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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翁先生文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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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锦翁先生文集
卷之三
作者:金学培
1732年
卷四

杂著[编辑]

读李石滩大柔理气相发。心有体用图说。[编辑]

右图说。乃李秀才石滩君所题也。石滩名絿字大柔。石滩其自号也。癸卯秋。余与大柔。始遇于泮中。望其颜色。已有金注之惑。而接其言论。又未尝不为之叹惜焉。盖窃病其才太高气太锐论太峻。而无复有沈潜含畜底气像。以为他日深造远到之根本田地也。厥后余落南。而大柔居洛。声闻益蔼菀。余尝引领西望而憧憧于中五六年矣。戊申夏。又入都下。即与大柔相见。则其言论举止之间。所谓前日之病根者。盖已什去四五分矣。因窃意其所以能去是病者。必有神方妙剂潜锻隐炼之事。而未及一叩其法。遂历问年来事业。则曰某年东登枫岳。南游俗离。松岳之观则某月也。白马之偿则某时也。其间骋目荡胸之资。吟风咏月之句。所以助子长之气而发子由之趣者。盖不少矣。而所谓潜锻隐炼闲居静处之事。则又未之及焉。今年王春。余乘暇一访于终南之下。大柔适不在家。入其书室。则图书满壁。又有一障子挂在窗间。展之则乃篆书理气相发心有体用图。图下注说。亦皆大柔笔迹也。喜副宿心。把玩移时。惟其义理渊深。辞说浩穰。不可造次领略。遂卷轴而归。奉置案上。潜心屡日。恍若似有得其要领者然后。乃敛衽起敬而叹曰。奇哉奇哉。向所谓潜锻隐炼。能去宿病之药。其真在是也夫。其真在是也夫。呜呼。圣远言湮。学绝道丧。世之以儒为名者。不过寻章摘句。以为决科应俗之资而已。一有聪明英爽之士。出于其间。而稍有本分上意思。则群起而笑之。众聚而讥之。噫非天下之大智大勇。其孰能脱洪流而返真源也哉。大柔以盛年壮气。英妙之姿。超卓之才。固已出乎类而拔乎萃矣。自常情言之。宜若自满自足。矜高夸大之不暇。而大柔则不然。乃能于俗学之外。知有所谓古人为己之学。而不顾旁人是非。不计自己得失。勇往直前。屈首劬书。以期办此一大事。此其志已不安于少成矣。今以所著图说观之。其画图作圈。立言命辞。无一不本于濂洛诸儒之说。而继之以吾东先正之语。上自天命精微。下至人心体用。探究阐发。对置旁列。考据该博。论议明白。亦可谓近世稀觏之书矣。虽然义理无竆。毫厘易差。自古名儒硕士之立言著书以垂后世者。不为不多。而皆不免后人之评议。其能粹然一出于正。而无一字一句之瑕颣者。有几人哉。今此图说。其名义毫忽之间。亦不无一二可疑处。而所引先儒说。又有与本意相背者。且于立说之时。或有以意下字。而其间落字误书之处。亦多有之。岂一经抄节之后。未暇细意雠正。以致失误而然欤。玆敢不揆僭率。逐条论列于下。以为他日求教之地。而又为之书其后曰。呜呼。性情理气之辨。其来尚矣。自孔门设教。未尝言喜怒哀乐之情而子思言之。自子思以后。未尝言仁义礼智之端而孟子言之。自孟子以后。未尝有理发气发等语而朱子言之。自朱子以后。未尝有气随理乘等语而退溪言之。若于此。识得分明。看得正当。浑沦之中而不厌其分开。分开之中而不害其浑沦。则知不言者不为少。而言者不为多矣。何至纷纭辨论。角立务胜。有若争讼者之较曲直哉。夫以紫阳夫子灼见道体。八字打开。说出人不敢说底道理。而记其说者。实朱门第一人辅汉卿也。其师生授受之际。单传密付之旨。真所谓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而不惑者也。退陶先生生于东方数百载之下。而默契其旨。暗合道妙。乃以随之乘之之语。足之于理发气发之下。盖恐学者错认朱子本意。以为有无理而自发之气。无气而自发之理。而骎骎有理气二物之弊。故不得已而拖引至此。亦可谓分金秤上称停出来者也。时则有若奇高峯首为争辨。继而又若李栗谷力加分疏。以为人性一也。岂有理气互发之理。又曰四七非二也。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呜呼。性情之非有二。老先生非不知也。此正魏徵献陵之对。良遂摠知之说也。况发之所以发等语。此陈北溪之所尝举似于朱子。而朱子答以更加深思者也。岂可执此而定为千古理气之断案乎。盖尝论之。性之纯善无恶。一而已。而以为有本然气禀之异者。何也。就理气相成之中。而指出其不杂于气者而言之则曰本然之性也。就理气赋与之中。而指出其浑于气质者而言之则曰气禀之性也。性既有本然气禀之异。至于情。独无四端七情之别乎。程子曰蔼然四端。随感而见。此则就四七浑沦之中而剔发其善一边言之者也。七者易炽而荡。气为之主也。四者粹然而发。理为之主也。气为之主而理乘而行。理为之主而气随而发。然则理与气。果是一物。而四与七果无分别乎。若以理发气发。为有人心互发之病。则抑又有一说焉。朱子曰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人心道心。虽与四端七情有间。而大抵不甚相远也。既曰生于形气则是发于气也。既曰原于性命则是发于理也。故愚以为情之有四端七情之分。犹心之有人心道心之异也。人心非无理也。而气为之主则谓之生于形气。道心非无气也。而理为之主则谓之原于性命。此岂理气二者。相对于心中。而既发此。又发彼而云尔耶。今观大柔之图。至于天命人心理发气发之说。可谓详矣。而至其摠名之。则曰理气相发。心有体用图。理气虽非一物。亦不可离而二之也。若曰相发。则抑未知理发气耶。气发理耶。此虽名言毫忽之差。而是非得失之相去。不啻天渊。岂偶失照管之致欤。至于说中。命有二义之论。理与气杂之说。天命无善恶之说。虚灵者知觉之辨。以愚观之。俱不免有违于先儒之旨。而其他发明退陶之言。斥破高峯之说。皆不出于两先生范围之中。而别无大家证订底说话。若使九原可作。无乃高峯不肯竖降幡耶。噫以大柔之高才美质。若能循此。益加博约之工。不恃其所已得而日勉其所未至。不但区区于文字言语之间。而亦必拳拳于性情心意之中。学问之力。日淬月锻。则其光明正大深造远到之地。岂愚之所可量哉。而世无明师强辅。相与鞭策工程。上下其论议者。悲夫。

条辨李大柔理气图说图及诸说。头项浩多。不可尽辨。就其大槩。论列于左。[编辑]

性理两字合书。

愚谓性即理也。性理两字合书。固无不可。但性非有个物事。只是仁义礼智四德。粹然在中而已。若离此四者而言性。则性是悬空。无可捉摸处。今以仁义礼智。分置四方。而只以一性字孤寄于心上。似有莾莾荡荡恍惚难状之弊矣。

理气两字合书。本出于莲老。而退溪之所订者也。然愚窃以为理与气。非二物。亦非一物。故朱子曰方其在中则浑沦不可分开。及其既发则理自理气自气。不相夹杂。今图中合书。无乃有夹杂之病乎。更详之。

命有二义。理与气是也。言理与气杂者。

愚谓天命一而不二者也。今曰命有二义。理与气是也。是一命有二义。而合理与气。方始为天之命也。岂非悖理之甚乎。朱子曰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惟如此而言。方可谓之㰜朴不破矣。理与气。杂之说。已见上。

命能禀赋。心包万理。

愚谓天命者。命物而不命于物者也。自天而言则谓之赋与。在物而言则谓之禀受。今曰禀赋。未知禀于何处而赋于何处耶。心者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今曰包万理。是有体而无用。得其半而失其半矣。

性之感物者。端也。心之发于思虑者。情也。

愚谓四端七情。俱是感物而动者也。但四则粹然一出于正。七则有中节不中节之异矣。今以感物者为四端。而发于思虑者为七情。则是七情不由于性而只发于心。四端独发于性而不槩于心矣。不由于性则子思何以谓之喜怒哀乐之情。不槩于心则孟子何以谓之恻隐之心耶。心之发于思虑者。恐可谓之意。不可谓之情也。

情之中节则从本性发来。故无不善。不中节则感物欲而动。不从本性发来。故未免有不善。此皆发于性而有四七之分也。

愚谓四七之分。只在主理主气之间耳。今详此一节。则似以情之中节者为四。不中节者为七。不亦远乎。

特以主理主气。各有本体言也。

愚谓本体二字。似未衬贴。

退陶先生本此语。而高峯亦非朱子说。吾之作此图者。为先生左袒焉。

愚谓天下之义理无竆。人心之所见不一。不必得为在己而失为在人。亦不必徒信古书而不求吾心也。高峯四七之辨。虽或未免有差。其心所主。在于发明斯道。初非欲立帜于朱子也。又非欲凌驾于退陶也。特以一时自家偶于此处。见得到此。故发为辨论。质之师门。何尝有凭虚务胜。攻斥先生之意哉。先生之缕缕往复。罄渴蕴奥者。亦出于乐闻其说。而引而进之。与之俱入于圣贤之道耳。今吾辈所见。未窥古人藩篱。而乃敢出口气论说义理。已犯汰哉之戒。况可轻视前辈。追疵论议。以启后日之弊乎。老先生格言至论。壁立万仞。何待吾辈之左袒而后取信于人哉。吾辈之卑辞琐说。亦何轻重于先生。而自称为先生左袒哉。此等说话。似非后学逊志求益之道也。

天命之性。固无善恶。

愚谓此段甚可骇。夫天命之性。孟子既谓之善。吾兄何以谓之无善恶耶。若不可谓之善。则性是何物耶。不幸而近于无善无不善之说矣。

人有一心虚灵者。知觉是也。

愚谓虚灵者知觉之说。不见于古今先儒之说。无乃误书耶。

气聚成形则合理与气。便为心之理。亦为气之灵。

愚谓心固理气之合也。然心之理气之灵等语。文势似不顺。抑或有误字耶。

性之大目。仁义礼智。仁义礼智。人性之纲。

愚谓仁义礼智。朱子既谓之人性之纲。辨说何以谓之目耶。古人虽有谓之目者。然既引朱子之说于下。则不必更著目字于上。如何。

朋友讲论。正好资益。而见理不明。论议未畅。如得反复之益。是所望幸也。抑愚于此。尤有所大惧焉。古之人论说义理。政为实践履发也。今吾辈却将实践履事。只作闲言语说了。上蔡鹦鹉之讥。朱子害道之戒。岂非吾辈所当惕念警省者乎。古人笃于自修。则固不畏人之指议。然无实而先名。亦君子所戒也。愚与大柔。盍相与勉之哉。

附李大柔答语略[编辑]

丁未春。余寄城南斗屋。读书之暇。阅退陶先生与奇高峯论四七书。不能无抵捂于其间。故画纸为图。分排四七。窃附己意。欲求教于明者。旋又自料不腆。得人之訾讹已甚。无实得而事口耳。少竆格而立鄙见。恐招一世之嗤点。讳而放之于笭箵积𧝀者五。一日金斯文过余陋止。适余迹他门。遂抉囊箧。袖图圈以归。反复参商。特加针砭。纵横义理之薮。考据濂洛之论。洞彻天人。钜细尽露。以赐斤正之者。如退陶之书秋峦说后。其论四端七情人心道心者。的然明白。我东儒先之所未论。固若横渠气质之辨出。而诸儒一口美之。虽与高峯退陶先生鼎坐争论。而高峯必不容一辞。退陶先生亦必亟称其善矣。其他勉人之语。亦莫非躬行心得之工。已到得切实地头。自此可得依归之所。将更陈鄙说。以望丽泽。而金斯文适以朝命远赴岭海郡。于问质之事。良可恨也。

居泮杂录[编辑]

大祭致齐之日。同泮诸人。招致新榜恩门下人。征索酒肉。或扶曳或倒悬。无所不至。久乃办入。招吾辈共破。余心思之。虐人征食。既甚苟且。入斋醉饱。亦非所宜。权辞不飮而出。既归有一友笑之。

城中痘患炽发。同道诸友。未痘而居泮者五六人。初皆危惧而不能勇决归计。迁延屡月。诸友之忠告者。始勤终默。呜呼。人之所恶。莫甚于疾病。而今诸友身在危地。不能决归者。非所恶不如人也。特一点字为祟尔。余亦久离亲侧。常欲下归而不得自决者。亦此一字为祟耳。以我所为。比之诸友。虽有轻重。而其为一字所祟则一耳。又安知以我处于诸友之地。则不如诸友之今日乎。尝因是思之。利欲之危。甚于痘患之毒。贤士之关。甚于孟门之险。而诸人之忍苦吃酸。逾时阅岁。或至颠沛而不知止者。皆一字之害也。何缘脱此一字。身在平地上耶。既在此字中。欲脱此字患。还不满一哂耳。

余初入泮中。问居泮之规。则诸友皆曰饱则论色。饥则论食。余始疑其出於戏言。既而至于屡月。则浸浸然入于其中而不自觉也。盖食色。人之大欲。而久寓客中。心事无聊。则其论色论食。固其情之必至也。然而其中亦有所大不可者。或征索于下人。若不得则甚至于扶曳倒悬。必得之而后已。又转请于官员。不问其知与不知。此则论食之过。而至于滥觞者也。或淫辞俚说。无所不至。甚至不惮于闺门。渎及于衽席。㬈噱终日。恬不知耻。此则论色之过。而至于悖亵者也。每一念之。未尝不体栗心惊。而终未免同与为波澜。曷胜叹哉。

大学序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一条。祭酒以名物二字。释节文二字。此齐氏之言也。然尝见或问。则有曰礼乐射御书数之习云。所谓习者乃服行时习之云耳。非但识其名物而已也。盖人生八岁。即入小学。则六艺之文。虽非八岁童子之所可能。而十五入大学。则自八岁至十五。皆是小学时事也。安有只教以名物。而不使之习耶。其中射御乐筭之节。虽非童子之所可详知。至于礼书两节。实童子日用之不可阙者。虽八岁可教而习之。况至十五岁乎。朱子所以别而言之者。亦互举以见义耳。齐氏穿凿说破。而后人袭谬如此。可叹。宋公浚吉。时为祭酒。

经文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章。或问曰彼我相对。故曰物云云。首尾相因。故曰事云云。当日师席。有问物字事字之义。祭酒以此答之。然窃思之。所谓物我相对者。指本末而言。所谓首尾相因者。指终始而言。即本末终始而观之。则物与事字之义。可以认之矣。

同居杂仪[编辑]

君子将营宫室。先立祠堂于正寝之东。

按古者。祠庙皆有规制。而吾东方特立三间屋以后。一架作四龛室。室外垂小帘。帘外设床卓。卓下置香案。又设三门。门外设小厅。厅下设东西阶。虽非古制。而亦便于行礼。今当从俗立祠。而缭以周垣。立正门于堂南。又立夹门于东西。力或未及则只立一间于东南。作三间。以中为正门。以东西为夹门。正门则常加扃闭。请主祭寝时。开门奉出。只祝奉主出入。主人以下皆由夹门。东夹门则只主人由之。以下虽尊长。皆由西夹门。东西阶及堂门出入皆然。无事则常闭。勿令荒芜污秽。东藏祭器。西藏遗书。皆系祠堂之制。而力或未及。或地狭。则所当便宜处之。至于神厨。乃祭时奉物之所也。所不当废也。人家中例多淆乱。恐不得致谨。今当就垣外。或东或西。随地形立二间或一间。行祭前一日。奉祭物于此。令子弟守捡最好。

为宫室辨内外。深宫固门。男治外事。女治内事。男子居外。女子居内。

按古者。堂房寝室。皆有规法。而古今异宜。恐难一从其制。若先世已立。则只当因其见成之室。而刱为之制。以中一房。俗谓之寝室为父母之居。以次一房。为长兄之居。又以次一房。为次弟之居。兄弟若众而房室不敷。则或别立数间于正寝之傍以居无妨。以内厅俗谓之桂丹为会食之所。外厅俗谓之大厅为接宾之所。外厅一房。父兄居之。又外一房。子弟居之。下一房近厩者俗谓之行廊房男仆居之。直房近厨者。女仆居之。各居其所。毋得杂乱。又立藏库数间于行廊之前。以东为奉先库。以西为贡上库。以中为日用库。命子弟及奴仆分掌之。

凡为家长。必谨守礼法。以御群子弟及家众。分之以职。授之以事。而责其成功。

易曰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虽非父母。必有为之家长者。必先以绳墨律身。平居凝然自持。简重寡默。勿以事物经心。而一动一静一号一令。皆有规法。使群下有所仪表。然后其下则而象之。畏而敬之。家道始可正矣。此是治家第一大纲领。若此纲不举。则虽有群目。亦何能独张哉。然纲必有目。领必有裔。若举一而废二。务此而忽彼。则卒为无星之称无寸之尺。而家道终不可理矣。今当先正其身。以守礼法。而分命子弟及臧获。授之以职。而定其名号。任之以能。而各责其事。上下捧料。截有等级。进退业作。咸有定规。而又必以谨名分笃爱敬为本。然后亦庶乎内外上下。各得其理。而化及于妻孥。泽究于仆隶矣。吾家本寒族也。世以敦睦相承。而至于不肖之身。罪大恶极。先君违背。兄弟三人。仲氏先夭。孑孑伯季。茕茕在世。而家业零替。生理萧然。惟不克持守是惧。尚何忍分门异财。以私其身哉。今拟同居一室之内。以笃友爱之情。而上奉慈闱。下率妻孥。庶几毋忝我所生也。其规模程式。一一条列。使一家内外上下。有所遵守云。

一。家长及冢妇以下。每事必请于慈亲。

内则曰舅殁则姑老。冢妇所祭祀宾客。每事必请于姑。介妇请于冢妇。注老谓传家事于长妇也。虽传重而不承。故冢妇所祭祀宾客之事。必请于姑而行之。今慈闱年纪已衰。难于应务。故传重于冢妇。冢妇必当请而行之。毋敢专行。虽家长凡事亦必咨禀而行之。所以示不敢专也。

一。凡诸一家内外上下。事无大小。必咨禀于家长。

凡人家所以杂乱无章。名分颠错者。由不知有家长也。有子必有父。有弟必有兄。有奴必有主。安有父兄在上。而其下敢直行自恣不顾哉。学培既不孝。先君弃捐。今伯氏当为家长。一家之内。大小上下。每事必咨禀而行之。则号令出于一。而家政可治矣。

一。凡闺门之内。介妇以下首婢以下。每事必咨禀于主妇。

记曰男治外事。女治内事。内事谓闺门内事也。内事只在馈食之间。而主妇必当主之。介妇以下。亦必请于主妇。奉而行之。则名威有秩。而内政举矣。

一。命子弟中最长者一人。为领事。

领事者。总领家事者也。一家之内。上有家长。下有诸般所司。而领事居其中。其任至大。其责至重。盖家长最尊。家事至繁。若一一告请于家长之一身。则未免烦扰之患。故设为是任。以简其事。即所以总㧛群下之事。而达之于家长。咨决庶务者也。

一。又命子弟一人。为司重。

司重者。主司祭祀者也。人之报本追远之义。专在于是。故其任特重。必使宗孙主之可也。凡祭田。每龛取其二十之一。所入谷石及布端等物。司重次知。别储于奉先库。当祭则计其合用之数。置簿出给。且祭席祭器床卓火炉等物。亦皆捡察。具贮于神厨。无神厨则藏于库中。毋得他用。或有破缺者。则先期措备。且祭祀轮行时。先期通告于各家。使无临时窘急之患。行祀后明置簿录。以备后考。凡祠堂锁铁及祠前修洁。墓山禁护事。幷为次知举行。

一。又命子弟一人。为司户。

司户者。主司户赋者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为食土之民。而可不致谨于供上之事乎。世人多忽于此。故上取无艺。下贡无法。鞭扑浪藉。怨讟朋兴。岂不痛哉。后世征敛浩重。古制虽不可复。而今当计其见在之田。而取其应用之数。别储于贡上库。而司户次知。凡谷米绵花等物。随其所赋应纳之数。而置簿筭出。先期措备。以待官家之需。又须稍存赢馀。以应不时之役。其杂物亦为趁时豫备。俾无窘急之患。

一。又命子弟一人。为司本。

司本者。主司本业者也。生人之道。在于崇本。而崇本之要。在于节用。崇本而节用。则凶年不能杀矣。吾家世业竆单。所耕之田。只硗确数三顷耳。然使子孙勤力其中。而节以制度。则虽或有寒馁之苦。而亦足以支补卒岁。今当勤于耕作。而察于收获。量其所入之数。而皆聚之日用库。计口而月给其饷。称家而日节其用。上下衣食。视丰歉而增减。吉凶诸费。因贫富而优约。裁省冗费。禁止奢华。且凡奴婢贡物外处谷石及别例所入。斗米尺布。不入私室。皆聚一库。以补用度。而必须稍存赢馀。以备不虞。又必详录出入之数。以凭后考。

一。又命子弟一人。为司籍。

司籍者。主司典籍者也。夫典籍者。为士之不可一日无者也。吾家自先世。所畜不敷。只若干册耳。以此我不能无求于人。人不能不借于我。而以至逾时阅月。或有相传閪失者。岂非累行乎。今当计其见在之册。明置簿书。借人书籍。又须抄录。以为及时推还。其他文书屏簇之类。亦宜尽心爱护。父兄长上坐起处。文字纸箚几案之属。亦须加意整齐。勿令散乱顿放。

已上四条。子弟若多则分掌之。少则兼之。

一。择男仆之勤干忠谨者。为首奴。

首奴者。奴之长也。凡一家之内。奴婢之属及库藏田园厨厩之类。皆当总摄于首奴。故其身虽贱。其任则实同于家长矣。当丰其料优其力。使有宽闲乐用之意。然后可授以是职而责其成效。盖首奴之职。在于奉上制下。若不少假威权。则必不能禁令其下。须重其任严其权。使之小事则自施杖罚。大事则抄录而达之领事。领事禀于家长而处之。虽有罪过。司重以下。不得擅自杖骂。三犯而后行罚。领事与家长。相议处之。若首奴恃权自恣。有滥觞之事。则领事与家长严禁之。禁之而不从则杖之。杖之而不悛则降之。而升其下者。凡有大小事。家长言于领事。或招首奴自言之领事言于首奴。首奴言于其下。若祭祀事则命重奴。禀于司重而行之。若贡税事则命户奴。禀于司户而行之。若日用事则命库奴。禀于司本而行之。或司重以下。自言于首奴而处之。诸奴有罪则杖首奴。违慢不职者罚之。勤谨尽诚者赏之。常料之外。别给赏赐。

祠前修㓗者为重奴。一遵司重之命。

徭役应供者为户奴。一遵司户之命。

耕获收检者为库奴。一遵司本之命。

一。又择女婢中宽柔温谨者。为首婢。

首婢者。婢之长也。凡闺门之内。食婢酒婢膳婢。以下诸婢。皆当总领。诸婢有罪。主妇杖首婢。使婢执杖首婢自杖诸婢。亦使婢执杖首婢若有大罪则主妇通于家长治之。次罪则言于领事处之。亦三犯而杖之。每有事则主妇言于首婢。首婢言于诸婢而行之。其捧料亦丰于诸婢。其委任威权。与首奴同。

受上下料米。以供朝夕者。为食婢。一遵主妇之命。

为祭祀宾客。以酿酒醴者。为酒婢。一遵主妇之命。

具蔬菜鱼肉。以需盘馔者。为膳婢。一遵主妇之命。

一。又择小奴子一人。置家长之前。小婢子一人。置主妇之前。

盖家长居外。主妇居内。或有相通之语。则家长言于小奴。小奴将命至中门。传于小婢。小婢达于主妇。主妇亦如之。小奴毋得逾中门而入。小婢毋得逾中门而出。

凡大小奴婢。鸡初鸣咸起。栉盥衣服。天未明。首奴率诸奴。拜候家长于外。首婢率诸婢。拜候主妇于内。首奴命男仆洒扫外庭。首婢命女仆洒扫堂室。因以家长主妇之命。各从所事。

一。每日鸡鸣。家内丈夫及妇女咸起。盥漱栉靧具冠带。昧爽家长率子弟。拜谒再拜于祠堂大门之内。次省慈闱。主妇率介妇以下。先适姑所。问安如仪。仍入庖厨。供晨羞进毕。家长就外。主妇就内。子弟及众妇亦以次退。各从其事。将食妇请所欲于姑前及家长。退具而供之。尊长举箸。乃各退就食。吾家兄弟子侄。虽不甚众。亦不甚少。每日聚食于一所。则未免纷扰。势多拘碍。只得朔望会食。馀日则各就所居而食。若慈亲命使会食于前。则亦从慈亲之命。或得别味。或值节日。则荐祠堂之后。仍共会食。

一。每月朔望前一日。主人率众子弟。洒扫祠堂庭庑。齐宿于外。主妇亦率众妇齐宿于内。厥明夙兴。盥栉盛服。丈夫深衣。无深衣则红团领或直领。妇人衣裳取其鲜明者。主人率子弟监封祭酒。主妇率妇人亲具蔬果。务令精洁。设一卓于阼阶上。置酒注盘盏菜果于其上。酒一甁于其西。盥盆帨巾各二于阼阶下东南。主人以下入门就位。主人北面于阼阶下。主妇北面于西阶下。主人有母。特位于主妇之前。众子弟众妇人。皆以次叙立。各以一列重行为序。丈夫西上。妇人东上。立定执事。盥帨升。开门轴帘。设菜果于各位前。设茅沙于香案前。主人盥帨升。奉诸考神主。主妇盥帨升。奉诸妣神主。皆脱椟特坐。主妇先降复位。主人诣香案前。焚香再拜少退立。执事盥帨升。开甁实酒于注。一人奉注诣主人之右。一人执盏盘诣主人之左。主人跪。执事者亦跪。主人受注斟酒。反注。取盏盘奉之。左执盘右执盏。酹于茅上。以盏盘授执事者。俛伏兴少退。再拜复位。与在位者皆再拜。参神。主人升立于高祖位前。执事奉注执盏如降神之仪。主人取盏盘奉之。少倾于茅上。以盏盘授执事者。奠于卓上神位前。俛伏兴。次献诸位皆如之。执事者先降复位。主人立于香卓前。再拜降复位。与在位者皆再拜。辞神而退。若望日则不出主。参礼如仪。每朔望参礼毕。设席于内厅。桂丹设重席于北壁。又设广席于东西及南。慈亲就坐北壁。长兄长嫂皆北向。共为一列。丈夫处左西上。妇人处右东上。各以长幼为序。妇以夫之齿为序。不以己之齿为序。共再拜毕。长兄立于厅东西向。诸弟诸子以次拜。长嫂立于厅西东向。诸弟妇子妇以次拜讫。长兄率弟处东北上。长嫂率弟妇处西北上。相揖就坐。诸子诸女皆拜。坐厅南北向。男东女西坐定开中门。首奴率诸奴拜于门外。首婢率诸婢拜于门内。皆退。诸奴诸婢拜首奴首婢如仪。命子弟一人。抗声读家范或杂以谚语。使妇人皆知之。毕。进食。长兄亲奉食盘。长嫂奉甘旨。献于慈亲。慈亲命还就坐。各还就位。诸子诸妇各分进于父兄舅姑如前。无甘旨。诸子妇还就位。诸婢各分进于诸子妇讫。长兄进立于慈亲之前。次弟一人执酒盏立于其左。子侄一人执酒注立于其右。长兄斟酒。次弟受盏。献于慈亲。慈亲飮毕授盏。反其故处。长兄俛伏兴退。与卑幼皆再拜就坐。子侄之长者一人。出立于堂中北向。幼者一人斟酒。长者受之。跪进于长兄。子妇之长者。进于长嫂亦如之。皆一拜。男进于男长者。女进于女长者。遍及卑幼毕。慈亲举箸。长兄以下俯食。戒内外毋得喧哗。食毕临撤。进酒亦如之。既撤。男女皆起。北向叙立。如前仪再拜。还就东西相揖。子妇北向一拜。奉慈亲还寝室。首奴首婢率诸奴诸婢。会食于门外各处。诸奴进首奴之食。诸婢进首婢之食如上。但无拜礼。飮食讫。家长坐于外厅。主妇坐于内厅。领事以下首奴以下。各以其事禀于家长。介妇以下首婢以下。各以其事禀于主妇。家长主妇皆详察物情。考其勤慢而惩劝之。又使子弟进讲所读书。不能者挞以记之。又执经史子书通读一过。讲议修齐治平之要。或论文或投壶或听琴。至二更后各归寝。

一。冠礼。冠服用时制。

一。昏礼。不用高排床。

一。丧礼。不用浮屠法。

一。祭礼。

诸礼。当一依文公家礼行之。

一。时祭用分至。乃司马公说也。而吾门鹤峯先生奉先诸规。著为定规。今当从之。时祭共一卓。亦非古礼。而国朝五礼仪及丘氏礼有此礼。先世既已行之。又当恪遵可也。时祭乃祭礼之最重者。而世人反忽之。岂非惑之甚耶。吾家世以寒士相传。祭礼亦当以寒士行之。何可必待祭物丰备然后乃祭耶。我先祖判书公遗子孙书曰。虽杀一鸡烹一匏。只在精洁。将之以诚敬。呜呼旨哉。此非子孙所当体念遵行者乎。今当不务多品。诚心备物。时至则祭可也。

祭酒用清酒。前期二十日。以白米三斗。司重亲监净洗。主妇率众妇亲蒸精酿。一依方文。鱼酰亦主妇亲自涤器沈之。皆封置洁处。勿令为尘埃所污。鱼肉及蔬果。亦前期备置。人物之孕子将产。亦豫为出置。

前三日。主人率丈夫致斋于外。主妇率众妇致斋于内。斋之日。思其笑语。思其居处。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不茹荤不吊丧不听乐。飮酒不至变皃。食肉不至变味。凡凶秽之事。皆不得预。夕皆沐浴更衣。神之享与不享。皆系于此。此条最宜体念。

前一日。主人率众丈夫。盛服省视祭物。令子弟身亲脔割。主妇率众妇女。盛服涤濯祭器洁釜鼎。且祭馔。虽有使令之人。亦须躬亲。只留身洁婢子数三人。使之佐使供具毕。皆奉置神厨卓上。无神厨则奉置净洁一室。子弟一人守宿。主人主妇亲封祭酒。每龛各一甁凡祭物。未祭之前。勿令人先食及为猫犬虫鼠所污。祭肉脔割之馀及毛皮之属。皆当存之。勿令弃秽亵慢。祭后埋于屏处洁地。夕主人率众丈夫盛服。洒扫正寝。祠堂若阔则当设于祠堂。洗拭倚卓。皆令蠲洁。设高祖考妣以下诸位。别置卓子于东阶。设酒注盏盘受胙盘于其上。火炉汤甁火箸于西阶上。别置卓子于其西。设祝板于其上。设盥帨于阼阶下之东西。又设陈馔大床于其东。

厥明夙兴行事。皆如家礼。必于丑时始事。侑食阁门。大节目也。世人未省。小顷即启。极为未安。当以家礼一食九饭之顷为度。馂及归胙等礼。一从家礼。祭物是日皆尽散。

一。祢祭用重阳。

一。墓祭。草本佚

一。忌祭。草本佚

一。农作时。首奴率诸奴婢。蚤出暮入。深耕易耨。俾不失时。定出农军。虽有故不得他使。使之专一耕作。又于其中。首奴自差一奴为执杖。又差一婢为野馌。亲自捡督。若不从令则严杖。如是而田不修禾不茂则是乃首奴违慢不职。领事达于家长重杖之。改差他奴。

一。收获时子弟亲监收入。或有故则首奴自当计其斛数。告于司本。使无虚疏之患。库门虽家长不得任意开闭。或司本与库奴远出。则告于家长。使他子弟掌之。必须明其簿书。以待其还。司重司户皆然。

一。养亲必具甘旨。古人行佣供母。而便身之物。无所不备。况不至于行佣者乎。常食不得去鱼肉。

一。凡吉凶诸费。惟家长之命。

一。上下内外。皆从俭约。常以食毋求饱为心。

一。子弟常著绵布衣。

一。牛马牧养。园圃修治。此有家紧事。而奴仆鲜少。势难各掌。使重奴库奴兼掌之。首奴捡察之。如或牛马羸瘠。园圃芜秽。则各杖其主者。犹不改则告于领事而治之。

一。奴婢放料之际。首奴则每月十二斗。诸奴则九斗。首婢九斗。诸婢六斗差给。

一。放役奴婢。每岁男仆则木六疋。女仆则五疋。恒贡膳物则毋论奴婢。荏子一斗。近居奴婢则四盂朔。各以时物来献。远居奴婢则每年春正月冬十月来现。各献时物及贡膳。

一。奴婢年满四十。愿放者听。

一。奴婢年满六十者。除贡放役。勤久小过者。虽未满六十亦除之。

一。尺布斗粟。毋或浪费。常以非其道。一介不以与人为心。然此事一差。则入于悋俗。切宜十分审度。

一。古人位居清列而只龁卜匏。子弟学业未成而不听食肉。此皆力非不足也。心在俭约。而不以外物累心也。今当定为制节。子弟非有疾病。常食不许食肉。所得鱼肉。亦皆藏置。只供亲厨。有馀则供家长。以下则只咬菜根可也。或亲意不安则亦当从命。然不可浪费也。此非惜其费也。家法当以俭素为务。切宜深戒。

一。家内长幼生日。不置酒不设食。

一。权衡一从工曹。斗斛一从火印。毋得高低阔狭。

一。祭服礼器。不相假借。

一。巫觋不得近门庭。

一。垣墙什物。必务坚朴。

一。门巷果木。必使方列。

此下本草见失。

自责文[编辑]

呜呼小子。尔之齿。今几何耶。尔为人子。而尚不知事亲之道。尔为人弟。而尚不知敬兄之道。尔独无愧于心耶。尔有妻孥而尔不知乐尔之道。尔有朋友而尔不知先施之道。尔亦无愧于心耶。君亲一也而既不知事亲之道。其能知事君之道耶。兄长同也而既不知敬兄之道。其能知敬长之道耶。尔有耳目尔有口鼻。尔之形则无异于人也。尔有仁义尔有礼智。尔之性则均受于天也。尔何不修尔身而使之无怍于人也。尔何不省尔心而使之无失其天也。言者枢机。尔何不慎之也。行者实也。尔何不勉之也。虽然尔知尔过。思过半矣。自今以后。尔其能回头旋脚。而从事于古人所谓为己之学耶。父母俱存。兄弟无故。晨昏侍奉。色养无违者。非尔职耶。一堂怡愉。和乐且湛者。非尔道耶。既有夫妇。亦有朋友。宜之乐之。如鼓瑟琴者。非尔事耶。偲偲切切。忠告善导者。非尔义耶。既往难追。虽不可谏。而来者可戒。岂无其道。呜呼。非言之艰。行之惟艰。徒言无实。君子不取。嗟尔小子。勖哉勖哉。

书赠儿辈[编辑]

汝等近来。浪游度日。学业渐退。我亦出入频数。不得检责。日间课程。几至专废。且汝等年皆长成。而家庭进退之节。外间应接之道。俱蒙然莫知向方。用是忧惧。略叙其日用当行之节目以赠之。汝等当书一通。揭之壁上。常目在之。仿而行事。勿谓夫子未出于正。而忽之可也。

一。每日晨起盥洗。整衣束带。列立拜家长后。入省慈闱。各就室见母。即还读书。以朝食为限。不可数数起出。以妨工废业也。谚云不废朝读。可做及第。此虽俚语。亦著实语也。且朝前精神不散。读书甚有意味。汝等其勉之。时母夫人在堂。故曰省慈闱。

一。朝后各以次受业。退读所受书。惯熟无疑。然后少间休养。待志气清新更读。若制述时。尤不可一刻稽缓。必须十分刻励。不计工拙。以即日毕制为期。且有馀力。则或书字或书抄集。此亦文房日用工夫。不可阙者也。

一。凡读书。须正其音释。细意寻绎。不可专靠师教。若一向倚靠。则非但无自得之工。文理亦不长进矣。

一。凡言语勿喧嚣。行步必安详。

一。房室必净扫。几案必整齐。

一。有宾客则降阶趋拜。迎入上座后。退坐末席。低心下气。应对惟谨。

一。古人虽老成之后。犹不废日课。况汝等瞢学。而可以游泛度日乎。若无受业之处。则虽不免阙读。阙读之日。则或温旧所读。或讲新所见。不拘古今。惟以不废日课为念。积此工夫。久久成熟。则闻见术业。岂不广博而精进乎。自今以后。依此作规。无怠无荒。

一。人之大患。在飮食衣服。若此两事。耻不若人。则何事可做。汝等须动心忍性。常以衣弊缊袍。咬得菜根。吃紧做工可也。

此其大略也。其外节目。不可殚记。在汝等推广之耳。

策题[编辑]

问。五服之制。圣人所以参天理酌人情。立万世不易之大经也。其制始于何代欤。民生于三。事之如一。则其服应无轻重。而至于为师则独言心丧而不言服制者何欤。君丧谓之方丧。则其制亦与亲丧无别。而三代之后。不得复举者。亦何欤。滕之文公。断然行之。而远近胥悦。行何道而至此。宋之孝宗。慨然欲行。而终莫之正。碍何事而致此欤。斩齐之别。实出于家无二尊之义。而继体之服。亦以斩衰为定者。其义何居。期之绝降。亦出于贵不逮贱之义。而配匹之服。独不言绝降者。其义安在。母丧斩衰之说。载在大明律。是亦随时变通之道欤。嫂叔小功之制。亦出先儒义起。其与古者别嫌无服之说。有异者何欤。先王之制。非不详密。而世儒之见。不无穿凿之弊。郑康成之注。贾公彦之疏。或得或失。各相矛盾。后世将何适从而得圣人制作之本义欤。我朝典礼。一遵华制。列圣相承。随时损益。其制礼之义。慎终之道。妙契于先王。允合于人情。而独于服制之间。未免有舛错苟简之疑。姑举其一二而言之。顷者大哀之日。儒臣献议。欲举百官斩衰之服。期复历代未遑之典。而议者以为礼文繁蔓。古今异宜。纷纭未定。竟未得行。识者之叹惜者一也。又于定服制之际。儒臣之议。以为先王之制。服不贰斩。大王大妃既服长子之斩。则不可又行于次长。议者以为大行大王。虽是次长。而既继体承统。则嫡统之服。自不得不行。群议盈庭。各执所见。识者之未解二也。即此二款。实朝家莫大之礼。而或彼或此。莫能归一。以至朝著之上。转成乖争之风。士林之间。亦多出入之议。若苟且因循。不及厘正。则后之视今。必有如今之视昔。岂不为圣世之大累乎。诸生讲礼有素。目击朝议。必有慷慨欲言者矣。何以则君臣之服。各得其正。继统之服。亦得其义。无古今异宜之弊。有彼此交尽之美欤。其各悉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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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族侄金昌文序[编辑]

余素不能诗。尝欲一窥其藩篱而不可得矣。一日族侄昌文持一册以进曰。此联珠诗也。古人句体字格。都在此中。愿赐一览焉。余诺之。未及翻阅。而探其袖又得一小册。乃其所自作也。其句语之奇。格律之该。俨然有古人机轴。虽以余之瞢于诗者。亦不觉起发其志意。遂击节而叹曰。天赋之质。若是超迈。而不曾向顶门上下一针。犹落在风骚窠臼中。岂非可惜耶。古人之学。自有先后缓急之序。而子弟之职。又不外乎入孝出悌。汎爱亲仁。馀力学文等事。今君以青年茂才。若能反身而求之。循序而致精。则他日所就。奚但止此而已哉。所谓文者。又有二焉。圣经贤传之文。当先而急者也。骚人墨客之文。当后而缓者也。况其风云月露之句。又其每下者哉。诗固本于性情。圣贤之所未尝废。而若一向耽著。则必不免反为所累。故程子以玩物丧志戒之。朱子以多言害道止之。今君之年。才过志学。而所作之诗。已成卷轴。无乃有违于圣贤之训。而庄子所谓太蚤计者。不幸而近耶。君从余游甚勤。余于君。非称誉燕说之间。故不计其有无于己。空臆而言之如此。君若因此而回头转脑。暂置其所已能。而益勉其所未至。则非但吾党之幸也。亦吾先世之家法也。愿君勉之哉。云溪一壶子识。

送北厓朴丈𤪋出宰龙城序[编辑]

北厓朴丈。出宰龙城。于其行也。余以故人稺子。拜公于洛阳旅舍。临别公索余一言。余起而复之曰。世之赠别者。皆以吟咏为事。而小子于诗家格律。素昧昧焉。虽欲效嚬。何可得焉。公曰亦各言其志而已。何必诗为。余仍窃追念昔公之出宰百济也。小子得侍先君之侧。先君命余裁书于公。仍吟古人诗曰故人出宰山水郡。遥飞一盏贺江山。乃以此意。及于书中。到今思之。如在昨日。而先君子下世。倏已五岁于今矣。不肖孤儿。苟延顽命。得以遨游于贤士之关。而又值公出宰之日。感念畴昔。方寸自激。今公之行也。乌得无一言于其间乎。乃作而言曰。公廊庙之器也。龙十室之邑也。以公之才之德。而屈迹于小县。真古人所谓百里非大贤之路也。公曰否。余世家襄阳。龙之距襄仅一息耳。道里既近。亲旧满境。牢关固拒则谤必随之。开门迎接则又难支堪。此吾所以日夜筹度而未得其宜者也。余又作而言曰。君子平其心简其政。无往而不自得焉。况此幺麽一小县乎。以礼来者则以礼接之。不以礼来者则以礼拒之。清以持心。公以行事。则虽洞开重门。其谁能干以私乎。昔柳修岩之为凤城也。人或劝以拒客。而下车之日。即出令曰亲旧之过我门而不入者。于心终有所不安。如有来者。其迎入之。于是门无停客。而政亦平理。君子之处心行事。固不当如是乎。虽然公之势。与修岩亦有异焉何者。凤在山峡中。龙在大路傍。过客之疏数。亦必悬殊。今之时。亦与古之时异焉。此皆已入于公之权度中矣。吾何敢赘焉。抑又有一说焉。龙之为邑虽小。亦有故家遗俗。公之归也。阐其教明其术。使儒林蔚然有作兴之美。则安知今日寂寥之龙城。不为异日弦歌之武城乎。吾将拭目而待之矣。公曰唯唯。盍书以赠诸。余于是首书感怀。继以问对之辞以呈之。至于作歌诗以咏其事。则必有能为是者。小子亦欲从此逝矣。傥于红残绿暗之辰。获拜杖屦。逍遥于浮翠清远之间则又幸矣。时上之十年春二月下澣。侍生金学培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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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宋文星光璧家藏稧帖后[编辑]

冶城宋君文星。一日过余洛阳之旅邸。出示其先祖上舍公稧帖一通。仍俾余识其后。余拜受而敬读之。凡同稧者五人。而寒暄堂金先生为之首。其次即上舍公。又其次锦南崔公溥。而稧之名则曰情志交孚也。噫此帖之藏于宋氏家者。已过百有馀年。而鹤沙金公为之叙其事以发挥之。是足以传诸后矣。孤愚末学。何敢赘一辞于其间也。抑余于此。窃有感焉。戊午党祸之后。金先生片言只字。为世大禁。当时士大夫虽有往还笔札。而犹恐其不及投之水火。况望其珍传密付谨守而不失。如宋氏者乎。至若锦南公之外孙柳眉岩希春。实撰进儒先录。而于寒暄之事。特加详焉。使先生之道。于是而焕然复明于世。则诸公情志之远孚于传家子孙者。亦可以见其一端矣。独其申公沈公之事。有不可得以详者。虽若可恨。然文星傥不以此帖为一家之私宝。而传书一本。广询于中外缙绅之间。则两公子姓外裔之中。岂无闻见而感应者乎。于是乎更修当日之稧。以趾先代之美。则吾知五君子之泽。将愈久而不斩矣。岂但五家子孙之幸而已哉。余既感先辈之事。且与文星情志交孚者。遂书以归之。

书许眉叟篆书诗经章句后[编辑]

余自少闻许眉叟篆法。为古今第一。尝欲一寓目。以偿其景仰之怀。厥后因朋友间。得见其屏簇所传。深叹法度之森严。趣味之深远。非但取其字画之工。以供好事者之传玩而已。今年夏。在洛下。与李君大柔相从。一日大柔出一册见寄。乃叟所书诗经章句也。奉置案上。雪手披阅。则首之以关雎。次之以常棣。又次之以蓼莪。又次之以天保。讽诵再三。不觉敛衽起敬曰。多矣哉。叟之笔也。盖自世教衰。人伦之道。不明于世。识者寒心久矣。叟虽退处田野。而眷眷之意。未尝不在于伦教之上。故虽游戏翰墨之馀。而亦必以此四诗。表出而书之。其为世道虑。可谓深且切矣。第于鄙意。有不能无疑者。夫人之大伦。其别有五。而朋友之伦。亦居其一。皆所以纪纲人道。建立人极。不可一日而偏废者也。况朋友者。所以维持四者之理。而不使之至于悖焉者乎。以叟之经学通材。深思远虑。而岂不知此理。想必因其纸缩。或偶失其照管。皆未可知。经中朋友之诗。不一而足。今若拈出其一。以足四诗之下。则岂不尽善而无亏欠乎。遂倩工妆䌙。因幷记𥌒见。一以寓平昔向慕之怀。一以为他日就正之资云。上之十一年庚戌六月下浣。后学闻韶金学培天休父书。

书一撮金后[编辑]

余素昧占法。又莫好之。今年春。寄寓京城。乡愁羁念。杂然弸中。思得一术。以决疑晦。适邻居郭金吾汝正出示一册曰。此康节一撮金也。余取而观之。其文不烦。其法极简。筭计字画。无不曲当。试叩疑难。亦或有应。其亦术家之一异书也。或曰易之为书。广大悉备。造物之理。变化无竆。岂一宫八卦。一卦三爻。所得以该括乎。曰自其动者而言之。则一卦之六十四。六十四之四千九十六。犹有所不尽。况八卦与三爻乎。自其静者而观之。则伏羲之八卦。已是多了。况一宫之八卦乎。至简至易之中。而至广至大者存焉。庸何伤乎。是或一道也。第吾所疑者。爻下所系之辞。多有鄙俚处。似非康节手法。无乃或是麻衣易说之类欤。然其所值之爻。隔一必动。而三爻之外。更推不去。又未知此何义理。姑记于此。以俟知者质焉。辛亥春尽日。药沙道人。书于洛阳旅舍。

上梁文[编辑]

锦阳新居上梁文[编辑]

人生莫作无家客。几叹细腰之长悬。方畞仅成终老宫。喜见容膝之有裕。贤者而后乐。人或敢侮予。主人风月襟期。诗礼家世。素畜大闲之德。欲窥圣贤之用心。兼治馀事之文。不嫌场屋之屈首。侥幸忝叨乎科第。因循奔走于尘埃。南山之松桂犹存。岂不坚守乎岩穴。北堂之萱花孤暎。其奈难奉乎旨甘。徒切寸草之微诚。吃尽十年之辛苦。抗尘走俗之无暇。求田问舍之未遑。绿水青山。几梦杜陵之花竹。黄幡皂盖。忽惊五岭之炎蒸。病日沈沈。谁愍公私之狼狈。考当下下。幸返骸骨于梓桑。人皆有峻宇雕墙。我独无荜门圭窦。彷徨歧路。无地起楼台。徘徊驿亭。何处藏踪迹。天将玉汝。将欲弃旧而图新。山不负吾。何必舍迩而求远。玆卜华山之一半。聊营玉川之数间。挹后岭半月之形。对前山三星之象。日吉辰良也。天悭地秘之。永荷扶护于神明。不受高明之鬼瞰。地接邮馆。去去来来者相望。山连药峯。朝朝暮暮之殊态。不须深山竆谷友鹿麋。何叹大道通衢近俗尘。溪流潺湲。辟山迳之茅塞。松涛淅沥。戒夜气之梏亡。陋巷箪瓢。亦忘忧而乐道。榱题数尺。虽得志而不为。嫌欂栌节棁之繁。判庭墀阶级之等。烟霞满地。莫道书生白屋贫。亨屯在天。不作京华紫陌梦。不剪不斲。苟美苟完。自多半世之萍踪。得占数椽之蜗舍。玆陈善颂。助举修梁。抛梁东。药峀千寻插半空。十里龙飞开别界。晓窗红旭皎如衷。抛梁西。极目一望低。鹤驾山高君莫说。圣门截嵲与天齐。抛梁南。山下澄江天水涵。九地鱼龙君莫畏。渊源学海更潭潭。抛梁北。郁郁高高松与柏。夕挹朝攀心自怡。岁暮襟期欣共托。抛梁上。众星错落垂天象。昭回灿烂暎吾心。晣晣琅琅光一样。抛梁下。金沙玉铄铺平野。行吟自有数尺筇。不用篮舆与驷马。伏愿上梁之后。庆与基新。福随川委。御家律己。贵和敬而持心。居邻接人。以忠厚而为本。惟永毋替。其始自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