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图经志书/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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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图经志书卷之十

今朝文[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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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序  王景常翰林大学士[编辑]

皇天简畀大命,命我皇上臣六合,子万方。仁风义气,随流以攘。四维八埏,同灼天日。洪厖既开,天休滋至。

先大将军昭靖王提兵三十万,汛扫云南,锄去封畛,摧陷廊,清勲在盟府。明年,狠子信苴,昏狂讙呶,定而复蠢,机毒螫刃以相撞。塘王曰:皇上既付官臣守,越厥彊,理于有家,予何敢弗事事?今不翦其根橛,必蘖于后。躬亲统元戎,逾乌芒,回广西,平侬羌。又眀年,下龙海,定六凉,殱广西。又明年,袭摩沙勒。

又明年,统诸军讨思伦发,战于定边。时寗正为左拒虏,㩀险用象,师少利,王斩不用命,命冯诚冲其中坚,中军溃,汤昭攻其右,右军亦溃,师萃于其左,与寗正夹攻之,䡦、轥、鏖、搏尸,其二酋僵尸相属,悉俘其军实,凯歌而旋。一时儒生嘉王之神机妙略,克有成绩,作为篇章,以𡸁示远人,长编巨帙,嵬目澒耳。吁!盛矣哉!

王既薨,阁史李文秀裒而集之,凡祛螣之颂,望远之文,班师振旅之歌,咸附焉,俾序其颠末。

景常谓:先王以贵介之臣,膺阃外之,若班定、远之在西域,赵营平之在金城,提千百之卒之众,诸羌代首窜伏,其故何哉?信义行而威声光之也。至于定边一战,尤为雄伟,诚可歌也矣。比之前世,若诗人之颂吉甫,奚斯之美鲁侯,亦何以加?惜无能披之管弦,列于太师,俾王之世世万子孙无忘也。文秀好读书,明古今,观其编次,知其忠孝之心矣。

沧海遗珠序  杨士竒少傅、兵部尚书兼大学士[编辑]

诗本性情,关世道,三百篇无以沿矣。自汉以下,历代𣅜有作者,然代不数人,人不数篇,故诗不易作也,而尤不易识,非深达六义之旨,而眀于作者之心,不足以知而言之。萧统之选古,高适、姚合軰之选唐,卜逮宋、元亦各有选,其采之不详,选之不当,𣅜不免于后来之讥。盖选之不当者,识之不明也。近代选古惟刘履,选唐惟杨士弘,㡬无遗憾,则其识有过人者矣。

我国家文运𨺼兴,诗道之昌,追古作者,选录者不啻十数家,然惟刘仔肩、王偁所录为庶㡬焉。仔肩过略,偁录虽精且详,而犹未免于有遗也。

都𥆳沐公以其所得名人之作,择其粹者,通古、近体二百馀篇,𣅜前选所不及者,名沧海遗珠,将刻以传,属余序。余阅其诗,大抵清楚雅则,和平婉丽,极其趣韵,莹然夜光明月之珎,可堂可玩而可传也,有以知都督公之识之明矣。公字景颙,黔宁王仲子,方以忠谟宏略佐兄黔国公为朝廷塡抚西南一方,而绥靖馀暇,适情吟咏,以及斯事,非𠔥文武之智而能之哉?然今好文之朝,天下之广,制作之富,有遗而可录者,未必止此,此殆其权舆者乎?

白斋诗序  刘俨翰林备撰[编辑]

云南楚雄府儒学训导刘素孟𥘉,括苍诚意伯伯温先生之族也,号白斋,与南安学正廖俭鼎颂官同府,业同道,甚相厚善。鼎颂来京师,徴缙绅士大夫歌咏之,复属子序。

予惟以五采彰施于五色,固𣅜足以恱人心目,为时之所珍爱也。而白乃其质,且尤洁而不污,故古之君子所以修于身,著于用。𣅜有取于白马,喻此心之眀,则曰:虚室生白。眀吾行之无瑕,则口遗以清白。至𠰥精白承休,则又忠以事君之意。孟初之所谓白,其有得于是乎?孔子曰:绘事后素。子夏曰:礼后乎?亦素白之意也。言白则可以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孟初之所谓白,抑又有取于是乎?

子闻孟初自少力学,邃于经术,能廉清以飬心,蓄书以教子,修职业以报乎君上,尚雅淡以交于朋友,且又恂恂焉身𠰥不胜衣,言𠰥不出口,其于前之所云,固巳行之,后之所云,其亦庶乎有得矣。虽然,吾将进孟𥘉以至白,涅而不缁,乃为白之至,使其试于𣵀而或缁焉,吾未见其能久也。孟初尚益加操省,虽造次颠沛,无或移其志,𠮓其𥘉,则白斋之名可以无负,而亦可以无愧为人师。他日进而大用于朝,所以厉其清洁之操,都富贵而不动心者,亦于斯有得也。是序以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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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宁昭靖王庙记  张𬘘云南左布政使[编辑]

洪武二十五年十月巳未,有制追封故西平侯沐公为黔宁王,谥昭靖。命下,云南之耆秀暨文武员合辞上请,盖曰:西南杂𢎯,习于闘狠节制,非其人,则不能胥匡以生。黔宁王镇绥兹土,历十有一年,持大体,有威信,因物制宜,阳纾而阴锢之,俾污者得以湔其染,槁者得以发其杵,感在人心,不意一朝弃去。𩔊有妥灵,之所以繋群望,且无忘厥徳。事闻,获报可。

有司图成规以示,经始于甲戍之秋,土以工计者𠰥干,木以工计者若干,陶冶砻绘之工称是。凡㡬阅月而功乃竣。

先是,嗣子春安厝仅毕,敕袭先侯爵号,旨若曰:惟乃考治云南,柔怀远人,厥有功绩。尔往纉旧服,母替先志。侯承命唯谨,以其年之闰月来莅政,终䘮。又㡬月祠亦落成,间以王之实录见授,且曰:不肖孤忝绍遗绪,不获扫除墓道,兹幸有原祠在,庶朝夕仰止像容,以希馀烈,冀免厥愆。顾丽牲有石,子盍有以纪之?𬘘谢不获已,乃修辞以对曰:以劳定国,礼有常祀。钦惟圣明在上,崇徳报功,一遵彛典,而功臣辅运,精忠之至,通于神眀者,亦当不亡。且于蕃于宣,作之于前;守而勿失,述之于后。父子君臣之道,人鬼之义,交见于此。是则政之大者,是则教之大者。𬘘敢不尽愚?

谨按:天兵下云南,实皇明建国之十有四年辛酉也。是时天下厎定,惟西南𢎯为梗。皇上命都督府料简内外兵三十万,拜征南三将军,率以征之,王为右副。九月出罗鬼,蛮獠望风降附。十月至曲靖,元之遗孽梁王柏匝刺瓦尔密遣其传平章逹里麻驻兵白石江以拒我。既遇奇兵挠其左,阵动,前锋过水,仰斮岸上,军间有登者,人百其勇,彼众夺气,师毕济。王縦鐡骑𢭏其中坚,生擒逹里麻,俘获以万计。溃卒弃路,甲断马尾,昼夜走,远近震慑,乘胜直趍云南,孽王走死。下令抚集,人大恱。

明年正月,分遣将士南北出,所在郡邑皆下。二月进攻大理,大理左洱水,右点苍,山海之交结于子午,曰上下。关上酋叚氏以众五万据之。王曰:披险而骄,可用竒。夜分军缘点苍绝险,绕出下暗之背,至则树旗,我军望见,皆踊跃而讙。王䇿马乱流径进,将士随之,山上军亦引下。叚腹背受敌,杀虏与曲靖等。

是时,略地自格孤而西,方广万里,虽雷霆之威,无不摧折,然瞆瞆者犹不知所以畏。夏五月,王四兵讨东川。秋七月,所在复叛,禓、苴等峦相与会于西北,阿杨等蛮相与会于东南,合三十六营,进逼城下。王时在乌撒,闻𠮓率精锐五千,星驰曲靖围觧,遣人报云南贼,获而诰之曰:总兵官,大军至吴,遂遁。时谓救稍缓则城不守矣。

二十一年,百𢎯贼刀斯郎寇㝎边翾,其远近阴相构结,人心大恐。王毅然㝎筹,令禆将将二万人以次启行。三月戊子至定边,明日出䡖骑挑之,获一象,杀百许人,谓其下曰:吾今知所以破之者,可多用火路,间以长刀。已丑,作三军与贼战,左军炮先发,兵少却,贼乘之而前,中右二将横撃之,火器丛发,象着矢如猬,阵乱,随以长刀斫其足,象鞍有栏楯,乘者先以绳自繋,至是死伤殆尽,刀新郎亦毙扵象背,敫卒转相恐喝,饥溺死者过半。诸𢎯大创,不敢复起,异课逮今赖焉。

王以壬戍冬命留镇其后,攻袭应援,追通荡略,大小之战二十有六,而㝎边之功最竒。僃器设险,恤士劭农,擿奸服远,崇教劝俗,事多不载,而知人之誉最著。然此特以在云南者言。夫勲荣家世,详在太史,兹不尽述。

王之中疾也,神思罔罔,中但云上恩未之报,无一语及家事。以洪武壬申六月十七日,终于云南之寓馆。计闻,上辍朝哭,礼官赍御制文以祭。其略曰:意在保全始终相过之縁,何天不假年,一疾长往。其蒙宠眷盖如此。

呜呼!人𣅜曰:富贵功名。而不知所以富贵功名者,有义有命焉。固不可以侥求,尤不可以幸处也。王之诚足以眀事理,才足以周经营,器足以躬负荷,而虑足以及久远。然而高牙大纛,千驷万锺,自视欿然,故能善于自处。迹其成就,有以大异于人。后之有事于云南,而欲慕王之绩者,其亦效王之忠而已。铭曰:

天启皇明,绍天之徳。又生群材,列为柱石。其材伊何,乃文乃武。䟽附先后,奔奏御侮。有如王者,秉国之钧。恩乃父子,义则君臣。其在髫齓,神相其宁。㧞自乱离,育于帝庭。亦既壮只,之屏之翰。遐以宣威,迩以靖乱。帝眷西南,蛮𢎯草昩。天既合付,罔有内外。乃集神兵,乃命我侯。兼统以往,克壮其犹。蚩尤吐芒,丰𨺼戎路。千麾万旟,火烈彪怒。一战于靖,伪锋消沮。惊鷇去巢,匿无处所。再战于理,叚卒𥁞熄。先声四驰,骇胆栗魄。曾不逾年,酋豪悉定。万里同词,天子眀圣,部甸箐砦,如坌得帚。爨僰蒲缥,如鱼贯桞。椎结花脚,十百为朋。象贝联络,入贡于京。帝有明诏,治以轻典。嘉其能来,矜其有䩄。曰尔侯英,宜遂守之。𠰥徳与威,尔具有之。侯拜稽首,服兹宠命。朝夕顾虑,益修庶政。金汤日固,廪廋日富。去其螟螣,以植黄茂。皇恩广被,皇威甚迩。昔之豺狼,今为赤子。王昔有言,凡此成绩。毫厘尺寸,𣅜出圣画。敕谕谆谆,抄黄具在。是训是或,万世永赖。嗟王之灵,兴功名俱。功名不泯,灵其可渝。新祠翼翼,倚于啇阿。象容南视,滇海杨波。山有盘石,海有重润。神气流通,为兹土之镇。

又记  程本立任都御史[编辑]

有非常之遇,而后成非常之功;有非常之功,而后享非常之报。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也。是故汤之兴,阿衡聘于萃野;周之兴,尚父栽于渭滨。曰汉,曰唐,曰宋,有所兴,必有所遇者矣。然而义则君臣,亲则父子,𠰥我大明皇帝之黔宁王者,未之有也,何其盛哉!

王姓沐氏,讳英,字文英,凤阳定远人。八岁而孤,遭元末大乱,居室毁于兵,随母迯难,母亦病殁,嬛无所归,谒上濠梁,上为测然,与孝慈皇后抚之为子,赐姓朱氏。上即位,金𨹧建元洪武,始诏复王姓。

王天资忠孝,厚重简嘿,虽在髫齓,不乐儿戏。年十八,为帐前都尉,由都尉为广武卫亲军指挥使,攺广信卫亲军指挥使,拜佥大都督府事,升同知大都督三十有三,爵封西平侯,授以铁劵,赐号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阶自昭勇将军、镇国将军至荣禄大夫,勲为柱国,以都尉守京口,以指挥使守广信,节制瓯闽,以同知大都督填抚关西𣅜,有威恵天下,兵马实大都督府。总之在府七年,裁处机务,举无留滞,称上意焉。

一从大将南征,独取铅山,下崇安,翦陈友定,㧞闽溪十八寨,遂定闽中一徒。大将北征,出古北口,独克灰山、全宁、嵩州、高州,过驴驹河,擒元知院李宣,俘男女万口。一为征西副将军,总京畿兵,伐川蔵,柢昆仑山,俘男女亦万口,马五千,牛羊十三万,辟地数千里。一为征西将军,总京畿、河南、陜西、山西诸军,征朵干之地,降其伪万戸乞失迦𢎯,其部落平纳邻七站之地,擒洮州十八族蕃酋,曰汪舒朵儿只,曰阿乌都儿,并其众二万,获马牛羊二十万。一总陜西兵,出和林,略以集乃路,自宁夏历贺兰山,渡流沙,擒元国公脱火赤、元知院爱足,俘其全部以归。

天下以大定。而梁王柏匝剌瓦尔密寔元之遗孽,恃云南险远,执我信使,纳我逋逃。上命颕国公传友徳为征南将军,王为副将军,率师三十万讨之。旌旗蔽江而上,自辰沅陆出罗鬼、普定、普安,皆下之。苗蛮犵狫迎降恐后,循格孤山之南,出竒兵袭毕节,击可渡河,皆克之。柏匝刺瓦尔密遗其司徒逹里麻,以精兵十万拒我师扵曲靖。王曰:彼谓我师罢扵深入,未有虞心,及其无虞心,乃可破也。于是倍道进师,未至白石江,忽大雾四塞,冲雾及江而止。雾霁则两军相望,逹里麻大惊,以为我师飞至,因拥兵陈水上,传征南亟欲济师。王曰:未可。别遣一军溯流潜渡,出其陈后,鸣铜角,树旗帜,为疑兵山谷间。逹里麻军欲乱,王乃趣师济江,以猛为善泅者先之,长刀蒙盾,斫其军而夺之气,𨚫数里而后敢陈。我师既济,整列而鼓,炮声震天。战数合,王縦鐡骑冲其军,遂大败之,擒逹里麻,俘甲士二万、马一万,死者横尸十馀里。柏匝刺瓦尔密闻逹里麻败遁滇池岛中,先缢其𡚱,而自饮药不死,投水死之。父老争出金马山,焚香遥拜以迎王师。王入鄯阐城,市不易肆,收梁王金印并官府符信图籍,抚其民。洪武十四年冬十二月也。自秋九月出师,至是百日,云南平。

分兵下乌撒,得七星关以通毕节略,建昌、澂江、临安、元江、寻甸、楚雄、洱海次第皆下。大理城倚点苍山,西洱河为固南诏皮罗阁所筑,龙首、龙尾二关,号险要,王自将取之。土酋叚世聚众五万扼龙关,牢不可破。王以一军付禆将,夜从问道绕出,点苍山后,攀木縁崖而上,立我旗帜。迟明,彼军惊乱,王䇿马渡河,水及马腹,将士随之,斩关而入。彼军腹背受敌,遂溃。㧞其城,擒叚世胁从者,悉纵遣之。分兵下鹤庆、丽江,收三营砦,破石门关,略永昌。由是西畨、车里、平缅相率来附,云南平。以幅员之广,分乌撒以东、越隽以北,𣅜隶四川,馀列为郡邑。凡府州县宣慰司、长官司一百八,籍其见戸七万四千六百,设官以治其民,立卫以守其地。

乌撒、东川、建昌谋变,王还,与传征南合攻下之,并克芒部,斩首三万级,获马牛羊数万。讨王师已东,鄯阐诸蛮部乘之以叛,围城二十万众。都督冯诚以孤军固守,伏强弓弩于埤,贼近辄射之,往往应弦而毙。伺贼怠,则出撃之,贼不敢即攻城。王将锐兵一万赴援,至曲靖,遣一徤步怀檄入城,约为内应,为贼所得。诘之,贼𣅜错愕,转相告报,解围宵遁。王既入城,赋散走安宁、罗次、邵甸、富民、晋宁、大棋、江川诸山,犹㩀险立栅,悉分兵殄㓕之,斩首六万级,生擒四千人,诸郡复定。

奏闻,上大恱,诏传征南班师。王留镇云南,辨方物以定其贡赋,视民数以均其力役,踈其节目以宁便其人。麓川之外有国曰缅,车里之外有国曰八百媳妇𣅜,请内附。在镇十年,得上恩𧶽,悉送官府,以𦔳军费。

凡遣捋讨贼者六,逋寇集浪穹、鹤庆、劔川,辄相应为乱。遣大理卫指挥使郑祥掩而殱之。平缅叛,结砦于马龙他郎甸之摩沙勒,遣都指挥使寗正撃破之,斩首千五百级。东川蛮叛,据乌路山为砦,山极险峻,上下三百里,遣寗正帅云南兵与京畿大兵相为掎角讨之,贼已降,复有贰志,悉平之。越州酋阿资叛,遣寗正讨之,杀火头弄宗等五十九人,俘男女马牛羊皆以千计,阿资母出降。教化三部不供租赋,遣临安卫指挥使王执讨平之。普安酋密即叛,遣贵州都指挥张㤗击破之。

自将讨贼者四。广南特磨道未附,自将讨之,酋出降。广西阿赤部叛,自将讨之,诛其酋曰者满、曰矣情,俘男女五千口。

平缅以三十万众宼㝎边,自将兵二万讨之,与宼对垒,以䡖骑三百当宼,宼出万众,乘三十象以战,一战而杀寇数百人,获一象以还。王曰:吾知贼不足破也。明旦,宼集众驱百象以阵,象皆皆负栏楯,左右以大竹筒置短枪其中,乘以摽之,势恃以张。王分军为二,冯诚领其前,寗正领其左,都指挥同知汤昭领其右,乃下令曰:今曰之事,有进无退,进而捷者,一级必尽赏;退而衄者,一队必尽戮。扵是鼓而合刄,机𤼲箭锋,星流烟飞,雷撃电赱,象皆惊址。宼之勇而力者曰:昔剌亦殊死战,我左军小𨚫。王登高望之,命左右取左帅之首以来,左帅遥见一人㧞刀飞骑而下,麾众复前,王责战益急,三军大,呼而鏖,不移时,宼大败,斩首三万级,俘万人,生获四十六象,馀象被矢如剌猬以死。渠帅刀斯郎、斯郎埋亦被百矢,殪象上。馀党赱死,百无一还。自是平缅岁入贡赋,不复反矣。

阿资复叛,自将讨之,撃于𥙷冲,杀获其众殆尽,阿资仅以身免。方踈捕山间,俄有旨谕王还镇,以前军佥都督何福为平羌将军,寗正为参将,代领其兵。阿资遣其子请王降,王请于朝,立卫超州,遂罢兵。

岁较屯田所入増损,以为赏罚,计远近垦田至九十七万亩。以滇池末流浅狭,霖雨汎滥,濒池之田不可以稼,乃督万丁自池口入渠滥川中,浚而大之,无复水患。通盐井之利,以来商旅。选凡民之俊秀,与诸酋之子弟,入云南府学,朔望或赐之饮膳,岁时或赐之衣服,又命行鄊饮酒礼于学。民知尊长养老,而兴其孝弟矣。

二十二年十月,王入朝,上宴之泰天殿,赐黄金二百两、白金五千两、缯彩百疋、钞为贯,凡七万五千。以西南之人安扵王也,复归之镇。

初,王留镇之明年,哭孝慈皇后,三日不食,踊恸㡬绝。及再镇之三年,哭皇太子,号恸失声,饮食为少。一日暴薨,二十五年夏六月丁卯也,享年四十有八。官僚士庶,胥史卒位,缁黄髫白,莫不奔号其门,泣语于路。讣至京师,一哭之恸,不视朝一日,自为文遣礼官往祭,命嗣子春奉䘮以妇。诏发兵护䘮出境,所过卫府州县,设祭如礼。柩出金马山,送者万人,蛮𢎯酋长哭之尽哀。䘮至自云南,诏封黔宁王,谥昭靖。三代考皆黔宁王,妣𣅜黔宁王夫人。冬十月庚午,以王礼葬江宁县长泰北乡观音山之原。自䘮归至葬,上遣使祭者三,皇太孙、亲王遣使祭者葬之二日。诏春龙,西平侯爵,嗣镇云南,赐白金𠰥千万两。

明年,太常以太牢祭王功臣庙,而云南父老诸酋首合辞愿立庙祀王。守臣奏请,上可许之。又眀年,庙成,父老诸酋请木立纪王勲徳,刻诸庙石。

呜呼!自宋靖康之乱,𢎯狄入中国,百五十年而极于元矣。膻腥秽浊,神愤人怒。天命我眀,扫除湔洒,永清四海,以承天统。于是贤豪并出,辅成帝业。至于西南六诏之地,一𠮓而为华夏之俗,非斯民之大𦍒与!

王之治西南也,以威武㝎其地者,功𠰥速而事反易;以徳化洽其民者,事𠰥缓而功则难。论者谓唐李西平不特良将,乃良相也,王其人乎!王于濓溪周子之太极图、横渠张子之西铭、西山真氏之大学衍义𣅜尊信而讲明之,至以太极图与晦庵朱子之白鹿洞规刻之于石,立之云南府学,则汉之功臣有所谓木疆少文、不学亡术者,得不愧扵斯乎!盖非圣贤之学无以为大施设之体,非将相之才无以为大盖蓄之用。王能体之以圣贤之学,用之扵将相之才,宜其过人远矣。虽然,尚使王乐生无事之日,其所过所报,安能始终若是。㦲故曰天也。夫高莫高扵山岳,大莫大扵河海,本立才劣辞陋,㳙埃奚赞其万一。父老诸酋思之也哀,请之也至,辄不自揆,谨按王行录述之,系之以诗。诗曰:

上帝有赫,降命我明。驱除元胡,以开太平。乃授以臣,乃赉以弼。龙兴云从,曰出爝息。勇奋其力,智角有能。焯有声烈,则惟黔宁。黔宁始生,丁元之未。茕茕稚年,天其我割。匪曰割之,实将启之。维皇父之,维皇毋之。长试以官,帐前都尉。广武广信,指挥兵尉。皇曰汝来,汝绩其凝。为朕腹心,为朕股肱。朝夕事朕,佥大都督。继陞同知,累阶荣禄。柱国惟勲,西平是封。建侯袭爵,崇徳报㓛。鐡劵丹书,金匮石室。子孙保之,世世无斁。

既平南粤,既定西陲。北减胡虏,威行四夷。惟彼西南,古之六诏。元有遗孽,阻我声教。皇曰西平,尔副征南。彼蛇彼豨,尔刘尔龛。楼船蔽江,师三十万。干旋坤回,山擘涛溪。悠悠牂牁,峩峩格孤。罗鬼犵狫,徯我而苏。彼昏不知,拥兵曲靖。敢遏我师,罔畏天命。我师其行,如霆如雷。大战白石,乎缚其魁。载厉我兵,载秣我马。直入滇池,如裂其瓦。元之遗孽,破卯覆巢。父老歌舞,迎师于郊。叚世亦擒,罔有不服。班师振旅,献俘授馘。摩㱔施顺,望祼茫河。寻传汉裳,婆罗秦婆。乌蛮白蛮,东爨西㸑。穿鼻长鬃,黒齿绣靣。丽水金麸,朱提银流。白雉孔雀,驯象犀牛。一百八区,三十六部。七十城门,八百息妇。版图既入,职贡是修。大开明堂,万国来朝。

皇曰:斯民,悉朕赤子,一视同仁,无间远迩。诏汝西平,其填抚之。以燠其寒,以饱其饥。西平奉诏,𥡴首以拜。夙夜兢兢,罔敢或懈。摩拊吹喣,于怀之咳。芟𢎯蕴崇,于田之莱。于羊于狼,以膊以砾。于稼于苗,以膏以泽。以兴学校,以敦诗书。农𨻶讲武,夏礼变夷。𢎯人有言,我亦人类。远于恩化,弱肉彊噬。今也奚幸,昔也奚辜。子有其父,妇有其夫。𢎯人有言,我枵我羸。西平𫗦我,西平𦅷我。西平曰吁,兹岂在予。维皇之命,维皇之谟。

天胡不仁,夺我父母。擗踊而哭,匍匐而走。九重眷注,一曰哀闻,惊恸辍朝,谕祭以文。数礼礼𥙊,有诔有谧,王以黔宁,侯其家嗣。黔宁始薨,人莫不哀。嗣侯既至,人莫不怀。江宁之冈,有郁其兆。夷人不忘,滇则有庙。金马左立,碧鸡右昂。千万斯年,以祀我王。

金齿司新建儒学记  王直少传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编辑]

天之生人,既以阴阳五行之气成其形矣,亦𣅜赋之以固然之理焉。于是有仁义礼智之性,以施之君臣、父子、夫妇、长㓜、朋友之伦,日用事物之间,不以地之远近或异也。然气禀有清浊厚薄,于是理有不能全,此教之所以不可无也。

金齿,古哀牢𢎯之地,汉始辟为永昌郡,后世或因或革,然𣅜羁縻而巳。至元以为永昌府,建学以教其人,后毁于兵。国朝洪武壬戌,取永昌置军卫镇之,既而以民少罢府,改卫为金齿军民指挥使司以统之。岁甲戌,乃命秀才余子僖往教焉,始立孔子庙于中正坊之西,军民子弟𣅜来学。

子僖卒,指挥使胡琛、车琳等言于朝,请以其子榖仍领教事,未㡬,有诏凡军卫𣅜立学,而胡、车相继谢世。会靖远伯王公骥、尚书徐公晞、侍郎侯公琎、都督沐公昻征麓川叛酋,驻师金齿禆城西高亢地,议欲迁之经营。夫就而刑部侍郎杨公宁来参戎务,廼与黔国沐公斌谋欲亟成,于是都指挥胡公志、李公昇、指挥同知赵忠等同心恊虑,聚材鸠工,不逾年而庙学落成,殿堂、门庑、斋舎、厨库及诸噐用靡不备具,且请以榖为训导。榖既满考来京,擢陞教授,领职而归,则来告子曰:学校之建,使其人𣅜入于善,上之徳大矣。诸文武臣祗奉上命,以成就其事,用心亦勤矣。愿为之记,庶有考于永久,且于学者进学之方,亦愿因之以示教马。

子谓圣人立教,使人变化气质而全性之善,其说𣅜具于书,读其书,究其言,以明诸心,措诸行,自伦谊之大,至于应事接物之常,无不进其道焉。而又持之以诚,加之以勇,则岂有不成者哉?金齿入职方七十年,其沐浴圣化久矣,今又比之内郡立学校以教之。此天子一视同仁之心也,要在为之师与董其事者深体而躬导之耳。

榖,字止善,柢慎好学,有志于古人。而胡公今为都督佥事,充左参将,宽厚有智略,亦孜孜学术,庶㡬古人,所谓恱礼乐而敦诗书者,其能成贤才而美风俗可必矣。故为之记以俟,且使后之人有考而善继之。学成之日,则正统丙寅二月九日也。

恵宣堂记[编辑]

云南去京师万馀里,盖古荒𦚣之地也。我太祖高皇帝既平天下,不鄙弃其民,命将出师往抚定之,因其旧设府县以化诲马。而临安实为大府,其所统五州、四县、九长官司,有地千馀里,古公侯之封不过也。而昔之为守者,率因陋就简,解字痹敝,不足以称一郡之望。

洪武二十二年,通判许莘始来是邦,乃撒而新之,门堂、廊庑、库藏、厩庖暨燕嬉之居、寝恩之舎,靡不毕备,蔚然改观,远迩欢庆。虚三十馀年而莫有继治者,于是稍颓毁焉。

永乐二十年,知府陈侯自思南改临安,始至,问俗之不便与事之不治者,次第笼行以利民。周视廨舎,大惧亦废坏不可治,乃修其弊漏,𥙷其缺败,择其腐者而易之。然材取扵山,力取凡役之在官者,而郡人不知扰。既缮完矣,名其公堂为恵宣之堂,盖曰天子之恩恵,由是而宣布之云耳。今年春,以述职来京师,因请子文为记,将刻之石以贻久远。

子谓陈侯可焉知本者矣。夫天子有恵下之仁,而不得亲布于民,故择守令而任之,是岂𥝠于守令哉?凡寒欲衣,饥欲食,㓜者欲长,老者欲安,𡨚抑者之欲得其平,劳苦瘦颜之欲得其休息者,皆于守令乎望矣,此设守令之本意也。然令有不职,守得以劾去之不难也,是一郡之休戚系乎守也明矣。然则为守而能布恵以逮下,非其职之宜也哉?厥今为府百数千,为守而皆能尽职以恵下,予下得而知也。独推陈侯之能如此,则临安之民受其恵可知矣。夫既能尽职以恵下,而又昭揭以贻后,后之登斯堂者,视之,不惟知前人之功,思葺治于无穷,而亦𣅜思尽职以恵下,则临安之人受恵于久远者,𣅜陈侯启之也,故予乐为之记。

陈侯名礼,字正言,予同邑人,以进士发身,许莘先为赣州同知,左迁为通判于临安,𣅜有文学才行闻于世云。

龙泉观长春真人祠记  陈循少保、戸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编辑]

龙泉观在滇南商山之东北,长春真人刘渊然为正一谪滇南时栖息处也。其徒姑苏邵氏以正于此得传其道,迄今四十有五年矣。

方真人被召还京师,得封长春真人,七年之后,告老乞归,先朝所赐朝天宫之西山道院以终其馀年也,即荐以正代领祝釐之事于朝,诏召以正擢道录司。至灵真人既没,以正历迁演法,正一赐号守玄冲靖高士,诰命领道教事。今封守玄冲靖秉诚专确志道衍教妙悟静虚弘济真人,掌道录司事悉如故。复得赐诰,宠遇隆厚,鲜与为俪。

以正拜命之后,追念其师传授恩徳,无以报称,乃悉出其平昔所受上赐金帛诸物,遣人斋告镇守滇南总戎沐公璘、参赞佥都御史郑公颙,求与主持巿材鸠工,建祠于观之左,以奉其师长春之祀,以侈朝廷崇奖之恩于无穷焉。求余为记其事。

按前太子賔客、国子祭酒、致仕胡公若思所为长春之传,称其光徐之萧县人,祖讳伯成,为赣州路总管,子孙因家赣州。长春将生,其祖母谢夣紫衣道者,入次子王氏妇室。既觉,家人报妇生子。生逾月,得惊疾。总管惧,祷于路玄妙观,因以许黄冠师陈方外为徒。年十六,遂为道士,号体玄子。受符决于胡、张二师,复师事赵原阳。原阳竒其形全神清,非寻常比,授以玄秘碑,务进修。既而探其志存忠孝,喜曰:真良噐也。携之归金精山,复授玉清宗教社令、烈雷玉宸、黄箓太极等书,呼召风雷,役治鬼物,济拔幽显,立有应验。既而又受金史返还大丹之诀,栖神炼气,玄悟超然。

洪武癸酉,被诏命至阙下,深见契奖。旋蒙赐号高道,命建西山道院于朝天宫居之。日被顾问间,受命乘传为名山洞府寻真之游,至匡卢湂渚武当山,即被召还櫂右正一。

永乐𥘉年,迁左正一,建金箓大斋,致有醴泉甘露鸾鹤之瑞,大见信宠。未乐,被谪龙虎山,寻移滇南。凡滇氏有大灾患者,咸往求济,无不得所愿欲。

洪熙纪元首,召命还京,赐号冲虚至道玄妙无为光范演教长春真人,寻赐诰加庄静普济四字,界以银章,领天下道教事。

宣徳之𥘉,宠眷弥厚,乃奏请立云南大理金齿三道纪司,以植其教。平生所有貂裘鹤氅法衣宝劔,一切道具舆帐供奉给事之人之类,无一不出朝廷所赐,崇奖之荣,玄教罕比。七年二月,恳以老辞,上亲洒翰作山水图,题诗送之,遣中贵人罗智护行。既至道院半岁,一日昧𠁊,沐浴更衣,语其徒曰:人以气聚而生,气散而死,吾将逝矣。曰:中。趺坐引手作一圈,曰:呵!呵!遂尽。是年八月八日也,寿八十有二。诏遣行人吴恵谕祭工部,营域于江宁县安徳乡园子冈之原。明年三月六日葬焉。

长春志行高洁,不独精感教事,由儒而入于道旁,适医药诸家有方论行于世,盖惓惓以祝国济民利物为心。其徒殆百馀人,独荐以正一人自代,所至不异乎已。非有知人先见之明,何足臻此,则其既没而享奉祀之报,于今岂不宜哉!弘济真人不忘报本,而以主持建祠托于沐、郑二公,无他,盖二公在滇南抚镇有方,戚振恵洽,一方之人仰戴之如父母,使之有为,必如子来趋事,而功成无难也。故为之记以俟。

居敬堂记[编辑]

居敬堂者,云南临安卫指挥同知万賔公退之所也。賔字景寅,性忠孝,惇行礼法,入而致敬于亲,出而敬事于官,取传所谓居则致其敬,事君敬其事之意,此堂之所以名也。夫君子事亲,固不可以不敬,况賔又奉圣天子之命,以镇靖一方,其郡之人𣅜仰其举,揩以为向背,其可以不敬乎?故承颜养志,必主一无适,以致其孝于亲;摅诚宣力,必谨畏无怠,以尽其忠于国。於乎!賔可谓能务尽臣子之职者矣。臣子之职既尽,则所以表率其下者,有不在于此乎?

吾闻賔之尊府,在洪武初即以军功累官临安卫指挥同知,升云南都指挥同知。永乐中,受命征交趾,遂奋勇以殁。賔其长子,得袭今官,忠孝之至,庶㡬其无忝矣。而其处已接物,事上使下,𣅜当于礼,而有以得人之懽心,是固其尊府之贤有以导之,而亦賔能居敬之所致也,则敬固岂可以少哉?

賔有子三人,𣅜俊伟秀迈,父子兄弟之间,慈爱友㳟之谊尤笃,信乎共能敬矣。

今年春,因予宗兄临安太守来京师,属记于予。予于太守兄之属不得辞,且重賔之所以自处者,遂为记之如此。

重建长春观记萧镃太子少师𠔥翰林院学士[编辑]

云南长春观旧在郡城崇正门内之东,图经不载其所始。正统已己春,毁于火。皇上即位之三年,是为景泰壬甲之岁,总戎都督同知沐公璘、参赞军务兼巡抚左佥都御史郑公颙相谓曰:长春为观实古迹,况为国家祝釐之所,废而弗修,是为鈌典。顾旧址湫隘不称,而城之西隅𨻶地宽间,亢𠁊足以攺卜,曷徙而新之?议既克,合印具䟽请于朝,许焉。

于是沐公偕其弟淙出白金若干雨为之倡,而郑公极力经营劝募,以相其成。时都知监左监丞罗公、右监丞黎公方出镇于此,闻之而喜,各捐赀以𦔳。乃揆时相方选于亢徒,经制施为,各以其序中为殿曰三清,其后殿曰玉皇。三清殿之东西名为殿,曰三官,曰梓潼。其外为门,曰灵星。次为山门,又次为中门。中门之外,左为殿以庇轮藏,右为祠以祀黔宁王。其稍后则左为道纪司,右为斋堂。钟鼓之楼,方丈之室,与夫廊庑、庖湢、库圉之所,既院以密,而像设供玩曰用什噐之类,靡不毕备。盖经始于是年四月,而落成于明年八月之望。总之为屋凡若干区,栋宇言言,檐阿翚飞,丹垩鲜冶,金碧煇唤,高明靓深,环伟轩豁。环而望之,则金马起其左,碧鸡掎其右,后附商山,前临滇池,而太华、玉案诸峯,𣅜效竒献秀于顾盻之间。

仍命道纪司都纪凌道崇以典祠事,虽不攺旧名,无侈新䂓,而胜㮣壮观,视昔百倍,邦人相与叹羡咨嗟。𣅜曰:二公于是观其功实大,拓地于阑阓,而居民一无所扰,用工以万计,而役徒不以为劳,赀费以千亿,而上下不知所出,使吾邦之士,岁时称庆,习礼于此,骈首跂足,瞻望祝颂,以耸远人之观听,讵止且夕,不有所纪,将何以𡸁后?乃寓书京师,属真人邵公以正图之,而邵公以请予。

惟道在宇宙间,无乎不有,包天地而不以为大,运日月而不以为功,贯古今而不以为久。自黄帝、老氏清净无为之说兴,而为其徒者,相与推演之,日以益盛。故自京圻以逹于中州,通都大邑,靡所不被,下至远方,虽僻陋荒忽,穷边侧境,山海万里之外,莫不尊奉之,盖其教之行也久矣。然而其兴其废,莫不有数,至若废而复兴,非得其人,则有不能幸成者,此则虽道家之说,有所不能异也。

滇南自永乐中,刘公渊然以道法显,仁宗皇帝召用之,锡以长春真人之号,而观名适合,是观之始盛也。既而邵公得长春之传,为今上所宠擢,巳非一日,至是又锡以守玄冲靖秉诚专确志道衍教妙悟静虚弘济真人之号,俾领道教事,眷礼优厚,而斯观适成,是观之益盛也,固不有数哉。然必有待沐、郑二公,而后其废以兴,何也?盖沐氏自黔宁王以来,既历三世,𣅜能以忠孝植家,以宽仁泽物,滇南之人,生而父母之,殁而烝尝之,而总戎公式克继承而弗替。郑公自麓川不靖,奉上命以来,赞理边事,遂兼巡抚。日夜竭精力,惫心思,以求副所委记。饥寒者必恤,违法者必诛,而参𨳸之绩,历久而益著。二公之名昭于南服,无有远迩,恱慕称颂之,故有所兴作,莫不鼓舞歆动,以后为羞。而斯观之成,谓非二公之力不可也。

嗟夫!天下之事,莫不由于得人而兴,不得人而废,独长春观乎哉!惟能任乎数之自然,而尽乎人为之当然,则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矣。故因为记而并著之,使凡庙貎之奉,苟指以为非道之所存,而弗以屑意,则何以亶厥诚,昭景贶哉!

日和世家江宁,自幼投礼朝天宫提点谢师玄为道士,后又得启籥于真人。其所造诣有未易窥测者,而能汲汲焉扶植振起于去天万里之滇南,于以见清静无为之教,所以密赞化机者,无远弗至。是用表著本末,刊之乐石,俾后来者尚谨其承而勿坠哉!

云南按察司公廨记  沐璘右军都督同知[编辑]

洪武二十九年,太祖高皇帝有诏,开设云南等处提刑按察司,如即昆眀县治为之,堂阶门庑,制度粗备。历五十馀年,官于是司者,若宪使凤阳张公定、濠梁姜公涤、临邑苗公微、番禺周公新、巴渝蹇公贤、毘𨹧吴公润、旴江赖公巽、池阳柯公暹,相继增辑,旧新月盛。至今宪使耒阳李公壐,洎谦同寅,益加修治,听政有堂,退休有室,堂之两傍列以曹庑,曹庑之终仪以重门,门之四围缭以周垣,狱囚有禁,吏胥有舎,庖湢有所,案牍有库,而廨宇之制始克备。李公欲书其事,贻诸久远,闲来请言以为记。

予惟宪䑓为纲纪百司之地,所以励风俗、平𡨚滞、踣邪佞、奖俊贤,其责至重。而衙门者,人号令所由岀也,缺而不备,坏而不治,则无以耸一道之具瞻,示宪臣之威重,而防范谨严之意或失矣。然非后之君子相与同心协力,继守于将来,则亦安能保其久而不坠哉?宜乎诸公有见于此,兴陋𥙷弊,易故为新,俾规模之益弘,而文彩为之焕然也。春秋一门之兴废,圣人必谨书之,以寓劝戒,况事有大于门者耶?子姑述此,以告来哲,是亦春秋与善之旨云。

五华书屋记  郑颙右佥都御史[编辑]

五华,山名,在滇南城中,高不逾数寻,而雄峙秀㧞,比他山为尤胜。总戎都督继轩沐公,先世之居适当其麓,公于训兵讲武之暇,卜其居第之西偏,构屋数椽,蓄古书经,又百氏之集于中,题曰五华书屋。每賔客过从,或披卷相娱,或命琴相乐,汲泉煮茶,对花行酒,襟怀洒然,天和叙洽,不知日之既曛,而忘其归也。公以予𡮢辱参其军事,文交处最久,相知尤深,丐言为记。

惟国家承平日久,武臣投戈息马,端委𡸁绅,以习吏治,而其子弟安于豢养,沉酣冨贵,不知身之当修,业之当保者多矣。有能读书好礼,敦尚儒素,恪守家范,以不坠其先绪,盖千百而什一也。公之先曾太父黔宁昭靖王关𨳸,云南子孙贤贵,世世相承,深仁厚泽之及人,丰功伟绩之彰著,铭之太常,播在彛鼎,一时勲旧戚里之臣,莫之与京。至公而能继领节钺,绥靖边陲,化椎髻而为衣冠,抚蛮僰而遵声教,且又不为绮靡华侈之所溺,外物玩好之所耽,开轩构屋,惟书是蓄,藏焉修马,㳺焉息焉,日与文人才士觞咏娱乐,雅歌投壶,折旋爼豆,如韦布寒素之为,未𡮢以一毫贵富加于人,何其贤哉!

子于公书屋之记,而知沐氏之泽其未艾矣。然弘家范以承国宠,振先绪以启后昆,当为公预十之也。

思召堂记[编辑]

太华山佛严寺旧有黔宁昭靖王文一通,今主僧才师大用惧其久而漫㓕,为堂奉之,而名其堂曰思召,来请言为记。予诺之,久而未暇为也。

景泰乙亥春二月壬午,总戎都督继轩沐公偕予劝农于郊,因过其寺,坐思召堂,才师复申前请,予廼言曰:善政善教之及人,固有亘百年而常存,越再世如一日者,何也?盖徳之感人者深,故人之怀思者久,此理之自然,夫岂强而致哉?昔召伯循行南国,观省风俗,或舎甘棠之不以受民讼,后人思之,至爱其树而不忍剪伐屈折,善政善教之及人固如是也。若黔宁昭靖王在太祖皇帝时,以股肱心膂之臣授钺专征,留镇云南逾数十年,恩信洽于蛮𢎯,徳教加于百姓,至今人犹思之不能忘者,观王之文则可见矣。王之言曰:居城市者固当有徳以化俗,处寺宇者尤当有徳以兴教。又曰:俾游观者因山林楼阁之胜而睹端严慈善之仪,因端严慈善之仪而起去恶迁善之心,则为士者庶知尽忠,为农者庶知务本,工不巧伪,商不奸欺。遵国法而叙人伦,君臣、父子、夫妇、长㓜各得其分。诵王此言,则王之善政姜教为何如耶?宜乎人到于今思之。而才师大用复惧王之文久而漫㓕,为堂奉之,其亦南国之人之思召伯而不忍剪伐屈折其所舍之甘棠者乎?诗曰: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此之谓矣。

才师戒行精严,令为云南府僧纲司副都纲,盖所谓处寺宇而能有徳以兴教者云。是为记。

净明院记[编辑]

云南城中有五华寺,寺在商山支麓之颠,殿寝言言,下瞰阛阓,为西南丛林之冠。总戎都督继轩沐公于其寺之东遍得隙地焉,乃构一堂,扁曰泰然。堂之两厢,左曰谈空,右曰示默,以栖禅众。左南一室,则公宴坐处也。堂后复构一𠅘,颜以真意。亭之侧创为重楼,暑曰无边风景。平畦浅槛,佳花美木,竹荅香草之植,一览具在。而山川之胜,城邑之大,庐井之富,不下箪席而尽于四瞩,总而名之曰净明院。来干言为记。

惟净明有二说:私欲尽净,天锂昭明,儒者修身之功也;六根清净,本性圆明,释氏安禅之学也。儒之道,可以𠮓昏庸为睿哲,去污下为高明;佛之教,可以即群迷为正觉,舍大暗为光明。公以元勲世胄,镇兹南服,备文武全才,受兵民重寄。盖欲以儒者之道,为安边保境之本;而复资释氏之教,为化顽导愚之方耳。

时和岁豊,戎务多暇,公遇是院,登堂憩𢍂,则天君泰然,百体从令;凭楼眺望,而洞然八荒,皆在我榻。又或俾尘谈空,宴坐示默,其中真意,欲辨忘言。斯时也,非欲净理明尘,宁性懦者,其能然乎?然则公以净明名院,厥旨深矣。参夫崇象法以资福田,饰𠅘榭而供玩赏,此岂知公之志者哉?遂书以为记。

云南按察司题名记[编辑]

耒阳李君朝用,由浙藩参政来为宪使于云南。既期年,法令眀肃,政化大行,阁境无事,民以晏然。于是考寻旧章,得前人之任官于兹者氏名若干人,将题之贞石。用𡸁不𣏓,徴言于余以为记。

𡮢考之载籍,周命攘人循省四方;汉置部刺史,行部以六条察举郡国;唐置观察使,其后诸道帅臣或𠔥之;宋有转运使副、判官、提点刑狱;武臣提刑、提举茶盐常平之职;前元创建肃政廉访司,以专按察之任。历代官制不同,其实𣅜监司也。

云南去京师万馀里,盖南荒穷绝之所。洪武十五年,太祖高皇帝既定其地,始设承宣布政司、都指挥司,以镇抚其人。逾数十年,教化孚洽,声眀文物之美,寖寖与中国等。又虑夫暴民横吏之或作也,则人之婴其害者多矣。二十九年,乃建提刑按察司,置按察使一员、副使二员,总理宪纲之事。复置佥事四员,兼任分巡察举之责。然非清强直谅、徳望老成之士,不称其选。而士之居是官者,必𣅜思自奋发,励廉耻,重名节,守正循理,以求无负乎上之任使。噫!何其盛哉!

夫见贤思齐,儒者之事也;正已正物,宪臣之体也。今李君以政化有成之瑕,而为是举,盖欲使同官之士,出入起居,朝夕观省,兴其好贤乐善之心,益懋夫律已律人之道,庶㡬宪度政令,相与愈臻于善也。余菲才,正统中𡮢为副使,于斯进升今官,其贤与否,固不敢自知也。后之人岂无指其名而议之,如誎院题名所云者乎?呜呼,可不惧哉!

金齿司庙学新建梓橦祠记[编辑]

正统九年,今南京刑部尚书杨公,以右侍郎参赞云南军务,居金齿者最久。时值边陲无事,廼与守备都指挥佥事、今陞左参将、都督佥事胡公,恊谋庀工,创建庙学,选军中子弟之良者,命教授余榖领之。循循善诱,士风丕𠮓。胡公又于孔子庙西𨻶地,构屋𠰥干楹,内设椊橦神象,春秋朔望,奠献谒告,如礼先师焉。盖殊方绝域,振古以来所无之盛事也。

景泰甲戍春,予巡边至金齿,教授余榖请于予曰:梓橦祠建久矣,敢丐公文为记,用𡸁不朽。仰惟国家飬士以学校,取士以科目,及其入官也,待士以爵禄,𣅜为世道计尔。然学校之兴废,科目之盛衰,文运之通塞,人才之成否,造化扶植之妙,必有神以尸之者,尚有神以尸之,则于崇徳报功之典,容可后乎?梓橦七曲之神,化书谓其主文昌而司禄命者,祀之于学,所以示崇报也。在诸生朝夕出入,瞻礼祠下,必当𦤺夫如在之诚,以尽事神之道,尤必思夫进徳修业,廼人事之当为,阴隲默佑,则神鬼之不可知,尽吾人事之当为,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将见学校兴而贤才出,科目盛而文运隆矣。𠰥徒媚神以徼福,违道而干禄,又岂朝家建学飬士之意哉?是为记。

慎斋记  张𬘘[编辑]

昆明李𣸸爵,业医而儒行者也。间䄂一札来展视之,略谓先子眀斋为郷闻儒命,子弟力学,每以慎之一字为训。时龙溪支公拟扁于读书之所,而文之不果,今幸遇公,倘不鄙,得卒前曰之志,是所以生先子而申不角也。予应之曰:子少湏暇,当更思之。

洪武戊辰仲春二十又七曰:晏坐公署之西轩,偶意前言,遂取未子答子张干禄之说而绎之,以谓世之称善人者,未有不由于能慎。至慎在心,则手足、耳目、饮食、寝处、思虑、谋为无所不慎。推而至于登高临深,引而伸之,至于斋战疾触,类而长之,至于出门使民之际,皆此慎也。夫然后言寡尤而行寡悔矣。此有人焉,楼处子于东家,攫兼金于西市,是何悍然不顾,肆欲而妄行哉?常始于有所不慎,故记。故知盘有铭,履有綦,执玉𢔓帛之貌,瓜田李下之心。守口者或三缄,立身者又三省。鲁人绝寓宿之妇,汉臣数驾车之马。历观古人笃于用心者如此,夫岂怠傲轻纵之所能哉?

今李氏之传家也,厥有常训。父没逾十年,而念之如一日。诗云:靡不有𥘨,鲜克有终。添爵其知所慎矣。百尔若子,是则是效,则风俗岂有不厚者乎?顾子方以承宣为任,盖将举西南之民三沐而三薫之。况李氏之子天资向善,又安得不喜谈乐道,引而进之哉?尔添爵者,其审识之。

云南布政司题名记  应履平云南左布政使[编辑]

大明丽天,光被六合。洪惟太祖高皇帝诞膺天命,帝万国,臣万邦,子黎元,賔𢎯貊,幅员有截,民乐雍熙。丕𠮓胡元之陋俗,修明先王之旧章。治道之隆,肩轩虞而齿三代也。

于是内革中书以陞六部,外转行省而为布政司。建左右布政使以统其纲,左右参政、参议以分庶务,凡六职焉。然一方生民之休戚,部属政治之得失,悬于是司。上自天子徳泽之所覃流,惟庶职是承,以及政化之所敷布,惟庶职是宣。职是官者,任寔重而责匪轻,可不慎哉!

洪武辛酉,天兵下云南,遂有其地。寻命元戎黔宁昭靖王沐公以留镇马,廼郡邑其土,板图其民,由是设云南等处承宣布政使司以统制之。自是司有官以来,闻前哲者,莫渭北张公𬘘𠰥也。故凡土地之贡赋,法令之格条,记神之坛祠,公署之廨宇,与夫上下典仪,公𥝠程度,一一咸具𣅜公所规定。观其公廨记,有曰徳,曰威,曰廉,曰信,𠔥是四者,事不㝎,人不安,吾不信也。诚哉是言欤!苟背四者而㓕裂之,欲其事定而人安,其可得乎?

履平以袜线之才,代匮是藩之三年,𥨸惟公廨既有记矣,列职纪无名氏,岂非缺典欤?爰购工伐石,刻先后执事之名氏于其上,寘之仪门宇下,以𡸁无极。区区忘其固陋,僣记其颠,非敢用规于同官与后来之君子,惟取前哲之格言,将以自鉴而敬其事云。

云南都司题名记  柯暹云南按察使[编辑]

人寓形于两间,而名不泯于千古,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唐人题进士名于雁塔,宋人题谏官名于谏院,然亦未见其为不泯,而所以不泯者,则又在乎其人也。

云南古荒服外,自元以前𢎯视之,天朝平定始视,犹中国而后进。而中国之首建都指挥使司,以安反侧,于时掌司事者多勲戚,黔宁昭靖王亦𡮢与焉。惟王之季子武襄伯𡮢为都指挥,莅事颇久,䂓度宏远,纪律严明,诚可典而可则。

正统戊辰,都指挥使曹政与一时同寅,𣅜其旧属,积勲累阶,而得以联衘継武,乃相与砻石题名,以昭柔方来,俾知所以作、所以继之大观。请余为记,未就而曹政去世,遂寖。景泰改元,令总兵都督沐公、参将胡公适以舆论推举,同莅司事,始克详定历宦姓名,勒之贞石,徢以文见属。

余惟天下古今之难全者,名也。名与实相湏,犹形影之相随,未有形端而影不正,形颠而影不乱者。譬如日月朗昭,不可名阴;风雪严凝,不可名暑也。名为智愚贤不肖,则父不得而𥝠其子,君不得而𥝠其臣,虽一人可𥝠,而天下之大不可𥝠;一时可幸,而千载之永不可幸也。昔人谓名为美器,造物深忌之。天地问无完名,殊不思名本虚器,待其人实之。世之名忠、名诚、名能文武者,果有其实乎?居其职、行其责者,果𣅜当于理乎?苟有其实,名之完不完奚病?张睢阳、岳武穆虽不完于当时,而𣅜完于后世,其视完于当时而不完于后世者,其为贤不肖何如?𠰥武襄之忠诚,文武恵爱,智谋固己,䇿勲盟府,当不假此题名而自耿光干古矣。二公以公论所推,同莅厥司,曾不半年而见知九重,遂拜阃任,当亦不必假此题名而将嫓美方来矣。

后之接武者,尚当一乃心,开诚布公,允蹈遐躅,俾今而后蒙被休泽。见其名而思之曰:某公忠,某公惠,某公智谋,畏威怀徳,久益不忘。则庶乎题名之不为无益矣。不然,至公所存,亦必有能名者,非余所知。

重修五灵庙记[编辑]

正统十一年丙寅,总兵黔国公沐斌嗣镇云南,谒诸神祠、五灵庙,䂓制倾隘,顾瞻弗宁,退而捐赀,命千戸梁鉴扩新之。经始于是年十月十三日,告成于眀年四月十八日。既亟且都,益彰灵祐,命暹识于石,昭示方来。

庙在城之通化街西,距城门百馀武。郡志不著何神,亦不详创始之由。相传诸葛孔眀南征时立,名五龙。洪武十四年辛酉,天兵平云南,庙毁。黔宁昭靖王时为西平侯,总师留镇,寻以祷旱有感,攺为五灵。今所祀吴客三真君:清源沙道真君、崇宁至道真君、碧山土主之神。𥡳之外传,三真君者,唐、葛、周三仙,周厉王时三谏官也。尝弃官游吴,用神䇿为吴降楚,自以客匝辞迁,赏其得名,以是夫。崇宁即蜀汉关将军云长,宋真宗朝盐池怪作顕灵㓕之清源,姓赵,讳昱,陏嘉州太守,年二十八,怒入冷源,斩蛟后𨼆去为神。碧山盖蜀瀷赵将军子龙,意𡮢偕孔明南征,有功徳于此而崇祀,馀亦莫知其所以合祀之意。神六而庙名五龙、五灵,义必有在,未可强为之说,岂今所祀与旧有不同耶?

云南地极边,民杂诸𢎯,其事神也虔。自元以前,声教未被,典籍无闻。庙既建手声教,夫被之先志,乃修于天朝文明之后,故不详备。然自洪武子丑一新于嗣西平恵襄侯,宣徳乙卯再新于定远忠敬王太传偕弟都督公,七十年间,黔宁三世总兵者五,新庙者三,益宏而益丽。今之恊赀输力,懽趍而乐施者,视昔尤加,故其功成之易易如此。殿庭门庑,为间若干,檐楹翚飞,丹碧焕烂,像容俨雅,绘甃毕华,迥然今昔之攺观,益有以起敬焉。

圣王制祀载于经,法施于民,以死勤事,以劳定国,能御大菑,能捍大患,之五者则𣅜祀之。神既灵于此邦,庙食已久,生前之法施、勤事、定国,疑无与此邦,以今天下多祀之。而此邦之民,水旱疠疫,𣅜其患菑之大者,赖神以宁,则祀之也亦冝。礼无不敬,而事神之际尤严,虽视之无形,听之无声,而体物如在之诚,当严乎一于理。一于理而与神明俱,则神之休泽不媚而自臻,而又施及方来为无穷。不然,则神之所司,亦不𠁊矣。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书以为世之事神者劝。

临安府重新庙学记  曾鼎云南布政司参议[编辑]

孔子之道,上承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绪,六经之教,所以继往圣,𨳩来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故其道与天地相为悠久。自昔有天下国家者,𣅜尊师之,凡国都以至郡县,莫不建学以崇其教。学必有庙,所以严释奠之典,无非重其道也。

圣朝之有天下,于建学立庙之意,视前代有加。马虽穷郷下邑,莫不有学,而学莫不有庙,礼乐之备,比𨺼三代矣。

临安在滇南极边之郡,而庙学之建,自洪武平定之𥘉,岁久圯坏,弗称国家所以化民成俗之意。正统八年春,知府徐文振视庙学之弗称,慨然欲撤而新之,顾力有所未及,遂谋于郡僚卫师,相与捐俸购材,鸠工而重修马。明年,明伦堂、四斋、成庙及两庑、㦸门、灵星门、泮池,皆以次而缮葺之,䂓模焕然一新。于是请为记,刻石以示方来。

于戏!圣人之道,在天下不可一日而建,父子、君臣、夫妇、长㓜、朋友之伦,人所共由,不以文武而有异,故虽在卫帅而尤知所重。马矧为士子朝廷之所作养,而期其有以致用于时者乎?为师者以斯道为教,为弟子者以斯道为学,则不负圣朝建学之意,而圣人之道岂有不明也哉?为师弟子者,尚其勉之。

新建南坝闸记  陈文云南右布政使[编辑]

云南,古滇国,其城濒于滇池,乘高而望之,则商山在其北,左金焉,右碧鸡,支垅蛇蜒,相属环抱,方数百里。其间远村近落,良畴沃坏,弥望而不可极,惟窊其南而池浸焉。

南坝据池之上流,距城五里许,其源出东,此之屈偿昧样邵甸诸山,凡九十九泉,或㵒而流,或瀯而潴,或激而波,或浍注而溪焉,或山夹而涧焉,浟焉,汨焉,会于盘龙江。

至松祀坝则岐为二河,一由金马之麓过春豋里,一由商山之麓过云津桥,𣅜趋于滇。蒙叚氏时,过春登者,堤上多种黄花,名绕道金棱河。过云津者,堤上多种白花,名萦城银棱河。尝筑土石为二堰,于河之要处障其流以灌,由凡数十万畒。元时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赛典赤复增修之,民甚赖马。今所谓南坝,即萦城银棱河之所流也。然前此为堰,不过兴一时之利,而于经久之计则未闻也。

惟我皇明混一区宇,云南恃远弗庭。洪武壬咸,黔宁昭靖王时为西平侯,奉命率师平之,留镇其地,定以经制,昭以威信,厚以恵利,俾兵民并力于田畒,以耕以获,不建其时。而南坝之修,岁有恒后。后定边伯继领镇事,思以弘黔宁之绪,谋造石闸以蓄泄其水,为经久利。方储材命工,值边境多事,未就其志。

景泰癸酉,今总戎继轩沐公廼图成于参赞思庵郑公,议定而后会焉。时镇守都知盬左监丞罗公、右盬丞黎公、布政司左布政使贾公、按察司按察使李公暨二岂同志,𣅜力相之。既而上其事于朝,亦不易其𥘉议,逎计旧储之材,增以十倍,而凡富人之乐𦔳者,亦不拒之,仍择将校之有智计者田凯、李振、郭进三人董其役。其条画之出,用度之宜,则沐、郑二公自主之。于是甃石为闸,而扄以木,视水之小大而时其闭纵。又因其馀材,相闸之西为庙,以祠神之主此闸者。其东为亭,与庙相直,而春秋劝省耕获,则休于其中。以景泰甲戌八月十有三日始役,而以明年三月一日卒事。其所用之工力,合之凡八万二千九百有竒。既成,云南之兵民无少长𣅜恱,曰:自今以始,田不病于旱潦,而吾农得以足食者,诚二公之赐也。愿纪其事于石,置诸亭以传悠久。二公𣅜不能止也,廼以记丐于余。

余谓沐公为定边之孙,黔宁之曾孙也。学兼文武,崇徳象贤,拜右军都督同知,握征南将军印以总戎事。郑公以经纶之才,弘逹之识,廉方公正之操,参赞其事,累陞至佥都御史兼巡抚之寄,相济同道,以绥靖此方。又能兴历代之遗利,以成累世欲为之志,使兵民蒙恵于无穷,实君子之事也,乌可以不记。然余于是而知二公之所为,当于古人中求之。昔晋羊叔子、杜元凯二子继守襄阳,𣅜能修政立事,以成晋业。宋欧阳文忠公称其功名盖当世,而流风馀韵蔼然被于江汉之间,至今人犹思之。盖思元凯以其功,叔子以其仁。二子所为虽不同,然𣅜足以𡸁于不朽,此乃异时同道而得人心者也。今二公以道相济,而同时出治余𥩈,以谓沐公以孝,郑公以徳欤。盖善继人之志者,孝之大;善成人之美者,徳之推。行仁始于孝,立功本于徳,视古人奚远哉?余虽欧阳公之郷人,而言不足以永二公之孝之徳,若羊、杜二子之功与仁者。盖云南兵民少长之心,实欲纪以传也,余岂得已哉?若天匠氏之良,富人之𦔳,亦君子所不弃,乃以其名氏列于碑阴云。

泰然堂记[编辑]

泰然堂者,总戎征南将军继轩沐公燕休之所也。其堂在五华山浮图精舎之东,后有真意𠅘,而前翼以两庑,合而缭之以垣,署其门曰净明院。直净明而前,又别有所谓聚远楼者,凡滇南之胜槩,一览具在。

良辰暇曰:公与賔客者游,马必登聚远而望,及倦而降,必即净明,相率入真意,焚香传茗留憩,少焉而后出燕于堂。时则花卉植而幽香发,竹树列而繁阴滋,具樽爼之芳鲜,引弦歌而迭作,优游觞咏乎其间,于势雨忘而泰然自得,此堂之所由名欤?余沗在賔容中,𥩈知公之所以泰然者,特寓于是,而良有以也。

公以文武之才,承开国之华勲,领专征之重寄,而滇南之安危系焉。苟竒歉之岁相仍,而兵民有愁叹之声;负固之夷不贡,而朝廷有西南之忧。公将焦思殚力,以图康和之不暇,亦岂暇于是哉?今幸岁丰人乐,境内无事,远𢎯效顺,不烦征兵,倚汪克副于上,仰赖益勒于下,由是散烦襟于幽胜之地,乐间暇于治安之馀,以成其所谓泰然者,固其宜也。记曰: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余请为公诵之,俾一时同游之賔客,他日去此,俛而思其说马,而后知公之难遇也。若夫妻章养心之功,以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者,廼公之素学文,无待于余言矣。

新建云南贡院记[编辑]

贡院之设,为取士也。士之育于学校,于山林,艺成而道明。故当賔与之岁,应科目而来者,率于此焉群试之。其试之之法,我朝斟酌历代已行者而折衷之,诚为至当,无非杜幸进而欲得真材以为世用也。士由此而出,履内外之任,列百官之中,以展其艺,以行其道,而措斯世于隆平,则是院之设,其所系不轻而重也较然矣。故中州之地,莫不有之。

云南远在中州外,而被化最后。曩者士类之育,苟具名数,而于艺与道盖漠如也。及渐摩作兴,而例之以科目,积之以岁久,又合贵州之士同试而𠫵取之,于是趋向日笃,翕然同风,与中州齿。然猫未有贡院,每郡学或公馆以行其事,而凡百执事之所𣅜迁就,以寓所谓斟酌至当之法,未免流于䟽阔,安望其能致幸进之悉杜,而取材一一得其真耶?

景泰四年春,今巡抚云南参赞军务都宪钱塘郑公始议立贡院,公之言曰:国家得士,实出于此。今岁之秋,又当大比,奚可因循故事而废此兴作乎?总戎征南沐公从而善之,曰:时哉!讨谟弗可缓矣。于时左布政使邯郸贾公、按察使耒阳李公暨一二同志相与敬承,曰:此当先之急务,愿成其议。明日,廼従都宪公相城中长春观之傍,得故址,平衍而亢𤕤,佥曰:宜此。遂定基焉。文明曰:廼计在官之材用为之,而董治之者必择其艮。一时闻者莫不乐于趋事,故材不赋而充,用不増而羡,工不发而集,未期再月而告成马。

其成也,为屋若干区,中为至公之堂,其曰受卷、曰弥封、曰誊录、曰对读,凡四所,附以厨库,而翼于堂之两庑。堂之后有校文之房,眀窗净几,品列为三,相去堂仅二步许,而间以垣扉。有事之际,则严别内外而扃𬬭之。堂之前有论秀之门,亦𠰥堂然,虚其中可以坐伫,乃敞其外地以为试场,而蔽以重屋之门,命伺察者居其上,以探场中之弊。又其外则缭以崇垣,而总以正门,题之曰贡院。是秋郷试,得士五十有五人。盖自𨳩科以来,未有𠰥此之盛者。

噫!都宪公倡以一言,而变因循,就功效,如此其周且速,何耶?公之为政,崇大体,急先务,主以公正,用以平恕,而通乎上下之情,故言出惟行,倡无不和,将加以天下之重务,而咸望其成也,况一方之重者乎?余备员藩司,与闻其议,而幸睹其成,谨书其经始落成之本末,勒诸石,以立于论秀之门,俾此方用世之士有所考见而归徳马。若夫董治之良,实公所命,亦𣅜以其职任名氏列于碑阴云。

存仁斋记[编辑]

梅濡,滇之良医也。其先由眉州往任姑孰医学官,坐累谪侨于滇,世修其业而服儒行。至濡而行益笃,业益精,其活人且众。故今都宪钱塘郑公名其藏修之所曰存仁斋,而以记属余。

噫!此不忍人之劝耶?公当巡抚参赞之寄,以滇之安危为已任,顾𬤊军民之命,不啻一家之重。凡已力可为以遂其生者,既无所不用其情矣。不幸有疾病夭扎之不可为者,而又得一濡以活之,奚容𨼆其良而不张?不张则无以示劝,此存仁之名所由以命也。

矧余始至滇藩,即获识濡,知其良者三年于兹,其察证投剂,靡不曲当,人𣅜信之,而请于其门者踵相接也。濡往视必周,不以贵富贱贫为勤怠,遇有急患,虽风雨暮夜不敢后,愈见喜动颜色,未𡮢计其报波。不能报者,或再请而赴之,益先汲汲焉,惟恐有一之或遗。濡之心真知所谓存仁者耶?都宪公命名之意固有在矣,于记何𨐲?

夫仁乃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仁。之存不存,人道之得䘮,国家之理乱系焉,岂徒医之良否所由判哉?然人之布徳施恵,敕灾拯患,赒穷恤乏,以济人利物者,𣅜仁之发也。所发必本于所存,其存也深而厚,则其发也不以俗移,不以势屈,不以利挠,而所及不自知其远且博矣。世之业医而称为良者,非不多也,往往挟其艺以规赀,其赴人之患,则炎而附,寒而弃,甚者或一往视而不获速报者,辄奋怒而诟仇之。其于济利之仁,漠不知其大㮣,况能有所存乎?故惟知之而后能存,存之而后能发。濡之所发,其真知而存之者耶?使凡滇之为医者𣅜濡焉,则仁之存不存,固无待于记矣。岂惟医哉?使凡百职事之在滇者𣅜存乎仁马,则濡之斋名,其命不命亦未可知矣。今既命之,而又属余记之,信乎其为不忍人之劝也。余以濡笃于儒行,故以是告之,且并申都宪公之意,以告于滇之百执事,庶㡬其有劝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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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忠敬王庙碑  王直[编辑]

古之人臣有大勲劳于国者,生则䟽爵以贵之,于其终也,则必有庙祀之礼焉,所以崇徳而报功也。然非子孙之贤,而能备其制、成其礼者,盖鲜矣。我国家之臣之有大勲者,凤阳沐氏其一也。沐氏之先曰黔宁昭靖王,早受太祖高皇帝罔极之恩,长而奉命征伐,功烈赫然,著在西土,于是封西平侯,作镇云南。既薨,而进王爵,享庙食。长子春嗣侯,薨而王继之。

王讳晟,字景茂,器宇宏深,性质岩重,自少聦悟过人,慱通诸书,喜怒不形,物我无间。皇帝甚重之,命为后军都督佥事,益祗勤不懈,加授特进荣禄大夫、左都督,俾袭侯封,仍殿南服。

王念𢎯性无常,先王戡定之不易,必有以大镇抚之,然后能詟㐲其心,而各有宁宇。先是,诸𢎯逐麓川宣慰,而分㩀其地,乃请发兵讨定焉。正其封域而疆理之,置木邦、孟飬、孟定三府,镇沅、威远二州,干崖、潞江、湾甸、大候、者罗五长官司,徴其贡赋,有常数。又置腾冲千戸所于潞江之西以临之,而诸𢎯莫敢不服。

太宗文皇帝即位之𥘉八百,蛮酋出寇,掠为边患。王曰:是不可不治,不治则将愈肆。即以闻,且发兵问罪,而自率众继进。及蒙自县蛮闻王来,𣅜退走,王督兵穷追,获其酋,戮以徇。上嘉其勇决,赐白金降,壐书劳勉。

安南叛,朝命征𢎯捋军率师讨之,而以征𢎯副将军印授王为左副,俾率云南、四川诸军,分道而进。王经野蒲伐山通道,先驱入安南,夺猛烈棚华关隘,筑堡驻师以造舟。分遣诸将出宣光江口,夺澳沕寺沙,舁舟夜出洮水,引兵溯流,鏖战富良江,自旦逹暮,贼困,稍引却。明旦,将复战,王下令曰:天兵伐叛,当出万全命。尽括军中舟,联为浮梁以济师,与大军会合,攻多邦城栅,破之。遂𢭏东西都及盘滩、困牧、噜江、仙侣等处,所至如破竹,贼不能支,遂溃。寇首黎季父子穷蹙,挈家属走海上。于是将佐𣅜集,督率诸军,追至日南州竒罗海口,悉就擒,械送京师。安南平,得郡四十八,县百八十六,戸三百十二万五千九百,他物不可胜计。还朝,上以王功多,赐号显忠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封黔国公,食禄三千石,赐诰劵,王带金币,命子孙世袭。既大宴,上亲制诗宠之。还镇。

是冬,安南复叛,推陈季扩为首,阮帅、邓容副之,上独命王为征𢎯将军,以兵往伐。师入其地,季扩等惧遁。又安海岛,王追至占城境上,擒送京师诛之。

既还,富州蛮酋顽不供赋者累年,有司亦请以命王,王左右𣅜曰:此易与,尔以兵急攻𢎯其地可也。王曰:威服不如徳服,使人以祸福谕之。蛮感恱,即遣子谢罪京师,而尽输逋赋,蛮中怗然。

仁宗皇帝嗣位,以王勲戚之贤而久劳于外,召至京师,命兼太传待之礼,益𨺼佩以征南将军印,遣还。王顿首辞让,上曰:朕托卿镇静一方,此岂为卿重哉?宣宗皇帝及太上皇继统,所以褒锡𣅜特厚。

正统𥘉会川黎溪及马龙他郎甸诸蛮相继作乱,王𣅜命弟都督昻往平之。及麓川思任发反,侵掠腾冲南甸,谕之不下,事闻,命王率兵致讨。师至潞江,王谕诸将曰:兵以谋胜,今逼瘴月,岂用武之时?然众已集,𠰥贼畏威服罪,则当为请命于朝。复论之不従,王乃命弟昻及都督方政以兵进,然尤以敬慎为戒。王整兵未发,政等夜渡江破贼栅,斩首三千馀级,政乘胜独进,遇伏力战死。时春巳半,王虑瘴发非利,遂旋师,将驻金齿,会有敕令还镇息兵,俟时而动。至楚雄疾作,势且甚,谓弟昻曰:吾父子兄弟受朝廷恩大矣,吾不能报,尔素忠谨,其勉率子孙笃尽臣道,以无负国家。又曰:逆贼逋诛而偏将不返,吾甚恨之,尔母忘此寇。言讫而逝。

王文武忠孝,克纉先王令绪,而在镇既久,敷布天子仁义之泽,以绥靖一方。凡其言行施于父子兄弟賔友僚佐之间,未尝违乎道徳。𨺼位重,好贤容众,记人之善,忘人之过,蛮𢎯干法,不忍加诛,谆谆诲谕,能攺即止。𠰥用兵行师,非遇有罪,不轻戮一人,信赏必罚,威行恵施,是以将士用命,所向有㓛。至于讲武事,修戎噐,理屯田,治城戍,勤恤民𨼆,兴利去害,建学立师,以教导其人,使归于善。尤孳子不倦,公事之暇,手不释卷,进退从容,有典有则,凛然仁人君子之风,盖所谓恱礼乐而敦诗书者也。至是薨,人无贵贱愚良,莫不哀慕。正统四年三月十八日也,享年七十有二。

讣闻,上震悼罢朝,恩恤尤厚,追封㝎远王,谥忠敬,而命子斌袭封黔国公,弟都督昻总其军。昻薨,斌仍出镇云南,请于朝曰:先臣绍臣大父馀烈,受爵命,膺绥靖之寄,效征伐之劳,思竭力成功,以报殊遇,而未克如志。今蒙追锡王爵,加以美谥,寔与臣先大父同此莫大之恩也。臣愿如先大父立庙供祀享,以彰上赐,而毕臣志。诏曰:可。于是作庙于昭靖庙旁,制度仪观之盛,足以𦤺其孝经。始于景泰元年八月𥘉三曰,而以景泰二年十月十五日讫工。

既备物行礼而告诸庙矣,将勒文以纪其成,而黔国谢世。上念沐氏世勲,且有世泽于云南,而黔国子㓜,以今都督璘贤,可以任继述,诏佩征南印,仍总诸军镇兹土。盖都督昻之孙,王之从孙,黔国从子也。深惟庙碑未建,何以彰王之功徳,而成黔国之志。乃因金齿儒学教授余榖来京师,属予文子。惟圣王之制庙祀,以报功徳之臣,盖欲与国咸伏,厚之至也。王之令徳丰功,世济其美,庙而祀之,盖宜矣。国家有亿万年太平之庆,王亦享无穷之祀,奚可无文以著不朽。故为序次其事,而系以铭,俾刻焉。铭曰:

天佑圣眀,笃生贤辅。四征不庭,混一海宇。遂开云南,昭靖之功。师武用宣,以启王封。世臣大家,誉垒赫奕。忠敬继之,克纉戎绩。第彼炎荒,瘴疠之沤。近恱远怀,罔有不孚。太宗烈烈,南交致伐。风行草偃,左将之杰。乃执其渠,至于海隅。再涉鲸波,以讫天诛。夙夜匪躬,用熙帝载。位与时升,业以久大。

高牙巨纛,作镇兹邦。山川邈遐,千里相望。皇阐大猷,纶命时至。恩绥抚摩,惟一其视。乃寝干戈,乃正典常。以此仁爱,驯彼暴强。蛮或不恭,敢肆无道。缓其狝薙,恢我文告。饥则有食,寒则有衣。是孰使然,敷政具宜。相维先世,匹休俪美。仁义忠孝,𠃔作臣轫。

何天弗遗,亟殒捋星。哀此下人,雨涕曷胜。当宁悼嗟,追锡显爵。加以美谥,先王是𠰥。作庙巍巍,昭靖焉依。命服炜煌,穆穆令仪。春叚秋高,以享以祀。鼓钟既设,复有牢醴。王之格斯,子孙之思。亦轸民艰,降福孔怡。丽牲之碑,砻彼贞石。载徳有文,垂耀无极。蟠螭在颠,穹龟负之。后百千年,永永弗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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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太华山佛严禅寺  黔宁王[编辑]

山川锺秀,有其地则有其人。或繁华为城市焉,或清绝为寺宇马。居城市者固当有徳以化俗,处寺宇者尤当有徳以兴教。能如是,则可以享其楅而称其地矣。

滇池之上,突然而高,蔚然而秀者,碧鸡山也。山之肘腋有寺曰太华,乃云南竒特之境。居者有其乐,游者爱其胜。然而居之游之必有其道,岂可视为玩好之区,放𨓜嬉戏而巳哉!今之人得以饱暖无事相从于此者,盖𣅜圣朝太平之馀泽。况居此地,享此乐,则思所以报之者,亦曰兴其教,化其俗,其以不忘四恩之重而已。佛道以戒律为始,诚能念念在此,笃守力行,则不淫、不杀、不盗、不贪如鸡、不嗔如蛇、不痴如豕,虽未成佛,固亦佛之徒也。俾游观者因山林楼阁之胜,而睹端严慈善之仪,而起去恶迁善之心,则为士者庶知尽忠,为农者庶知务本,工不巧伪,啇不奸欺,遵国法而叙人伦,君臣、父子、夫妇、长㓜各得其分,是即有徳之士为山林主,可谓人境俱胜矣。

来游之众,赋诗满𨐧,各言情景之壮,虽亦有感于人,而其词婉媚,或有弗能晓者,故今直以实言告之,庶观者之有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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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𢎯传  李思聪任行人[编辑]

百𢎯,即麓川平缅也。地在云南之西南,东接景东府,东南接车里,南至八伯媳妇,西南至缅国,西连戛里,西北连西天古剌,北接西畨,东北接冰昌。

其种类有大百𢎯、小百𢎯,又有蒲人、阿昌、缥人、古刺哈剌、缅人、结𬅿哈、杜怒人等名。以其诸𢎯杂处,故曰百𢎯。今百字或作伯僰𣅜,非也。

自汉以来,于中国或服或叛,各有土豪主之,不相统摄。元祖自西畨入大理,平云南,遣将招降其酋长,遂分三十六路、四十八甸𣅜,设土官管辖,以大理、金齿都元帅府总之。事有所督,则委官以往,冬去春回。至正戊子,麓川路土官思可发数有事于邻境,诸路以状闻,乃命搭失把都鲁为帅讨之,不克而旋,遂乘胜并吞诸路而有之。乃罢土官,以各甸赏有刀者。然惧再举伐之,于是遣其子满散入朝,以输情款,寝而不问。虽纳贡赋,奉正朔,而服食噐用之类𣅜逾制度,元不能制。百𢎯之强始于此。

思可发卒,子昭并发代为宣抚。八年,传其子䑓扁。一年,昭并发之弟昭肖发杀䑓扁而自立,逾年而盗杀之。其弟思瓦发代立。壬戍冬,其部属荅鲁方、刀斯郎、刀泼郎等杀思瓦发而立其侄,即满散之子思伦发也。

洪武辛酉,天兵南下,犹负固未服。总兵官西平侯沐英遣部挍郭均美征复招徕,于是不烦兵而纳款内附。朝廷推怀柔之恩,乃授思伦发为麓川平缅等处军民宣慰使司宣慰。

洪武丙寅,复宼景东。明年,部属刀斯郎复犯定边县。上命西平侯总兵讨之,𢎯兵大溃,获刀斯郎而枭其首。始惧天朝之威而心服矣。

上用羁縻之法,不加约束,听其自为声教,故官制礼乐之属,𣅜与中国不侔。其下称宣慰曰昭,犹中国称主人也。其官属叨孟、昭录、昭纲之类,总率有差。叨孟总统政事,兼领军民,多者总十数万人,少者不下数万。昭录亦万馀人,赏罚𣅜任其意。昭纲千人,昭百百人,昭哈斯五十人,昭准十馀人,𣅜叨孟所属也。又有昭录令,遇有调遣,则统数千人以行。其近侍名立者,亦领人戸数百𣅜,听其使令,食其所赋,取之无制,用之无节。

上下僣奢,虽微名簿职,辄繋钑花金银宝带,官民𣅜周笋壳为帽。以金玉等宝为高顶,如宝塔状,上悬小金铃,遍插翠花翎毛之类。后𡸁红缨贵者,衣用纻丝绫锦,以金花金钿饰之,出入或象或马,从者塞𡍼,俗以坐象为贵,以银镜十数为络,银铃银钉为缘,鞍三靣,以鐡为阑,𣾰以丹,藉以重䄄,悬以铜铃,鞍后奴一人,铜帽花裳,执长钩为疾徐之节,招揺于道,自以为贵。

其相见有合掌之拜、屈膝之跪,而无端肃拱揖之礼,长于已者则跪之,有所言则叩头受之,虽贵为把事,叨孟见宣慰,莫敢仰视,凡有问对,则𦡀行以前三步一拜,退亦如之,贱见贵,少见长,𣅜然侍贯人之侧,或过其前,必躬身而趋。筵宴则贵人上坐,僚属厮役列坐于下,有客十人,则令十人举杯,人行一客之酒,酒𥘉行乐作,一人大呼一声,众人和之,如此者三,既就座,先进饭,次具醪馔有差,食不用箸,每客一卒跪座侧,持水瓶,食毕则盥恱。凡物必祭而后食之。

乐有三,曰百𢎯乐、缅乐、车里乐。百𢎯乐者,学汉人所作筝、笛、胡琴、响盏之类,而歌中国之曲。缅乐者,缅人所作排箫、琵琶之类,作则众𣅜拍手而舞。车里乐者,车里人所作以羊皮为三五长鼓,以乎拍之,间以铜铙、铜鼓、拍板,与中国僧道之乐无异。其郷村饮宴,则撃大鼓,吹芦笙、舞牌为乐。

无中国文字,小事则刻竹木为契,大事则书缅字为檄,无文案可𥡴,无城池可守,惟因高山为砦而已,无仓廪之积,无租赋之输,每年于秋冬收成后,遣亲信往各甸计房屋,徴金银,谓之取差发。每房一间,输银一两或二三两。承行者象、马、从人,动以千百计,恣其所用,而后输于公家。刑名无律可守,不施鞭朴,犯轻者罚,重者杀之。或缚而置之水中,非重刑不系累。

军民无定籍,聚则为军,散则为民。每三人或五人充军,一名正军,谓之昔剌,犹中国言壮士也。昔刺持兵噐,馀则负荷以供所需。故军三十万,则战者不满十万。师行无纪律,先后进退不一。倚象为声势,每战则用䋲索自缚于象上,悍而无谋。军噐少,弓箭多。长牌为弩,以革为盔,铜鐡杂革为甲。胜则骄惰争功,负则兆窜山谷。

驿路无邮𠅘,一里、半里许构一小草楼,五人坐守,虽远千里,报在旦夕。

公廨与民居无异,虽宣慰府亦楼房数十而已。制甚鄙猥,以草覆之,无陶瓦之设。头目小民𣅜,以竹为楼,如儿戏状,噐皿丑㑁尤甚。无水桶、木甑、水益之类,惟陶冶之噐是用。其宣慰用金银、坡璃、琉璃等噐,其下亦以金银为之。

凡一头目出行,则象、马、兵戈及床凳、器皿、仆、财宝之类皆随以行,动辄数百人,随处宴乐,小民苦之。

其俗男贵女贱,虽小民视其妻如奴仆,耕织、贸易、差徭之类皆系之。非疾病,虽老不得少息。凡生子,贵者以水浴于家,贱者则浴于河。三日后,以子授其夫,耕织自𠰥。头曰:有妻百数,婢亦数百人,少者不下数十,虽庶民亦有十数。妻者无妻妾之分,无嫉妒之嫌。

男子𣅜衣长𥘎,宽𥜗而无裙。官民𣅜髠首黥足,有不髠者则酋长杀之,不黥足者则众𣅜嗤之曰:妇人也,非百𢎯种类也。妇人则绾独髻于脑后,以白布褁之,不施脂粉,身穿窄䄂白布𥘎皂布桶裙,白行躔跣足。贵者以锦绣为桶裙。其制作甚陋。

有夫而奸盗则杀之,不重处女。其通媒匹配者,其罕。年未笄,听与弱冠男子通而相得者,约为夫妇。未婚,辄引至男家,姑亲为之濯足,数曰:送至公母家,方用媒妁。以羊酒财帛之类为礼而娶之。

凡子弟有职名,则父兄跪拜受之。自𠰥父母亡,不用僧、道𥙊,则用妇人祝于尸前。诸亲戚邻人各持酒物于䘮家,聚少年百数人,饮酒作乐,歌舞达旦,谓之娱尸。妇人群聚,撃碓杵为戏,数日而后葬。葬则亲者一人持火及刀前导,送至葬所,以板数片如马槽之状瘗之。其人平生所用器皿、盔甲、戈盾之类,坏之以悬于墓侧而自去,后绝无𥙊扫之礼也。又有死三日之后,命女巫刴生祭送,谓遣之远去,不使复还家也。民家无祀先奉佛者。

小百𢎯风俗颇同。

沦人,青红布里,头顶以青绿小珠贯而繋之,多者为贵,无则为贱也。下穿花禈,身挂花套长衣,膝下系黒藤数遭。妇人绾髻于脑后,项带青绿珠,以花布围腰为裙,上繋海肥带十数围,以莎罗布繋肩上为盛服,赤脚而行,渉水登山,其疾如飞。

阿昌,《云南志》作峩昌蛮署。男子衣帽类百𢎯,但不髠首黥足,及语言为异。妇人以花布系脤为裙,青花行纒,馀与蒲妇同。

哈刺,男女色如漆黒,男子以花布为套衣。亦有百𢎯柱饰者,妇人类阿昌以红黑藤系腰数十围。

古刺,男女色黑尤甚,男子衣服妆饰类哈刺,以白布为套衣,妇人如罗罗之状。

缥人,男子衣服皆类百𢎯,妇人以白布褁头,衣短𥘎,露其腹,以红藤纒之。莎罗布为侰,两接,上短下长,男女同耕。

缅人,色黑类哈刺,男子以白布褁头,衣白布大䄂𥘎,腰缠,以布为䘨,贵者布长二丈馀,贱者不盈丈。妇人类阿昌但以白布褁头,而披花布为衣也。

哈杜,稍类哈剌。

怒人,颇类阿昌。

蒲人、阿昌、哈刺、哈杜、怒人。𣅜居山巅,种苦荞为食,馀则居平地或水边也。言语皆不相通。 又有结𣆟者,以象牙为大环,从耳尖穿至颏车,以红花布一尺许褁头,而𡸁带于后衣,半身𥘎而𥘵其右肩,妇人则未详也。

戛里境上诸𢎯,风俗虽异,然习百𢎯所为者多。

𢎯人无阴阳医卜僧道之流,事无大小。𣅜以鸡骨占凶吉,无推步日月星辰躔次之书,不知四时节序,惟望月之出没以测时候。人病则命师巫于路傍𥙊鬼而已。

地多平川,土沃人繁,村有巨者,戸以千百计,然民不勤于务本,不用牛畊,惟妇人用䦆锄之,故不能尽地利。春夏多雨而秋冬多晴,夏湿𤍠,尤甚。冬月常如中国仲春,昼暖,夜稍寒,素无霜雪,春秋烟瘴居多。人病单热者必至不起,𠰥寒热交作,成疮而可愈。

草木禽兽𣅜有异者,有草小穂而尖,实地方二三尺许,穂自结为一衣,染之湏㬰至身,有此草处,烟瘴居多。路傍大木多二干并生,高三五𠀋许,结为连理,鸡鸣无时,目更深,鸣至彻晓,牝鸡亦然。鱼有鲇鱼头而鲤鱼身者,牛有水牛头而黄牛身者,又有牛峯如驼者。

市有滇池一亩许,水沸如汤,人不敢近,饥者多以生囱投池,煮而食之。

物之珎者,犀、象、孔雀、鳞蛇、云母、珮珀。𣅜产其属境。

自金齿过蒲缥,将至怒江,有屋床山,乃云南百𢎯界限也。高山夹菁,地险路狭,马不可并行。过是山三里许,即怒江,渡江即百𢎯地也。㳂河下数十里,上高黎共山,即今之通衢也。高黎共山路亦颇险,上二十里,下一陡涧,复上三十里至山巅𢎯,人立栅为砦。过砦复下四十里许,平地即养列驿,乃麓川江上流,过此则无险隘之地矣。一路従怒江西上二日程至腾冲府,七日许到麓川。一路従云南县白崖过景东,従木通甸至湾甸,渡河入芒匝,约十日程到麓川。自怒江上流蒙来渡至景束。㳂河小渡十数处𣅜,可入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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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䟦定远忠敬王手录御书  郑颙[编辑]

右太传黔国公追封定远忠敬王沐公手书太祖高皇席圣制谕𥙊其先公故西平侯追封黔宁昭靖王文,并赐其兄胤侯惠㐮公白金御书各一通。今总戎都督继轩公出以示颙,谨𥡴首顿首,拜而诵之,天章烂然,睿藻焕发,真与羲图尧典禹谟啇铭同一简奥典雅,猗欤休㦲。

仰惟黔宁昭靖王佐太祖皇帝兴运,戡定祸乱,既而受命,帅师徂征云南,留镇其地十馀年。豊功伟绩,载在信史,深仁厚德,洽于诸𢎯。梋馆之曰:边城士民莫不奔号其门,泣语于路。宜乎上勤宸翰,遣官论祭,仍命胤子春袭侯封归𨳸。且以王遗存旧赐白金若干两,亲制御书给之。盖所谓义则君臣,恩犹父子者也。

惠㐮薨后,㝎远忠敬王继其位左镇,凡四十年,仁声义闻,克绍前烈。廼于训戎之暇,手书是文二通,装潢成卷,蔵之家庙,以贻无穷。传曰:先祖有美而弗知,是不明也;知而弗能传,是不仁也。忠敬王可谓能知父兄之美而能传矣。然非今总戎都督继轩公恪遵家范,嗣守祖宗之业,益隆益盛,安知其不有泯于先志,即仁人孝子之多,何其萃于沐氏一门也哉!敬书千卷末,以纪其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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