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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子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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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三 韩非子 卷第十四
阙名 注 景上海涵芬楼藏景宋钞校本
卷第十五

韩非子卷第十四

     外储说右第三十五

一赏罚共则禁令不行令臣操之故曰共也何以明之以造父于期既善驭马

又能忍渇及至彘趋饮遂不能制子罕为出彘罕行罚一国畏之因篡君亦威分出彘之类也田恒为

圃池擅行赏人归之因弑简公亦分圃池之此也故宋君简公弑患在王良造父之

共车田连成窍之共琴也王造诚能御车使共操辔则不进田成信善琴令共操弹则曲不成君臣共赏亦由是也

二治强生于法弱乱生于阿法曲则乱君明于此则正赏罚非仁下

也爵禄生于功功立则爵生诛罚生于罚罪著则罚生臣明于此则尽死

力而忠君也君通于不仁臣通于不忠则可以王矣昭襄知主

但当自求理以此言责也百姓但当仰君亦不湏曲为爱故君疾而祷者责之以二甲而不发五苑

欲发蔬果以救饥人昭王以为无功受赏因止之也田鲔知臣情但当立功盖因不须私忠于上也故教

田章鲔教子章曰富国家自富利君身自利也而公仪辞鱼以为辽法受鱼则失鱼故不受

三明主者鉴于外也而外事不得不成故苏代非齐王以令燕王专任

子之故不专任终不成霸人主鉴于上也而居者不适不显故潘寿言禹情

欲媚子之故谓燕王言禹传位于益终令启取之王遂崇子之人主无所觉悟方吾知之故恐

同衣于族而况借于权乎方吾知人皆知己不与同服者共车同族者共家恐其因同而擅已况君

权可借臣乎吴章知之故说以佯而况借于诚乎赵王恶虎目而壅

明主之道王圃中虎目而恶之左右或言平阳君之目甚于虎目遂杀言者如周行人之却卫

侯也卫侯君名辟疆行人以辟疆天子同号故不令朝改名然后纳之

四人主者守法责成以立功者也闻有吏虽乱而有独善之民

吏虽乱贤人不改操殷之三人夏之龙逢是也不闻有乱民而有独治之吏子率以正孰敢不正

故明主治吏不治民吏治则民治矣说在揺木之本与引网之纲揺木本则万木

动引网纲则万目张吏正则国治也故失火之啬夫不可不论也救火者吏操壶

走火则一人之用也操鞭使人则役万夫明主执契亦然故所遇术者

如造父之遇笃马牵马推车则不能进代御执辔持䇲则马咸

骛矣是以说在椎鍜平夷榜檠矫直不然败在淖齿用齐戮

闵王李兊用赵饿主父也

五因事之理则不劳而成故兹郑之踞辕而歌以上高梁也其

患在赵简主税吏请轻重主欲税吏间轻重主不自定其轻重之节日勿轻重而已吏因擅意因以

薄疑之言国中饱简主喜而府库虚百姓饿而奸吏富也故

桓公巡民而管仲省腐财怨女公巡人见有饥人及老而无妻者以告仲曰国有腐财则人饥

宫有怨女则人老而无妻也不然则在延陵乘马不得进造父过之而为之

泣也前碍馀后碍错既不后得前却遂旁而佚造父见之泣犹赏罚失必致败也

     右经

一造父御四马驰骤周旋而恣欲于马意所欲马必随之也恣欲于马者

擅辔䇲之制也以辔䇲专制之故马不违也然马惊于出彘而造父不能禁

制者非辔䇲之严不足也威分于出彘也彘亦令马可畏故曰威分王子于

期为驸驾辔䇲不用而择欲于马擅刍水之利也然马过于圃

池而驸马败者非刍水之利不足也徳分于圃池也故王良造

父天下之善御者也然而使王良操左革而叱咤之使造父操

右革而鞭笞之马不能行十里共故也甲连成窍天下善鼔琴

者也然而田连鼔上成窍擑下而不能成曲亦故也夫以王良

造父之巧共辔而御不能使马人主安能与其臣共权以为治

以田连成窍之巧共琴而不能成曲人主又安能与臣共势以

成功乎一日造父为齐王驸驾渴马服成令马忍渴百日服习之故成也

驾圃中渴马见圃池去车走池驾败王子于期为赵简主取道

争千里之表其始发也伏沟中王子于期齐辔䇲而进之彘突

出于沟中马惊驾败

司城子罕谓宋君曰庆赏赐与民之所喜也君自行之杀戮诛

罚民之所恶也臣请当之宋君曰诺于是出威今诛大臣君曰

问子罕也于是大臣畏之细民归之处期年子罕杀宋君而夺

政故子罕为出彘以夺其君国罕用刑服国是由出彘用威惧焉

简公在上位罚重而诛严厚赋敛而杀戮民田成恒设慈爱朋

宽厚简公以齐民为渴马不以恩加民而田成恒以仁厚为圃

池也以仁济物由圃池也一日造父为齐王驸驾以渴服马百日而服成

服成请效驾齐王王曰效驾于圃中造父驱车入圃马见圃池

而走造父不能禁造父以渴服马久矣今马见池𫘣而走虽造

父不能治今简公之法禁其众久矣而田成恒利之是田成恒

倾圃池而示渴民也一日王子于期为宋君为千里之逐已驾

察手吻文且发矣驱而前之轮中绳引而却之马掩迹拊而发

之彘逸出于窦中马退而却䇲不能进前也马𫘣而走辔不能

正也一日司城子罕谓宋君曰庆驾赐予者民之所好也君自

行之诛罚杀戮者民之所恶也臣请当之于是戮细民而诛大

臣君曰与子罕议之居期年民知杀生之命制于子罕也故一

国归焉故子罕劫宋君而夺其政法不能禁也故曰子罕为出

彘而田成常为圃池也今王良造父共车人操一边辔而入门

闾驾必败而道不至也令田连成窍共琴人抚一弦而挥则音

必败曲不遂矣

二秦昭王有病百姓里买牛而家为王祷公孙述出见之入贺

王曰百姓乃皆里买牛为王祷王使人问之果有之王曰訾之

人二甲訾毁也罚之也夫非令而擅祷是爱寡人也夫爱寡人寡人亦

且改法而心与之相循者是法不立法不立乱亡之道也不如

人罚二甲而复与为治一日秦襄王病百姓为之祷病愈杀牛塞祷

郎中阎遏公孙衍出见之曰非社腊之时也奚自杀牛而祠社

怪而问之百姓曰人主病为之祷今病愈杀牛塞祷阎遏公孙

衍说见王拜贺曰过尧舜矣王惊曰何谓也对曰尧舜其民未

至为之祷也今王病而民以牛祷病愈杀牛塞祷故臣窃以王

为过尧舜也王因使人问之何里为之訾其里正与伍老屯二甲

屯亦罚也阎遏公孙衍愧不敢言居数月王饮酒酣乐阎遏公孙衍

谓王曰前时臣窃以王为过尧舜非直敢䛕也尧舜病且其民

未至为之祷也今王病而民以牛祷病愈杀牛塞祷今乃訾其

里正与伍老屯二甲臣窃怪之王曰子何故不知于此彼民之

所以为我用者非以吾爱之为我用者也以吾势之为我用者

也吾⿺辶商势与民相收若是吾适不爱而民因不为我用也故遂

绝爱道也

秦大饥应侯请曰五苑之草著谓草木著地而生也蔬筑橡果枣栗足以

活民请发之昭襄王曰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有罪而受诛

今发五苑之蔬草者使民有功与无功俱赏也夫使民有功与

无功俱赏者此乱之道也夫发五苑而乱不如弃枣𬞞而治一

日令发五苑之蓏𬞞枣栗足以活民是用民有功与无功争取

也夫生而乱不如死而治大夫其释之田鲔教其子田章曰欲

利而身先利而君欲富而家先富而国一日田鲔教其子田章

曰主卖官爵臣卖智力故自恃无恃人

公仪休相鲁而嗜鱼一国尽争买鱼而献之公仪子不受其弟

諌曰夫子嗜鱼而不受者何也对曰夫唯嗜鱼故不受也夫即

受鱼必有下人之色有下人之色将枉于法枉于法则免于相

虽嗜鱼此不必能自给致我鱼我又不能自给鱼即无受鱼而

不免于相虽嗜鱼我能长自给鱼此明夫恃人不如自恃也明

于人之为己者不如己之自为也三子之相燕贵而主断苏代

为齐使燕王问之曰齐王亦何如主也对曰必不霸矣燕王曰

何也对曰昔桓公之霸也内事属鲍叔外事属仲桓公被发而

御妇人日游于市今齐王不信其大臣于是燕王因益大信子

之子之闻之使人遗苏代金百镒而听其所使之一日苏代为

秦使燕见无益子之则必不得事而还贡赐又不出于是见燕

王乃誉齐王燕王曰齐王何若是之贤也则将必王乎苏代曰

救亡不暇安得王哉燕王曰何也曰其任所爱不均燕王曰其

亡何也曰昔者齐桓公爱管仲置以为仲父内事理焉外事断

焉举国而归之故一匡天下九合诸侯今齐任所爱不均是以

知其亡也燕王曰今吾任子之天下未之闻也于是明日张朝

而听子之潘寿谓燕王曰王不如以国让子之人所以谓尧贤

者以其让天下于许由许由必不受也则是尧有让许由之名

而实不失天下也今王以国让子之子之必不受也则是王有

让子之之名而与尧同行也于燕王因举国而属之子之大重

一日潘夀阚者燕使人聘之潘夀见燕王曰臣恐子之之如益

也王曰何益哉对曰古者禹死将𫝊天下于益启之人因相与

攻益而立启今王信爱子之将𫝊国子之太子之人尽怀印为

子之之人无一人在朝廷者王不幸弃群臣则子之亦益也王

因收吏玺自三百石以上皆效之子之子之大重夫人主之所

以镜照者诸侯之士徒也今诸侯之士徒皆私门之党也人主

之所以自浅娋者岩穴之士徒也今岩穴之士徒皆私门之舍

人也是何也夺号之资在子之也故吴章曰人主不佯憎爱人

佯爱人不得复憎也佯憎人不得复爱也一日燕王欲传国于

子之也问之潘夀对曰禹爱益而任天下于益已而以启人为

吏及老而以所为不足任天下故传天下于益而势重尽在启

也已而启与友党攻益而夺之天下是禹名传天下于益而实

令启自取之也此禹之不及尧舜明矣今王欲传之子之而吏

无非太子之人者也是名传之而实令太子自取之也燕王乃收

玺自三百石以上皆效之子之遂重

方吾子曰吾闻之古礼行不与同服者同车不与同族者共家

而况君人者乃借其权而外其势乎吴章谓韩宣王曰人主不

可佯爱人一日不可复憎不可以佯憎人一日不可复爱也故

佯憎佯爱之徴见则䛕者因资而毁誉之虽有明生不能复收

而况于以诚借人也

赵王游于圃中左右以莵与虎而辍辍而观之盼然环其眼环转其眼以作

王曰可恶哉虎目也左右曰平阳君之目可恶过此见此未有

害也见平阳君之目如此者则必死矣其明日平阳君闻之使

人杀言者而王不诛也

卫君入朝于周周行人问其号对曰诸侯辟彊周行人却之曰

诸侯不得与天子同号开辟彊土者天子之号卫君乃自更曰诸侯毁而

后内之仲尼闻之曰远哉禁偪虚名不以借人况实事乎名辟疆未

必能必疆故曰虚也

四揺木者一一摄其叶则劳而不遍左右拊其本而叶遍揺矣

拊击动也临渊而揺木鸟惊而高鱼恐而下善张网者引其纲不一

一摄万目而后得则是劳而难引其纲而鱼已囊矣故吏者民

之本纲者也故圣人治吏不治民治吏犹引纲理人犹张目救火者令吏挈

壶瓮而走火则一人之用也操鞭棰指麾而趣使人则制万夫

是以圣人不亲细民明主不躬小事造父方耨得有子父乘车

过者马惊而不行其子下车牵马父子推车请造父

助我推车造父因收噐辍而寄载之援其子之乘乃始

检辔持䇲未之用也而马辔惊矣使造父而不能御虽尽力劳

身助之推车马犹不肯行也今身使佚且寄载有徳于人者有

术而御之也故国者君之车也势者君之马也无术以御之身

虽劳犹不免乱术则国之辔束也有术以御之身处佚乐之地又致帝

王之功也

椎鍜者所以平不夷也榜檠者所以矫不直也圣人之为法也

所以平不夷矫不直也

淖齿之用齐也擢闵王之筋李兊之用赵也饿杀主父此二君

者皆不能用其椎鍜榜檠故身死为戮而为天下笑一日入齐

则独闻淖齿而不闻齐王入赵则独闻李兊而不闻赵土故曰人

主者不操术则威势轻而臣擅名一日田婴相齐人有说王者曰

终岁之计王不一以数日之间自听之则无以知吏之奸邪得

失也王曰善田婴闻之即遽请于王而听其计王将听之矣田

婴令官具押劵斗石参升之计王自听计计不胜听罢食后复

坐不复暮食矣田婴复谓曰群臣所终岁日夜不敢偷怠之事

也王以一夕听之则群臣有为劝勉矣王曰诺俄而王已睡矣

吏尽揄刀削其押劵升石之计王自听之乱乃始生一日武灵

王使惠文王莅政李兊为相武灵王不以身躬亲杀生之柄故

劫于李兊

五兹郑子引辇上高梁而不能支兹郑踞辕而歌前者止后者

趋辇乃上使兹郑无术以致人则身虽绝力至死辇犹不上也

今身不至劳苦而辇以上者有术以致人之故也

赵简主出税者吏请轻重简主曰勿轻勿重重则利入于上若

轻则利归于民吏无私利而正矣薄疑谓赵简主曰君之国中

饱简主欣然而喜曰何如焉对曰府库空虚于上百姓贫饿于

下然而奸吏富矣

齐桓公微服以巡民家人有年老而自飬者桓公问其故对曰

臣有子三人家贫无以妻之佣朱及桓公归以告管仲曰畜积

有腐弃之财则人饥饿宫中有怨女则民无妻桓公曰善乃论

宫中有妇人而嫁之下令于民曰丈夫二十而室妇人十五而

嫁一日柏公微服而行于民间有鹿门稷者行年七十而无妻

桓公问管仲曰有民老而无妻者乎管仲曰有鹿门稷者行年

七十矣而无妻桓公曰何以令之有妻管仲曰臣闻之上有积

财则民臣必匮乏于下宫中有怨女则有老而无妻者桓公曰

善令于宫中女子未尝御出嫁之乃令男子年二十而室女年

十五而嫁则内无怨女外无旷夫

延陵卓子乘苍龙挑文之乘言雕饰之钩饰在前约钩使奋也错錣在后

錣锹也以金饰之马欲进则钩饰禁之欲退则错錣贯之马因旁出造父过而为

之泣涕曰古之治人亦然矣夫赏所以劝之而毁存焉罚所以

禁之而誉加焉民中立而不知所由言赏则有毁罚即有誉故不知其所由此亦圣

人之所为泣也一日延陵卓子乘苍龙与翟文之乘马有翟之文

则有错饰后则利錣䇲进则引之退则䇲之马前不得进后不

得退遂避而逸因下抽刀而刎其脚造父见之泣终日不食因

仰天而叹曰䇲所以进之也错饰在前引所以退之也利錣在

后今人主以其清洁也进之以其不适左右也退之以其公正

也誉之以其不听从也废之民惧中立而不知所由此圣人之

所为泣也



韩非子卷第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