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先生集要 (四部丛刊本)/年谱
| 阳明先生集要 年谱 明 王阳明 撰 景上海涵芬楼借印无锡孙氏藏明崇祯间施忠湣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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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谱
王先生守仁字伯安其先晋右军将军羲之之后
世居山阴至二十三世廸功郎寿徙馀姚 国初
有纲者官广东参议
苗难其子彦达以羊革裹
尸归御史郭纯上其事 庙祀纲于増城纲盖先
生之六世祖也高祖与凖永乐间举遗逸不起号
遁石翁曾祖世杰以明经贡入太学号槐里子祖
天叙号竹轩封翰林院修𢰅自槐里子以下两世
皆赠嘉议大夫礼部右侍郎加赠新建伯父蕐号
龙山繇进士及第第一人仕至南京吏部尚书封
新建伯龙山念山阴佳山水又为先世故居复自
馀姚徙越城之光相坊先生因筑室阳明洞距越
城东南二十里故学者称为阳明先生
成化八年壬辰九月三十日丁亥先生生先生在娠
十四月生之夕祖母岑梦神人衣绯玉自云中鼓
吹送儿来惊寤巳闻啼声竹轩翁因名先生云而
乡人遂指所生楼曰瑞云楼
十二年丙申先生五岁犹不言有神僧过而目之日
好个孩儿可惜名字道破竹轩翁更以今名日守
仁即能言尝暗诵翁所读书翁讶问之日向闻祖
读时巳默记矣
十七年辛丑先生十岁龙山公举进士
十八年壬寅先生十一岁竹轩翁因龙山公迎养𢹂
先生如京师过登金山与客赋诗未就先生从伤
占一绝客大惊复命赋蔽月山先生又随口占一
绝诗在集中明年就塾师于邸中一日与同学生
走长安街遇相者曰吾为尔相尔须拂领入圣境
须至上丹台结圣胎须至下丹田圣果圆先生感
其言归问师曰何为第一等事师曰读书登第先
生日恐未是当读书作圣人耳
二十年甲辰先生十三岁太夫人郑氏卒
二十二年丙午先生十五岁时石英王勇乱畿内石
和尚刘千金乱秦中先生间行出居庸关逐胡儿
骑射遍询夷落所以备御之䇿经月始返夜梦谒
汉马将军援庙赋诗一律诗在集中先生感
时
事屡欲上书于朝龙山公格而止之
弘治元年戊申先生十七岁 七月自京师亲迎夫
人诸氏于洪都时诸公养和为江西参议先生就
委禽焉合
日偶行入铁柱宫见道士跏跌即而
叩之相与对坐忘归诸公遣人遍索不得明日先
生始还 署中有𥿄数箧先生日学书皆尽书法
大进先生尝曰吾始模古帖止得字形后凝思静
虑拟形于心久之始通其法及读明道书曰吾作
字甚敬非要字好只此是学既非要字好又何学
也乃知古人随时随事只在心上学此心精明字
好亦在其中矣后与学者论格物多举此为证
二年己酉先生十八岁 十二月以夫人诸氏归馀
姚舟过广信谒娄一斋谅语格物之学先生甚喜
以谓圣人必可学而至也后遍读考亭遗书思诸
儒谓众物有表里精麄一草一木皆具至理因见
竹取而格之沈思不得遂
疾
五年壬子先生廿一岁秋举于乡时闱中夜半见有
二巨人者衣绯绿东西立大言曰三人好作事已
而先生与孙中丞燧胡尚书世宁同举及宸濠之
变胡发其好孙其难先生平之
六年癸丑先生二十二岁春试
宫落第宰相李西
涯索器先生戏曰待汝作来科状元试为来科状
元赋先生拈笔而就有忌者曰此子取上第目中
无我辈矣及丙辰春试竟为忌者所抑同舍有以
不第为耻者先生笑曰汝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
得第动心为耻
十年丁巳先生二十六岁寓京师时边烽甚急诏举
将才无以应先生因精究兵法每遇宾饮聚果核
列阵势为戏
十一年戊午先生二十七岁读考亭上光宗疏有曰
居敬持志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乃
悔前日用力虽勤而无所得者欲速故也因循序
以求之然物理吾心终判为二沈郁既久旧疾复
作闻道士谈养生之说而悦焉
十二年己未先生二十八岁春举南宫第二人赐二
甲进士第七人观政工部先生为诸生时尝梦威
宁伯王越遗以
剑是秋奉 命督造威宁坟驭
役夫以什伍法休食以时暇则驱演八阵图事竣
威宁家谢以金帛不受出威宁夙所佩剑以赠受
之梦故也时星变下 诏求言又达虏猖獗先生
疏论边务八事
十三年庚申先生二十九岁授刑部云司主事
十四年辛酉先生三十岁奉 命谳狱江北暇日游
九蕐山见道者蔡蓬头问以仙术蔡曰尚未有顷
先生迸左右再拜请问蔡曰尚未问至三蔡曰汝
礼虽隆终不忘官相大笑而别地藏洞有异人坐
卧松毛不火食先生历岩险访之值其睡先生默
坐良久方醒问以第一义谛不答徐曰周濂溪程
明道你儒家两个好秀才也语毕复睡先生归明
日再往不复见矣
十五年壬戌先生三十一岁 八月 予告归越筑
室阳明洞行道引术友人王思舆等来访先生命
仆迎之且历语其来迹似先知者众惊异以为得
道久之先生悟曰此簸弄精魄非道也遂屏去其
术欲离家远遁念祖母岑与龙山公在一日悟曰
此念生于孩提此念亡是断灭种性矣乃移居西
湖往来屏虎跑间有僧禅坐三年不语不视先
生喝曰这和尚终日口巴巴说甚么终日眼睁睁
看甚么僧惊起先生问其家对曰有母在曰起念
否对曰不能不起念先生即指爱亲本性谕之僧
涕泣拜谢挈钵而归
十七年甲子先生三十三岁秋主考山东乡试试录
皆先生笔也 九月改兵部武𨕖司主事
十八年乙丑先生三十四岁是年识湛甘泉若水与
盟讲明圣学门人始进
正德元年丙寅先生三十五岁时奄瑾擅政京科
道戴铣薄彦徽等皆下狱二月先生抗疏救之触
瑾矫 旨廷校四十谪贵州龙场驿驿丞
二年丁卯先生三十六岁 夏赴谪至钱塘瑾遣人
阴迹先生先生惧佯为自沈于江密附商船往舟
山飓风一夕飘堕闽界比登㟁山行数十里夜扣
野寺不纳又趋野庙倚香案卧盖虎穴也夜半虎
但绕廊吼不敢入𥠖明寺僧来庙所意先生必啖
于虎将收其橐此寺僧盖素借虎以御客者见先
生方睡醒惊曰非常人也邀至其寺则向与先生
趺坐于铁柱宫之道士在焉道士笑出袖中诗相
示有二十年前曾见君今来消息我先闻之句因
问先生曰尔欲安往万一瑾怒逮尔父诬尔北𧺆
胡𧺆粤奈何先生愕然卦之得明夷乃决䇿返
别道士留诗壁间诗在集中遂取间道繇武夷归
渉鄱阳往省龙山公于建业以十二月赴龙场驿
时先生妹婿徐爱因先生将赴龙场纳贽北面奋
然有志于学
三年戊申先生三十七岁 春三月至龙场驿龙场
在贵州万山中蛇虺蛊虫毕聚夷人𫛞舌不通语
言可与通语言者仅中土亡命耳时瑾憾未释先
生自计得失荣辱俱忘惟生一念尚在乃凿石
椁以俟命焉会从者皆病先生亲析薪取水作糜
饲之又为歌诗调越曲杂谈笑以相解𢠢因沈思
圣人处此更有何道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
不觉呼跃而起从者皆惊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
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默记五经之言证之
莫不吻合著五经臆说夷人亦日来亲见先生所
栖卑湿为构龙冈书院寅宾堂何陋轩君子亭玩
易窝以居先生思州守遣人侮先生诸夷不平殴
之守怒白于当道当道令先生诣谢先生不可致
书复之守闻自失水西安宣𢠢馈梁肉给使令重
以金币鞍马先生俱不受始 朝廷议设军卫于
水西兼筑城廓既而止然驿传尚存安恶据其腹
心欲去之以问先生先生遗书申 朝廷令甲威
信安心乃折有宋氏酋长曰阿贾阿札者叛宋氏
作乱先生复遗书讽谕安安悚然率所部平其难
四年己巳先生三十八岁贵州提学副使席书聘先
生主贵阳书院身督诸生师先生是年先生始论
知行合一其说具语录中
五年庚午先生三十九岁繇龙场驿丞陞庐陵县知
县为政七月不事威刑𨕖三老里正论民为善多
感化者 冬十一月入 觐馆于兴隆寺时黄宗
贤绾始见先生论学先生喜令与湛甘泉俱 十
二月升京刑部四川司主事
六年辛未先生四十岁 正月调吏部验封司主事
始论䀲庵𧰼山之学有答徐成之书时方献夫为
郞位在先生上敬执贽先生 二月为会试同考
试官 十月升文𨕖司员外郞
七年壬申先生四十一岁 二月升考功司郎中
十二月升京大仆寺少
便道归省是年徐爱
以祁州守迁工部郞与先生同舟归越论大学
宗旨详语录
八年癸酉先生四十二岁 冬十月至滁州日与门
人遨游琅琊瀼泉间月夕环龙潭而坐者数百人
歌声振山谷旧学之士日益至
九年甲戌先生四十三岁 四月升京鸿胪寺
是年始专以致良知训学者
十年乙亥先生四十四岁立从弟守信子正宪为后
时先生与诸弟守俭守文守章皆未举子故也
八月拟谏迎佛疏近侍言西域有僧能知三生事
胡人谓之活佛遣宦者刘允乘传往迎以珠琲为
幡幢黄金为
赐赉巨万 敕允往反以十年期
得便宜行事请盐七万引为行李费辅臣杨廷和
执奏不听先生拟疏欲上后止
十一年丙子先生四十五岁 九月升都察院左佥
都御史巡抚赣汀漳等处以兵部尚书王琼举
也王思舆语季本曰阳明此行必立事功吾触之
不动矣
十二年丁丑先生四十六岁 正月至赣州先经万
安有贼数百沿途劫掠商舟不敢进先生令联商
舰结为阵势扬旗鸣鼓若趋战者贼惧罗拜呼曰
饥荒流民乞求赈济先生令人谕之曰至赣后即
差官抚插各安生理毋作非为自取戮灭贼皆散
归先生入赣日即𨕖募民兵行十家牌法先是赣
人之在官府者皆洞贼耳目官府举动贼必先闻
军门一老
作奸尤甚先生知之呼入密室使自
择生隶吐实先生许以不试其言悉验先生
以是尽得贼情矣 二月平漳宼 四月班师
五月立兵符 奏设平和县治于河头移小溪巡
简司于枋头 六月请疏通盐法 九月改提督
南赣汀漳等处军务钦给旗牌得便宜行事先是
先生申明赏罚疏以旗牌便宜为请有笑其迂者
独王公琼曰 朝廷此等权柄不与此等人又将
谁与覆疏得 旨悉从之江西镇守太监毕真谋
于近幸请
其军琼奏以为兵法最忌遥制若使
赣用兵必待谋于省城镇守败矣惟省城有警
则听赣䇿应可也真谋乃寝 以平漳宼功陞
俸一级赏银二十两文绮四端 十月平横水桶
冈诸宼贼首谢志珊就擒先生问之曰汝何得党
类之众若此志珊曰亦不容易平生见世上好汉
断不放过必多方钩致之或赴其难或周其急或
逞其酒色
好待其怀德与之谋无不应矣先生
顾谓门人曰吾侪求友之切亦当如是 十二月
班师 奏设崇义县治于横水増茶寮隘上堡铅
厂长龙三巡简司
十三年戊寅先生四十七岁 三月平大帽浰头诸
宼 四月班师举酒以酬诸门人曰感诸君助我
以此相报门人各瞿然问故先生曰始吾登堂赏
罚军事尝恐误有愧诸君不敢不慎及退对诸君
尚觉前之赏罚有未慊也
至登堂行事与诸君
相对时此心恰恰如一始安此固诸君之所以助
我矣 五月奏设和平县治于和平峒改和平巡
简司于浰头 六月以平横水桶冈功陞右副都
御史
一子锦衣卫世袭百戸 七月刻古本大
学 刻朱子晚年定论 十一月再请疏通盐法
十四年巳卯先生四十八岁 正月以平三浰功
一子锦衣卫世袭副千戸 六月奉 敕勘处福
建叛军初九日发赣州十五日至丰城闻宁王宸
濠反趋还吉安起义师濠遣兵追先生先生以计
得脱十九至吉安上疏告变虑贼党顺流窥建业
犯京师两都仓卒无备思以计诒濠使迟留旬月
不出乃万全于是伪为两广军门机密火牌伪为
迎接京边官军公文伪为李士实刘养正内应书
伪为闵念四凌十一投䧏状令雷济龙光先后设
法故闻于濠濠乃疑惧犹豫其详具反间遗事中
二十一日再上疏吿变以叛党方炽恐前疏不得
达也同日又疏乞省葬 七月初五日疏上宸濠
谤讪檄㮄十三日率伍文定等义师发吉安十五
日大会于樟树遣奉新县知县刘守绪袭破濠伏
兵于新旧坟厂十九日发市
二十日拔昌二
十四日与贼战于鄱阳湖之黄家渡二十五日战
于八字脑二十六日𫉬濠于樵舍江西平而 朝
廷不知也当是时始以京都御史李克嗣飞章
吿急集廷臣会议廷臣犹观望不敢斥言濠反独
兵部尚书王琼曰竖子素行不义今仓卒举乱不
足虑王守仁据上游蹑之成擒必矣但故事不得
不命将乃疏请下 诏削濠属籍正贼名请命将
出师趋都命和伯方寿祥防江都御史俞谏
率淮兵翊都王守仁率赣兵繇临吉都御史
秦金率湖兵繇荆瑞会昌李克嗣镇镇江许廷
光镇浙江丛兰镇仪真遏贼冲传檄江西诸路但
能倡义旅擒反者封矦时群小导 上亲征有
旨不必命将朕当亲率六师奉天征讨假威武大
将军镇国公行事令太监张永张忠安边伯许泰
都督刘晖率京边官军万馀以从给事中祝续御
史张纶随军纪功 八月十六日上疏谏止亲征
是日再乞省葬九月十一日发昌献俘如京师
时忠泰等訹上使人以威武大将军牌取逆濠放
还湖中俟 上亲与之战而后𫉬之以为功及先
生行至广信忠泰又使人邀还江西先生不听乘
夜过玉山草萍驿适张永𠋫于杭先生见永谓曰
江西之民久遭濠毒既经大乱
以旱灾又加以
京边官军供
困苦不支必逃聚山谷为乱昔助
濠尚胁从耳今为穷迫所激奸党群起天下将成
土崩之势公素委心朝廷得无念耶永曰然吾之
此出为群小在侧欲调䕶左右以默辅 圣躬非
为掩功来也但 皇上天性顺其意犹可挽回万
一若逆之徒激群小之怒无救于天下之大计矣
先生信其无他以濠付之而称病居西湖净慈寺
十一月返昌以奉 敕巡抚江西也时忠泰等
在江西百计摉罗续纶又望风附会肆为飞语先
生既还北军肆坐慢骂或故冲导起衅先生一不
为动愈待以礼密令居人移家于乡而以老羸应
门将犒赏北军忠泰预禁其人令勿受先生传示
内外谕北军离家苦楚居民当敦主客之礼毎出
遇北军丧必停车唁𢠢厚与之榇嗟叹乃去久之
北军咸感会冬至节先生令城市设酒脯以奠
下乱者哭声昼夜不绝北军闻之无不思家泣下
忠泰欲与先生较射意先生不能有以屈之先生
勉应三发三中北军在𠊓哄然举手啧啧忠泰大
惧曰我军皆附王都𫆀乃班师还都是年 十
二月二十六日 上至都
十五年庚辰先生四十九岁 上在都忠泰既憾
先生毎矫 旨召先生而先生不赴乃密譛于
上云王守仁必反 上问以何为验对曰试召之
必不来 正月有 诏召先生张永使幕士钱秉
忠密以报先生闻 命趋至忠泰复拒之于芜湖
先生入九蕐山宴坐草庵中 上阴遣人觇之曰
王守仁学道人也安得反 命还江西过开先寺
刻石于读书台曰正德巳卯六月十四乙亥宁藩
濠以昌叛称兵向阙破康九江攻安庆远近
震动七月十三辛亥臣守仁以别郡之兵复昌
宸濠擒馀党悉定当此时 天子闻变赫怒亲綂
六师临讨遂俘宸濠以归于赫皇威神武不杀如
霆之震靡击而折神器有归孰敢窥窃天鉴于宸
濠式昭 皇灵嘉靖我
国盖 世宗龙飞之兆
征于此矣岂先生能前知乎 二月观兵如九江
三月又疏乞省葬 五月江西大水疏自劾
六月如赣大阅士卒教战法江彬遣人来觇人皆
为先生惧先生作啾啾吟解之曰东家老翁防虎
患虎夜入室衔其头西家小儿不识虎持竿驱虎
如驱牛门人陈九川等复以为忧先生曰吾昔在
省城处权𥪡枪锋劔铓间吾心帖然今公等何多
虑也有言万安多武士命参随往录之谕曰但多
膂力不问武艺得三百人龙光问宸濠既平录此
何为先生笑曰交趾有内难出其不意捣之亦一
机会也盖是时 上在都宸濠尚未伏法而彬
谋叵测故有牛首夜惊之事只畏先生不敢动耳
先生之所以观兵九江挍士赣州录万安武力者
其意皆以此固难为众人道矣 七月重上江西
捷音疏时群党欲自献俘袭功张永曰不可昔我
等未出京时宸濠巳擒王都堂献俘北上过玉山
渡钱塘经人耳目不可假也于是以大将军钧帖
令先生重上捷音先生乃节略前奏入诸人名于
疏内再上之八月咨部院雪理冀元亨𡨚状 閠
八月初八日 上在京受俘十二日 上自
京旋跸霍韬曰是役也罪人巳执犹动众出师地
方巳宁乃杀民奏捷误 先朝于过举揺国是于
将危盖忠泰之攘功贼义厥罪滔天而续纶之诡
随败类其党恶不才亦甚矣 九月自赣州还
昌时泰州土银服古
服执木简以二诗来见先
生先生异其人䧏堦延之上坐问何冠曰有虞氏
问何服曰老莱子服问学老莱子乎曰然曰将
止学服其服抑学其上堂诈跌也银心动坐渐侧
及论格物致知之旨言下豁然明日易服执弟子
礼 十二月初三日 上在通州赐宸濠初八
日 上还京
十六年辛巳先生五十岁 三月十四日 上崩于
豹房 四月 世宗登极 八月召先生驰驿来
京二十日发昌辅臣沮之陞京兵部尚书参
赞机务先生行至钱塘上疏仍乞便道省葬归越
十二月制封新建伯诏至日适龙山公诞辰先
生捧觞为寿公蹙然曰向宁濠之变皆以汝为
矣而不皆以事难平矣而卒平谗构朋兴祸机
四发前后二年岌乎几不免矣天开日月显忠遂
良父子滥冒封赏穹官高爵复相见于一堂岂非
幸欤然盛者衰之始福者祸之基虽可幸亦可惧
也先生洗爵而跪曰大人之教儿所日夜切心者
也
嘉靖元年壬午先生五十一岁 正月初十日疏辞
封爵不允 二月龙山公卒先生哭踊几绝戒家
人斋食百日未几又令弟侄辈稍进干肉曰诸子
豢养习久强其不能是恣其作伪也不如稍宽之
使各求自尽可矣先生久哭暂辍有吊客至侍者
云宜哭先生曰哭发于心若以客至而始哭则以
客退而不哭矣世人饰情行诈已久故于父母亦
然 七月再疏辞母爵不报时御史程启充给事
中毛王承宰相意倡为异说劾先生门人刑部主
事陆澄上疏为六辩以折之先生闻而止之 九
月葬龙山公于石泉山
二年癸未先生五十二岁 二月宫䇿士以心学
为问阴辟先生门人徐珊不答而出门人钱德洪
下第归见先生先生喜而接之口圣学从兹大明
矣德洪曰时事如此此学何繇得明先生曰吾学
恶得遍语天下今会试录出虽穷乡𣸧谷无不见
矣吾学既非天下必有起而求真是者 九月改
葬龙山公于天住峰郑太夫人于徐山因石泉有
水患也十一月与张元冲论二氏之学元冲曰二
氏作用亦有功于吾儒者不知亦当兼取否先生
曰说兼取便不是了圣人尽性至命何物不具何
待兼取二氏之学皆我之学即吾尽性至命中完
养此身谓之仙不染世累谓之佛后世儒者不见
圣学之全故与二氏成二见耳辟之厅堂三间共
为一室儒者见佛氏则割左边一间与之见老氏
则割右边一间与之而巳则自处于中间皆举一
而废百也
三年甲申先生五十三岁 正月越郡守大吉见
先生自陈其临政多过问先生何无一言教我先
生曰吾巳言之久矣大吉未解先生问曰吾不言
汝何以知对曰此某之良知也先生曰良知非我
常言而何大吉笑谢而去越数日再来请曰某过
后甚悔虽亟思改图然不若得人预言不犯为佳
先生曰人言不如自悔真切越数日又来请曰身
过可勉心过奈何先生曰昔镜未开明可以藏垢
今镜明矣一尘之落亦难住脚此入圣之机也勉
之 八月十五日宴门人于天泉桥是夜月白如
昼门人百馀人酒酣各歌诗投壶击鼓荡舟为乐
先生见诸生兴剧退而作诗云铿然舍瑟春风里
也虽狂得我情明日诸生入谢先生曰昔孔子
在陈思鲁之狂士以学者没溺富贵如拘如囚而
莫之省有高明脱落者知一切俗缘皆非性体然
不加实践以入于精微则渐有轻灭世故阔略伦
物之病虽比世之庸琐者不同其为未得于道一
也故孔子思归以裁之今诸君巳见此意正好精
诣力造以求至于道无以一见自足而终止于狂
也钱德洪德周魏良政良器读书城游禹穴诸
胜忘返钱父问二魏曰得无妨课业乎二魏答曰
触处皆举子业也曰朱说亦须理会否二魏曰以
吾良知求晦翁之说譬之打蛇得七寸又何忧不
得耶钱父疑未释进问先生先生曰譬之治家学
圣贤者其产业第宅服食器物皆所自置欲请客
出所有以享之客去其物具在还以自享终身用
之无穷也学举业者专以假贷为功欲请客自听
事以至具百物莫不遍借客来虽一时丰𥙿可
观客去则尽以还人一物非所有也若请客不至
则时过气衰借贷亦不备终身奔劳作一寠人而
巳是求无益于得求在外也明年乙酉魏良政发
解钱父闻之笑曰打蛇得七寸矣时大礼议起霍
兀厓席元山黄宗贤宗明问先生先生皆不答
四年乙酉先生五十四岁 正月夫人诸氏卒四月
祔葬干徐山 六月先生服阕礼部尚书席书特
疏荐曰生在臣前者见一人曰杨一清生在臣后
者见一人曰王守仁
五年丙戌先生五十五岁 聂豹以御史巡按福建
渡钱塘来见先生喜谓思孟周程无意相遭于千
载之下然豹是时尚以宾客礼见也后六年豹出
守苏州先生以下世四年矣语钱德洪王畿曰吾
学诚得先生开发冀再见执贽不及矣兹以二君
为证具香案拜先生称门人 十一月庚申正亿
生
六年丁亥先生五十六岁 五月起总督两广江西
湖广军务征思田 九月发越 五月过昌先
是先生舟次广信门人徐樾方自白鹿洞学跌坐
而来有禅定意登舟先生目而得之令举似曰不
是巳而稍变前语曰不是此体岂有方所譬之此
烛光无不在不可以烛上为光因指舟中曰此亦
是光此亦是光指舟外水面曰此亦是光樾唯唯
明日至浦百姓迎者讙呼塞途至不能行父老
争顶舆递入都司先生命就谒者东入西出有不
舍者出且复入自辰至未始散始举有司常仪有
诸生唐尧臣者素不信先生讲学至是惊曰三代
以下安得有此气𧰼𫆀明日谒文庙讲大学于明
伦堂诸生屏拥多不得闻尧臣诈为献茶者得上
堂傍
大喜自庆 十一月至梧州上谢恩遂陈
肤见疏
七年戊子先生五十七岁 二月平思田 七月平
八寨断藤峡 上经略思田及八寨断藤峡事宜
九月以平思田功赏银五十两纻丝四袭 十月
以疾疏请吿不报 谒汉马伏波将军庙干乌蛮
滩宛然少时梦中所见也识二诗于其壁 谒增
城先庙先生之六世祖纲以𠫵议苗难者是也
十一月班师至大𢈔岭先生疾已剧谓布政使王
大用曰尔知孔明之所以托姜维乎大用遂拥兵
䕶卫且为敦匠事二十五日至安门人推官周
积来见二十八日泊青龙铺明日召积八开目视
曰吾去矣积泣下问何遗言先生微哂曰此心光
光地更有何言有顷瞑目而逝门人赣州兵备张
思聪迎入埜驿沐浴禭敛如礼 十二月初三
日思聪与官属师生设祭入棺明日舆衬登舟士
民远近遮道哭声震地至赣士民沿途拥哭如
安至南昌门人巡按御史储良材提学副使赵渊
请改岁行士民昕夕哭奠
八年巳丑正月丧发昌 时连日逆风舟不能行
赵渊祝于柩曰公岂为昌士民留𫆀越中子弟
门人来𠋫久矣忽变西风六日至弋阳 二月
庚午丧至越时朝中有异议爵荫赠谥诸典皆不
行方下 诏禁伪学詹事黄绾上疏曰忠臣事君
义不苟同君子立身道无阿比臣昔为都事今少
保桂萼时为举人臣取其大节与之交友及臣为
京都察院经历见大礼不明相与论列从此与
萼二十馀年始终无间昨臣荐新建伯王守仁堪
以辅导 圣德萼与守仁不合因不谓然小人乘
间构𨻶然臣终不以此废萼平生也但臣于事君
之义师友之道则有不得不明者夫臣之所以𣸧
知守仁以其功与学耳然功高而人忌学古而人
不识此守仁之所以不容于世也盖守仁之大功
有四其一宸濠不𮜿谋非一日内臣如魏彬等嬖
幸如钱宁江彬等文臣如陆完等为之内应镇守
如毕真刘朗等为之外应故当时中外之臣多怀
观望若非守仁忠义自许不顾赤族之祸身任讨
贼之事则天下安危未可知矣今乃皆以为伍文
定之功是轻发纵而重走狗也其二大帽茶寮浰
头桶冈诸贼寨势连四省兵积累岁守仁临镇次
第底定其三田州思恩构衅有年事不得息民不
得安故起守仁以往使卢王之徒崩角来降感泣
受杖遂平一方之难其四自来八寨为两广腹心
之疾其间守戍官军与贼为党莫可奈何守仁假
永顺回兵卢王䧏卒袭而歼之易若拉朽凡此守
仁之功皆除大患卒又以勤事而宁可泯灭之
乎其学之大有三一曰致良知致知出于孔子而
良知出于孟子何可异也一曰亲民即百姓不亲
之亲而凡亲贤乐利与民同其好恶而为絜矩之
道者是也亦非创为之说也一曰知行合一盖亦
大易所谓知至至之知终终之只一事也守仁发
此欲人言行相顾勿事空言是守仁之学正接孔
孟之学而庸可非訾之乎今萼以此诋守仁遂致
陛下失此良弼使守仁不𫉬致君尧舜谁之过与
故臣不敢以此为萼是也夫以守仁之学之正如
此其功之高又如此乃赏典不及削罚有加废褒
忠之旧恩倡伪学之新禁萼之所以辅 明主者
为何如哉今守仁客妻子孱弱家童载骨稿埋
空山鬼神有知当为恻然况于人乎况干 圣人
乎假使守仁生于异世 陛下犹当追崇之何至
亲见其人而失之也臣昔与守仁友二十年一日
愤寡过之不能守仁从而觉之忽有𣸧省遂师事
之是臣于守仁实非苟然相信如世俗师友者也
臣于君父之前处师友之间既有所怀不敢不尽
昔萼为小人所谗臣为之愤既而得白臣为之喜
固非臣之私也守仁今日之抱𡨚亦犹萼向日之
负屈伏愿扩一视之仁特 敕所司优以恤典赠
谥仍与世袭并开学禁以昭 圣德若此事不明
则萼与臣终不能忘故臣敢言如此所以尽事
陛下之忠且以补萼之过也疏入不报十一月葬
先生于洪溪洪溪去越城三十里入兰亭五里先
生所亲择也先是后溪入怀与左溪会冲啮右麓
术者心嫌之夜有梦神人绯袍玉带立于溪上者
曰吾欲还溪故道明日雷雨大作溪泛忽从岸
明堂周阔数百尺遂定穴时门人会哭者千馀人
四方来观者皆涕泣叹息
隆庆元年丁卯 五月 诏赠先生为新建侯谥文
成
二年戊辰 六月先生嗣子正亿袭封新建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