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短经/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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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短经卷第一
文上
作者:赵蕤 
卷二


大体第一[编辑]

臣闻老子曰:“以正理国,以竒用兵,以无事取天下。”荀卿曰:“人主者,以官人为能者也;匹夫者,以自能为能者也。”傅子曰:“士大夫分职而听,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揔方而议,则天子拱己而正矣。”何以明其然耶?当尧之时,舜为司徒,𢍆为司马,禹为司空,后稷为田畴,𡕿为乐正,倕为工师,伯夷为秩宗,皋陶为理官,益掌驱禽。尧不能为一焉,奚以为君,而九子者为臣,其故何也?尧知九赋之事,使九子各授其事,皆胜其任,以成九功。尧遂乘成功以王天下。

汉高帝曰:“夫运筹策于帏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有天下也。”《人物志》曰:“夫一官之任,以一味协五味;一国之政,以无味和五味。故臣以自任为能,君以能用人为能;臣以能言为能,君以能听为能;臣以能行为能,君以能赏罚为能。所以不同,故能君众能也。”

故曰: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无形者,物之君也;无端者,事之夲也。鼓不预五音,而为五音主;有道者不为五官之事,而为理事之主。君守其道,官知其事,有自来矣。

先王知其如此也,故用非其有,如己有之,通乎君道者也。议曰:《淮南子》云:“巧匠为宫室,为圆必以规,为方必以矩,为平直必以准绳。功已就矣,而不知规矩准绳,而赏巧匠。宫室已成,不知巧匠,而皆曰某君某王之宫室也。”孙卿曰:“夫人主欲得善射中微,则莫若使羿;欲得善御致远,则莫若使王良;欲得调一天下,则莫若聦明君子矣。其用智甚𥳑,其为事不劳,而功名甚大。”此能用非其有,如己有者也。

人主不通主道者,则不然。自为之,则不能任贤;不能任贤,则贤者恶之。此功名之所以伤,国家之所以危。议曰:“《申子》云:“君知其道也,臣知其事也。十言十当,百言百当者,人臣之事也,非人君之道也。”《尸子》云:“人臣者,以进贤为功也;君者,以用贤为功也。”贾谊云:“臣闻圣主言问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必尽其愚忠,惟陛下财幸。”由是言之,夫君不能司契委任而姤贤恶能,取败之道也。

汤武一日而尽有夏商之财,以其地封,而天下莫敢不恱服;以其财赏,而天下皆竞劝,通乎用非其有也。议曰:孙卿云:“修礼者王,为政者强,取人者安,聚敛者亡。故王者富人,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是谓上溢下漏。”又曰:“天子不言多少,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失。”昔者周厉王好利,近荣公,芮良夫谏曰:“王室其将卑乎?荣公好专利而不知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有专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将取焉,何可专也!所利甚多而不备大难,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后厉王果败。魏文侯御廪灾,素服避正殿,群臣皆哭。公子成父趋入贺曰:“臣闻天子藏于四海,诸侯藏于境内。非其所藏,不有火灾,必有人患。幸无人患,不亦善乎!”孔子曰:“百姓足,君孰不足?”周谚有言曰:“囊漏储中。”由此言之,夫圣王以其地封,以其财赏,不与人争利,乃能通于王道,是用非其有者也。

故称设官分职,君之体也;委任责成,君之体也;好谋无倦,君之体也;宽以得众,君之体也;含垢藏疾,君之体也。君有君人之体,其臣畏而爱之,此帝王所以成业也。

任长第二[编辑]

臣闻料才核能,治世之要。自非圣人,谁能兼玆百行、备贯众理乎?故舜合群司,随才授位;汉述功臣,三杰异称。况非此俦,而可备责耶?夫刚略之人,不能理微,故论其大体,则弘略而高远;历纤理微,则宕往而䟽越。亢厉之人,不能回挠,其论法直,则括据而公正;说变通,则否戾而不入。宽恕之人,不能速捷,论仁义,则弘详而长雅;趋时务,则迟后而不及。好竒之人,横逸而求异,造权谲,则倜傥而瑰壮;案清道,则诡常而恢迂。又曰:王化之政,冝于统大,以之理小则迂;策术之政,冝于理难,以之理平则无竒;矫亢之政,冝于治侈,以之治弊则残;公刻之政,冝于纠奸,以之治边则失其众;威猛之政,冝于讨乱,以之治善则暴;伎俩之政,冝于治富,以之治贫则民劳而下困。此已上皆偏材也。

昔伊尹之兴土工也,强脊者使之负土,眇者使之推,伛者使之涂,各有所冝,而人性齐矣。管仲曰:“升降𢯇让,进退闲习,臣不如隰朋,请立以为大行;辟土聚粟,尽地之利,臣不如甯戚,请立以为司田;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子城父,请立以为大司马;决狱折中,不杀不辜,不诬不罪,臣不如賔胥无,请立以为大理;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避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大谏。君若欲治国强兵,则五子者存焉;若欲霸王,则夷吾在此。”

黄石公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决取其利,愚者不爱其死。因其至情而用之,此军之微权也。”

《淮南子》曰:“天下之物莫凶于奚毒,附子也。然而良医橐而藏之,有所用也。麋之上山也,大章不能跂;及其下也,牧竖能追之,才有修短也。胡人便于马,越人便于舟。异形殊类,易事则悖矣。”

魏武诏曰:“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耶?而陈平定汉业、苏秦济弱燕者,任其长也。”

由此观之,使韩信下帏,仲舒当戎,于公驰说,陆贾听讼,必无曩时之勲,而显今日之名也。故任长之道,不可不察。议曰:魏桓范云:“帝王用人,度世授才。争𡙸之时,书策为先。分定之后,忠义为首。故晋文行咎犯之计而赏雍季之言,高祖用陈平之智而托后于周勃。”古语曰:“守文之代,德高者位尊;仓卒之时,功多者赏厚。”诸葛亮曰:“老子长于养性,不可以临危难。商鞅长于理法,不可以从教化。苏、张长于驰辞,不可以结盟誓。白起长于攻取,不可以广众。子胥长于图敌,不可以谋身。尾生长于守信,不可以应变。王嘉长于遇明君,不可以事暗主。许子将长于明臧否,不可以养人物。”此任长之术者也。

品目第三[编辑]

夫天下重器,王者大统,莫不劳聦明于品材,获安逸于任使。故孔子曰:“人有五仪:有庸人,有士人,有君子,有圣,有贤。审此五者,则治道毕矣。”

所谓庸人者,心不存慎终之规,口不吐训格之言;格,法。不择贤以托身,不力行以自定;见小暗大而不知所务,从物如流而不知所执。此则庸人也。

所谓士人者,心有所定,计有所守。虽不能尽道术之夲,必有率也;率,犹述也。虽不能遍百善之美,必有处也。是故智不务多,务审其所知;言不务多,务审其所谓;所谓,言之要也。行不务多,务审其所由。智既知之,言既得之,得其要也。行既由之,则若性命形骸之不可易也。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此则士人也。

所谓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忌,忌,怨害也。仁义在身而色不伐,思虑通明而辞不专,笃行信道,自强不息,油然若将可越而终不可及者。此君子也。油然,不进之貌也。越,过也。孙卿曰:“夫君子能为可贵,不能使人必贵己;能为可信,不能使人必信己;能为可用,不能使人必用己。故君子耻不修,不耻见污;耻不信,不耻不见信;耻不能,不耻不见用。不诱于誉,不怨于诽,率道而行,端然正己,谓之君子也。”

所谓贤者,德不逾闲,闲,法也。行中规绳,言足法于天下而不伤其身,言满天下,无口过也。道足化于百姓而不伤于夲,夲亦身也。富则天下无菀财,菀,积。施则天下不病贫。此则贤者也。

所谓圣者,德合天地,变通无方,究万事之终始,协庶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并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识其邻。此圣者也。邻,以喻界畔也。《庄子》曰:“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所好也。语仁义忠信,恭俭推让,为修而已矣:此平世之士,教诲之人也,游居博学者之所好也。语大功,立大名,礼君臣,正上下,为治而已矣:此朝廷之士,尊主强国之人也,致功兼并者之所好也。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也,闲暇者之所好也。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伸,为寿而已矣: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导引而寿,无不亡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

《钤经》曰:“德足以怀远,信足以一异,识足以鉴古,才足以冠世,此则人之英也;法足以成教,行足以修义,仁足以得众,明足以照下,此则人之俊也;身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操足以厉贪鄙,信足以怀殊俗,此则人之豪也;守节而无挠,处义而不怒,见嫌不茍免,见利不茍得,此则人之杰也。”德行高妙,容止可法,是谓清节,延陵、晏婴是也。思通道化,策谋竒妙,是谓术家,范蠡、张良是也。其德足以厉风俗,其法足以正天下,其术足以谋庙胜,是谓国体,伊尹、吕望是也。其德足以率一国,其治法足以正乡邑,其术足以权事冝,是谓器能,子产、西门豹是也。清节之流,不能弘恕,好尚讥诃,分别是非,是谓臧否,子夏之徒是也。法家之流,不能创思图远,而能受一官之任,错意施巧,是为伎俩,张敞、赵广汉是也。术家之流,不能创制垂则,而能遭变用权;权智有馀,公正不足,是谓智意,陈平、韩安国是也。能文著述,是谓文章,司马迁、班固是也。能传圣人之业,而不能干事施政,是谓儒学,毛公、贯公是也。辩不入道,而应对资给,是谓口辩,乐毅、曹丘生是也。胆力绝众,材略过人,是谓骁雄,白起、韩信是也。”

《家语》曰:“昔者明王必尽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实,然后用天下之爵以尊之,则天下理也。”此之谓矣。

量才第四[编辑]

夫人才能参差,大小不同,犹升不可以盛斛,满则弃矣。非其人而使之,安得不殆乎?傅子曰:“凡品才有九:一曰德行,以立道夲;二曰理才,以研事机;三曰政才,以经治体;四曰学才,以综典文;五曰武才,以御军旅;六曰农才,以教耕稼;七曰工才,以作器用;八曰商才,以兴国利;九曰辩才,以长讽议。”此量才者也。

故伊尹曰:“智通于大道,应变而不穷,辨于万物之情,其言足以调阴阳、正四时、节风雨。如是者,举以为三公。”故三公之事,常在于道。汉文帝问陈平曰:“君所主何事?”对曰:“陛下不知臣驽下,使臣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爕理阴阳,下遂万物之冝,外镇抚四夷,内亲附百姓,使公卿大夫各得其职。”上曰:“善!”汉魏相书曰:“臣闻《易》曰:‘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人服。’天地变化,必由阴阳。阴阳之分,以日月为纪,各有常职,不得相干。明主谨于尊天,慎于养人,故立羲和之官,以乘四时,敬授人事。君动静以道,奉顺阴阳,则日月光明,风雨时节,寒暑调和。三者得叙,则灾害不生,人不夭疾,衣食有馀矣。此燮理阴阳之大体也。”事具《洪范》篇。不失四时,通于地利,能通不通,能利不利,如是者,举以为九卿。故九卿之事,常在于德。通于人事,行犹举绳,通于关梁,实于府库,如是者,举以为大夫。故大夫之事,常在于仁。蜀丞相诸葛亮主簿杨颙曰:“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卿大夫。”忠正强谏而无有奸诈,去私立公而言有法度,如是者,举以为列士。故列士之事,常在于义也。故道德仁义定而天下正。清节之德,师氏之任也;法家之材,司寇之任也;术家之材,三孤之任也;臧否之材,师氏之佐也;伎俩之材,司空之任也;儒学之材,保氏之任也;文章之材,国史之任也;骁雄之材,将帅之任也。

太公曰:“多言多语,恶口恶舌,终日言恶,寝卧不绝,为众所憎,为人所疾︰此可使要遮闾巷,察奸伺祸。权数好事,夜卧早起,虽剧不悔︰此妻子之将也。先语察事,劝而与食,实长希言,财物平均︰此十人之将也。切切截截,垂意肃肃,不用谏言,数行刑戮,刑必见血,不避亲戚︰此百人之将也。讼辩好胜,嫉贼侵凌,斥人以刑,欲整一众︰此千人之将也。外皃怍怍,言语时出,知人饥饱,习人剧易︰此万人之将也。战战栗栗,日慎一日,近贤进谋,使人知节,言语不慢,忠心诚毕︰此十万人之将也。《经》曰:“夫将虽以详重为贵,而不可有不决之疑;虽以博访为能,而不欲有多端之惑。”此论将之妙也。温良实长,用心无两,见贤进之,行法不抂︰此百万人之将也。勲勲纷纷,邻国皆闻,出入豪居,百姓所亲,诚信缓大,明于领世,能效成事,又能救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四海之内,皆如妻子︰此英雄之率,乃天下之主也。”聦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此其大体之别名也。夫聦明者,英之分也,不得雄之胆,则说不行;胆力,雄之分也,不得英之智,则事不立。若聦能谋始而明不见机,可以坐论而不可以处事;若聦能谋,明能见机,而勇不能行,可以修常而不可以虑变;若力能过人而勇不能行,可以为力人,未可以为先登;力能过人,勇能行之,而智不能料事,可以为先登,未足以为将帅。必聦能谋始,明能见机,行能决之,然后乃可以为英,张良是也。气力过人,勇能行之,智足料事,然后乃可以为雄,韩信是也。若一人之身兼有英雄,则能长世,高祖、项羽是也。”

《经》曰:“智如源泉,行可以为表仪者,人师也;智可以砥砺,行可以为辅警者,人友也;据法守职而不敢为非者,人吏也;当前快意,一呼再诺者,人隶也。故上主以师为佐,中主以友为佐,下主以吏为佐,危亡之主以隶为佐。”欲观其亡,必由其下。故同明者相见,同听者相闻,同志者相从,非贤者莫能用贤。故辅佐左右所欲任使者,存亡之机,得失之要。

孙武曰:“主孰有道?昔汉王见围荥阳,谓陈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平曰:“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士之廉节好礼者多归之。至于行功赏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嫚人少礼,士之顽钝嗜利无耻者亦多归汉。诚冝各去两短,集其两长,天下指麾不足定也。”魏太祖谓郭嘉曰:“𡋡夲初地广兵强,吾欲讨之,力不能敌,何如?”嘉对曰:“刘、项之不敌,公所知也。汉祖唯智胜,项羽虽强,终为所擒。嘉窃料之,绍有十败,公有十胜,虽兵强,无能为也。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绍虽兵强,绍以逆动,公以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二也。汉末,政失于宽,绍以宽济,故不慑;公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三也。绍外宽内忌,用人而旋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耳;公外𥳑易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能所冝,不问远近,此度胜,四也。绍多计少决,失在后事;公策得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五也。绍因累世之资,高议𢯇作,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之,不为虚美,以俭率下,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六也。绍见人饥寒,恤念之情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所谓妇人之仁耳;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相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之所周,无不济也,此仁胜,七也。绍以大臣争权,谗言惑用;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八也。绍是非不可知;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九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十也。”曹公曰:“吾知之,绍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所以为吾奉也。”杨阜曰:“𡋡公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不断则无威,少决则后事。今虽强,终为所擒。曹公有雄才远略,决机无疑,法一而真精,必能济大事也。”将孰有能?𡋡绍率大众攻许,孔融谓荀彧曰:“𡋡绍地广兵强,田丰、许攸,智计之士,为其谋;审配、逢纪,尽忠之臣,任其事;颜良、文丑,勇冠三军,统其兵。殆难克乎?”彧曰:“绍兵虽多,而法令不整。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后事。许攸贪而犯法,必不能纵,不纵,必为变。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擒也。”后许攸贪不奉法,审配收其妻子,攸怒,奔曹公。又颜良临阵授首,田丰以谏死,皆如彧所料也。吾以此知胜之谓矣。”

知人第五[编辑]

臣闻主将之法,务览英雄之心。然人未易知,知人未易。汉光武,听聦之主也,谬于庞萌;曹孟德,知人之哲也,弊于张邈。何则?夫物类者,世之所惑乱也。故曰:“狙者类智而非智也,狙,音自舒反;慢也。愚者类君子而非君子也,戆者类勇而非勇也。亡国之主似智,亡国之臣似忠,幽莠之幼似禾,骊牛之黄似虎,白骨疑象,碔砆类玉。”此皆似是而非也。《人物志》曰:“轻诺似烈而寡信,多易似能而无效,进锐似精而去速,诃者似察而事烦,许施似惠而无终,靣从似忠而退违:此似是而非者也。亦有似非而是者:有大权似奸而有功,大智似愚而内明,博爱似虚而实厚,正言似讦而情忠。非天下之至精,孰能得其实也?”

孔子曰:“凡人心险于山川,难知于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有长若不肖,长,音竹两反。有顺懁而达,有坚而缦,有缓而焊。”音汗。

太公曰:“士有严而不肖者,有温良而为盗者,有外貌恭敬、中心欺慢者,有精精而无情者,有威威而无成者,有如敢断而不能断者,有恍恍惚惚而反忠实者,有倭倭[亻㐌][亻㐌]而有效者,有貌勇佷而内怯者,有梦梦而反易人者。无使不至,无使不遂,天下所贱,圣人所贵,凡人莫知,非有大明,乃见其际。”此士之外貌而不与中情相应者也。桓范曰:“夫贤愚之异,使若葵之与苋,何得不知其然?若其莠之似禾,类是而非是,类贤而非贤。”杨子《法言》曰:“或问难知。曰:‘太山之与蚁垤,江河之与行潦,非难也。大圣与大佞,难也!於乎!唯能别似者,为无难矣!’”

知此士者而有术焉。微察问之,以观其辞;穷之以辞,以观其变;与之闲谋,以观其诚;明白显问,以观其德;远使以财,以观其廉;又曰:“委之以财,以观其仁;临之以利,以观其廉。”试之以色,以观其贞;又曰:“悦之以色,以观其不淫。”告之以难,以观其勇;又曰:“告之以危,而观其勇。”又曰:“惧之,以验其特。”醉之以酒,以观其态。又曰:“醉之以酒,而观其则。”又曰:“醉之以酒,观其不失。”

庄子曰:“远使之,而观其忠;又曰:“远使之,以观其不二。”近使之,而观其敬;又曰:“近之以昵,观其不狎。”烦使之,而观其能;又曰:“烦之以事,以观其理。”卒然问焉,而观其智;又曰:“设之以谋,以观其智。”太公曰:“事之而不穷者,谋。”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太公曰:“使之而不隐者,谓信也。”杂之以处,而观其色。”又曰:“纵之以视,观其无变。”

《吕氏春秋》曰:“通,则观其所礼;通,达也。贵,则观其所进;又曰:达,视其所举也。富,则观其所养;又曰:富,视其所与。又曰:见富贵人,观其有礼施。太公曰:富之而不犯骄逸者,谓仁也。听,则观其所行;行则行仁近,则观其所好;又曰:居,视其所亲。又曰:省其居处,观其贞良;省其交游,观其志比。习,则观其所言;好则好义,言则言道。穷,则观其所不爱;又曰:穷,则视其所不为非。又曰:贫,视其所不取。贱,则观其所不为。又曰:贫贱人,观其有德守也。喜之,以验其守;守,慎守也。又曰:喜之,以观其轻。乐之,以验其僻;僻,邪僻也。又曰:娱之以乐,以观其俭。怒之,以验其节;节,性也。又曰:怒之仇,以观其不怨也。哀之,以验其仁;仁人见可哀者则哀。苦之,以验其志。”又曰:检之,以观其能安。

《经》曰:“任宠之人,观其不骄奢;太公曰:贵之,而不骄奢者,义也。疏废之人,观其不背越;荣显之人,观其不矜夸;隐约之人,观其不慑惧;少者,观其恭敬好学而能悌;《人物志》曰:“夫幼智之人,在于童齓,皆有端绪。故文夲辞繁,辨始给口,仁出忘恤,施发过与,慎生畏惧,廉起不取者也。”壮者,观其廉絜务行而胜其私;老者,观其思慎,强其所不足而不逾。父子之间,观其慈孝;兄弟之间,观其和友;乡党之间,观其信义;君臣之间,观其忠惠。”太公曰:付之而不转者,忠也。此之谓观诚。傅子曰:“知人之难,莫难于别真伪。设所修出于为道者,则言自然而贵玄虚;所修出于为儒者,则言分制而贵公正;所修出于为纵横者,则言权冝而贵变常。九家殊务,各有所长,非所谓难也。[所谓难者,]以默者观其行,以语者观其辞,以出者观其治,以处者观其学。四德或异,所观有微,又非所谓难也。所谓难者,典说诡合,转应无穷,辱而言高,贪而言廉,贼而言仁,怯而言勇,诈而言信,淫而言贞。能设似而乱真,多端以疑暗。此凡人之所常惑,明主之所甚疾也。君子内洗其心,以虚受人,立不易方,贞观之道也。九流有主,贞一之道也。内贞观而外贞一,则执伪者无地而逃矣。夫空言易设,但责其实事之效,则是非之验立可见也。”故韩子曰:“人皆寐,盲者不知;人皆默,喑者不识。觉而使之视,问而使之对,则喑、盲穷矣。发齿吻,视毛色,虽良、乐不能必马;连车蹴驾,试之行途,则臧获定其驽良。观青黄,察瑕销,虽欧冶不能必剑;陆断狗马,水截蛟龙,虽愚者识其利钝矣。是知明试责实,乃圣功也。”

《人物志》曰︰凡有血气者,莫不禀阴阳以立性,体五行而著形。其在体也,木骨、金筋、火气、土肌、水血,五物之象也。五物之实,各有所济也。“骨植而柔立者,谓之弘毅。弘毅也者,仁之质也。木则垂阴,为仁之质。质不弘毅,不能成仁。气清而朗者,谓之文理。文理也者,礼之夲也。火则照察,为礼之夲。夲无文理,不能成礼。体端而实者,谓之贞固。贞固也者,信之基也。土必吐生,为信之基。基不贞固,不能成信也。筋劲而精者,谓之勇敢。勇敢也者,义之决也。金能断割,为义之决。决不勇敢,不能成义也。色平而畅者,谓之通微。通微也者,智之原也。水流疏达,为智之原。原不通微,不能成智。五质恒性,故谓之五常。故曰:直而不柔则木,木强徼讦,失其正色。劲而不精则力,负鼎绝髌,失其正劲。固而不端则愚,专己自是,陷于愚戆。气而不清则越,辞不清顺,发越无成。畅而不平则荡。好智无涯,荡然失绝。然则平陂之质在于神,神者,质之主也。故神平则质平,神陂则质陂也。明暗之实在于精,精者,实之夲。精清则实明,精浊则实暗。勇怯之势在于筋,筋者,势之用也。故筋劲则势勇,筋弱则势怯。强弱之植在于骨,骨者,植之机。故骨麤则植强,骨细则植弱。躁静之决在于气,气者,决之地也。气盛,决于躁;气冲,决于静。惨怿之情在于色,色者,情之候。故色悴由情惨,色悦由情怿也。衰正之形在于仪,仪者,形之表。故仪衰由形殆,仪正由形肃。态度之动在于容,容者,动之符。故哀动则容哀,态正则容度也。缓急之状在于言。言者,心之状。故心恕则言缓,心偏则言急也。若质素平淡,中睿外朗,筋劲植固,声清色怿,仪崇容直,则纯粹之德也。”

夫人有气。气也者,谓诚在其中,必见诸外。故心气粗讼者,其声沉散;心气详慎者,其声和节;心气鄙戾者,其声粗犷;心气宽柔者,其声温润。信气中易,义气时舒,和气简略,勇气壮立。此之谓听气。

以其声,处其实。气生物,物生有声。声有刚柔清浊,咸发乎声。听其声,察其气,考其所为,皆可知矣。

又有察色。察色,谓心气内蓄,皆可以色取之。夫诚智,必有难尽之色又曰:诚智,必有明达之色。;诚仁,必有可尊之色又曰:诚仁,必有温柔之色。;诚勇,必有难慑之色又曰:诚勇,必有矜奋之色也;诚忠,必有可观之色;诚絜,必有难污之色;诚贞,必有可信之色。质色浩然固以安,伪色曼然乱以烦。此之谓察色。

《人物志》曰:“夫心质亮直,其仪劲固;心质平理,其仪安闲。夫仁目之精,悫然以端;勇胆之精,晔然以强。夫忧患之色,乏而且荒;疾疢之色,乱而垢理;喜色,愉然以怿;愠色,厉然以扬;妒惑之色,冒昧无常。是故其言甚怿而精色不从者,中有违也;其言有违而精色可信者,辞不敏也;言未发而怒色先见者,意愤溢也;言已发而怒气送之者,强所不然也。”凡此之类,虽欲违之,精色不从,威愕以明,虽变可知也。

又有考志。考志者,谓方与之言,以察其志。其气宽以柔,其色检而不谄,其礼先人,其言后人,每自见其所不足者,是益人也。若好临人以色、高人以气、胜人以言,防其所不足,而废其所不能者,是损人也。太公曰:“博文辩辞,高行论议,而非时俗,此奸人也。王者慎勿宠之也。”

其貌直而不侮,其言正而不私,不饰其美、不隐其恶、不防其过者,是质人也。又曰:与之不为喜,夺之不为怒,沉静而寡言,多信而寡貌者,是质静人也。议曰:太公曰:“朴其身头,恶其衣服,语无为以求名,言无欲以求得,此伪人也。王者慎勿近之。夫质人之中有如此之伪者也。”

若其貌曲媚,其言谀巧,饰其见物,务其小证,以故自说者,是无质人也。议曰:晏子云:“谗夫佞人之在君侧,材能皆非常也。夫藏大不诚于中者,必谨小诚于外,以成其大不诚。此难得而知也。荀悦曰:“察人情术,观其言行,未必合道,而悦于己者,必佞人也;观其言行,未必悦己而合于道者,必正人也。”此察人之情之一端也。

喜怒以物而色不作,烦乱以事而志不惑,深导以利而心不移,临慑以威而气不卑者,是平心固守人也。又曰:荣之以物而不娱,犯之以卒而不惧,置义而不迁,临货而不回者,是果正人也。议曰:孔子称:“取人之法,无取健。健,贪也。夫健之弊有如此者矣。”

若喜怒以物而心变易,乱之以事而志不治,示之以利而心迁动,慑之以威而气恇惧者,是鄙心而假气人也。又曰:若格易以言,志不能固,已诺而不决者,是情弱之人也。

设之以物而数决,惊之以卒而屡应,不文而慧者,是有智思之人。议曰:太公云:“有名而无实,出入异言,扬美掩恶,进退为功,王者慎勿与谋。夫智思之人,弊于是矣。”

若难设以物,难说以言,守一而不知变,固执而不知改,是愚佷人也。议曰:志士守操,愚佷难变。夫不变是同,而愚智异者,以道为管也。何以言之?《新语》云:“夫长于变者,不可穷以诈;通于道者,不可惊以怪;审于辞者,不可惑以言;达于义者,不可动以利。故君子闻见欲众而采择欲谨,学问欲博而行己欲敦。目不淫炫耀之色,耳不乱阿谀之辞。虽利以齐鲁之富而志不移,设以松乔之寿而行不改,然后能一其道而定其操,致其事而立其功,观其道业。”此其所以与愚佷异也。

若屏言而勿顾,自私而不护,非是而强之,是诬嫉人也。议曰:刘备以客见诸葛亮而贤之,亮曰:“观客色动而神惧,视低而忤数。奸形外露,邪心内藏。必曹氏刺客。”后果然。夫奸人容止,大抵如是。

何晏、夏侯玄、邓飏等,求交于傅嘏而不纳也。或怪而问之,嘏曰:“泰初志大,其量能合虚声而无实才;何平叔言远而情近,好辩而无诚,所谓利口覆国之人也;邓玄茂有为而无终,外要名利,内无关钥,贵同而恶异,多言而妒前。多言多败衅,妒前而无功。以吾观此三人,皆败德也。远之犹恐祸及,况昵之乎?”后皆如嘏言。夫妒者之行,有如此者。

此之谓考志。

《人物志》曰:“夫精欲深微,质欲懿重,志欲宏大,心欲嗛小。精微所以入神妙也,懿重所以崇德宇也,志大所以堪物侄也,心小所以慎咎悔也。故《诗》咏文王:‘小心翼翼’,不大声以色,心小也;‘王赫斯怒’,以对于天下,志大也。由此论之,心小志大者,圣贤之伦也;心大志大者,豪杰之隽也;心大志小者,傲荡之类也;心小志小者,拘懦之人也。”

又有测隐。测隐者,若小施而好得,小让而大争,言愿以为质,伪爱以为忠,尊其行以收其名。此隐于仁贤。孙卿曰:“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羞言霸道者,何也?彼非夲政教也,非服人心也,以让饰争,依乎仁而蹈利者也。小人之桀耳,曷足称大君子之门乎?”

若问则不对,详而不穷,貌示有馀,假道自从,困之以物,穷则托深。此隐于艺文也。又曰:虑诚不及而佯为不言,内诚不足而色亦有馀,此隐于智术者也。《人物志》曰:“有处后持长,从众所安,似能听断者;有避难不应,似若有馀而实不解者;有因胜情错失、穷而称妙,似理不可屈者。此数似者,众人之所惑也。”

若高言以为廉,矫厉以为勇,内恐外夸,亟而称说,以诈气临人。此隐于廉勇也。议曰:太公云:“无智略大谋,而以重赏尊爵之故,强勇轻战,侥幸于外。王者慎勿使将。”此诈勇之弊也。

若自事君亲而好以告人,饰其见物而不诚于内,发名以君亲,因名以私身。此隐于忠孝也。此谓测隐矣。《人物志》曰:“尤妙之人,含精内真,外无饰姿;尤虚之人,硕言瑰姿,内实乖违。而人之求竒,不以精微测其玄机,或以貌少为不足,或以瑰姿为巨伟,或以真露为虚华,或以巧饰为真实。”何自得哉?故须测隐焉。

夫人言行不类,终始相悖,外内不合,而立假节以惑视听者,曰毁志者也。《人物志》曰:“夫纯讦性违,不能公正,依讦似直,以计讦善;纯宕似流,不能通道,依宕似通,行傲过节。故曰:直者亦讦,讦者亦讦,其讦则同,其所以为讦则异;通者亦宕,宕者亦宕,其宕则同,其所以为宕则异。观其依似,则毁志可知也。”

若饮食以亲,货赂以交,损利以合,得其权誉而隐于物者,曰贪鄙者也。太公曰:“果敢轻死,茍以贪得,尊爵重禄,不图大事,待利而动,王者慎勿使也。”

若小知而不大解,小能而不大成,规小物而不知大伦,曰华诞者也。文子曰:“夫人情莫不有所短:诚其大略是也,虽有小过,不足以为累;诚其大略非也,闾里之行,未足多也。”

又有揆德。揆德者,其有言忠行夷,秉志无私,施不求反,情忠而察,貌拙而安者,曰仁心者也。有事变而能治效,穷而能达,措身立功而能遂,曰有知者也。有富贵恭俭而能威严,有礼而不骄,曰有德者也。议曰:鱼豢云:“贪不学俭,卑不学恭,非人性分,处所然耳。”是知别恭俭者,必在于富贵人也。有隐约而不慑,安乐而不奢,勋劳而不变,喜怒而有度,曰有守者也。有恭敬以事君,恩爱以事亲,情乖而不叛,力竭而无违,曰忠孝者也。此之谓揆德。

桓范曰:“夫帝王之君,历代相踵,莫不慕霸王之任贤,恶亡国之失士。然犹授在凶愚,破亡相属,其故何哉?由取人不求合道,而求合己也。”故《人物志》曰:“清节之人,以正直为度,故其历众材也,能识性行之常而或疑法术之诡;术谋之人,以思谋为度,故能识策略之竒而或失遵法之良;伎俩之人,以邀功为度,故能识进趋之功而不通道德之化;言语之人,以辩析为度,故能识捷给之慧而不知含章之美,是以互相非驳,莫肯相是。凡此之类,皆谓一流。故一流之人能识一流之善,二流之人能识二流之美。尽有诸流,则亦能兼达众材矣。”又曰:“夫务名者不能出陵己之后,是故,性同而材倾,则相援而相赖也;性同而势均,则相竞而相害也。此又同体之变,不可不察也。”

夫贤圣之所美,莫美乎聦明;聦明之所贵,莫贵乎知人。知人识智,则众材得其序,而庶绩之业兴矣。又曰:夫天下之人不可尽与游处。何以知之?欲观其一隅,则终朝足以识之;将究其详,必三日而后足。何谓三日而后足?夫国体之人,兼有三材,故谈不三日,不足以尽之。一以论道德,二以论法制,三以论策术。然后乃能竭其所长,而举之不疑。然则何以知其兼偏而与之言乎?其为人务以流数,抒人之所长,而为之名目。如是者,谓兼也;好陈己善,欲人称之,不欲知人之所有。如是者,谓偏也。是故,仲尼训“六蔽”,以戒偏材之失仁者爱物,蔽在无断;信者露诚,蔽在无隐。此偏材之常失也。思狂狷以通拘抗之材,疾悾悾而无信,以明为似之难保。察其所安,观其所由,以知居止之行。率此道也,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察相第六[编辑]

《左传》曰:“周内史叔服如鲁,公孙敖闻其能相人也,见其二子焉。叔服曰:‘谷也食子,难也收子。谷也丰下,必有后于鲁国。’”杜预曰:“丰下,谓面方也。”郑伯享赵孟于垂陇,七子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人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吾有望矣。”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人,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汉书》曰:“高祖立濞为吴王。已拜,上相之曰:‘汝面状有反相,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岂非汝耶?天下一家,慎无反。’”

《经》曰:“眉上骨斗高者,名为九反骨。其人恒有苞藏之志。”又曰:“黄色绕天中,从发际通两慕,其两眉下各发黄色,其中正上复有黄色直下鼻者,三公相也。若下贱有此色者,能杀君父。”

《春秋左氏传》曰:“楚子将以商臣为太子,访诸令尹子上。子上曰:‘是人也,蜂目豺声,忍人也,不可立也。’弗听。后谋反,以宫甲围成王,缢之。”又曰:“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是人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可,后果反,攻王,楚王鼓而进,遂灭若敖氏。”又曰:“晋韩宣子如齐,见子雅。子雅召其子子旗,使见宣子。宣子曰:‘非保家之主也,不臣。’”杜预曰:“言子旗志器亢也。”后十年,来奔。

周灵王之弟儋季卒,其子括将见王而叹。单公子愆旗闻其叹也,入以告王曰:“不戚而愿大,视躁而足高,心在他矣。不杀必为害。”王曰:“童子何知?”及灵王崩,儋括欲立王子佞夫。周大夫杀佞夫。”

齐崔杼帅师伐我,公患之。孟公绰曰:“崔子将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归,何患焉?其来也不寇,使人不严,异于他日。”齐师徒归,果弑庄公。

晋、楚会诸侯而盟。楚公子围设服离卫。鲁大夫叔孙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杜预曰:“设,君服也。”此年子围篡位。

卫孙文子来聘,君登亦登。叔孙穆子趋进曰:“诸侯之会,寡君未尝后卫君,今吾子不后寡君,未知所过。吾子其少安。”孙子无辞,亦无悛容。穆叔曰:“孙子必亡。为臣而君,过而不悛,亡之夲也。”后十四年,林父逐君。

初,郑伯享赵孟,七子赋诗,伯有赋《鹑之贲贲》。享卒,赵孟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

魏时管辂相何晏、邓飏当诛。死,辂舅问之,曰:“邓飏行步,节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谓之鬼躁。何之视候,魂不守宅,面无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枯木,谓之鬼幽。鬼躁者,为风所收;鬼幽者,为火所烧。自然之符,不可蔽也。”

宋孔熙光就姚生曰:“夫相人也,天欲其圆,地欲其方,眼欲光曜,鼻须柱梁。四渎欲明,五岳欲强。此数者,君无一焉。又君之眸子,服服如望,羊行委曲而失步,声嘶散而不扬。岂唯失其福禄,将乃罹其祸殃。”后皆谋反,被杀之矣。

由此观之,以相察士,其来尚矣。

故曰:富贵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

《经》曰:“青主忧,白主哭泣,黑主病,赤主惊恐,黄主庆喜。凡此五色,并以四时判之。春三月,青色王,赤色相,白色囚,黄、黑二色皆死。夏三月,赤色王,白色、黄色皆相,青色死,黑色囚。秋三月,白色王,黑色相,赤色死,青、黄二色皆囚。冬三月,黑色王,青色相,白色死,黄与赤二色囚。若得其时,色王、相者,吉;不得其时,色王、相若囚、死者,凶。”

魏管辂往族兄家,见二客。客去,辂谓兄曰:“若此二人,天庭及口耳之间,同有凶气,异变俱起,双魂无宅,流魄于海,骨归于家。”后果溺死。此略举色变之效。

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之,万不失一。

《经》曰:“言贵贱者,存乎骨骼;言修短者,存乎虚实。”

《经》曰:“夫人喘息者,命之所存也。喘息条条,状长而缓者,长命人也;喘息急促,出入不等者,短命人也。”又曰:“骨肉坚硬,寿而不乐;体肉软者,乐而不寿。”

《左传》曰:

鲁使襄仲如齐,复曰:“臣闻齐人将食鲁之麦。以臣观之,将不能。齐君之语偷。臧文仲有言曰:‘人主偷,必死。’”后果然。

郑伯如晋拜成,授玉于东楹之东。晋大夫贞伯曰:“郑伯其死乎?自弃也已!视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冝不能久。”杜预曰:“言郑伯不端谛也。”六月卒。

天王使刘康公、成肃公会晋侯伐秦。成子受脤于社,不敬。刘子曰:“吾闻之,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为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是故,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勤礼莫如致敬,尽力莫如敦笃。敬在养神,笃在守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今成子堕,弃其命矣。其不及乎?”五月,卒于瑕。

晋侯嬖程郑,使佐下军。郑行人公孙翚如晋聘。程郑问焉,曰:“敢问降阶何由?”子羽不能对。归以语然明,然明曰:“是将死矣!不然将亡。贵而知惧,惧而思降,乃得其阶,下人而已,又何问焉?且夫既登而求降者,知人也,不在程郑。其有亡衅乎?不然,其有惑疾,将死而忧乎?”明年,程郑卒。

天王使单子会韩宣子于戚,视下言徐。叔向曰:“单子其将死乎?朝有著,定会有表,衣有襘带、有结。会朝之言,必闻于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视不过结、襘之中,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容貌以明之,失则有阙。今单子为王官伯而命事于会,视不登带,言不过步,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恭,不昭不从,无守气矣。”此冬,单子卒。

宋平公享昭子,晏饮乐,语相泣也。乐祁佐,退而告人曰:“今兹君与叔孙其将死乎?吾闻之:哀乐而乐哀,皆丧心也。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此年,叔孙、宋公皆卒。

邾隐公来朝,执玉高,其容仰;鲁公受其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皆有死气。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此年,公甍。

哀七年,以邾子益归,卫侯会吴于郧。吴人藩卫侯之舍。子贡说太宰嚭而免之。卫侯归,效夷言。子之尚幼曰:“君必不免。其死于夷乎?执焉而又说其言,从之固矣。”后卒死于楚。

鲁公作楚宫,穆叔曰:“《泰誓》云:‘人之所欲,天必从之。’君欲楚也夫,故作其宫。不复适楚,必死是宫。”六月辛巳,公甍于楚宫。

晋侯使郤犨送孙林父于卫。卫侯飨之,苦成叔敖。卫大夫宁子曰:“苦成家其亡乎?古之飨食也,以观威仪、省祸福。故《诗》云:‘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敖,万福来求。’今夫子敖,取祸之道也。”十七年,郤氏亡。

齐侯与卫侯会于商任,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会朝,礼之经也。礼,政之舆也。政,身之守也。怠礼失政,不立,是以乱也。”二十五年,齐弑光。二十六年,卫弑剽也。

言性灵者存乎容止。斯其大体。

夫相人先视其面。面有五岳四渎、

五岳者,额为衡山,颐为恒山,鼻为嵩山,左颧为泰山,右颧为华山。四渎者,鼻孔为济,口为河,目为淮,耳为江。五岳欲耸峻圆满,四渎欲深大,崖岸成就。五岳成者,富人也,不丰则贫;四渎成者,贵人也,不成则贱矣。

五官六府、

五官者,口一,鼻二,耳三,目四,人中五。六府者,两行上为二府,两辅角为四府,两颧衡上为六府。一官好,贵十年;一府好,富十年。五官六府皆好,富贵无已。左为文,右为武也。

九州八极、

九州者,额从左达右,无纵理,不败绝,状如覆肝者为善。八极者,登鼻而望,八方成形,不相倾者为良也。

七门二仪、

七门者,两奸门,两阙门,两命门,一庭中。二仪者,头圆法天,足方象地。天欲得高,地欲得厚。若头小足薄,贫贱人也;七门皆好,富贵人也。总而言之,额为天,颐为地,鼻为人,左目为日,右目为月。天欲张,地欲方,人欲深广,日月欲光。天好者贵,地好者富,人好者寿,日月好者茂。上亭为天,主父母贵贱;中亭为人,主昆弟妻子、仁义年寿;下亭为地,主田宅奴婢、畜牧饮食也。

若夫颧骨才起,肤色润泽者,九品之侯也。

又曰:腰腹相称,臀髀才厚及高视广走,此皆九品之侯也。夫色须厚重,腰须广长。故《经》曰:面如黄瓜,富贵荣华。白如截脂,黑色如漆,紫色如椹,腰广而长,腹如垂囊,行如鹅龟,此皆富贵人也。凡论夫公侯将相已下者,不论班品也。

辅骨小见,鼻准微端者,八品之侯也。

又曰:胸背微丰,手足悦泽,及身端步平者,此皆八品之侯也。夫鼻须洪直而长,胸脾须丰厚如龟形,手足色须赤白,此皆富贵人也。故《经》曰:手足如绵,富贵终年。手足厚好,立使在傍也。

辅角成棱,仓库皆平者,七品之侯也。

又曰:胸厚颈粗,臂胫佣均,及语调顾定者,此皆七品之侯也。夫颈须粗短,手臂须纤长,语须如簧及凤,此皆贵相也。故《经》曰:额角高耸,职位优重。虎颈圆粗,富贵有馀。牛顾虎视,富贵无比。天仓满,得天禄;地仓满,丰酒肉也。

天中丰隆,印堂端正者,六品之侯也。

又曰:脑起身方,手厚腰圆,及声清音朗者,此皆六品之侯也。夫人额上连天,中下及司空,有骨若肉如环者,名曰天城。周匝无缺者大贵,有缺若门者为三公。夫声者须深实,大而不浊,小而能彰,远而不散,近而不亡,馀音激澈,似若有篁,宛转流韵,能圆能长,此善者也。宫声重大沈壅,商声坚劲广博,角声圆长通彻,征声抑扬流利,羽声奄蔼低曳,此谓正声也。

伏犀明峻,辅角丰秾者,五品之侯也。

又曰:颈短背隆,乳阔腹垂,及鹅行虎步者,皆五品之侯也。夫人脑缝骨起,前后长大者,将军二千石,领兵相也。出发际,为伏犀,须耸峻利,公侯相也。不用宽平,有坎者,迍剥;有峰者,大佳。宽平者,犹为食禄。夫腹须端妍。故曰:马腹庞庞,玉帛丰穰也。

边地高深,福堂广厚者,四品之侯也。

又曰:头高而丰,长上短下,及半顾龙行者,此皆四品之侯也。边地,在额角近发际也;福堂,在眉尾近上也。夫头须高大。故《经》曰:牛头四方,富贵隆昌。虎头高峙,富贵无比。象头高广,福禄长厚。犀头律崒,富贵郁郁。狮头蒙洪,福禄所钟。虎行将军,雁行大富也。

犀及司空,龙角纤直者,三品之侯也。

又曰:胸背极厚,头深且尖,及志雄体柔者,此皆三品之候也。司空从发际直下,次天庭是也。龙角在眉头上也。

头顶高深,龙犀成就者,二品之侯也。

又曰:头角竒起,支节合度,及貌桀性安者,此皆二品之侯也。夫容貌慷慨,举止汪翔,精爽清澄,神仪安定,言语审谛,不疾不徐,动息有恒,不轻不躁,喜怒不妄发,趋舍合物冝,声色不变其情,荣枯不易其操,此谓神有馀者,主有贵位也。

四仓尽满,骨角俱明者,一品之侯也。

头颈皆好,支节俱成,及容质姿美,顾视澄澈者,此皆一品之侯也。

似龙者为文吏似龙者甚贵。龙行者为三公也。

似虎者为将军虎行者为将军。驿马骨高,为将军也。

似牛者为宰辅,

似马者为武吏似马亦甚贵也。

似狗者有清官、为方伯似猪似猴者,大富贵。似鼠者,惟富而已。凡称似者,谓动静并似之。若偏似一处,乃贫寒者也。

天中主贵,气平满者冝官禄也。

天中最高,近发际,发黄色,上入正角,至高广,参驾迁刺史牧守。黄色如日月,在天中左右,侍天子也。黄色出天中,圆大光重者,暴见天子,经年及井灶,有功受封,恒有黄气,如悬钟鼓,三公之相也。又发黄气如龙形,亦受封也。四时官气发天部,如镜光者,暴贵相也。

天庭主上公,大丞相之气天庭直下,次天中,有黑子,主死。

司空主天宫,亦三公之气司空直下,次天中,色恶,主上书,大凶。

中正主群寮之气,平品人物之司也中正直下,次司空,色好者,迁官转职,若司空中正发赤色而历历者,在中正为县官,在天庭为郡官州县、兰台尚书,各视所部也。

印堂主天下印绶,掌符印之官也印堂在两眉间,微下眉头少许,次中正。发赤色,如连刀,上至天庭,下至鼻准,为县令;直阙庭,发色者,长吏也。如车轮与辅角相应者,大贵。印堂一名阙庭也。

山根平美,及有竒骨伏起,为婚连帝室,公主婿也山根直下,次印堂,亦主有势无势也。

高广主方伯之坐从天中横列至发际,凡七名,高广位在第三。高广忽发黄色,如两人捉鼓者,将军相也。

阳尺主州佐之官横次高广,位在第四。阳尺亦主少出,方伯有气,忧远行也。

武库主兵甲典库之吏横次阳尺,位在第五。

辅角主远州刺史之官横次武库,位在第六。骨起色好,主黄门舍人之官也。

边地主边州之任横次辅角,位在第七。有黑子,落难为奴也。

日角主公侯之坐从天庭横列至发际,凡八名,日角位在第一。平满充直者,冝官职。

房心主京辇之任横次日角,位在第二。房心左为文,右为武。骨起冝做人师。黄色见房心,上至天庭,为丞令。直见房心而光泽者,召为国师也。

驿马主急疾之吏横次,位在第七。驿马好色应印堂上,秋冬得官也。

额角主卿寺之位从司空横列至发际,凡八名,额角横次,位在第一。色红黄,大吉昌也。

上卿主帝卿之位横次额角,上卿跃跃,封卿大乐。

虎眉主大将军从中正横列至发际,凡九名,虎眉横次,位在第二。发青白色者,应行也。

牛角主王之统师小将横次虎眉,位在第三,亦主封侯食禄。成角者,更胜于肉也。

玄角主将军之相横次,位在第五。无角者,不可求官。凡欲知者得官在任久不,先视年上发色长短,发色长一分主一年,二分二年,以此消息,则可知也。有恶色间之者,主其年有事。白色遭丧,赤色弹夺,黑色病,青色狱厄。天中有气横千者,无官也。然官色既久,忽有死厄色间之者,代人死也。若年上有好色,如连山出云雨,处处皆通,则无处不达。发际有黄气,为已得官;若黑气,未也。有黄气如衣带,发额上,迁官益禄也。

夫人有六贱:

头小身大,为一贱又曰:额角陷缺,天中霪下,亦为一贱。《经》曰:额促而窄,至老穷厄。蛇颈薄曲,糟糠不足。蛇头平薄,财物寥落。貉头尖钝,穷厄无计也。

目无光泽,为二贱又曰:胸背俱薄,亦为二贱。《经》曰:陷胸薄尻及猴目,皆穷相也。

举动不便,为三贱又曰:音声雌散,亦为三贱。《经》曰:语声喷喷,面部枯燥,面毛戎戎,无风而尘,皆贫贱相也。夫声之恶者,尘浊飞散,细嗄聊乱,声上则若尽,往则不还,浅乱涩细,沈浊痿弊,舌短唇强,蹇吃无响,此恶相也。夫人不笑似笑,不嗔似嗔,不喜似喜,不畏似畏,不醉似醉,常如宿醒,不愁似愁,常如忧戚,容貌阙乏,如经痫病,神色凄怆,常如有失,举止慞惶,恒如趋急,言语涩缩,若有隐藏,体貌低摧,如遭凌辱,此并神不足也。神不足者,多牢狱厄。有官隐藏而失,有位贬逐而黜者也。

鼻不成就,准向前低,为四贱又曰:眇目斜视,亦为四贱。《经》曰:人中平满,耳无轮廓,皆贫贱相也。

脚长腰短,为五贱又曰:唇倾鼻曲,亦为五贱。《经》曰:蛇行雀趋,财物无储。鼻柱薄,主立诺。鼻头低垂,至老独炊。摇腰急步,必无所使。腰短者则被人夺职也。

文策不成,唇细横长,为六贱又曰:多言少信,亦为六贱。《经》曰:口薄,人不提携,僻侧,为人所毁。口如炊火,至老独坐。舌色白,下贱人也;舌短,贫贱人也。凡欲知人是贱者,贵处少而贱处多,多者广也,少者狭也。六贱备具,为仆隶之人也。

此贵贱存乎骨骼者也。

论曰:尧眉八彩,舜目重瞳,禹耳三漏,文王四乳,然则世人亦时有四乳者,此则驽马一毛似骥也。若日角月偃之竒、龙栖虎踞之美,地静镇于城堙,天辟运于掌策,金槌玉枕,磊落相望,伏犀起盖,隐辚交映。井宅既兼,仓匮已实。斯乃卿相之明效也。若深目长颈,颓颜蹙额,蛇行鸷立,虾喙鸟啄,筋不束体,面无华色,手无春荑之柔,发有寒蓬之悴,是则穷乏征验也。

昔姑布子卿谓子贡曰:“郑东门有一人,其长九尺六寸,河目而隆颡,其头似尧,其项似皋陶,其肩似子产,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儡然若丧家之狗。”河目谓上下匡而长也。颡,额也。汉高祖隆准而龙颜。准,鼻也。颜,额颡也。两角为龙角,一角为犀角。言高祖似龙两眉,颡骨高而鼻上隆。魏陈留王丰下兑上,有尧图之表。陈宣帝颈缜,貌若不惠。初贱时,杨忠见而竒之曰:“此人虎颈,必当大贵。”后皆果然。此贵贱之效也。

夫木主春,生长之行也春主肝,肝主目,目主仁。生长敷荣者,施恕惠与之意也

火主夏,丰盛之时也夏主心,心主舌,舌主礼。丰盛殷阜者,富博宏通之义也

金主秋,收藏之节也秋主肺,肺主鼻,鼻主义。收藏聚敛者,吝啬悭鄙之情也

水主冬,万物伏匿之日也冬主肾,肾主耳,耳主智。伏匿隐蔽者,邪谄奸佞之怀也

土主季夏,万物结实之月也季夏主脾,脾主唇,唇主信。结实坚确者,贞信谨厚之礼也

故曰:凡人美眉目、好指瓜者,庶几好施人也。

肝出为眼,又主筋,穷为爪,荣于眉,藏于魂。《经》曰:凡人眉直而头昂,意气雄强。缺损及薄,无信人也。如弓者,善人也。眼有光彩而媚好者,性识物理而明哲人也。眼光溢出睑外,不散不动,又不急不缓,而精不露者,智惠人也。睑蹇缩,精无光者,愚钝人也。眼光不出睑者,藏情人也,加以睑涩盗视者,必作偷也。若[修以矛易心]睮因茂[目交][目聂]而菜切者,蛆嫉人也。急[目亟]侧夹切者,不嫉妒则虚妄人也。盯竹耕切雎[目至]血者,恶性人也。[目蛮][目延]时间切矘晃者,憨[口贺]呼个切人也。[目占]丁念切[目兼]馨念切,[玉民][目秦]时巾切者,淫乱人也。弥[䌹以言易糸]蒙瞺者,奸诈人也。[水应]澄[手勾]乌巧切[目效]胡巧切者,掘强人也。羊日[日江]乌江切瞳敕江切者,毒害人也。睢盱[目夹]烁者,回邪人也。精色杂而光彩浮浅者,心意不定,无信人也。精清光溢者,聦明人也。精沈光定者,大胆人也。上目眦下眦中深厚,气色秾厚者,有威武亦大胆人也。气色飘眇,浅薄人也。土地不洁者,无威、怯懦人也。精紫黑而光彩端定者,刚烈人也。精洁白而端定者,好隐遁人也。精多光而不溢散,清澈而视端审者,直性人也。精黄而光彩澄澈者,慕道术人也。点精近上者,志意下劣人也。怀嫉妒,蝼姑日心难得,夫指者欲纤秾如鹅,有皮相连者,性淳和人也。指头方怼者,见事迟人也。妍美者,嘱授人信之;恶者,人不遵承也。

毛发光泽,唇口如朱者,才能学艺人也。

心出为舌,又主血。血穷为毛发,荣于耳,藏于神。《经》曰:野狐鬓,难期信;羖[羊历]鬓,多狐疑。唇急齿露,难与为友;唇宽端正,出言有章;唇口不佳,出言不信。口边无媚,好扬人恶;口啄如鸟,不可与居,恶心人也。急缓如鸟,言语撮聚者,此人多口舌。缓急不同,少信人也。

鼻孔小缩,准头低曲者,悭吝人也。

肺出为鼻孔,又主皮肤,又为气息,藏于魄。好鼻者,有声誉。鼻柱薄而梁陷者,多病厄人也。鼻无媚,憨蠢人也。蜣螂鼻,少意智人也。

耳孔小,齿瓣细者,邪谄奸佞人也。

肾出为骨,又主髓。髓穷为耳孔,骨穷为齿,藏于志。《经》曰:耳孔深广者,心虚而识玄。耳孔丑小者,无智而不信神理。耳边无媚,鄙拙人也。耳孔小而节骨曲戾者,无意智人也。老鼠耳者,杀之不死。又云:鼠耳之人,多作偷盗者也。

耳轮厚大,鼻准圆实,乳头端净,颏颐深广厚大者,忠信谨厚人也。

脾出为肉,肉穷为孔,又主耳轮,准鼻梁、颏颐等,藏于意。《经》曰:夫头高大者,性自在而好凌人。头卑弊者,性随人而细碎。故曰:鹿头侧长,志气雄强;兔头蔑颉,意志下劣;獭头横阔,心意豁达。夫颈细而曲者,不自树立人也。若色斑驳或不洁净者,性随冝而不坚固。夫手纤长者,好施舍;短厚者,好取;舍则庶几,取则贪惜。故曰:手如鸡足,意智褊促。手如猪蹄,志意昏迷。手如猴掌,勤劬伎俩。夫背厚阔者,刚决人也;薄者,怯弱人也。夫腹端妍者,才华人也。故曰:牛腹婪贪,财物自淹。蛤蟆腹者,懒人也。夫腰端美者,则乐而能任人也。蜥蜴腰者,缓人也。夫臂髀厚广者,可倚任,安稳人也。夫蛇行者,含毒人也,不可与之共事。鸟行跄跄,性行不良,似鸟鹊行也。鹰行雄烈。豺狼行者,性粗觅利人也。牛行,性直也。马行,猛烈人也。

此性灵存乎容止者也。

范蠡曰:“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安乐。”

尉缭曰:“秦始皇,隆准长目,鸷膺豺声,少恩信,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不可与之久游。”

叔鱼生,其母视之曰:“是虎目而豕心,鸢肩而牛腹。谿壑可盈,是不可厌也。”

晋叔向欲娶于巫臣氏,其母不欲,曰:“昔有仍氏生女,黠黑而甚美,光可以鉴,名曰玄妻。乐正后夔娶之,生伯封,实有豕心,贪婪无厌,忿类无期,谓之封豕。有穷后羿灭之,夔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皆是物也。汝何为哉?天有尤物,足以移人。茍非德义,则必有祸。”叔向惧,乃止。

魏安釐王问子从曰:“马回梗梗亮直,大夫之节,吾欲为相,可乎?”答曰:“长目而豕视,则体方而心圆。每以其法相人,千万不失一。臣见回非不为伟其体干,然甚疑其目。”

平原君相秦将白起,谓赵王曰:“武安君之为人也,小头而锐下,瞳子白黑分明,视瞻不转。小头而锐下者,断敢行也;瞳子白黑分明者,见事明也;视瞻不转者,执志强也。可与持久,难与争锋。”

王莽大口蹶颐,露目赤精,声大而身长七尺五寸,反膺仰视,瞰临左右。或言莽所谓鸱目虎啄,豺狼之声,故瞰食人,亦当为人所杀。后篡汉位,后兵败归,果被杀也。

夫命之与相,犹声之与响也。声动乎几,响穷乎应,必然之理矣。虽云:以言信行,失之宰予;以貌度性,失之子羽。然《传》称:“无忧而戚,忧必及之;无庆而欢,乐必还之。”此心有先动而神有先知,则色有先见。故扁鹊见桓公,知其将亡;申叔见巫臣,知其窃妻。或跃马膳珍,或飞而食肉,或早隶晚侯,或初刑末王。铜岩无以饱生,玉馔终乎饿死。则彼度表扪骨,指色摘理,不可诬也。故列云尔。

论士第七[编辑]

臣闻黄石公曰:“昔太平之时,诸侯二师,方伯三师,天子六师。世乱则叛逆生,王泽竭则盟誓相罚,德同无以相加,乃揽英雄之心。”故曰:得人则兴,失士则崩。何以明之?昔齐桓公见小臣稷,一日三往而不得见,从者止之。桓公曰:“士之傲爵禄者,固轻其主;其主傲霸王者,亦轻其士。纵夫子傲爵禄,吾庸敢傲霸王乎?”五往而后得见。

《书》曰:“能自得师者王。”何以明之?齐宣王见颜触曰:“触前。”触亦曰:“王前。”议曰:夫触前为慕势,王前为趋士;与使触为慕势,不若使王为趋士。宣王作色曰:“王者贵乎?士者贵乎?”对曰:“昔秦攻齐,令曰:‘有敢去柳下季垄五百步而樵采者,罪死不赦。’令曰:‘有能得齐王头者,封万户侯,赐金千镒。’由是言之,生王之头,曾不如死士之垄。”宣王竟师之。宣王左右曰:“大王据千乘之地,而建千石之钟,东南西北,莫敢不服。今夫士之高者,乃称匹夫,徒步而处于农亩之下,则鄙野、监门、闾里。士之贱也,亦甚矣。”触曰:“古大禹之时,诸侯万国。舜起农亩而为天子。及汤之时,诸侯三千。当今之世,南面称寡人者,乃廿四。由此观之,非得失之策与?稍稍诛灭,灭亡无族之时,欲为监门、闾里,安可得哉?《易传》不云乎:‘居上位,未得其实。’故无其实而喜其名者削,无其德而望其福者约,无其功而受其禄者辱,祸必握。故曰:‘矜功不立,虚愿不至。’此皆夸其名,华而无其实德也。是以尧有九佐,舜有十友,禹有五丞,汤有三辅,自古及今,而能虚成名于天下者,无有。是以君王无羞亟问,不愧不学,而成其道。老子曰:‘虽贵,必以贱为夲;虽高,必以下为基。’是以侯王称孤、寡、不谷。夫孤、寡者,困贱下位者也,而侯王以自谓,岂非以下人而尊贵士与?夫尧传舜,舜传禹,周成王任周公旦,而世世称名,是以明乎士之贵也。”

谚曰:“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士不必贤也,要之知道;女不必贵种,要之贞好。”何以明之?淳于髡谓齐宣王曰:“古者好马,王亦好马;古者好味,王亦好味;古者好色,王亦好色;古者好士,王独不好!”王曰:“国无士耳。有则寡人亦悦之。”髡曰:“古有骅骝骐骥,今之无有,王选于众,王好马矣;古有豹像之胎,今之无有,王选于众,王好味矣;古有毛嫱、西施,今之无有,王选于众,王好色矣;王必待尧舜禹汤之士,而后好之,则尧舜禹汤之士,亦不好王矣。”鲁仲连谓孟尝君曰:“君好士未也。”孟尝君曰:“文不得士故也。”对曰:“君之厩马百乘,无不被绣衣而食菽粟,岂有骐骥𫘧耳哉?后宫十妃,皆衣缟纻,食粱肉,岂有毛嫱、西施哉?色与马取于今之世,士何必待古哉?故曰:‘君好士未也。’”张敞《与朱邑书》曰:“饥者甘糟糠,饱者饫粱肉。何则?有无之势异也。昔陈平虽贤,须魏倩而后进;韩信虽竒,赖萧何而后信。故士各达其及时之冝。若待古之英俊,必若伊尹、吕望而后荐之,则此人不因足下而进矣。”《淮南》曰:“待腰袅、飞兔而后驾,则世莫乘车矣;待西施、洛浦而后妃,则终身不家矣。然不待古之英俊而自足者,因其所有而遂用之也。”

《语》曰:“琼艘瑶楫,无涉川之用;金弧玉弦,无激矢之能。是以分絜而无政事者,非拨乱之器;儒雅而乏治理者,非翼亮之士。”何以明之?魏无知见陈平于汉王,汉王用之。绛、灌等谗平曰:“平盗嫂受金。”汉王让魏无知。无知曰:“臣之所言者,能也;陛下所闻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已之行,而无益于胜负之数,陛下假用之乎?今楚汉相距,臣进竒谋之士,顾其计,诚足以利国家耳!盗嫂受金,又安足疑哉?”汉王曰:“善。”

黄石公曰:“有清白之士者,不可以爵禄得;守节之士,不可以威刑胁。致清白之士,修其礼;致守节之士,修其道。”何以明之?郭隗说燕昭王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厮役处。诎指而事之,北面受学,则百己者至;先趋而后息,先问而后默,则什己者至;人趋己趋,则若己者至;凭几据杖,眄视指使,则厮役之人至;恣睢奋击,呴藉叱咄,则徒隶之人至矣。”此乃古之服道致士者也。

黄石公曰:“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招其所归,示其所死,则所求者至矣。”何以明之?魏文侯太子击礼田子方,而子方不为礼,太子不悦,谓子方曰:“不识贫贱者骄人乎?富贵者骄人乎?”子方曰:“贫贱者骄人耳。富贵者安敢骄人?人主骄人而亡其国,大夫骄人而亡其家。贫贱者若不得意,纳履而去,安往而不得贫贱乎?”

宋燕相齐,见逐罢归,谓诸大夫曰:“有能与我赴诸侯乎?”皆执杖排班,默而不对。燕曰:“悲乎!何士大夫易得而难用也?”陈饶曰:“非士大夫易得而难用,君不能用也;君不能用,则有不平之心。是失之于己而责诸人也。”燕曰:“其说云何?”对曰:“三升之稷,不足于士,而君雁鹜有余粟,是君之过一也。果园梨栗,后宫妇女,以相提挃,而士曾不得一尝,是君之过二也。绫纨绮縠,美丽于堂,从风而弊,士曾不得以为缘,是君之过三也。夫财者,君之所轻;死者,士之所重。君不能行君之所轻,而欲使士致其所重,譬犹铅刀畜之,干将用之,不亦难乎?”宋燕曰:“是燕之过也。”

《语》曰:“夫人同明者相见,同听者相闻。德合则未见而相亲,声同则处异而相应。”韩子曰:“趋舍同则相是,趣舍同则相是,趣舍异则相非。”何以明之?楚威王问宋玉曰:“先生其有遗行欤?何士人众庶不誉之甚?”宋玉曰:“夫鸟有凤而鱼有鲸,凤凰上击九万里,翱翔乎窈冥之上;夫蕃篱之鷃,岂能与料天地之高哉?鲸鱼朝发于昆仑之墟,暮宿于孟津;夫尺泽之鲵,岂能与量江海之大哉?故非独鸟有凤而鱼有鲸,士亦有之。夫圣人瑰琦意行,超然独处。夫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为哉?”议曰:世之善恶,难得而知;苟非其人,莫见其际,何者?夫文章为武人所嗤,未必鄙也;为杨、马所嗤,此真鄙矣。夫人臣为桀、纣所毁,未必为愚也;必若尧、舜所毁,此真愚矣。世之毁誉,不足信也。故曰:“不夜出,安知有夜行人?”太公曰:“智与众同,非人师;伎与众同,非国工也。”老子曰:“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曰:“凡人所贱,圣人所贵。”信矣哉!

《语》曰:“知人未易,人未易知。”何以明之?汗明说春申君,春申君悦之。汗明欲谈,春申君曰:“仆已知先生意矣。”汗明曰:“未审君之圣孰与尧?”春申君曰:“臣何足以当尧?”汗明曰:“然则君料臣孰与舜?”春申君曰:“先生即舜也。”汗明曰:“不然,臣请为君终言之。君之贤不如尧,臣之能不及舜。夫以贤舜事圣尧,三年而后乃相知也。今君一时而知臣,是君圣于尧而臣贤于舜也。”

《记》曰:“夫骥唯伯乐独知之,若时无伯乐之知,即不容其为良马也。士亦然矣。”何以明之?孔子厄于陈、蔡,颜回曰:“夫子之德至大,天下莫能容。然夫人推而行之,世不我用,有国者之丑也。夫子何病焉?”故曰:文王明夷则主可知,仲尼旅人则国可知。

《穀梁传》曰:“子既生,不免乎水火,母之罪也;羁冠成童,不就师傅,父之罪也羁冠,谓交互剪发;成童,谓八岁以上。;就师学问无方,心志不通,身之罪也;心志既通,而名誉不闻,友之罪也;名誉既闻,有司不举,有司之罪也;有司举之,王者不用,王者之过也。”孔子曰:“内行不修,己之罪也;行修而名不彰,友之罪也。”

《论》曰:“行远道者,假于车马;济江海者,因于舟楫。故贤士之立功成名,因于资而假物者。”何以明之?公输子能因人主之材木,以构宫室台榭,而不能自为专屋狭庐,材不足也;欧冶能因国君之铜铁,以为金炉大钟,而不能自为壶鼎盘盂,无其用也;君子能因人主之政朝,以和百姓、润众庶,而不能自饶其家,势不便也。故舜耕于历山,恩不及州里;太公屠牛于朝歌,利不及于妻子。及其用也,恩流八荒,德溢四海。故舜假之尧,太公因之周文,君子能修身以假道,不能枉道而假财。慎子曰:“螣蛇游雾,飞龙乘云,云罢雾霁,与蚯蚓同,则失其所乘矣。”韩子曰:“千钧得船则浮,锱铢失船则沉,非千钧轻而锱铢重,有势之与无势耳。故势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乌获轻千钧而重其身,非其身重于千钧也,势不便也;离娄易于百步而难于眉睫,非百步近而眉睫远,道不可也。”

《语》曰:“夫有国之主,不可谓举国无深谋之臣、阖朝无智策之士,在听察所考精与不精、审与不审耳。”何以明之?在昔汉祖,听聦之主也,纳陈恢之谋,则下南阳。不用娄敬之计,则困平城。广武君者,策谋之士也。韩信纳其计,则燕、齐举。陈余不用其谋,则泜水败。由此观之,不可谓事济者有计策之士、覆败者无深谋之臣。虞公不用宫之竒之谋,灭于晋;仇由不听赤章之言,亡于智氏;蹇叔之哭,不能济崤渑之覆;赵括之母,不能救长平之败。此皆人主之听,不精不审耳。天下之国,莫不有忠臣谋士也。议曰:天下无灾害,虽有贤德,无所施才。老子曰:“大道废,有仁义;国家昏乱,有忠臣。”《淮南子》曰:“未有其功而知其贤者,唯尧之知舜也;功成事立而知其贤者,市人之知舜也。”陆机曰:“飞辔西顿,则离朱与蒙瞍收察;悬景东秀,则夜光与碔砆匿耀。是以才换世则俱困,功偶时而并劭。”以此推之,向使殷无鸣条之事,则伊尹有莘之媵臣;周无牧野之师,则太公渭滨之渔者耳。岂能勒名帝籍,策勋天府乎?故曰:“贤、不肖者,才也;遇与不遇者,时也。”诚哉是言也。

黄石公曰:“罗其英雄,则敌国穷。夫英雄者,国家之干;士民者,国家之半。得其干,收其半,则政行而无怨。”知人则哲,唯帝难之。慎哉!

政体第八[编辑]

议曰:夫政理,得人则兴,失人则毁。故首简才行,次论政体焉。

古之立帝王者,非以奉养其欲也。为天下之人,强掩弱,诈欺愚,故立天子以齐一之。谓一人之明,不能遍照海内,故立三公九卿以辅翼之。为绝国殊俗,不得被泽,故立诸侯以教诲之。夫教诲之政,有自来矣。何以言之?管子曰:“措国于不倾之地,有德也。”周武王问于粥子曰:“寡人愿守而必存,攻而必得,为此奈何?”对曰:“攻守同道,而和与严,其备也。故曰:和可以守而严不可以守,严不若和之固也;和可以攻而严不可以攻,严不若和之得也。故诸侯发政施令,政平于人者,谓之文政矣。接士而使吏,礼恭侯于人者,谓之文礼也;听狱断刑,治仁于人者,谓之文诛矣。故三文立于政,行于理,守而不存,攻而不得者,自古至今,未之尝闻。”《尸子》曰:“德者,天地万物之得也;义者,天地万物之冝也;礼者,天地万物之体也。使天地万物,皆得其冝、当其体,谓之大仁。”文子曰:“夫人无廉耻,不可以治也;不知礼义,不可以行法也。法能杀人,不能使人孝悌;能刑盗者,不能使人有廉耻。故圣王在上,明好恶以示之,经非誉以导之,亲贤而进之,贱不肖而退之,刑诸不用,礼义修而任得贤也。”又曰:“夫义者,非能尽利天下者也,利一人而天下从;暴者,非能尽害海内者也,害一人而天下叛。故举措废置,不可不审也。”

积于不涸之仓,务五谷也。晁错说汉文帝曰:“今土地人民,不减于古,无尧、汤之水旱,而蓄积不及古者,何也?地有遗利,人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辟,山泽之利未尽出,游食之人未尽归农也。当今之务,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人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之人入粟塞下,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则富人有爵,农人有钱,粟有所余,而国用饶足。不过三载,塞下之粟必多矣。汉景帝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夲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夫饥寒并至而能毋为非者,寡矣。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为天下先,欲天下务农蚕,素有畜积,以备灾害。”《盐铁论》曰:“国有沃野之饶,而人不足于食者,工商盛而夲业荒也。有山海之货,而人不足于财者,不务人用而淫巧众也。”

藏于不竭之府,养桑麻,育六畜也。汉景帝诏曰:“农,天下之夲也。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其令郡国劝农桑,益种树,可克衣食物。吏发人取庸,采黄金珠玉者,坐赃为盗,二千石,听者与罪同。《申鉴》论曰:“人不畏死,不可惧之以罪;人不乐生,不可劝之以善。故在上者先丰人财,以定其志也。”

下令于流水之原,以顺人心也。尉缭子曰:“令,所以一众心也。不审所出,则数变,数变则令虽出,众不信也。出令之法:虽有小过,无更,则众不二听,即令行矣。”《尹文子》曰:“文之于武也,令有必行,有不必行者。‘去贵妻,卖爱妾’,此令必行者也。因曰:‘汝无敢恨,汝无敢思。’此令不行者也。故为人上者,必慎所出令焉。”文子曰:“治国有常,而利人为夲;政教有道,而令行为右也。”

使士于不诤之官,使人各为其所长也。孙卿曰:“相高下,序五谷,君子不如农人;通财货,辨贵贱,君子不如贾人;设规矩,便备用,君子不如工人。若夫论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言必当理,事必当务,然后君子之所长。”文子曰:“力胜其任,即举之不重也;能务其事,则为之不难也。”

明必死之路,严刑罚也。议曰:孔子曰:“上失其道而杀其下,非礼也。”故三军大败,不可斩;狱犴不治,不可刑。何也?上教之不行,罪不在人故也。夫慢令谨诛,贼也;征敛无时,暴也;不诫责成,虐也。政无此三者,然后刑,即可也。陈道德以先服之,犹不可,则尚贤以劝之,又不可,则废不能以惮之,而犹有邪人不从化者,然后待之以刑矣。”𡋡子曰:“夫仁义礼智者,法之夲也;法令刑罚者,治之末也。无夲者不立,无末者不成。何则?夫礼教之法,先之以仁义,示之以礼让,使之迁善,日用而不知。儒者见其如此,因曰:治国不须刑法。不知刑法承于下,而后仁义兴于上也。法令者,赏善禁淫,居理之要。商、韩见其如此,因曰:治国不待仁义为体,故法令行于下也。故有刑法而无仁义则人怨,怨则怒也;有仁义而无刑法则人慢,慢则奸起也。夲之以仁,成之以法,使两道而无偏重,则治之至也。”故仲长子曰:“昔秦用商君之法,张弥天之网。然陈涉大呼于沛泽之中,天下响应。人不为用者,怨毒结于天下也。”

桓范曰:“桀、纣之用刑也,或脯醢人肌肉,或刳割人心腹,至乃叛逆众多,卒用倾危者,此不用仁义为夲者也。”故曰:“仁者,法之恕;义者,法之断也。是知仁义者乃刑之夲。故孙子曰:“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是谓必取。”此之谓矣。

开必得之门,信庆赏也。《吕氏春秋》曰:“夫信立则虚立,可以赏矣。六合之内皆可以为府矣。人主知此论者,其王久矣;人臣知此论者,可以为王者佐矣。”徐干《中论》曰:“天生蒸民,其情一也。刻肌亏体,所同恶也。被玉垂藻,所同好也。此二者常在,而人或不理其身,有由然也。当赏者不赏,而当罚者不罚,则为善者失其夲望,而疑其所行;则为恶者轻于国法,而恬其所守。苟如是,虽日用斧钺于市,而人不去恶矣;日赏赐爵禄于朝,而人不兴善矣。”蜀张裔谓诸葛亮曰:“公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以无功取,刑不可以势贵免。此贤愚之所以咸忘其身也。

不为不可成,量人力也。文子曰:“夫债少易偿也,职寡易守也,任轻易劝也。上操约少之分,下效易为之功,是以为君为臣,久而不相厌也。末世之法,高为量而罪不及,重为任而罚不胜,危为难而诛不敢。人困于三责,即饰智以诈上,虽峻法严刑,不能禁其奸也。”《新语》曰:“秦始皇设刑法,为车裂之诛,筑城域以备胡越,事愈烦,下愈乱;法愈众,奸愈纵。秦非不欲治也,然失之者,举措太众、刑罚太极故也。”

不求不可得,不强人以其所恶也。故其称曰:政者,政之所行,在顺人心;政之所废,在逆人心。夫人恶忧劳,爱逸乐。逸乐之人,恶贫贱;富贵之人,恶危坠;存安之人,恶绝灭。生生者育之。能逸乐之,则人恐之忧劳;能富贵之,则人恐之贫贱;能存安之,则人恐之危坠;能生育之,则人恐之绝灭。故从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四恶,则近者亦叛。晏子曰:“谋度于义者必得,事因于仁者必成。反义而行,背仁而动,未闻能成也。”《吕氏春秋》曰:“树木茂则禽兽归之,水源深则鱼鳖归之,人主贤则豪杰归之。”故圣王不务归之者,而务其所归。故曰:强令之笑,不乐;强令之哭,不悲;强之为道,可以成小,而不可以成大也。

不处不可久,不偷取一世冝也。董仲舒论安边之策,欲令汉与匈奴和亲,又取匈奴爱子为质。班固以匈奴桀骜,每有人降汉,辄亦拘留汉使以相报复,安肯以爱子为质?孝文时,妻以汉女,而匈奴屡背约束,昧利不顾,安在其不弃质而失重利也?夫规事建议,不图万事之固,而偷恃一时之事者,未可以经远。”

晁错说汉文帝令人入粟塞下,得以拜爵,得以赎罪,上从之。

荀悦曰:“圣人之政,务其纲纪,明其道义而已。若夫一切之计,必推其公议,度其时冝,不得已而用之,非有大故,弗由之也。”

知时者,可立以为长。范蠡曰:“时不至,不可强生;事不究,不可强成。”管子曰:“圣人能辅时,不能违时。”《语》曰:“圣人修备以待时也。”

审于时,察于用,而能备官者,可奉以为君。议曰:孙卿曰:“盗王者之法,与王者之人为之,则亦王矣;盗霸者之法,与霸者之人为之,则亦霸矣;盗亡国之法,与亡国之人为之,则亦亡矣。夫与积礼义之君子为之,则王矣;与端诚信令之士为之,则霸矣;与权谋倾覆之人为之,则亡矣。三者,明主之所谨择,此能察于用也。”管仲曰:“大位不仁,不可授以国柄;见贤不让,不可与尊位;罚避亲戚,不可使主兵;不好夲事,不可与都邑。”又曰:“使贤者食于能,则上尊崇;斗士食于功,则卒轻死。使二者设于国,则天下理。”傅子曰:“凡都县之考课有六:一曰以教课治,则官慎德;二曰以清课夲,则官慎行;三曰以才课任,则官慎举;四曰以役课平,则官慎事;五曰以农课等,则官慎务;六曰以狱课讼,则官慎理。此能备官也。

故曰:明版籍、审什伍、限夫田、定刑名、立君长、急农桑、去末作、敦学教、校才艺、简精悍、修武备、严禁令、信赏罚、纠游戏、察苛克,此十五者,虽圣人复起,必此言也。

夫欲论长短之变,故立政道以为经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