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迦陵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六
陈迦陵文集 卷第六 清 陈维崧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患立堂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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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迦陵文集卷六
宜兴陈维崧其年撰
雎州田兰芳梁紫 维岳纬云
晋江黄虞稷俞邰 宗石子万
柘城王 培益仲 男履端
商丘刘 榛山蔚 侄 洢
乐章议
从来治定制礼功成作乐乐也者所以美盛德之形容而
飏祖功宗德于勿替也自古帝王德之盛者莫如舜功之
大者莫如武当时播诸声容之弦筦尽善尽美有所谓
箾韶大武者夐乎尚矣乃咸英韶𮑮而降世纪殷遥歌诗
合乐其辞俱莫可考在三代则可考者无如诗其间用之
郊庙宜歌颂用之燕享宜歌雅盖今学士大夫所诵习清
庙臣工诸什鹿鸣鱼丽诸章是也至于一代之兴必有一
王之乐自汉以还稽诸郊祀之志采夫礼乐之书以曁歌
工乐正之所掌亦既犁然备矣我
国家膺图御箓高朗昭融始之
太祖
太宗之肇造继之
世祖之开基加之我
皇上之缵绪文谟武烈丕显丕承玆又六宇荡平万式廓
所宜登歌荐豆奏假升歆而郊庙燕享仍用旧章讵所以
纪休嘉彰懿美耶则酌古凖今审音协律诚为今日之上
务巳常试綂历代乐章而扬扢之一则古辞之缪也古辞
维何汉房中安世诸乐府是其世远其辞奥其篇什残佚
而失次其音节聱牙而诘屈后世读之甚且以馀声为正
字以缺简为完文音曲互淆宫轩迭混夫古之为乐致其
懽爱导其堙郁要皆以元音雅韵铿锵鼓舞于节族之间
而何取乎艰𣸧钩棘为也则古辞之不当袭也一则俗诗
之失也夫唐之十二和宋之十二安其辞类多崇雅黜浮
去六季淫靡者远甚明初武命儒臣宋濓𢰅定乐章盖
炎精开运乐奏中和诸曲犹骎骎乎有盛世遗音焉沿至
嘉靖流弊巳极其曲则塡金元㸑弄之名其辞几类史巫
纷若之习故府所载迎神望燎诸阕至今犹令人呕秽焉
夫民间报赛犹屏繁杂之声何况煌煌钜典赫赫明神而
乃以俚歌野谚䙝之神其毋我乎则俗诗之不足沿也
且夫五帝不同礼三王不同乐颇怪后人专相抚仿如鹿
鸣也而魏以于赫当之驺虞也以巍巍当之文王也以洋
洋当之夫摹之而极肖犹非昔者精意所存况摹之未必
肖乎则以抚仿为乐者其失一雄主英辟好大喜功多陈
祥瑞毎言符命诸如太乙天马汉𥘉遂巳不免他若赤雁
之篇丽而非典得宝诸曲而近谀后之称斯乐也其谓
之何夫雅讼诸章于铺张厉之中终不忘震动恪其之
意于笙簧酒醴之日而不废咨嗟儆戒之情顾乃革讙竹
滥毎事矫䖍其何以答神庥承天脊也则以浮夸为乐者
其失又一今日之乐鉴此数端泽于大雅本之敬
天法
祖以悟其原极之忧盛危明以防其渐下焉者美必归之
主上上焉者善必让之
天
亲不吴不敖以依以永太和之象不又在
皇清宇宙间乎若夫笙匏管籥之不一其音龙簨象𥵂之不
一其制蒙瞍者责也鞞铎巾拂之或殊其用七鞌万舞之
或异其仪则又缦乐者职也修而举之是有均人之伦清
与太常之缀兆在谨议
文杏斋记
文杏斋者家大人读书之室先大父少保公所构也斋在
堂之后在楼之左广可斗许图书之外容𰯌而巳故虽楼
而以斋名焉斋对两文杏因扁之曰文杏斋之下垒石为
池莳以药果白山药一株绿萼一丹桂一花石之𨻶植以
蕉桐被以枸𣏌秋冬之际红葩朱实往往不乏也斋之上
则大人读书其间一日大人呼崧而命之曰尔小子亦知
斯斋之所自乎自尔祖少保之构此斋也三十年矣自尔
祖之弃世而尔父之险阻艰难以处此也又廿馀年矣念
平昔踪迹所之燕赵吴越之间名山胜境历历在吾目焉
然自甲申乙酉以来余不复岀矣念畴曩交游如贵池吴
次尾金沙周仲驭宣城沈眉生梅朗三雪𫟍侯朝宗吴门
钱吉士云间李舒章曾盘桓磅礴于此斋者今其人或在
或亡又不可复见矣斋之中吾留名山记一焉庶几不复出
者可以当卧游也斋之中置纲目一焉庶几思其人而不
见见古人如见吾友也吾斋之中又杂置雅实堂制艺楼
山集壮悔堂稿陈黄门诗娄东吴太史乐府焉皆吾友也
吾又雅善是也馀则薰炉一杖一蒲团一茗具二𦕼以忘
世焉吾寓吾志也小子志之崧退而不敢忘夫时代迁移
人物非古即如一书画末技耳而书此斋者吴门范长倩
学使董文敏张山人为之图焉今其风流姿制犹有存焉
者乎况乎先世节孝之栽培先大父清白之堂构以及余
大人二十年忧患之行藏其可感有百倍于此者然则崧
又何以继此志乎而岂徒效桓宣武之故态婆娑文杏之
下留连枯树而不能巳也
依园游记
岀扬州北郭门百馀武为依园依园者韩家园也斜带红
桥俯映渌水人家园林以百十数依园尤胜屡为诸名士
䜩游地甲辰春暮毕刺史载积先生觞客于斯园行有日
矣雨不止平明天色新霁春光如黛晴丝𦊰人急买小舟
由小东门至北郭一路皆碧溪红树水阁临流明夹岸
衣香人影掩映生绡画谷间不数武舟次依园先生则巳
从亭子上呼客矣园不十亩台榭六七处先生与诸客分
踞一胜雀炉茗椀楸枰丝竹任客各𨕖一艺以自乐少焉
众宾杂至少长咸集梨园弟子演剧音声圆脆曲调济楚
林莺为之罢啼文鱼于焉出听矣是日也风日鲜新池台
幽靓主宾脱去苛礼毎度一曲坐上绝无人声园门外青
白舫往来如织凌晨而出薄暮而还可谓胜游也越一
日复雨先生笑曰昨日之游意其有天焉否耶虽然岁月
迁流一往而逝念良朋之难遘而胜事之不可常也子可
无一言以纪之并属崇川陈菊裳鹄为之图图成各系以
诗同集者闽中林那子先生古度楚黄杜于皇濬秣陵龚
半千贤新安孙无言默山阴吕𮮐字师濓山左刘孔集大
成曲智仲动吴门钱德远梦麟真州王仲超昆崇川陈菊
裳鹄李瑶田遴张𪋤逑翥徐舂先禧秦邮李次吉乃网舍
弟天路骞暨崧共十有七人
重修芙蓉寺碑记〈代别驾熊公作〉
环荆溪城南者铜官山踦铜官南麓为芙蓉寺寺肇自唐
太毓禅师师参江西马祖得道结茅此山同时襄阳厐居
士道蕴与师为方外交尝三到寺中后人因以名亭即今
名来来三到者是厥后代有建置固蔚然江南一钜刹云
铜官陂陀起伏与故鄣睦州岩壑相钩连 国朝鼎革初
年奸民往往倚寺为萑苻薮盘踞窟宅僧人各鸟兽散去
问所谓古芙蓉寺仅灭没于荒烟暮霭间无从识旧时规
制矣僧去而寺中田亩遂不可问赋税日绌邑人患之顺
治十三年荆溪绅士始公请禾中高僧自闲入寺自闲先
令首座雪丆率数众行抵川埠则路茀不受趾籝粮𪧐火
觅居民为乡导始得逹至则灌莾丛生蓬蒿艾藋如林立
飞鼯野獾讙噪悲吟讶此跫然者何来也既入寺弇
甑幽翳论惑绝不类人间世雪么昼则腰镰皲刈恶草
暇支败𫁘糜橡栗作食夜则仰一破楼中戸以外横一
棹楔距之距未阖恍惚悲风吼林薄哀湍㶁㶁绕寺鸣徐
听之盖山魈作声或群虎怒嘨耳如是四閟月始克迎自
公入院监院事者仍属雪公一人无何雪公应四明云峯
请不数年自公又示寂于是寺之渐有起色者乃复稍稍
落监院以继席乏人则仓皇四请请或不肯或应矣以
为此硗然荦然者何至与百兽争此土也甚者旦夕行且
接淅行然后快最后仍渡江恳雪公雪公念始事之劳不
𫉬辞至则举废弛输赋课斥钵且略尽盖雪公未至时
先巳遣僧徒十人事播种今则惭可铚获矣经营又数年
而寺之倾圯者剥落者田之芜秽不治与僧徒散而之四
方者至是尽复其旧且视昔有加焉嗟乎不綦难哉岁戊
申雪公自崇明归构禅堂五楹伽蓝祖师左右殿各五楹
明年余署篆荆溪舍弟高州守明轩来视余为塑金刚像
四桥一名曰熊公桥以仿厐公亭继余与太守纪公先后
勘荒至芙蓉余则为寺田规荒熟拨图甲而纪公则发愿
倡兴大殿又实与余共之殿断手甲寅季冬不三年成尝
荒共二百八十馀亩增置山场千亩有嬴创造寺屋四十
间修葺破坏八十馀间装塑佛像干躯置买什物干
器倡之者太守纪公佐之者五邑共事诸君曁宜邑诸善
信而补苴缺略不佞兄弟亦微有力焉一日者雪公邀余
入山循桥而折入寺门徘来来三到两亭间掇厐公榛
食之凭高眺远善卷离墨诸峯缭青萦黛历历能识其处
雪公笑谓予曰居士亦知之乎今日之琳宫绀宇矢棘翚
飞皆昔之败井頺垣荒瓴断甋也今日之璎珞庄严旙幢
妙好斋鱼粥鼓花雨潮音皆昔之篆绿蜗黄愁燐𢡖雾也
悟成败之𢌞环怅万缘之幻泡后有来者其孰知前人之
勤且勚乎因追溯往事夜分太息不遑寐呜呼凡为之而
勿冀其成成之而勿患其纡且久则必有物焉以相之矣
天下宁独一事为然哉余嘉雪公之苦淬励卒能拓复
旧刹而又惧遗迹之或湮也是为记
醴泉记〈代〉
余自某年某月建节天雄厥地潟卤井泉多不可食往往
待汲于郛外颇苦之适署北隅有𨻶地𫎇丛灌翳隆洼硗
确弥望不可以刜夏閠四月间余偶至其地披荆刈棘命
隶人腰镰而鉏掘地甫逾咫水㶁㶁然佩环鸣众曰泉也
掬而漱之甘佥大异之遂甃以为井筑亭于其上而复建
龙王庙若干楹修祀事焉昭神泽也先是在京邸时梦至
一署窒皇堂庑庖�栏楯隐隐与今署舍相类梦中复有
吿我者曰此中有井味殊恶吾为公改疏于北乃可食至
是始悉验噫异哉功既成与诸椽属酌水于玆亭而乐之
诸椽属旅进言曰美哉泉乎昔欧阳文忠得紫微泉因名
豊乐又范文正有𠅤政溪侧忽涌醴泉兹泉也其为公出
乎公先世白乐天尚书筑堤钱塘至今呼为白公堤然则
兹泉也其为白公泉也欤余曰是不然传曰人君行政和
平则豊泉瀌今国家以水德王我皇上复涵濡万彚滋液
百物民和俗阜协气应之然则泉之出也神之赐实君之
赐也夫颂主德而不敢以自私臣之职也退而记之使
后之饮斯泉者有所考
戴务旃岁寒三友画记
历阳戴子务旃为人磊砢有正骨工诗尤长于画画则吴
𥙊酒梅村杨太守仲延尤极称之余常见其大小十百幅
着色皴染峥泓萧瑟出入董北苑僧巨然间𠃔为画家逸
品兹岁寒三友图一帧则为冒子清若作图画巨石一峰
不枝而壑不蔓削然特起沙土受绿其旁松一梅一竹一
松则龙跛虎攫为毕宏韦所未曾画竹则渭滨千亩淇
奥数竿烟枝风篠文与可湖州一𣲖近在河村而翩然天
矫于支离叟此君之间者梅也图止此他并无长物或曰
戴子之为是画也何与意其有感而然与或曰戴子为是
𦘕戴子因冒子而有是画也然则冒子又岂其无所感而
然与吾见夫天下之言情者矣人之言曰人亦惟是大者
重者之可以用吾情耳他无所用吾情也为此言者是殆
与于不情之甚者也吾未见夫忠如屈原孝如曾参信如
尾生遇昆虫草木之变而不言其伤感匹夫匹妇精诚而
不致其悱恻也故夫不言其伤不致其悱恻者其人忠必
不如屈原孝必不如曾参信必不如尾生也冒子感焉因
见天下之举不可与言情而有一可与言情者焉而图之
画之未也又属陈子记之又未也又将属天下之人而歌
之咏之冒子既图之画之记之歌之咏之而人之深情者
劝矣冒子图之画之记之歌之咏之而人之虽不及情者
能不终始而一其情哉况夫贤人君子之相与数十年如
一日者又何如哉又何如哉
昔人云有小题目无小文字此篇也行文大叚从曾南
豊池记来其绵邈深长一唱三叹则又庐陵得意笔
也〈自注〉
𥙊姜如须文
於乎先生而何以死先生而何以死则落拓如维崧且辱
知已之感如先生者何可以信先生之死而遽有言也先
生而死则落拓如维崧且辱知巳之感如先生者何可以
先生之死而遂无言也维崧则发未燥时从诸先生长者
为雅游一时如黄清漳张娄东吴秋浦陈云间诸先生谬
承奖㧞厕我上流其爱我者死矣其不爱我者未尝死也
其爱我不深者未尝死即死矣未尝最可悲也死而可悲
然或相随数十年即近者亦数年未有国士之知存殁之
𧨏一面顿尽如先生也忆自庚寅吴县叶文学襄寄仆以
红药堂诗稿其序言乃先生所作仆心好之即致一凾于
先生索先生为湖海楼诗序先生未报札即序未脱稿也
然先生则已从友人所每集必娓娓谈陈生诗嗣后不相
闻者又年馀去冬过吴门一谒先生先生坐未定则手仆
诗一册吟咏不绝口且曰陈黄门后一人也先生则出近
作如赠吴骏公太史和云间秋日感怀诗十首调圆骨隽
节短神长仆私心𥨸幸得当先生也无何别去居数日自
云间归再谒先生先生则已为仆序扬扢雅颂考据渊旨
神不没词𧁑不没思拟于沈约之论谢灵运也后数日闻
先生病然松陵吴兆骞言先生虽病必娓娓陈生诗又数
日闻先生死仆来吴门则先生者果死矣然闻叶君言先
生未殁时必娓娓陈生诗且日望陈生来也呜呼先生而
果死耶先生而死不于数年之前不于数年之后而于今
日耶抑诸先生长者如黄清漳张娄东吴秋浦陈云间诸
君零落略尽矣而不留先生一人以为灵光之岿然耶若
然何先生知崧最晚爱崧最深而湖海楼一集出必䄂之
以出归必袖之以归耶郢人绝斤子期断弦生平巳矣握
手何言维时闻讣之日老父未识先生之面涕下汍澜㓜
弟一聆先生之耗悲来于邑然则崧顾未暇为天下恸先
生为千古恸先生而国士之知存殁之𧨏先生又何以死
也虽然天下有先生千古有先生先生固未尝死也
𥙊王西樵先生文
昔吾友沈子禹甸自新城归也余曾相遇于阖闾之城扁
舟握手示我以二王先生集余反复洛诵见其海涵地
笼盖百家者辄口呿舌挢而叹为河岳之精英自是以后
余倾倒夫两先生者几以为缥缈之三山吾终不得而见
也而沉思遇又髣髴乎成连海上之先生既阮亭司李
维扬予适馆夫东皋冒氏其幸邀盻睐殊不愧古昔之赠
缟与班荆遂因阮亭而得见西樵也平山隋𫟍之间在今
日追思则以为水天之闲话而在当时传播则以为花月
之新闻噫友朋知巳之间其遇合固自有数矣以予之谫
劣而独𫎇剪拂于两先生者予诚不自知其何心盖自庚
子以来余之从游于两先生者日久其间盛衰枯菀之故
予不能无于中也言之犹哽咽而难平犹记西樵先生
两至广陵一则典汴试而锦旋一则遭谗言而去国人情
物态亦大约可见而先生萧然物表固巳齐得䘮为一致
而泯喜愠于无形蚁视王侯蝉蜕轩冕盖常蹑金焦踞京
岘中流而长啸也鱼龙悲骇鼋鼍出没而江流飒飒其有
声及其泛洞庭下钱塘笔床茶𫁘容裔于𤎆波杳霭间也
盖人视先生则以为浮家之少伯而先生自命亦何异乎
汎宅之元真嘻噫畴昔之事百端交集而其极不能忘者
尤在乎风亭月观之下往往酒能一石而月可三更史家
别宅韩氏小园水木清幽竹梧淡沲此则先生之寓园也
余犹记夫风微微其卷幔而月娟娟其在楹斯时予毎偕
豹人伯𥸤介夫善伯孝威定九诸子过先生为狎䜩苐见
夫一室之间蔬笋在旁香粉在侧风流懒静几不知夫景
之欲昃而河之渐倾一夕者予薄游延令失意而归过先
生之寓庐而假𪧐焉日巳曛黑先生与予联床拥絮挑灯
听雨其中宵而太息者语多掩抑而难明无何别去先生
赠予一诗中有句曰来当日巳暮去当天未明途穷兼岁
晏踌躇难为情余毎诵此泪盈盈湿𥿄上也今先生不可
作而余悲益何以自胜辛亥暮春予游邺下时先生再起
补官吏部飞书寄我流连故隐恻怆旧游者终坚我以沧
洲之约而要我以猿鹤之盟讵意才逾一载遽接齐台之
讣予则且疑且信而不免夫涕泗之沾缨呜呼先生之诗
如疏竹受露幽兰始花盖纡徐澹缓实先生之自许然也
而一往迈杰之气又毎毎如惊湍怒浪之砰鍧先生之人
如寒崖古僧𣸧山道士盖落落穆穆不可一世人也而交
许以心义形于色绵笃挚之态又如夫戈鋋矟槊之纵
横吾游于世久受贤人君子之知者不为不多求爱我如
先生指不多屈也奈何先生复舍我去而我亦既将老而
无成先生未殁前一载寄我以齐台山人传意若以自志
其墓者彭殇寿夭之际先生固野马尘埃处之矣区区电
光与石火何足以介逹士之神明呜呼炊闻一帙上浮一
编南耶九辩耶先生固合庄屈为一人也则一日者谁
谓先生遂死我固知其乘灏气而遄征矧先生之死以哭
母太夫人死也死于孝也将颉颃曾闵之而升为箕尾
之精然则如此者亦又何悲而我侪兄弟感先生之知慕
先生之义临风一恸五内崩裂终难托言太上之忘情
周寿王俞恭𧁑二子咏怀诗䟦
陈生客禾五十日久之不自乐思归先是杜陵生及沈生
者已散去数日矣俞子招周子同一小楼而处二子者相
善也且又善病居三日各为偶怀诗十六首一日陈生过
二子别二子者出诗以示陈生盖陈生亦善病念客游久
一旦与数子者别念时遇错互前欢未可知欲作一诗念
非数子莫能当也然而心悲气结终不𫉬一语情理如此
诚何足以言诗哉夫人之怀一也或含愁幽叹寓之于吟
讽之间或沉忧塞默放之于天地之外其善怀亦一也三
子者悼年命之不常怨闺中之邃远善病同聚散离合之
感亦无不同偶怀之作陈生虽无诗然陈生之怀二子者
则既咏之矣不见夫东家之楼有善歌者乎弦摧柱促音
节漫漶而不能自理此非天下之伤心人乎吾虑夫二子
者之难为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