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蕐黄先生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四
金蕐黄先生文集 卷第十四 元 黄溍 撰 张元济 撰札记 景常熟瞿氏上元宗氏日本岩崎氏藏元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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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黄先生文集卷第十四 续稿十一
记
庆元玄妙观玉皇阁记
昔有虞肆类上帝而及于六宗山川群神成周禋祀昊天而及
于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社稷五祀五岳山林川泽四
方百物今道家者流祝𥙊礼祠之事诸神位号之多至于三千
三百而莫尊于昊天上帝率与有虞成周之法合老子为柱下
史孔子尝问礼焉扵帝王之旧典礼经固无不知其徒之尊其
𠩄尊冝有𠩄本矣然老子之道务清静无为去徤羡就卑弱古
之人用之治其而民以宁一至于飞符走檄崇玲馆而启玄
科五千言之中虽未尝及之而非有道外之法也凡天下通都
大邑名区奥壌宫观坛场之制自前殿之外必为玉皇之别殿
盖三境之高真玄穹之主当各全其尊也庆元玄妙观在唐
为极宫以奉玄元在宋为天庆观以奉圣祖
国朝至元十九年毁于灾元贞某年有 撤圣祖之祠黜天
庆之号而改𢌿今额穹门𮟏庑奥殿广堂悉复其旧惟帝座久
虚而不设非阙典欤大徳某年前住持雷谷陈君入觐
上旨俾以甲乙次相授陈君慨然以兴造为已任谋辟圣祖殿
故址建玉皇阁未及庀工而化由陈君若干传逮今住持顺庵
王君而阁乃成𥘉王君以泰定某年入侍内祠赐号玄门真士
主本郡之太清宫以精于禬禳 朝廷数遣代祀名山京师大
旱祷雨应有司治决河投其鐡符水势随减名闻于
上制授太虚玄静明妙真人住持本观至正五年冬奉
今天子及两宫皇后𠩄降香旛归建金箓黄箓二大斋感瑞鹤
翔舞异香不散士民慕向而至者不可数计𠩄获信施甚厚乃
裒聚以资土木之费始作于六年之十一月讫功扵某年之某
月阁之高若干尺修若干尺广若干尺列楹若干霤重檐涂
墍丹青穷极壮丽威仪像座严奉惟谨谓不可无以纪其成绩
乃以状来求为之记夫以数百年之旷典一旦而举之殆非偶
然自今以始眀灵顾歆祥庆来下使斯人𫎇其福泽保其夀康
而泳㳺扵清静无为之化此王君之志也𠩄可记者奚止扵程
工属役之勤而已乎王君名天助字𦤺和同都昌州之蓬莱
郷人也
龙虎山仙源观记
仙源观在信州龙虎山之冯原葆和通妙崇正真人徐公懋昭
之𠩄创也𥘉徐公得度扵太上清正一宫通真院之逹观堂其
师曰通真观妙玄应真人张公闻诗实开府大宗师辅成赞化
保运神徳真君之伯兄且开府𠩄从受道也开府之弟子数十
百人传次之序以徐公为首徐公性笃实而耿介非义不苟取
攻苦食淡由勤俭而𦤺丰𥙿至元二十二年始辟地于冯原以
为观冯原者南距上清三十里异时有大姓冯氏居之遂以得
名冈峦廽复林壑靓深泉甘土肥风气完厚欧公岭龙湫在其
东琵琶麈湖云台藐姑象山在其南其西北则宝带诸山也凡
殿堂门庑位置高下悉因地势之自然而不以人力𠫵焉其幽
𮟏可以奠神眀之居其闲寂可以栖来学之士有田数百畒可
以资华芗𩜾粥之具得请于 朝赐以今额徐公竹冠布宴
息其中而往来乎上清日与仙翁道侣徜徉于万物之表方是
时开府以清静无为之上承访问褒大尊显无与为比执弟
子之职而列侍于左右者往往被 玺书绾银章号真人而主
治乎名山惟徐公间来展省而未尝久留 中朝逹官贵人至
有欲识其面而不可得泊然无愿扵世者垂二十年大徳六年
强起之住持宜兴之通真观赐号葆和通妙崇正法师居十
年洊膺 制命进号真人又十年夀八十有二乃乘运而化于
仙源至治元年也传徐公之道者冯君志广上官君与龄徐君
天麟彭君齐年薛君起东李君世昌蔡君仲哲徐君守勤彭君
一宁自志广暨天麟而下皆以次领观事元统元年与龄始奉
上命为住持提仍赐号冲和持正眀素法师祇事云𥘉有废
必举病其栋宇局扵地势乃改⺊其西十步外平而无险中宽
而有容程工役略基址诹日之吉而迁焉越三年大殿成明年
法堂及钟鼓二楼成又眀年三门两庑成东有阁曰东阁西有
楼曰西楼斋庐寝室库𢈔庖湢之属次苐毕僃冲真眀远玄静
真人张公徳隆开府之犹子也少尝学道其处开府来亰师
侍祠于眀庭者四十年至正六年将使指奉香币还故山睹其
轮奂聿新念构兴之难而充拓之不易爰伐石属予书之大抵
人之常情乐因循而惮改作仙源之建置㡬年于兹矣一旦有
能舎其旧而新是图纉先业扵方隆植法基于永固有功扵其
教甚大而况不凭家之力不求民间豪末之助一以身任其
事而遹观其成是皆可书也于是乎书
松溪县新学记
建为先师朱文公之阙里松溪建属县士生其间身亲受业扵
公之门与闻公言论风于㳤艾之𥝠者踵武后先其地虽𥚹
小而士习为最盛逮入
皇朝治教休眀人才彬彬焉县故有学规制甚备至正十二
年大盗窃发扵河南而江淮闽粤绎骚不宁山谷愚氓相挻而
起侵轶县境蹂践民居兵燹之后惟夫子庙若鲁灵光之岿焉
独存识者知为天佑斯文之兆匪朝伊夕必有起其废者
今天子方慎择守令恵绥𥠖元十四年夏六月今县尹𭰗侯实
来视篆之三日用故事款谒于 先圣礼成而退左右顾瞻徘
叹息曰学校之废兴长民者之责也我其敢不以为己任即
命钩考簿书徴理㦄年赡学田租在豪民𭶑吏之手者凡得米
若干石资以召匠市材揆日庀事侯躬莅教护属功而课其章
程县人摄尉事叶弘道暨教谕李璿训导傅子实皆悉力以相
焉自礼殿论堂斋庐寝室至于门庑庖咸撤而新之崇其垣
墙端其术道墍茨瓴甓垩髹举称其度始扵秋七月讫扵
冬十月而告毕工妥神有位配侑在列范铜为𥙊器而它𠩄宜
有者靡不具完蔵息㳺各适其𠩄佩衿来集弦诵相闻馈膳
之须亦无乏绝侯既行舎之礼以落其成不远千里俾诸生
杨壵奉书赱金山中以记为请昔杜子美题诗衡山县学称
陆以雅才新意修儒服爼豆事于干戈之馀其辞逸出横厉
气𧨏激烈数百岁之下读者犹为之悚然侯下车之𥘉即以兴
学为先务披荒残植栋宇甫十旬浃而毕溃于成其雅才新意
视陆孰多乎然窃观鲁人之颂僖公曰既作泮宫淮夷攸服
固非衡山之事可同日而语也贤侯导宣 上化以振起士类
将见鲁人之颂复作于今虽子美未易赞一辞矧以眇焉末学
衰朽悖眊猥令载笔为之记何能铺张伟绩以昭示于方来也
㢤姑序次其废兴之岁月云尔侯名吴兴人大父秘书少
时中夙任风宪父嘉兴緫𬋩𢡟翁久居馆阁家学渊源𠩄来
非一日矣冝其为政知𠩄本而不谬于缓急之序云
重修月泉书院记
浦江县北有泉出仙华山之阳而发扵县西二里视月之盈虚
以为消长号曰月泉宋政和癸已知县孙侯潮始䟽为曲池筑
亭其上咸淳丙寅知县王侯霖龙因构精舎于亭之西北祠
先圣先贤其中以为诸生讲学之𠩄逮入 朝乃𢌿书院额
进士八时思博化由秘书郎出长兹邑又重新之有刘先生应
龟柳先生贯𠩄为记至正𨐌卯今县尹萧侯用廉能举守令
上命而来爰以暇日临于泉上睹其栋宇摧敝亟捐󠄂俸赀谋缮
葺焉占籍之士皆乐为佽助而分任其役以是年之六月始作
十一月讫功自祠室论堂斋庐门庑至扵庖之属屋以间计
者四十有五凡用工以日计者若干用钱以缗计者若干屋室
既完教飬之具亦无不毕僃士咸徳之谓不可无使后人知其
𠩄自乃贻书扵溍求为之记溍窃观在昔郡县未有学之时天
下惟四书院其在大江以南潭之岳麓南康之白鹿洞而巳三
吴百粤𠩄无有也今郡县悉得建学而环江浙四封之内前贤
遗迹名山胜地为书院者其多至扵八十有四好事之家慕效
而创为之未见其止也意者人材之出亦将而多顾若有𠩄
不及何欤昔者鲁修泮宫而诗人颂之苐以僖公之色咲威仪
美盛德之形容曽无一言述其轮焉奂焉之美者先儒以为修
者修行其教学之法也今之轮奂既美而清泉白月旧观复新
诸君子贤侯来㳺来歌色咲威仪无非教也有能感厉奋发
而无侯作新之意将见异材軰出代不乏人真儒之效于
来世而侯之徳与之相为无穷岂系乎记之有无也㢤姑为叙
次其兴作之岁月云尔其详见扵前记者兹得以略焉侯名文
质许州㐮城县人历三邑皆有治绩今累阶儒林郎云
学斋记
伯温甫以学斋扁其居室而来谂于溍曰予𦍒以子获执经
于馆下忝释而备官使扵西陲者二十载异时同舎生类能
以文学论议自见已独无称焉大惧去师友日远坠失旧闻不
得附于英俊之列爰以学名吾斋庶㡬退息扵斯有𠩄自儆以
为进修之地匪但求无愧乎今人苟未至乎古人不敢不勉也
子其为我记之溍闻鲁论𠩄记子夏氏有仕优则学学优则仕
之言者谓斯言非为学而弗仕者劝乃为仕而弗学者戒也
然则学之优㦯不必扵仕仕之优可以无学乎盖古者由家
而郷以逹于固无地而无学其贤能之兴于郷者必还以长
而沿之岁时属民射饮读法使之习容闲礼考徳问业莫不有
教学相长之道焉则亦无事而非学无时而不学也今之为学
既不皆与古合其仕者又率以钩摭趋办为大务而无暇容
出入升降酬酢于儒服爼豆之间若夫随牒远方𨗿焉海隅徼
塞万里之外则弦诵之声益以希阔年未至而不亲学者皆是
也有能不为事物之𠩄夺风气之𠩄移而卓然以古人自任如
伯温甫者不亦有志之士欤历观书传𠩄载能终始于学者无
如卫之武公年九十有五犹作诗以自儆曰相在尔室尚不愧
于屋漏先儒以为此诚意正心之极功则其𠩄学可知也伯温
甫𫾻历之久誉望甚著年逾强仕以选擢外相之元僚而居
是室也忘其齿之长身之贵不怠于自儆如此其亦武公之徒
矣由是而登扵武公之年𠩄造讵易量㢤且老之为言考也庸
谨记之以俟它日考其成焉
湛然斋记
秘书郎潜南张君名斋曰湛然而徴予为记予叩其𠩄以名则
先滨文忠公以君之𥘉度亲为赋诗四章其取义甚博以周
而湛然之语乃夫心以为言又一篇之体要也君谨志之不
敢忘因以为斋室之号云夫以湛然喻人之心者以其体本静
而已方其泊焉以休耳不与声接目不与色交好恶未形而心
常虚寂表里莹澈如止水之不波乐记𠩄谓人生而静是也一
旦出而与世酬酢不能无是非之相靡利害之相刃诱扵𠩄可
喜而訹于𠩄可惧其存者㡬希盖心之发见若泉之始逹而未
知𠩄适必有定向斯不妄动大学𠩄谓定而后能静是也生而
静者天也定而静者人也是以善养其心者不徒反求扵洞洞
属属之𥘉而每密察于胶胶扰扰之际内有以全乎天理外有
以尽乎人事故不物扵物而常为万物宗试即夫川上而观之
逝者如斯而其未尝往者湛然自若也自昔父诏其子未有如
公直示以心体之妙者然公之言则有本有末既原其理而启
迪之复列其事而策励之君之掲于斋居以自儆者固将以端
本而澄源也必始终本末一以贯之静极而动则其应变旁行
而不流动极而静则无一尘之累而退蔵扵密向之湛然者无
时而不然斯不于公之教矣请以是进扵君为之记云
宝忠堂记
翰林学士公朵尔直班以宝忠扁其𠩄居之堂而贻书扵溍曰
昔我鲁忠宣忠武两王侍
太祖皇帝肇造区夏克有大勲庆赏𠩄加爰及苗裔为 家
之世臣兹已八叶忠武始尝以太师王都行省承制行事建
牙于燕而今亰师迎阳里第则吾祖同知通政院事府君之𠩄
作也予不幸少痛自䇿励获底于成人𫎇眷知僃贠禁
恒焉以陨其家声为惧窃闻古之人㦯以善为宝㦯以仁亲
为宝而吾家世之传则以忠为宝子孙冝谨其承相与保守之
而弗失是用名吾堂曰宝忠庶㡬退食扵斯心在
帝室夙兴夜寐靡敢忽忘不可无告后人俾吾志愿有述而
刻诸溍历观汉𥘉之豪杰并起而高帝驰驱于中原高帝既
定天下异姓之臣裂地而王者八类皆鲜克有终张耳颇以
智自全亦仅至其子而止独吴芮受知高帝称之曰忠著于甲
令由衡山而长沙传号弗绝迄今千 百年犹庙食于一孰
不曰徳之薄者其流卑徳之厚者其流光推本而言则为徳之
薄厚特系乎能忠与否耳惟札刺尔氏之先奋其雄材翊扶兴
运元功茂烈载于彛常自时厥后享有茅土𬣙谟庙堂出入帷
幄者莫不世济其美徳业之盛有光于前虽古帝王辅弼之臣
殆不是过非侥幸于一时之际遇而谓之豪杰者可同日而语
也然自鲁王父子下逮东�之三世易名节惠悉冠以忠视向
之著令称忠者若无以异令闻长世不亦冝乎盖人材与时高
下固有不齐至扵事上之贵乎忠无古今一也公以宗臣世胄
日侍
天子清闲之燕而谦退不伐克念厥绍休沭在外与鸿生骏
士探讨儒家者流之言而知忠之为贵奉以周旋如恐弗胜既
以受之前人者昭掲而自儆又图有托以贻方来俾永勿坠为
虑岂不深且远㢤诗曰锡尔介圭以作尔宝此𠩄谓宝上之赐
也公之𠩄宝家世之传也能不失其家世之传则久有夫上
之赐矣百世之下尚鉴于兹
苏学士𦘕像记
故岭北行中书省左右司郎中苏公以延祐七年二月壬戌卒
于亰师三月乙酉归葬真定县北三十里新市郷其东北二里
实汉新市县故地有佛庐曰遍法寺后公殁之二十年是为至
元元年寺僧广朗以公少尝读书其中遗风馀韵去今未远乃
肖公像而祠焉公嗣子吏部尚书天爵䟽其岁月属溍为之记
公讳志道字子宁真定人也𥘉以材受知郡守姚公得推择为
吏决狱竟天方旱而雨人大惊异及辨元氏县盗马狱益有
声辟河东宪吏分谳属郡大同狱囚虽重辟皆自以不𡨚用其
使程公荐入察院佐御史治和林正色不阿以严见惮杨州
民家子诉卖为奴巳三易主御史以淮人多诈叱去之公曰
诈则论如律安可寘不问㢤讯之果良民也浙西大猾聚愚民
服僧衣复自号白云宗以别于释氏众至数万依权贵冒名爵
州县莫敢谁何会其奸利不法事觉廷议以礼部侍郎高公往
鞠之求诸曺史善持文墨者得公于户部与之俱公凡五往返
于亰师乃克以具狱上夺其印章省𠩄置官府没入赀产以钜
万计出其诖误及良家子女数百人陞掾枢密军校当袭父职
有十年不得调者悉举行之俄有 �赐公弓矢及它服用之
物俾枢臣出行北还朝为中书掾同列以尚书省权势𠩄
在争趋之公不为动尚书省罢首命公钩考其诠选之滥而厘
正之擢中书检校官擿吏曺资序失当四十馀事核户工两曺
过用钱㡬四十万缗米六百馀石斥去贼吏二十馀人或举公
材任御史而执法于中者以未识公为疑人谓当诣谒公曰以
谒得御史可乎迁刑部主事有嗾盗旁引无辜者力辨其诬而
黜主盗吏时欲杀盗内帑金者公曰狱未具孰敢杀人耶
时怒谋中以它事枢密适奏除公㫁事官经历乃觧有诉其
兄非正嫡而欲夺其官者公执不可卒与其兄军士护视公宴
物器偶失两银盂将以盗论公曰此误失之耳非真盗也使偿
𠩄失而出之岭北省治和林实家兴王之地生殖既久人安
冨乐业一旦变起关中而和林大震并塞之民奔溃四出会天
大雪畜尽死饥人无以自活走乞食于和林相枕藉死道上时
仓储仅五万石民间米石至八十万钱除吏虽有优秩率顾避
莫肯行郎中之命下公即日就道至则白其长用便冝发仓赈
给仍请于朝设高估募人𦤺粟和林于是储充实如平时诸
王泛索公悉持不与皇子安王是以褒以衣一袭吴王闻公徒
行亦与名马公受而以直归之中书患和林禁酒法䡖易犯更
奏立重法罪至死令下三日犯者五人当坐公曰酒非三日可
成犯在令前不冝用后法刑曺议如公言先是丞相顺徳忠献
王建孔子庙未就而薨至公讫成之日延寓士讲经史由是
人始知学御史得民𠩄列公政绩上之未报而公辞归遂不
起公平居慎重寡言不妄与人交䘮哀毁逾制而葬𥙊有礼
诸父昆弟欲异居度弗能止则取薄田百馀畒遗书数百卷尤
焉扵教子其后尚书果以儒起家至显官公殁时年甫六十阶
止中宪大夫以尚书贵赠集贤直学士亚中大夫䡖车都尉追
封真定郡侯配刘氏累赠真定郡夫人公之考谨荣祖亦用尚
书恩累赠中顺大夫礼部侍郎上骑都尉封真定郡伯妣吴
氏累赠真定郡君溍历观古循吏居官可纪𠩄去见思至于尸
而祝之者由其利泽在人也深故人之报之也厚未有无𠩄为
而为之者广朗方外人非素有徳扵公顾䏻拳拳𦤺其尊慕之
诚如此亦何𠩄为而为之耶盖公之行孚于郷𠩄居而化有以
启其秉彛好徳之心焉尔溍既书其立祠之岁月窃惧后世拜
公像而欲知公之为人者无𠩄扵考也惟公墓有志神道有铭
庸敢掇取大略而并记之
瑞云观记
瑞云观在平江城东三十里今𠩄谓笠泽福地者也吴松江由
具区来出其西而其南为姚城江东为龙江又东为陈湖其北
则阖闾浦也重波浪四望如一其中可居处乃多沃土民安
扵耕桑皆朴淳有古风水木之清华禽鱼上下泳飞之乐夐焉
若在世外然而更千百年委弃扵田夫野老之手未有能启其
秘而专其胜者玄门高士陆君志宁始作庵扵其处由是昔之
秘者无𠩄伏胜者益以发舒君不以得于耳目者为已足复斥
故宇易庵以为观合其徒而居焉凡观之制中为三清殿而旁
为玄天北斗太乙三元之别殿祠堂𥨊室讲舎斋庐门庑庖湢
次苐毕僃惟玉皇上帝之阁为役最钜久乃讫功而观以成緫
为屋以间计者百有十缭以修垣而除道成梁以属于南埭
既又割上之田千五百畒有畸以资食饮百物之须为费一
出扵君而君之悉力殚虑二十年于此矣庵之𥘉为观也教主
嗣天师为署今额因命君开山而以甲乙为世守既而𠩄司具
以𮗚之成剡上
天子特为下玺书加护焉君既励其徒俾勿替且饬其族人毋
敢有𠩄预惧后莫之考而毁其成也爰伐石以记来属夫干
坤清淑之气川融山结非有数量而仙经𠩄录洞天福地仅百
一十有八神而眀之不以其人欤幸以人与境遇而又𫎇
帝力如此㳺而息者衎衎施施未有巳也㦯者真仙异人于此
乎出则福地之在笠泽而笠泽之有瑞云将与金庭玉局并存
扵天壌间尚何成毁之𠯁虑哉顾不可无以著作始之自乃弗
辞而为之记云
干氏赠封碑阴记
仁宗即位之𥘉 诏行贡举始亲䇿多士于廷江浙南士入奉
大对者八人吴郡干公褎然居乎前列而溍亦叨尘末�公淹
外服巳久
今天子用言者建白肆命臣緫裁三史旁招群彦俾预纂
公既首膺召节下至溍之䟽贱黭浅亦𠩄不遗溍适有内艰不
果行乃拜公集贤待制任以史事书成引年乞谢 制授礼部
尚书仕貤恩于其大父镇江府君父平江府君秩皆三品爵
为通侯会同年欧阳公自翰林学士承旨出持七闽宪节道过
吴郡为勒铭于丰碑彰 君赐序世徳也昔孟子论君子小人
之泽一㫁以五世者盖曰其人君子矣易世而非君子也者
犹可以五世𠩄以厚君子也其人小人矣易世而非小人也者
亦可以五世𠩄以甚小人也使世丗而君子也虽百世可也溍
尝疑其为不与孟子合窃𮗚公之先有仕宋为诸司正使者
五世至镇江府君在宋季犹止扵右阶六世至平江府君乃以
文易武三取荐书于于郷又与其长子同上春官七世而公
生今 圣代遂擢乙科登八座流泽固未艾岂非𠩄谓世丗而
君子者耶溍扵是知者之善推言乎孟子也载念向之八人
者多巳物故惟公与溍独存溍尝辱欧阳公铭先太常之墓兹
获睹公碑感门祚之衰薄仰令问之长世八世之后莫之与亰
于公之子孙尚有望焉谨再拜识于下方以俟
博古堂记
故翰林待制佥淮西江北道廉访司事申屠公至元间名御史
也公平居无它玩好惟见以古彛器法书名𦘕求售者捐󠄂厚
直取之𠩄蓄既冨缄縢庋置覆以杰屋名曰博古之堂公殁逮
今 十有 年嗣子耀州史君传蔵护视惟谨升其堂如见其
亲之存焉间尝谂于溍曰我先君燕休之𠩄曰九思堂吴文正
公实为之记别号忍斋则翰林侍讲学士掲公记之武昌别业
有箬谷则翰林待制柳公记之作楼以储书曰墨庄则翰林学
士承旨欧阳公勒铭其上独博古堂仅存治书侍御史李公魏
赵文敏公𠩄书扁榜而未有为之记者𦍒𢌿以一言俾我后
人永保而勿坠不亦可乎溍生也后不及先生长者登公之
堂而区区陋微扵诸大老无能为役然托雅故于耀州非一日
安敢以不敏辞昔者孔子言夏殷之礼而谓𣏌宋之文献为不
足徴当孔子时𣏌用夷宋图霸已久典籍散亡而贤人之存者
无㡬其不足徴尚何怪乎秦人焚诗书而博士𠩄掌故无恙萧
何沛公入咸阳第䏻𭣣其丞相府图籍以知天下厄塞户口
多少强弱之处至扵先王之旧典仪物则一切委弃弗顾而堕
于楚人之手以同归扵煨烬有识之士𠩄为恨痛惜而不巳
也 兵南伐赵氏纳土既封其府库以入于有司而一伐之
仪章物器皆公为江浙宣阃都司时亲受于其主者以上于
朝廷武夫俗吏莫敢坏伤㫁简残编亦靡亡失其有功扵斯文
甚大中原文献流落东南者固不得比隆夏殷公之贤扵萧何
则巳远矣而又能以馀力穷搜极访因山岩丘陇屋壁之遗而
窥见昔人制度法象之𠩄寓精义之𠩄存公之有志扵古岂徒
以资耳目玩好而已㢤矧以耀州为之子克谨其承久且弗忘
不待当𥙊而斋然后思其居处思其𠩄乐思其𠩄也来者讵
可忽诸公讳远字大用东平寿良人其历官行事有永文
康阎公𠩄为碑铭此不著耀州名𬳶以清方直谅世其家云
述古堂记
吴郡缪仲素好古博雅之士也平生𠩄惟古器物卒然遇之
购以重赀并寘一堂之上其目若干𠩄宝用者有宋内府故
蔵绍兴丁已邵谔𠩄进述古图圎研因以𫐠古名其堂而求予
记之述古图本李伯时效唐小李将军用著色写云泉花木及
一时之人物按郑天民先觉𠩄为记坐勘书台捉笔而书者为
东坡先生喜观者为王晋卿凭椅而立视者为张文濳按方几
而凝伫者为蔡天启坐盘石上支頥执卷而观𦘕者为苏子由
执蕉箑而熟视者为黄鲁直凭肩而偶语者为陈无巳㩀横卷
而𦘕归去来图者为李伯时按𰯌而旁观者为李端叔跪𰯌俯
视者为无咎坐古桧下孹阮者为陈碧虚袖手侧听者为秦
少㳺昻首而题石者为米元章伫立而观者为王仲至坐蒲团
无生论者为圎通道士偶坐而谛观者为刘巨济凡著幅巾
者十有一人乌帽者二人而其一为道帽仙桃巾琴尾冠者各
一人衣深衣衣衣者各二人青衣者四人黄衣者三人而
其一为道服茧衣氅黪衣各一人一童执灵夀杖一童捧古
研两女奴云鬟翠饰则王晋卿家也石床锦褥玉卮瑶琴以
次陈列大谿峭壁怪石淙流曲径危桥映带左右松竹兰红
蕉葳蔽翳联络天民又谓有羽流名动四夷师表千古伯时
偶未之及乘间寓意绘而为图以资好事之玩莫知其𠩄为
谁记作扵政和甲午后二十又三年谔乃以研进研盖端溪
石其形正圎隆其中以受墨环其外以为水委而旁刻兹图其
物采虽不可辨而服饰位置犹仿佛可睹𠩄谓述古图圎研也
予闻商书记迟任之言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夫𠩄以欲
求器扵新者岂忽远而贵近㢤取其新以适于用而巳三代先
秦古器往往流传至今使兑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离磬崇鼎
一旦归于士庶之家固无𠩄用惟研也者自王公逹于庶人𠩄
通用也矧兹制作之妙𬾨存人物仪刑之旧而其用则日新而
不穷冝为仲素之𠩄贵重欤堂以研得名记为堂而作仲素𠩄
蓄有出扵兹研之前而非堂之𠩄以名者予不得而尽著也
杏溪祠堂记
杏溪祠堂者郷先生傅公之祠也先生讳寅字同叔㓜学经
史百家悉能成诵比长益求异书而读之间斋唐公质疑
问难皆有援据可反复斋喜曰吾益友也及闻其升陑分陕
之语门人曰軄方舆地尽在同叔腹中矣先生于天文地理
眀堂封建井田律历兵制之类世儒置而不讲者靡不穷究根
穴订其讹谬资取甚博参验甚精事为一图累至于百号曰群
书百考大愚吕公阅其禹贡图考曰是书可谓集先儒之大成
矣掲其图请申言之而坐诸生以听且曰以𠩄者教人𠩄不
能者受教扵人理之𠩄在𥘉无彼此先生亦乐为之尽亹亹不
倦先生扵文中子人不里居地不井授终苟道一章屡叹息而
言周礼太平之书于时九等授田家给人足泉府之设特以𬾨
凶荒未必常用也况是书体有本末用有先后若大纲不举而
独行𠩄谓服为息者是犹取名方中百品之一而服之及其
害人则曰是药出扵名方云尔常恨熙寕诸贤未有如此辩之
者故百考之书扵成周之授地赋兵封制军増地制域畒步
沟洫稼穑贡赋特详焉亦足见先生之学可措扵实用而非虚
谈矣先生又尝遍㳺江淮縦观六朝故迹南北形胜询诸故老
质诸史谍而得其成败废兴之故历历如指诸掌是岂徒以登
临之适为快也㢤先生之教人每谓下学上逹自有次第不先
其近者小者而骤语其远者大者后生浅薄学益不实故扵小
学尤𠩄留意来学者恒以百数必先授以曲礼内则少仪郷党
诸篇使扵日用之间与义理相发眀而知道之与器未始相离
也先生论古军制纎悉备具而不欲人读兵书曰𮌎中无论语
孟子为权衡闻谲诈之言则先入者为主害心术矣此先生
之𠩄学与𠩄以教之大方也先生世居婺之义乌父孝俨笃行
君子母楼氏祷扵石姥山而生先生骨秀神𮋹蚤有器识事亲
孝谨处兄弟子侄均一无间郷闾有事以身任之非公事不
至官府县长吏之贤者必造而问政言无𠩄隐人有阴其赐
而不知者里居之日与马公师文孙公居敬为同志永嘉戴公
少望闻先生名奉贽愿交大愚在朝行数称先生之文学行义
彭公子夀章公茂献叶公正则吴公徳夫汪公季路黄公文叔
黄公商伯无不推敬文叔欲与同列奏𥙷以官知先生不可屈
乃止惟馆扵商伯最久宾主之间日以义利相箴切不为无益
语它𠩄与㳺亦皆显人至其为䑓諌为执政则绝不与通先生
既不有仕禄又不屑治生业商伯持浙西𢈔节遗以钱五十万
先生悉散扵宗族邻里一无𠩄留晚益贫郡守孟公闻而叹曰
不可使贤者饥饿于我土地乃辍俸赀倡其亲友为买田筑室
于东阳之泉村而先生遂为东阳人于是大愚及一时名公皆
在党籍相继放逐先生亦杜门不复出矣先生好为诗闲远右
淡有陶靖节邵康节之风焉子七人皆克绍其家学大东尤敦
悫克肖其徳大原试闱为本经第一先生既遣犹子定受业
朱文公之门得其微言奥旨归与诸弟共讲而大原亦从慈湖
杨公㳺杨公亟称之程子谓君子教人有序非先传以近者小
者而后不教以远者大者先生之𠩄以教皆程子之遗意也先
生年六十有八以嘉定八年卒于家后百二十年曽孙师𫎇师
佐惧人易而世䟽乃即家建祠岁时以享祀燕𥝠合其族𥙊主
于先生者始迁之祖也上援其父者明有𠩄本也下及其子者
示有𠩄𫝊也堂成于重纪至元之二年师𫎇巳卒因以侑食堂
师𫎇作也祠室堂轩为间者三翼以斋庐为间者六有田三十
畒子孙更掌之以供祠事师𫎇兄子似翁将图其永久爰以状
来谒记且曰祠之作本以寓子孙追远之意而邑之士友以为
古者郷先生没则祠于社其礼久阙弗讲乃相率为文以𥙊冝
率联得书溍序其兴作而首著先生学术源流之懿者庶㡬后
人知𠩄矜式也来者能闻风而兴起焉则是祠也有功扵名教
甚大奚止可以合其族而巳乃如其言并书之
朱氏祭田记
婺义乌赤岸之有朱氏始于汉槐里令云之七世孙晋临海太
守汎又二世而建威将军礼遂庙食其郷郡志以建威为金威
语之讹耳自是又若干世乃至三府君者有田以𥙊始于府君
也府君讳良佑宋绍兴间𥘉置旁舎常稔之田三十畒有奇合
为一区而储其𠩄入以给孝祀燕𥝠之事府君殁有子三人曰
孟眀曰郷贡进士中曰季龙同其祢而莫适为宗列屋聚居
谓之三宅凡田事三宅岁迭掌之𥙊主于府君而三宅之子孙
咸以次祔食不以世�毁为亲䟽远迩之别族大以衍位序
日繁患夫䙝而弗专且难为乃稍裁定著其成规每岁以日
北至与新之既升蒇事者二由府君上而祖考本𠩄自出也
下而三子则三宅之𠩄祖也正配位緫十有四皆世世不迁府
君之孙之曽孙而为掌田事者之祖考乃得从腏食岁终合享
者一亦惟掌田事之家在祖考行者乃与焉三岁则适遍于三
宅玄孙亦与合食而㫁以三十年为一世满一世止𥘵免而
下则绝而弗与墓𥙊之降杀亦以是为差惧远者之易忘则用
先儒家礼以立春日祀临海而侑以建威虑亲尽则情尽则有
岁时之序拜而三宅之长㓜无不在列此其大略也府君五世
孙震亨以书谂于溍曰愿有述刻寘先墓之左庶俾后之人无
𮥠其成故朝列大夫婺州路緫管府治中𦤺仕叔麒扵府君为
曽孙溍之从祖姑归焉而震复与溍有文字之雅不敢以不敏
辞惟府君去二代盛时已久又不有大夫士之位田禄弗及而
能因地之利以报其亲仁之至也宗法庙制不得行乎其家而
能因人情为之节文以属其族义之尽也数世之后以文学政
事显融于时者既巳流光奕叶而其处者亦往往服儒术驰
英声扵士林修其已成之业而承其𠩄欲为之志仁义之泽未
艾也楚茨之首章曰自昔何为我艺𮮐稷府君之经始勤矣其
卒章曰子子孙孙勿替引之三宅之嗣人尚慎其终以延𥙿扵
无穷㢤
金华黄先生文集卷第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