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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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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嘉话
作者:刘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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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曰:余自髫丱之年,便多闻往说,不足备之大典,故系之小说之末。昔汉文不敢更先帝约束而天下理康,若高宗拒乳母之言,近之矣。曹参择吏必于长者,惧其文害。观焉马周上事,与曹参异乎?许高阳谓死命为不能,非言所也。释教推报应之理,余尝存而不论。若解奉先之事,何其明著。友人天水赵良玉睹而告余,故书以记异。

薛道衡聘陈,为人日诗云:“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南人嗤之曰: “是底言?谁谓此虏解作诗!”及云:“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乃喜曰:“名下固无虚士。”

隋高颎仆射,每以盘盛粉置于卧侧,思得一公事,辄书其上。至明,则录以入朝行之。

京城南隅芙蓉园者,本名曲江园,隋文帝以曲名不正,诏改之。

李德林为内史令,与杨素共执隋政。素功臣豪侈,后房妇女,锦衣玉食千人。德林子百药夜入其室,则其宠妾所召也。素俱执于庭,将斩之。百药年未二十,仪神儁秀,素意惜之,曰:“闻汝善为文,可作诗自叙。称吾意,当免汝死。”后解缚,授以纸笔,立就。素览之欣然,以妾与之,并资从数十万。

炀帝善属文,而不欲人出其右。司隶薛道衡由是得罪,后因事诛之,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

炀帝为《燕歌行》,文士皆和,著作郎王胄独不下帝,帝每衔之。胄竟坐此见害,而诵其警句曰:“‘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语耶?”

仆射苏威有镜殊精好,曾日蚀既,镜亦昏黑无所见。威以为左右所污,不以为意。他日日蚀半缺,其镜亦半昏如之,于是始宝藏之。后柜内有声如磬,寻之乃镜声也。无何而子夔死。后更有声,无何而威败。后不知所在云。

洛阳南市,即隋之丰都市也。初筑外垣之时,掘得一冢,无砖甓,棺中有尸,上着平上帻朱衣,铭云:“筮言居朝,龟言近市,五百年间,于斯见矣。”校其年月,当魏黄初二年。

隋文帝梦洪水没城,意恶之,乃移都大兴。术者云:“洪水,即唐高祖之名也。”

平阳公主闻高祖起义太原,乃于鄠司竹园招集亡命以迎军,时谓之“娘子兵”。

秦王府仓曹李守素,尤精谱学,人号为“肉谱”。虞秘书世南曰:“昔任彦昇善谈经籍,时称为‘五经笥’,宜改仓曹为‘人物志’。”

隋司隶薛道衡子收,以文学为秦王府记室,早亡,太宗追悼之,谓梁公曰:“薛收不幸短命,若在,当以中书令处之。”

太宗将诛萧墙之恶,以匡社稷,谋于卫公李靖,靖辞。谋于英公徐𪟝,𪟝亦辞。帝以是珍此二人。

太宗燕见卫公,常呼为兄,不以臣礼。初嗣位,与郑公语恒自名,由是天下之人归心焉。

太宗每见人上书有所裨益者,必令黏于寝殿之壁,坐卧观览焉。

太宗每谓人曰:“人言魏徵举动疏慢,我但觉其妩媚耳。”贞观四载,天下康安,断死刑至二十九人而已。户不夜闭,行旅不赍粮也。

太宗谓群臣曰:“始人皆言当今不可行帝王道,唯魏徵劝我,今遂得功业如此,恨不得使封德彝等见之。”

卫公既灭突厥,斥境至于大漠,谓太宗曰:“陛下五十年后,当忧北边。”高宗末年,突厥为患矣。突厥之平,仆射温彦博请其种落于朔方以实空虚之地,于是入居长安者且万家。郑公以为夷不乱华,非久远策,争论数年不决。至开元中,六胡州竟反叛,其地复空也。

卫公始困于贫贱,因过华山庙,诉于神,且请告以位宦所至,辞色抗厉,观者异之。伫立良久乃去,出庙门百许步,闻后有大声曰:“李仆射好去。”顾不见人。后竟至端揆。隋大业中,卫公上书,言高祖终不为人臣,请速除之。及京师平,靖与骨仪、卫文昇等俱收。卫、骨既死,太宗虑囚,见靖与语,固请于高祖而免之。始以白衣从赵郡王南征,静巴汉,擒萧铣,荡一扬、越,师不留行,皆靖之力。武德末年,突厥至渭水桥,控弦四十万,太宗初亲庶政,驿召卫公问策。时发诸州军未到,长安居人,胜兵不过数万。胡人精骑腾突挑战,日数十合,帝怒,欲击之。靖请倾府库赂以求和,潜军邀其归路。帝从其言,胡兵遂退。于是据险邀之,虏弃老弱而遁,获马数万匹,玉帛无遗焉。

隋吏部侍郎高孝基,铨人至梁公房、蔡公杜,愕然端视良久,降阶与之抗礼,延入内厅,共食甚恭,曰:“二贤当为兴王佐命,位极人臣,杜年寿稍减于房耳。愿以子孙相托。”贞观初,杜薨于右仆射,房位至司徒,秉政三十馀载。

太宗之为秦王,府僚多被迁夺,深患之。梁公曰:“馀人不足惜,杜如晦聪明识达,王佐才也。”帝大惊,由是亲宠日笃。杜仆射薨后,太宗食瓜美,怆然思之,遂辍其半,使置之于灵座。

郑公尝拜扫还,谓太宗:“人言陛下欲幸山南,在外悉装了,而竟不行,因何有此消息?”帝笑曰:“时实有此心,畏卿嗔遂停耳。”

太宗曾罢朝,怒曰:“会杀此田舍汉!”文德后问:“谁触忤陛下?”帝曰:“岂过魏徵,每廷争辱我,使我常不自得。”后退而具朝服立于庭,帝惊曰:“皇后何为若是?”对曰:“妾闻主圣臣忠。今陛下圣明,故魏徵得直言。妾幸备数后宫,安敢不贺?”

太宗得鹞,绝俊异,私自臂之,望见郑公,乃藏于怀。公知之,遂前白事,因语古帝王逸豫,微以讽谏。语久,帝惜鹞且死,而素严敬征,欲尽其言。征语不时尽,鹞死怀中。

太宗谓梁公曰:“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尝宝此三镜,用防己过。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镜矣。”

太宗令卫公教侯君集兵法。既而君集言于帝曰:“李靖将反。至于微隐之际,辄不以示臣。”帝以让靖,靖曰:“此君集反耳。今中夏乂安,臣之所教,足以制四夷矣,而求尽臣之术者,是将有他心焉。”

卫公为仆射,君集为兵部尚书,自朝还省,君集马过门数步不觉,靖谓人曰:“君集意不在人,必将反矣。”

太宗中夜闻告侯君集反,起绕床而步,亟命召之,以出其不意,既至,曰:“臣常侍陛下幕府左右,乞留小子。”帝许之。流其子岭南为奴。

侯君集既诛,录其家,得二美人,容色绝代。太宗问其状,曰:“自尔已来,常食人乳而不饭。”

又君集之破高昌,得金簟二甚精,御府所无,亦隐而不献,至时并得焉。

英公始与单雄信俱臣李密,结为兄弟。密既亡,雄信降王充,𪟝来归国。雄信壮勇过人。𪟝后与海陵王元吉围洛阳,元吉恃其膂力,每亲行围。王充召雄信告之,酌以金碗,雄信尽饮,驰马而出,枪不及海陵者尺。𪟝惶遽,连呼曰:“阿兄阿兄,此是𪟝主。”雄信揽辔而止,顾笑曰:“胡儿不缘你,且了竟。”充既平,雄信将就戮,英公请之不得,泣而退。雄信曰:“我固知汝不了此。”𪟝曰:“平生誓共为灰土,岂敢念生,但以身已许国,义不两遂。虽死之,顾兄妻子何如?”因以刀割其股,以肉啖雄信曰:“示无忘前誓。”雄信食之不疑。

英公虽贵为仆射,其姊病,必亲为粥,釜燃辄焚其须。姊曰:“仆妾多矣,何为自苦如此?”𪟝曰:“岂为无人耶!顾今姊年老,𪟝亦年老,虽欲久为姊粥,复可得乎?”

英公尝言:“我年十二三为无赖贼,逢人则杀;十四五为难当贼,有所不快者,无不杀之;十七八为好贼,上阵乃杀人;年二十,便为天下大将,用兵以救人死。”

鄂公尉迟敬德,性骁果而尤善避槊。每单骑入敌,人刺之,终不能中,反夺其槊以刺敌。海陵王元吉闻之不信,乃令去槊刃以试之。敬德云:“饶王著刃,亦不畏伤。”元吉再三来刺,既不少中,而槊皆被夺去。元吉力敌十夫,由是大惭恨。太宗之御窦建德,谓尉迟公曰:“寡人持弓箭,公把长枪相副,虽百万众亦无奈我何。”乃与敬德驰至敌营,叩其军门大呼曰:“我大唐秦王,能斗者来,与汝决。”贼追骑甚众,而不敢逼。御建德之役,既陈未战,太宗望见一少年,骑骢马,铠甲鲜明,指谓尉迟公曰:“彼所乘马,真良马也。”言之未已,敬德请取之,帝曰:“轻敌者亡,脱以一马损公,非寡人愿。”敬德自料致之万全,及驰往,并擒少年而返,即王充兄子伪代王琬。宇文士及在隋,亦识是马,实内厩之良也。帝欲旌其能,并以赐之。

太宗将征辽,卫公病不能从,帝使执政以起之,不起。帝曰:“吾知之矣。”明日驾临其第,执手与别,靖谢曰:“老臣宜从,但犬马之疾,日月增甚,恐死于道路,仰累陛下。”帝抚其背曰:“勉之,昔司马仲达非不老病,竟能自强,立勋魏室。”靖叩头曰:“老臣请轝病行矣。”至相州,病笃不能进。驻跸之役,高丽与靺羯合军,方四十里,太宗望之有惧色。江夏王进曰:“高丽倾国以抗王师,平壤之守必弱,假臣精卒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帝不应。既合战,为贼所乘,殆将不振,还谓卫公曰:“吾以天下之众,困于蕞尔之夷,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解。”时江夏在侧,帝顾之,道宗具陈前言,帝怅然曰:“时匆遽不忆也。”驻跸之役,六军为高丽所乘,太宗命视黑旗―英公之麾也,候者告黑旗被围,帝大恐。须臾复曰围解,高丽哭声动山谷,𪟝军大胜,斩首数万,俘虏亦数万。

郑公之薨,太宗自制其碑文并自书,后为人所间,诏令仆之。及征高丽不如意,深悔为是行,乃叹曰:“若魏徵在,不使我有此举也。”既渡辽水,令驰驿祀以少牢,复立碑焉。

征辽之役,梁公留守西京,敕以便宜从事不请。或诣留台称有密者,梁公问密谋所在,对曰:“公则是也。”乃驿递赴行所,及车驾于相州。太宗闻留守有表送告人,大怒,使人持长刀于前,而后见之,问反者为谁,曰:“房玄龄。”帝曰:“果然!”叱令斩腰。玺书责梁公以不能自任,更有如此者,得专断之。

太宗尝止一树下,曰:“此嘉树。”宇文士及从而美之不容口,帝正色曰:“魏公常劝我远佞人,我不悟佞人为谁,意常疑汝而未明也,今日果然。”士及叩头谢曰:“南衙群官,面折廷争,陛下尝不得举手,今臣幸在左右,若不少有顺从,陛下虽贵为天子,复何聊乎?”帝意复解。

太宗使宇文士及割肉,以饼拭手,帝屡目焉,士及佯为不悟,更徐拭而便啖之。

赵公宴朝贵,酒酣乐阕,顾群公曰:“无忌不才,幸遇休明之运,因缘宠私,致位上公,人臣之贵,可谓极矣。公视无忌富贵何与越公?”或对为不如,或谓过之。曰:“自揣诚不羡越公,所不及越公一而已。越公之贵也老,而无忌之贵也少。”

武卫将军秦叔宝,晚年常多疾病,每谓人曰:“吾少长戎马,经三百馀战,计前后出血不啻数斛,何能无病乎?”

秦武卫勇力绝人,其所将枪逾越常制。初从太宗围王充于洛阳,驰马顿之城下而去,城中数十人,共拔不能动,叔宝复驰马举之以还。迄今国家每大陈设,必列于殿庭,以旌异之。隋唐嘉话中

太宗令虞监写《列女传》以装屏风,未及求本,乃暗书之,一字无失。

太宗将致樱桃于酅公,称奉则以尊,言赐又以卑,乃问之虞监。曰:“昔梁帝遗齐巴陵王称饷。”遂从之。

太宗尝出行,有司请载副书以从,上曰:“不须。虞世南在,此行秘书也。”

太宗称虞监,博闻、德行、书翰、词藻、忠直,一人而已,兼是五善。

太宗闻虞监亡,哭之恸,曰:“石渠、东观之中,无复人矣。”

虞公之为秘书,于省后堂集群书中事可为文用者,号为《北堂书钞》。今此堂犹存,而《书钞》盛行于代。

太史令李淳风校新历成,奏太阳合日蚀当既,于占不吉。太宗不悦,曰:“日或不蚀,卿将何以自处?”曰:“有如不蚀,则臣请死之。”及期,帝候日于庭,谓淳风曰:“吾放汝与妻子别。”对以尚早一刻,指表影曰:“至此蚀矣。”如言而蚀,不差毫发。

李太史与张文收率更坐,有暴风自南而至,李以南五里当有哭者,张以为有音乐。左右驰马观之,则遇送葬者,有鼓吹焉。

润州得玉磬十二以献,张率更叩其一,曰:“是晋某岁所造也。是岁闰月,造者法月,数当十三,今缺其一。宜于黄锺东九尺掘,必得焉。”敕州求之,如其言而得之。

贞观中,景云见,河水清,张率更以为《景云河水清歌》,名曰燕乐,今元会第一奏是也。

太宗之平刘武周,河东士庶歌舞于道,军人相与为《秦王破阵乐》之曲,后编乐府云。

《破阵乐》,被甲持戟,以象战事。《庆善乐》,广袖曳屣,以象文德。郑公见奏《破阵乐》,则俯而不视;《庆善乐》,则翫之而不厌。

太宗阅医方,见《明堂图》,人五脏之系咸附于背,乃怆然曰:“今律杖笞,奈何令髀背分受?”乃诏不得笞背。

贞观中,有河内人妄为妖言,大理丞张蕴古以其素狂病,不当坐。太宗以有情,令斩之,寻悔以无所及。自后每决死刑,皆令五覆奏。

梁公以度支之司,天下利害,郎曹当阙,求之未得,乃自职之。

张宾客文瓘之为大理,获罪者皆曰:“张卿所罚,不为枉也。”

中书令马周,始以布衣上书,太宗览之,未及终卷,三命召之。所陈世事,莫不施行。旧诸街晨昏传叫,以警行者,代之以鼓,城门入由左,出由右:皆周法也。

旧官人所服,唯黄、紫二色而已。贞观中,始令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以上朱,六品、七品绿,八品、九品以青焉。

贞观中,拣材力骁捷善持射者,谓之“飞骑”。上出游幸,则衣五色袍,乘六闲马,猛兽皮鞯以从。

李义府始召见,太宗试令咏乌,其末句云:“上林多许树,不借一枝栖。”帝曰:“吾将全树借汝,岂惟一枝。”

宋谢朓诗云:“芳洲多杜若。”贞观中,医局求杜若,度支郎乃下坊州令贡。州判司报云:“坊州不出杜若,应由谢朓诗误。”太宗闻之大笑。判司改雍州司法,度支郎免官。

太宗病甚,出英公为叠州刺史,谓高宗曰:“李𪟝才智有馀,屡更大任,恐其不厌伏于汝,故有此授。今若即发者,我死后,可亲任之。如迟疑顾望,便当杀之。”𪟝奉诏,不及家而行。

有枭晨鸣于张率更庭树,其妻以为不祥,连唾之。文收云:“急洒扫,吾当改官。”言未毕,贺者已在门。

贞观中,西域献胡僧,咒术能死生人。太宗令于飞骑中拣壮勇者试之,如言而死,如言而苏。帝以告太常卿傅奕,奕曰:“此邪法也。臣闻邪不犯正,若使咒臣,必不得行。”帝召僧咒奕,奕对之,初无所觉。须臾,胡僧忽然自倒,若为所击者,便不复苏。

贞观中有婆罗僧,言得佛齿,所击前无坚物。于是士马奔凑其处如市。时傅奕方卧病,闻之,谓其子曰:“是非佛齿。吾闻金刚石至坚,物不能敌,惟羚羊角破之。汝可往试之焉。”胡僧缄縢甚严,固求良久,乃得见。出角叩之,应手而碎,观者乃止。今理珠玉者皆用之。

阎立本家代善画。至荆州视张僧繇旧迹,曰:“定虚得名耳。”明日又往,曰:“犹是近代佳手。”明日更往,曰:“名下定无虚士。”坐卧观之,留宿其下,十日不能去。张僧繇始作《醉僧图》,道士每以此嘲僧,群僧耻之,于是聚钱数十万,贸阎立本作《醉道士图》,今并传于代。

率更令欧阳询,行见古碑,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而去。数百步复还,下马伫立,疲则布毯坐观,因宿其旁,三日而后去。

贞观中,弹琵琶裴洛儿始废拨用手,今俗谓搊琵琶是也。

贞观初,林邑献火珠,状如水精,云得于罗刹国。其人朱发黑身,兽牙鹰爪也。

太宗宴近臣,戏以嘲谑,赵公无忌嘲欧阳率更曰:“耸髆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询应声云:“缩头连背暖,俒裆畏肚寒。只由心溷溷,所以面团团。”帝改容曰:“欧阳询岂不畏皇后闻?”赵公,后之兄也。

高开道作乱幽州,矢陷其颊,召医使出之,对以镞深不可出,则俾斩之。又召一人,如前对,则又斩之。又召一人如前,曰:“可出,然王须忍痛。”因铍面凿骨,置楔于其间,骨裂开寸馀,抽出箭镞。开道奏伎进膳不辍。

太宗之征辽,作飞梯临其城,有应募为梯首,城中矢石如雨,而竞为先登,英公指谓中书舍人许敬宗曰:“此人岂不大健?”敬宗曰:“健即大健,要是不解思量。”帝闻,将罪之。

太宗谓鄂公曰:“人言卿反,何故?”答曰:“臣反是实。臣从陛下讨逆伐叛,虽凭威灵,幸而不死,然所存皆锋刃也。今大业已定,而反疑臣。”乃悉解衣投于地,见所伤之处,帝对之流涕,曰:“卿衣矣,朕以不疑卿,故此相告,何反以为恨?”

太宗谓尉迟公曰:“朕将嫁女与卿,称意否?”敬德谢曰:“臣妇虽鄙陋,亦不失夫妻情。臣每闻说古人语:‘富不易妻,仁也。’臣窃慕之,愿停圣恩。”叩头固让。帝嘉之而止。

薛万彻尚丹阳公主,太宗尝谓人曰:“薛驸马村气。”主羞之,不与同席数月。帝闻而大笑,置酒召对,握槊,赌所佩刀子,佯为不胜,解刀以佩之。罢酒,主悦甚,薛未及就马,遽召同载而还,重之逾于旧。

梁公夫人至妒,太宗将赐公美人,屡辞不受。帝乃令皇后召夫人,告以媵妾之流,今有常制,且司空年暮,帝欲有所优诏之意。夫人执心不回。帝乃令谓之曰:“若宁不妒而生,宁妒而死?”曰:“妾宁妒而死。”乃遣酌卮酒与之,曰:“若然,可饮此鸩。”一举便尽,无所留难。帝曰:“我尚畏见,何况于玄龄!”

许敬宗性轻傲,见人多忘之。或谓其不聪,曰:“卿自难记,若遇何、刘、沈、谢,暗中摸索著,亦可识。”

虞监草行,本师于释智永。尝楼上学书,业成方下,其所弃笔头至盈瓮。

褚遂良问虞监曰:“某书何如永师?”曰:“闻彼一字,直钱五万,官岂得若此?”曰:“何如欧阳询?”曰:“闻询不择纸笔,皆能如志,官岂得若此。”褚恚曰:“既然,某何更留意于此?”虞曰:“若使手和笔调,遇合作者,亦深可贵尚。”褚喜而退。

褚遂良贵显,其父亮尚在,乃别开门。敕尝有以赐遂良,使者由正门而入,亮出曰:“渠自有门。”

褚遂良为太宗哀册文,自朝还,马误入人家而不觉也。

太宗征高丽,高宗留居定州,请驿递表起居。飞奏事自此始。

高宗之将册武后,河南公褚遂良谋于赵公无忌、英公𪟝,将以死诤,赵公请先入,褚曰:“太尉,国之元舅,脱事有不如意,使上有怒舅之名,不可。”英公曰:“𪟝请先入。”褚曰:“司空,国之元勋,有不如意,使上有罪功臣之名,不可。遂良出自草茅,无汗马功,蒙先帝殊遇,以有今日,且当不讳之时,躬奉遗诏,不效其愚衷,何以下见先帝?”揖二公而入。帝深纳其言,事遂中寝。

王义方,时人比之稷卨,郑公每云:“王生太直。”高宗朝,李义府引为御史。义府以定册武后勋,恃宠任势,王恶而弹之,坐是见贬,坎轲以至于终矣。

薛中书元超谓所亲曰:“吾不才,富贵过分,然平生有三恨:始不以进士擢第,不得娶五姓女,不得修国史。”

有患应声病者,问医官苏澄,云:“自古无此方。今吾所撰《本草》,网罗天下药物,亦谓尽矣。试将读之,应有所觉。”其人每发一声,腹中辄应,唯至一药,再三无声。过至他药,复应如初。澄因为处方,以此药为主,其病自除。

杨弘武为司戎少常伯,高宗谓之:“某人何因辄受此职?”对曰:“臣妻韦氏性刚悍,昨以此人见嘱。臣若不从,恐有后患。”帝嘉其不隐,笑而遣之。

卢尚书承庆,总章初考内外官。有一官督运,遭风失米,卢考之曰:“监运损粮,考中下。”其人容止自若,无一言而退。卢重其雅量,改注曰:“非力所及,考中中。”既无喜容,亦无愧词。又改注曰:“宠辱不惊,考中上。”

司稼卿梁孝仁,高宗时造蓬莱宫,诸庭院列树白杨。将军契苾何力,铁勒之渠率也,于宫中纵观。孝仁指白杨曰:“此木易长,三数年间宫中可得阴映。” 何力一无所应,但诵古诗云:“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意谓此是冢墓间木,非宫中所宜种。孝仁遽令拔去,更树梧桐也。

许高阳敬宗,奏流其子昂于岭南。及敬宗死,博士袁思古议谥曰“缪”,昂子彦伯于众中将击之,袁曰:“今为贤尊报雠,何为反怒?”彦伯惭而止。

李义府既居荣宠,葬其父祖,自京至于一原七十馀里,役者相继。始国家以来,人臣丧事之盛,所未有也。

京城东有冢极高大,俗谓吕不韦冢,以其锐上,亦谓之尖冢。咸亨初,布政坊法海寺有英禅师,言见鬼物,云:“秦庄襄王过其舍求食,自言是其冢,而后代人妄云不韦也。”

秘书少监崔行功,未得五品前,忽有鸜鹆衔一物入其堂,置案上而去,乃鱼袋钩铁,不数日而加大夫。

刘仁轨为左仆射,戴至德为右仆射,人皆多刘而鄙戴。有老妇陈牒,至德方欲下笔,老妇问左右曰:“此刘仆射?戴仆射?”曰:“戴仆射。”因急就前曰:“此是不解事仆射,却将牒来。”至德笑令授之。戴仆射在职无异迹,当朝似不能言,及薨,高宗叹曰:“自吾丧至德,无可复闻。当其在时,事有不是者,未尝放我过。”因索其前后所陈章奏盈箧,阅而流涕,朝廷始追重之。

高宗乳母卢,本滑州总管杜才干妻。才干以谋逆诛,故卢没入于宫中。帝既即位,封燕国夫人,品第一。卢既藉恩宠,屡诉才干枉见构陷。帝曰:“此先朝时事,朕安敢追更先朝之事。”卒不许。及卢以亡,复请与才干合葬,帝以获罪先期,亦不许之。

高宗承贞观之后,天下无事。上官侍郎仪独持国政,尝凌晨入朝,巡洛水堤,步月徐辔,咏诗云:“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晓,蝉噪野风秋。”音韵清亮,群公望之,犹神仙焉。

高宗时,司农欲以冬藏馀菜,卖之百姓,以墨敕示仆射苏良嗣,判曰:“昔公仪相鲁,犹拔去园葵,况临御万邦,而贩蔬鬻菜。”事竟不行。

杨汴州德干,高宗朝为万年令。有宦官恃贵宠,放鹞不避人禾稼,德干擒而杖之二十,悉拔去鹞头。宦者涕泣袒背以示于帝,帝曰:“你情知此汉狞,何须犯他百姓?”竟不之问。

高宗朝,以太原王、范阳卢、荥阳郑、清河博陵二崔、陇西赵郡二李等七姓,恃其族望,耻与他姓为婚,乃禁其自姻娶。于是不敢复行婚礼,密装饰其女以送夫家。

贾嘉隐年七岁,以神童召见。时长孙太尉无忌、徐司空𪟝于朝堂立语。徐戏之曰:“吾所倚者何树?”曰:“松树。”徐曰:“此槐也,何得言松?”嘉隐云:“以公配木,何得非松。”长孙复问:“吾所倚何树?”曰:“槐树。”公曰:“汝不能复矫对耶?”嘉隐曰:“何烦矫对,但取其以鬼对木耳。”年十一二,贞观年被举,虽有俊辩,仪容丑陋。尝在朝堂取进止,朝堂官退朝并出,俱来就看。馀人未语,英国公徐𪟝先即诸宰贵云:“此小儿恰似獠面,何得聪明?”诸人未报,贾嘉隐即应声答之曰:“胡头尚为宰相,獠面何废聪明。”举朝人皆大笑。徐状胡故也。

高宗时,蛮群聚为寇,讨之辄不利,乃以徐敬业为刺史。州发卒郊迎,敬业尽放令还,单骑至府。贼闻新刺史至,皆缮理以待。敬业一无所问,他事已毕,方曰:“贼皆安在?”曰:“在南岸。”乃从一二佐史而往,观者莫不骇愕。贼初持兵觇望,见船中无所有,乃闭营藏隐。敬业直入其营内,使告曰:“国家知君等为贪吏所苦,非有他恶,可悉归田里。后去者为贼。”唯召其魁帅,责以早降之意,各杖数十而遣之,境内肃然。其祖英公闻之,壮其胆略,曰:“吾不办此。然破我家者必此儿。”英公既薨,高宗思平辽勋,令制其冢像高丽中三山,犹汉霍去病之祁连云。后孙敬业兵起,武后令掘平之,大雾三日不解,乃止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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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以吏部选人多不实,乃令试日自糊其名,暗考以定等第。判之糊名,自此始也。

武后时,投匦者或不陈事,而谩以嘲戏之言,于是乃置使先阅其书奏,然后投之,匦院有司,自此始也。

徐大理有功,每见武后将杀人,必据法廷争。尝与后反复,辞色愈厉,后大怒,令拽出斩之,犹回顾曰:“臣身虽死,法终不可改。”至市临刑得免,除名为庶人。如是再三,终不挫折,朝廷倚赖,至今犹怀之。其子预选,有司皆曰:“徐公之子,岂可拘以常调者乎?”

皇甫文备,武后时酷吏也,与徐大理论狱,诬徐党逆人,奏成其罪。武后特出之。无何,文备为人所告,有功讯之在宽。或曰:“彼曩时将陷公于死,今公反欲出之,何也?”徐曰:“汝所言者,私忿也;我所守者,公法也。安可以私害公?”

李昭德为内史,娄师德为纳言,相随入朝。娄体肥行缓,李屡顾待不即至,乃发怒曰:“叵耐杀人田舍汉!”娄闻之,反徐笑曰:“师德不是田舍汉,更阿谁是?”娄师德弟拜代州刺史,将行,谓之曰:“吾以不才,位居宰相。汝今又得州牧,叨据过分,人所嫉也,将何以全先人发肤?”弟长跪曰:“自今虽有唾某面者,某亦不敢言,但拭之而已。以此自勉,庶免兄忧。”师德曰:“此适所谓为我忧也。夫前人唾者,发于怒也。汝今拭之,是恶其唾而拭之,是逆前人怒也。唾不拭将自干,何若笑而受之?”武后之年,竟保其宠禄,率是道也。

武后初称周,恐下心不安,乃令人自举供奉官,正员外多置里行,拾遗、补阙、御史等至有“车载斗量”之咏。有御史台令史将入台,值里行御史数人聚立门内,令史不下驴,冲过其间。诸御史大怒,将杖之。令史云:“今日之过,实在此驴,乞先数之,然后受罚。”御史许之。谓驴曰:“汝技艺可知,精神极钝,何物驴畜,敢于御史里行!”于是羞而止。

武后临朝,薛怀义势倾当时,虽王主皆下之。苏良嗣仆射遇诸朝,怀义偃蹇不为礼,良嗣大怒,使左右牵拽,搭面数十。武后知曰:“阿师当向北门出入,南衙宰相往来,勿犯他。”

武后使阎知微与田归道使突厥,归道还云:“突厥叛。”知微争之。后乃令知微多持金帛,以武延秀往聘其女,突厥果留使者而入寇,尊知微与可汗等,以示华人,大破赵、定等州,自河以北骚然。朝廷以为知微卖国,乃族阎氏。知微不知,无何逃还,武后业已致戮,乃云其恶臣子所嫉,赐百宫甘心焉。于是兵刃交下,非要职者,或不得其次云。

武后初为明堂,明堂后又为天堂五级,则俯视明堂矣。未就,并为天火所焚。今明堂制度卑狭于前,犹三百馀尺。

武后为天堂以安大像,铸大仪以配之。天堂既焚,钟复鼻绝。至中宗欲成武后志,乃斵像令短,建圣善寺阁以居之。今明堂始微于西南倾,工人以木于中廌之。武后不欲人见,因加为九龙盘糺之状。其圆盖上本施一金凤,至是改凤为珠,群龙捧之。

武后将如洛阳,至阌乡县东,骑忽不进,召巫,言晋龙骧将军王濬云:“臣墓在道南,每为樵者所苦。闻大驾今至,故求哀。”后敕:去墓百步,不得耕殖。至今荆棘森然。

将军王果尝经峡口,见一棺于崖侧,将坠,使人迁之平处,得铭云:“更后三百年,水漂我,临长江,欲堕不堕逢王果。”

张易之、昌宗初入朝,官位尚卑,谄附者乃呼为五郎、六郎,自后因以成俗。

张昌仪兄弟,恃易之、昌宗之宠,所居奢溢,逾于王主,末年有人题其门曰:“一絇丝,能得几日络?”昌仪见之,遽命笔书其下曰:“一日即足。”无何而祸及。

张昌宗之贵也,武三思谓之王子晋后身,为诗以赠之。诗至今犹传。

补阙乔知之有宠婢,为武承嗣所夺。知之为《绿珠篇》以寄之,末句云:“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宠者结于衣带上,投井而死。承嗣惊惋,不知其故。既见诗,大恨。知之竟坐此见构陷亡。

沈佺期以工诗著名,燕公张说尝谓之曰:“沈三兄诗,直须还他第一。”

武后游龙门,命群官赋诗,先成者赏锦袍。左史东方虬既拜赐,坐未安,宋之问诗复成,文理兼美,左右莫不称善,乃就夺袍衣之。

狄内史仁杰,始为江南安抚使,以周赧王、楚王项羽、吴王夫差、越王勾践、吴夫槩王、春申君、赵佗、马援、吴桓王等神庙七百馀所,有害于人,悉除之。惟夏禹、吴太伯、季札、伍胥四庙存焉。

魏仆射元忠每立朝,必得常处,人或记之,不差尺寸。魏仆射本名真宰,武后朝被罗织下狱,有命出之。小吏闻者以告,魏惊喜曰:“汝名何?”曰:“元忠。”乃改从元忠焉。

朱正谏敬则,代著孝义,自宇文周至国家,并令旌表,门标六阙。

中宗反正后,有武当县丞寿春周憬,慷慨有节操,乃与王驸马同晈谋诛武三思。事发,同晈见害,憬遁于比干庙中自刎,临死谓左右曰:“比干,忠臣也。傥神道有知,明我以忠见杀。”

神龙中,洛城东地若水影,纤微必照,就视则无所见,长史李承喜上表庆贺。

崔融司业作武后哀策文,因发疾而卒。时人以为三二百年来无此文。

朝仪:鱼袋之饰,唯金银二等。至武后乃改五品以铜。中宗反正,从旧。

景龙中,中宗游兴庆池,侍宴者递起歌舞,并唱《下兵词》,方便以求官爵。给事中李景伯亦起唱曰:“回波尔时酒卮,兵儿志在箴规。侍宴既过三爵,喧哗窃恐非宜。”于是乃罢坐。

景龙中,多于侧门降墨敕斜封,以授人官爵,时人号为“斜封官”。

景龙中,妃主家竞为奢侈,驸马杨慎交、武崇训,至油洒地以筑球场。

兵部尚书韦嗣立,景龙中中宗与韦后幸其庄,封嗣立为逍遥公,又改其居凤凰原为清虚原,鹦鹉谷为幽栖谷。吏部南院旧无选人坐,韦嗣立尚书之为吏部,始奏请有司供床褥,自后因为故事。

昆明池者,汉孝武所穿,有蒲鱼利,京师赖之。中宗朝,安乐公主请焉,帝曰:“前代已来,不以与人。不可。”主不悦,因大役人徒,别掘一池,号曰“定昆池”。既成,中宗往观,令公卿赋诗。李黄门日知诗云:“但愿暂思居者逸,无使时传作者劳。”及睿宗即位,谓之曰:“当时朕亦不敢言,非卿中正,何能若是!”无何而迁侍中。

李侍中日知,初为大理丞。武后方肆诛戮,大卿胡元礼承旨欲陷人死,令日知改断,再三不从。元礼使谓李曰:“胡元礼在,此人莫觅活。”李起谓使者:“日知谘卿:李日知在,此人莫觅死。”竟免之。

中宗崩,既除丧,吐蕃来吊,深衣练冠待于庙,或曰:“今定陵自有寝庙,若择宗室最长者,素服受礼于彼,其可乎?”举朝称善而从之。

徐彦伯常侍,睿宗朝以相府之旧,拜羽林将军。徐既文士,不悦武职,及迁,谓贺者曰:“不喜有迁,且喜出军耳。”

崔司知琬,中宗朝为侍御史,弹宗楚客反,盛气作色。帝优之不令问,因诏每弹人,必先进内状,许乃可。自后以为故事。

代有《山东士大夫类例》三卷,其非士族及假冒者,不见录,署云“相州僧昙刚撰”。后柳常侍冲亦明于族姓,中宗朝为相州刺史,询问旧老,云:“自隋已来,不闻有僧昙刚。”盖惧嫉于时,故隐名氏云。

李大夫杰之为河南尹,有妇人诉子不孝。其子涕泣不自辩明,但言:“得罪于母,死甘分。”察其状非不孝子,再三喻其母,母固请杀之。李曰:“审然,可买棺来取儿尸。”因使人尾其后。妇既出,谓一道士曰:“事了矣。”俄而棺至。李尚冀其悔,喻之如初,妇执意弥坚。时道士方在门外,密令擒之,既出其不意,一问便曰:“某与彼妇人有私,常为儿所制,故欲除之。”乃杖母及道士杀,便以向棺载母丧以归。

裴知古自中宗、武后朝以知音直太常。路逢乘马者,闻其声,窃曰:“此人即当堕马。”好事者随而观之,行未半坊,马惊堕殆死。尝观人迎妇,闻妇佩玉声,曰:“此妇不利姑。”是日姑有疾,竟死云。其知音皆此类也。又善于摄卫,开元十二年终,年且百岁。

近代言乐,卫道弼为最,天下莫能以声欺者。曹绍夔与道弼皆为太乐令,享北郊,监享御史有怒于夔,欲以乐不和为之罪,杂扣钟磬,使夔暗名之,无误者,由是反叹服。洛阳有僧,房中磬子夜辄自鸣,僧以为怪,惧而成疾。求术士百方禁之,终不能已。曹绍夔素与僧善,适来问疾,僧具以告。俄顷,轻击斋钟,磬复作声,绍夔笑曰:“明日盛设馔,余当为除之。”僧虽不信其言,冀其或效,乃力置馔以待。绍夔食讫,出怀中错,鑢磬数处而去,其声遂绝。僧苦问其所以,绍夔曰:“此磬与钟律合,故击彼应此。”僧大喜,其疾便愈。

元行冲宾客为太常少卿,有人于古墓中得铜物,似琵琶而身正圆,莫有识者。元视之曰:“此阮咸所造乐具。”乃令匠人改以木,为声甚清雅,今呼为阮咸者是也。

太平公主于京西市掘池,赎水族之生者置其中,谓之“放生池”。墓铭云:“龟言水,蓍言市。”

今上之为潞州别驾,将入朝,有军人韩凝礼,自谓知兆,上因以食箸试之。既布卦,一箸无故自起,凡三偃三起,观者以为大吉征。既而诛韦氏,定天位,因此行也。凝礼起家五品,至今犹存。

今上既诛韦氏,擢用贤俊,改中宗之政,依贞观故事,有志者莫不想望太平。中书令元之、侍中璟、御史大夫构、河南尹杰,皆一时之选,时人称姚、宋、毕、李焉。

张同州沛之在州也,任正名为录事,刘幽求为朝邑尉。沛奴下诸官,而独呼二公为刘大、任大,若平常之交。

今上之诛韦氏,沛兄涉为殿中监,见杀,并令诛沛。沛将出就州,正名时假在家,闻之遽出,曰:“朝廷初有大难,同州京之佐辅,奈何单使一至,便害州将,请以死守之。”于是劝令覆奏,因送沛于狱曰:“正名若死,使君可忧,不然无虑也。”时方立元勋,用事于中,竟脱沛于难,二公之力。

萧至忠自晋州之入也,蒋大理钦绪即其妹婿,送之曰:“以足下之才,不忧不见用,无为非分妄求。”至忠不答。蒋退而曰:“九代之卿族,一举而灭之,可哀也哉!”至忠既至中书令,岁馀以诛死。

开元始年,上悉出金银珠玉锦绣之物于朝堂,若山积而焚之,示不复御用也。

姚开府凡三为相,而必兼兵部,至于军镇道里与骑卒之数,皆暗能计之矣。

郭尚书元振,始为梓州射洪令,征求无厌,至掠部人卖为奴婢者甚众。武后闻之,使籍其家,唯有书数百卷。后令问资财所在,知皆以济人,于是奇而免之。后为凉州都督,路不拾遗。藩国闻其风,多请朝献。自国家善为凉州者,郭居其最。

今上之初,吐蕃倾国作寇,某官薛讷为元帅以御之,大捷而还,时有贺者退曰:“薛公谦而有礼,宜有凯旋。”

故事:每三月三日、九月九日赐王公以下射,中鹿赐为第一,院赐绫,其馀布帛有差。至开元八年秋,舍人许景先以为徒耗国赋而无益于事,罢之,其礼至今遂绝。

京城诸州邸,贞观初所造。至开元初李尚书入,悉卖与居人,以钱入官。

崔湜之为中书令,河东公张嘉贞为舍人,湜轻之,常呼为“张底”。后曾商量数事,意皆出人右,湜惊美久之,谓同官曰:“知无?张底乃我辈一般人,此终是其坐处。”湜死十馀载,河东公竟为中书焉。

东封之岁,洛阳平御路,北市东南隅得铭汉丞相长史朱买臣墓云:“蓍言市,千载之后阿谁是?”

十七年,丞相源乾曜、张说以八月初五今上生之日,请为千秋节,百姓祭皆就此日,名为“赛白帝”。群臣上万岁寿,王公戚里进金镜绶带,士庶结丝承露囊,更相遗问。

十九年春,诏州县社及奠并不得用牲牢,荐脯醢而已。十九年夏,诏京都置太公庙于孔子庙之西,以秋春仲月上戊日致祭,汉留侯张良配享,置令丞、录事各一员。

洛阳画工解奉先为嗣江王家画壁像,未毕而逃。及见擒,乃妄云:“功直已相当。”因于像前誓曰:“若负心者,愿死为汝家牛。”岁馀,奉先卒。后岁馀,王牸产一骑犊,有白文于背曰“解奉先”,观者日夕如市。时今上二十年也。

后土祠,隔河与梁山相望,旧立山神像以配,座如妃匹焉。至开元中年,始别建室而迁出之,或云张燕公之为也。

怀州北有丹水,其源出长平山下。传云:秦杀赵卒,其水变赤,因以为名。今上始幸太原,知其故,诏改为怀水,潼津关为周密。

开元初,司农卿姜师度引洛水灌朝邑泽,尽发以修堤堰,墓为水所湍击,今寖颓削焉。

崔潞府日知,历职中外,恨不居八座。及为太常,于都寺厅事后起一楼,正与尚书省相望,人谓之“崔公望省楼”。

俗五月五日为竞渡戏,自襄州已南,所向相传云:屈原初沉江之时,其乡人乘舟求之,意急而争前,后因为此戏。

晋谢灵运须美,临刑,施为南海祗洹寺维摩诘须。寺人宝惜,初不亏损。中宗朝,安乐公主五日斗百草,欲广其物色,令驰驿取之。又恐为他人所得,因剪弃其馀,遂绝。

云阳县界多汉离宫故地,有树似槐而叶细,土人谓之“玉树”。杨子云《甘泉赋》云“玉树青葱”,后左思以雄为假称珍怪,盖不详也。

江宁县寺有晋长明灯,岁久,火色变青而不热。隋文帝平陈,已讶其古,至今犹存。

旧人皆服衮巾,至周武始为四脚,国初又加巾子焉。

高齐兰陵王长恭白类美妇人,乃著假面以对敌,与周师战于金墉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乃为舞以效其指麾击刺之容,曰“代面舞”也。

灵州鸣沙县有沙,人马践之,辄枪然有声。持至他处,信宿之后,而无复声矣。

今开通元宝钱,武德四年铸,其文欧阳询率更所书也。

王右军《兰亭序》,梁乱出在外,陈天嘉中为僧永所得。至太建中,献之宣帝。隋平陈日,或以献晋王,王不之宝。后僧果从帝借拓。及登极,竟未从索。果师死后,弟子僧辩得之。太宗为秦王日,见拓本惊喜,乃贵价市大王书《兰亭》,终不至焉。及知在辩师处,使萧翊就越州求得之,以武德四年入秦府。贞观十年,乃拓十本以赐近臣。帝崩,中书令褚遂良奏:“《兰亭》先帝所重,不可留。”遂秘于昭陵。

晋平南将军侍中王廙,右军之叔父,工草隶飞白,祖述张卫法。后得索靖书 “七月二十六日”一纸,每宝翫之。遭永嘉丧乱,乃四叠缀于衣中以过江,今蒲州桑泉令豆卢器得之,叠迹犹存。

王右军《告誓文》,今之所传,即其稿草,不具年月日朔。其真本云:“维永和十年三月癸卯朔九日辛亥。”而书亦真小。开元初年,润州江宁县瓦官寺修讲堂,匠人于鸱吻内竹筒中得之,与一沙门。至八年,县丞李延业求得,上岐王,岐王以献帝,便留不出。或云:后却借岐王。十二年王家失火,图书悉为煨烬,此书亦见焚云。

卢黄门思道仕高齐,久不得进,时和士开方贵宠用事,或谓卢曰:“何不一见和王?”思道素自高,欲往,恐为人所见,乃未明而行。比至其门,立者众矣,卢驻辔望之,彼何人斯,森然而与槐柳齐列。因鞭马疾去。有过卢黄门思道者,见一胡人在座,问此何等,答曰:“从兄浩。”反语卢浩尚为老胡。

梁常侍徐陵聘于齐,时魏收文学北朝之秀,收录其文集以遗陵,令传之江左。陵还,济江而沉之,从者以问,陵曰:“吾为魏公藏拙”。

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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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有河间人,皻鼻使酒,自号郎中,每醉必殴击其妻。妻美而善歌,每为悲怨之声,辄摇顿其身。好事者乃为假面以写其状,呼为“踏摇娘”,今谓之“谈容娘”。【见今本《刘实客嘉话录》;又见《类说》五四《嘉话》,题为“踏摇娘”。】

炀帝宴群臣,以唐高祖面皱,呼为“阿婆”。高祖归,不悦,以语窦后,后曰:“此吉兆。公封于唐,唐者堂也,阿婆即是堂主。”高祖大悦。【见《类说》五四《嘉话》、《绀珠集》十《嘉话》,均题为“阿堂婆主”。】

隋炀帝凿汴河,自制《水调歌》。见《类说》五四《嘉话》,题为“水调歌”;《绀珠集》十《嘉话》,题为“水调”。

隋杨素破突厥,文帝赐以万钉宝带。【见《绀珠集》十《嘉话》,题为“万钉宝带”。】

吴郡献松江鲈,炀帝曰:“所谓金虀玉脍,东南佳味也。”【见《绀珠集》十《嘉话》,题为“金虀玉脍”。】

郑公尝出行,以正月七日谒见太宗,太宗劳之曰:“卿今日至,可谓人日矣。”【见今本《刘实客嘉话录》。】

左史东方虬,每云:“二百年后,乞与西门豹作对。”【《太平广记》二○一引《异纂》;亦见《唐语林》卷五,今本《刘实客嘉话录》亦载此条】。

唐太宗问高州首领冯盎云:“卿宅去沉香远近?”对曰:“宅左右即出香树,然其生者无香,唯朽者始香矣。”【《太平广记》四一四引《异纂》。】

李淳风奏:“北斗七星官化为人,明日至西市饮酒。”使人候之,有僧七人共饮二石,太宗遣人召之,七人笑曰:“此必李淳风小儿言我也。”忽不见。【见《类说》二六《异纂》、《绀珠集》三《异纂》。】

齐吴均为文多慷慨军旅之意,梁武帝被围台城,朝廷问均外御之计,怯怛不知所答,启云:“愚计速降为上计。”【见《说郛》六七《异纂》、《说郛》三八《传载》。】

齐宜都王铿,三岁丧母。及有识,问母所在,左右告以早亡,便思慕蔬食,祈请幽冥,求一梦见。至六岁,梦见一妇人,谓之曰:“我是汝之母。”铿悲泣。旦说之,容貌衣服,事事如平生也。【《太平御览》四一一引《小说》。】

人妄告东宫。【见《资治通鉴》一九一《考异》引刘𫗧《小说》。】

牛弘,炀帝之在东宫也,数有诗书遗弘,弘亦有答。及嗣位之后,尝赐弘诗曰:“晋家山吏部,魏世卢尚书。莫言先哲异,奇才亦佐余。学行敦时俗,道素乃冲虚。纳言云阁上,礼仪皇运初。彝伦欣有叙,垂拱事端居。”【《太平御览》五九一引《国朝传记》。】

元万顷初为契苾何力征高丽管记,作檄书云:“不知守鸭绿之险。”莫离支报云:“谨闻命矣。”遂移兵固守,官军不得入,万顷坐流岭南。【《太平御览》五九七引《国朝记传》。当即《传记》。】

郭正一为李英公征辽管记,𪟝还曰:“此段行,我录郭正一可笑事,虽满十卷,犹未能尽。”【见《类说》六《传记》,题为“郭正一可笑事”。】

汉明帝时,刘晨、阮肇同入天台,见二女,出胡麻饭、山羊脯,设桃及酒甚美。逾年乃归,乡里皆变,推寻其家,已经七代孙也。【见《类说》六《传记》,题为“刘晨阮肇”。】

后魏末,周齐交争,周人贫甚,尝获一齐卒,喜曰:“得一将。”“何以知之?”曰:“著缯禅。”【见《绀珠集》十《传记》,题为“著缯禅”。】

李龟年善羯鼓,玄宗问卿打多少枚,对曰:“臣打五十杖讫。”上曰:“汝殊未,我打却三竖柜也。”后数年,又闻打一竖柜,因锡一拂枚羯鼓棬。【《太平广记》二○五引《传记》。】

苏州洞庭、杭州兴德寺,房太尉琯云:“不游兴德、洞庭,未见佳处。”寿安县有喷玉泉、石溪,皆山水之胜绝者也。贞元中,琯以宾客辞为县令,乃刬翳荟,开径隧,人闻而异焉。太和初,博陵崔蒙为主簿,标准于道周,人方造而游焉。又颜太师真卿刻姓名于石,或置之高山之上,或沈之大洲之底,而云:“安知不有陵谷之变耶?”

卢中丞迈有宝瑟四,各值数十万。有寒玉、石磬、响泉、和至之号。

汉中王瑀为太卿,早起朝,闻永兴里人吹笛,问是太常乐人否。曰:“然。”已后因阅乐而唤之,问曰:“何得某日卧吹笛耶?”

汉中王瑀见康昆仑弹琵琶,云:“琵声多,琶声少,亦未可弹五十四弦大弦也。”自下而上谓之琵,自上而下谓之琶。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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