自刻云吾明日日中逝矣巳
而果然其明了如此夫人同邑戎氏子男二人长
曰伋次曰某子伋等以某年月日奉公之柩葬
扵某乡某原礼也公㓜出大家以施予为常事故
其周急継困不计有无宾客过门供给承事一出
诚款椎牛酾酒与相娱乐下迨厮养亦𫉬餍饫生
平结交如某人某人契分款密终始如一赴人之
急如恐不及故得其报力为多太原大帅郝侯气
岸高亢少所降屈一见公结为昆弟不敢以爵齿
自居公起身戎行不闲文墨裁决诉讼以情为断
不三数语而是非曲直立判未尝有留滞者凡所
区处吏民奔走从事无敢堕窳言政者不敢以武
人㮣之𥘉军没其子継祖𦆵十岁公袭其任三
十年扵今伋軰既冠㛰矣公念为叔父所保养生
死报之屡以县章让継祖至扵再三辞旨恳切人
为感动经略公不之许慰遣之曰转输期会急扵
星火应卒之材为难况乎县治繁剧须习惯然后
可君虽不忘叔父之惠如公家何及病且革复申
前请幕府不得巳许之𥨸尝谓风俗之坏久矣同
父之人往往自为雠敌血𢧐于锥刀之下顾肯以
大县万家推之群从之间乎惟公不出扵生长见
闻之素而不阶扵教育讲习之益为自拔扵流
俗如此虽曰未学君子谓之学矣是可书乃为之
铭云
重甲两鞬驰突翩翩唯勍敌是求而与相周旋
虵矛之所荡夬莫当其前破骨出镞不废𥬇言
一死鸿毛效之所天剑服短后殆先赵之所然
嶪嶪西山逋逃之渊刁斗严更通曙不眠我军
之所抚临人为息肩大县万家意气盛年敝屣
千金食客四筵弟昆之交金石其坚急难而赴
之白刃空弮自世道下衰人理绝焉同父子参
商且百且千孰于礼服之群从释铜墨而自捐󠄂
戒行区区乃有士夫之贤惟不学而至扵学知
气质之浑全欎𣡸佳城海山之原我铭表之尚
以信无穷之传
兖州同知五翼総领王公墓铭
东平军民弹压叚迁状其友王公生平属予为墓
铭曰始迁与王同行伍年相若志相得故尝约为
兄弟王之殁今十年遗女弱稿殡不克举迁将
以今年三月十六日迁其柩扵宪王陵之东幸吾
子为志之予谓朋友之废久矣自退之时大夫士
以古人自期者不为不多士之相与者宜若无愧
然子厚请以桞易播事未尝行退之极口道若
将旷世而不复见当时且然尚何望扵今之世耶
古有之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又曰久要不忘
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叚武人也而学者
所难之事铭其可辞哉按総领讳徳禄北京㒷
中府人世为农家贞祐癸酉以骑兵从锦州将王
守玉屯东平辛巳夏东平不守归今行䑓严公隶
五翼军以功转総领凡行䑓略地所在必以之从
积六七年迁同知兖州军州事为人资善柔而𢧐
阵勇捷人少有可敌者甲申五月十五日与宋将
彭义斌军𢧐创年三十二以殁一女许嫁日照
张左相之孙滨夀其葬也公感念平昔赠以信武
将军云铭曰
突如其驰荡如其麾马革自随非壮夫之悲魂
兮来归汝友是依
五翼都総领豪士信公之碑并引
大行䑓特进公当朔南分裂之际合散亡一同异
挈全魏齐鲁归命有司乃得承 制封拜麾下诸
将剖符锡壌怀黄佩紫者不可悉数今四十年矣
凡公与之共功名者往往取奇厐福艾之士然乘
时倔起徼幸万一舎短取长为公所录用翕忽变
化由䑕而虎者抑多矣公亡恙时拊罢瘵之民恒
若不及茧丝所入务以给公上周困亟业单贫奉
宾客而巳身服𥙷纫之衣家无
食之奉故一时
化之上而偏禆参佐下而闾巷细民莫不畏公之
威而效公之俭弓刀旧习为之一新盖徳风之所
偃有不得不然者若夫覆辙知戒迷途随复嫉贪
冒而廉介敛雄夸而信厚救饿推食临深援手心
之所安非出扵矫揉者犹以光祖为首云光祖
讳亨祚姓信氏光祖其字也魏公子无忌号信陵
君子孙因以为氏北史信氏有名都芳字玉琳者
以艺术著后遂无显人光祖家上谷葬县之榆
河者不知其㡬昭穆矣大父怀阳父庆夀以赀雄
鄊里有万千之目好交结乐施予知名燕云间光
祖㓜有志胆不甘落人后贞祐兵㒷以良家子系
军籍从平章政事萧国矦公镇天平萧公还朝不
一二年国世沦败它帅不军军遂乱军中有欲
图光祖者光祖偕郷曲千馀人壁梁山提控郑倜
来攻前后三数月出入百𢧐未尝挫衄闻光祖姓
名者皆恐怖毛竖倜败走自是归光祖者益众矣
宋将彭义斌㩀大名声势甚张频以官赏诱降光
祖䇿其坐谈终无所成不从以辛巳春归特进公
扵青崖公知其可用署五翼都総领佩金符奉檄
招降石城为屯田经久之计济南军来袭一𢧐败
之杀𫉬甚众壬午守曺州不觧甲逾三年事定还
帐下公破黄山
恩州先登䧟陈光祖之功为多
东平食尽公与义斌连和光祖知事势𠩄在提孤
军渉太行及太师扵火炎义斌诛死光祖复从公
东还时刘庆福者犹为义斌城守太师进军庆福
败第功迁同知曺州军州事官宣武将军画疆既
定官府粗立且无𢧐攻之事光祖给使左右特见
保任公以儿子畜之公治军严动以军法从事光
祖从容救止多所全活徂徕山司仙綂戸万馀因
光祖自归光祖受之秋毫无所犯五翼号为难驭
光祖统之久得其欢心少有笞罚者军之族
属万家散处梁山徂徕之间光祖未尝辄至所部
使有供张之劳生平不治生产至婢无完裙人有
以急难告者百方赒恤不计有无生口北渡道殣
相望作糜粥以救饿者思𣣔遍及之其仁心为质
多此𩔗也幕府暇日日与文士歌酒相燕乐谈𥬇
谑浪不为小廉曲谨人亦以此多之河南破家所
购法书名画无虑数十百种客至时出展玩欣然
忘倦如畜未名之宝闻人谈闲闲赵公书法爱而
学之落笔即有可观儿子入小学迤渐买书经史
完备虽儒素家少有及者时誉既盛今相君方议
擢用不幸遘疾以庚子夏六月二十有三日春秋
四十九终于私第之正𥨊以其年九月十有四日
举公之柩葬扵湏城县卢泉乡金谷山东原之新
阡礼也夫人窦氏真定甲族妇道母仪中表以为
法子男一人世昌湏城令女二人长适某氏次
某氏男孙三人曰同寅曰恊恭曰和𮕵皆学举业
女孙一人㓜在室世昌受学扵予以墓碑为请予
谓光祖教其子学而世昌果以诸生厘戎务今
十年大县万家调度百出他人筋疲力涸有不
办者世昌常有馀暇吏曺求代者而不可得生子
如此光祖为不忘矣黄金满籯何足道哉铭曰
排难觧纷朱家侠闻百𢧐册
郷子冠军𭣣之
桑榆遂有浊泾清渭之分燕赵固多奇士尚有
考扵斯文
遗山先生文集卷第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