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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斋先生文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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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顾斋先生文集
卷七
𪴂
1850年
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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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伯兄[编辑]

累蒙书喩。江舍稍左。不易值便。久未付问安。伏恨无已。弟已得结厦入处。山中月色。皎然如玉。极目长沙。白胜于雪。日日看来。胜似一日。草衣木食。不知其为苦也。凡事莫不由心。心苟不乐。虽日饫于肥珍何益。心苟乐之。外物之奉。自不入心来。弟今所处。虽未知其于道何如。而此中自有乐事。虽欲动于人之是非。舍所好以徇之。有不可得也。愿勿赐恋念。俾安此麋鹿之性如何。锦水从氏贻书见喩。其说数百言。此有报书草本送上。可领其曲折。伏闻侄妇新行。在来月初七云。信否。窗前佳菊。一齐蓓蕾。间有吐颖者。杪秋上旬。正当烂熳。一年勤苦培壅漑水。补成造化。及其笑向主人之时。遽然辞别。大是欠事。然念我兄弟一有不与。则必有少一人之叹。岂可玩物而反贻歉于天伦之乐哉。谨与诸弟联镳以进耳。

上仲兄桱○甲辰[编辑]

于我一宿。遄戒征鞅。瞻望归轸。不禁悁悁之怀。伏不审还奠以后气体何如。前日行次时。阇𫔣不解事。朝晡之具。至不能下箸。祇今心事缺陷。不敢自恕。清和时节。山当益青。水当益绿。伏望一启行辀。偕士直团栾一两日。则以后弟等进诣宅下。亦如是耳。好乐无荒。良士犹汲汲。何可不为耶。但这里常存太康之戒可也。未知如何。

上仲兄丙午[编辑]

旋驾以后气体何如。不任思慕之忱。谬以年长。居父兄之列。不能教督子弟。日已近午。无一人起来参礼者。吾犹及见昔日事父兄之仪。既不能躬率以德。毕竟任其怂恿。全是父兄之过。而子弟中。亦无一人依本分存得旧日䂓模者。门户将替。不占而策也。惟荣孙晓必先来揖谒。认作农民春秋两税㨾。稍可慰怀耳。

上仲兄甲寅[编辑]

雨馀春气妍好。伏惟此时体气平康。遥慰万万。弟此来。便觉心神静专。虽口体之奉。不如在家。岂可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乎。愿座下勿以颜貌之戌削为念。惟以道义之不肥为忧。命使不得容易下山。是乃真所以爱弟也。信笔书之。有似娱戯。反涉不恭。罪悚之至。有白此间多摘黄花。欲伴酿于糓米。时时引满。陶然卧春风。而麹秀才与我分踈。不肯来合。或有留在架下者。敦遣一员。助发清兴如何。

答士直弟[编辑]

昨僧回奉告。知近况平好。为慰。此间依昨。更无可言。而雨馀梅萼益鲜。绕阶循偿。始知绝艶非诸卉可模拟。数年前树穉花稀。又迫丧冗出山。及归已摇落无馀矣。今者天香国芳。迎露悬珠。堪看不堪折。马洞祭罢。奉仲氏共玩。彼时当开遍玉雪枝耳。

答从侄复焕[编辑]

中夏尝得长笺。披味数四而犹不能已。一家之丧往矣。今不欲一二以陈也。申明仲丈竟不起疾。既伤法门之不幸。重叹幷世交臂之失耳。书辞宜答。相去既夐。又我居屏僻。殊不通外事。迨玆未报。此心常驰往不自已也。我家自祖先以来。世讲问学。横经辨难。不待自远。而乃得之家庭之间。不幸十数年来。后生子弟不克缵绍前光。以至于今泯泯也。尝端居而念焉。以为将作门户之羞。于是时也。而君乃能留意此事。向见其所与同志往复。皆斐然可观。今兹来书。辨博详密。足以发人意思。又能指我错认处。不易其说得到此。幸甚幸甚。第其中不能无疑者有之。若从本文滚合为说。则其势未免重复。故就来书中。条举其君病我言之失。而我姑未以为然者。及君之以为睹是而我见不能无疑者。序列如左。如有疑于君心。复以回喩。毋或以我长而嫌于强辨也。此非一家私说。岂可务从谦让长厚之道。有含念而不究宣之乎。

来辨曰。见喩以为不当以本然之性气质之性。分属于太极图上下二圈。复焕窃以为分属。无不可者。

太极图第二圈两边生阴阳。从中排一太极者。即孔子所谓易有太极者。而朱子所谓太极之所以流行而不已者也。第一圈之太极。实第二圈之太极。非有二太极也。以其在阴阳之中。无以见其不杂乎阴阳之妙。故特挑出在上。以见其虽在阴阳之中而实不杂乎阴阳之义。非有一太极复在第二圈太极之上也。申明仲丈必欲将本然之性气质之性分属之。则当就第二圈理气不相离之中。而各因其所从来。言其主理主气之不同可也。今以本然之性属之上一圈。气质之性属之第二圈。则恐不察周子立象之意。而本然之性似出于未有气之前也。夫太极二五有则俱有。实非有三层。而极本竆源而论之。则自有生出次第。以五行既具而后。有人物赋受之性。故退溪先生天命图。自三层妙凝之圈始而著四端七情之分。其有以识此意。而位置第级。可谓当矣。虽然五行一阴阳。而阴阳之中。已凾五行之理。则就第二圈里。分配性情。诚有意思在。若属本然之性于第一圈则阔䟽无情理。

来辨曰。见谕不当以各一其性之性为气质之性。复焕不敢闻命。

五行之生。随气质而自为一性。气质即阴阳五行之所为。而性即太极之全体也。朱子曰金木水火土各一其性则为仁义礼智信之理。又曰五行之生。随其气质所禀不同。所谓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则浑然一太极之全体。各具于一物之中。朱子语止此。其曰仁义礼智信之理及浑然一太极之全体等语。作气质之性看不得。或又问于朱子曰五行之为性。各是一气所禀而性则一也。两性字同否。曰一般。又问木自是木。火自是火。其理一否。曰这光有在砚盖上底。有在墨上底。其光一也。或又问五行之生各一其性。这性字指气而言。各一其性则浑然太极之全体。性之无所不在。这性字指理而言。曰阴阳五行之为性。各是一气而性则一也。朱子语止此。向下或问一节。一似君所言。而朱子不以为然。南轩张氏曰五行之生。质不同而太极之理未尝不存。故曰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则为仁义礼智信之理而各专其一。退溪先生曰五行之生。各一其性之性即理也。合是数说而观之。则不当以各一其性之性字。为气质之性云者。恐非无稽创出之说也。

来辨曰。见谕继善成性四字。不可属之于气。复焕窃以为未然。夫四字之分属理气。通书已言之矣。

继善成性之分为四截。已有朱子训解。而敢以为不可全属之气者。实祖朱程之言。何以言之。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程子释之曰言继斯道者善也。朱子曰继之为义。接属之意。既有此道理。接属此道理以生万物者莫非善。朱子语止此。然则继字主意所重在理而不在气者审矣。特以其在人物未生之前。而在天以气言。故曰继以气言。然此理实为之主也。偶考退溪先生与奇高峯书。有曰孔子有继善成性之说。周子有无极太极之说。此则剔发而独言理也。亦记吾叔父答或人理气之问。又有非如继成通复之纯以理言。不记全文。大意如此。退溪及吾叔父非不观继成以气言之说。而如是云云者。以一篇大旨。全指实理而为言故。且如中庸天命之谓性。与系辞继成之说。自是一㨾语也。命以气言。性以理言。政如继成以气言。善性以理言也。而朱子曰天命之谓性。是全言理。虽气包在其中。说理意较多。若云兼言气则便说率性之谓道不去。愚于继善成性。亦谓虽气包在其中。说理意较多。若云兼言气则便说善性二字不去。

来辨曰。见谕理先而气后。复焕窃以为不然。

朱子曰才有理。便有气。又曰理与气本无先后之可言。如此说去处不少。而若极本竆源而言其先后。则毕竟理先于气。故朱子曰理未尝离乎气。然自形而上下者言之。岂无先后。又曰未有天地万物。先有此理。又曰若无太极。便不翻动天地。又曰言其次序则有这实理。方有阴阳。又曰太极在无物之先。又曰理生气。又曰气是理之所生。不独朱子之说如此。孔子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是知所生者为后而生之者在先。可知鄙说之初非妄谬也。

来辨曰。见谕太极专言理。不言气。复焕窃以为未安。

太极图说。即阴阳言理。至于中正仁义。亦莫不以阴阳分类相配。稍识文义者。孰不知图说言阴阳动静之运乎。所以言图说主理而不主气云者。太极一图。只是阐明一个实理。阴阳动静之相推于无竆者。亦莫非太极之体用。孔子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道即太极流行之谓。者是也。朱子曰动而阳静而阴者。动亦太极之动。静亦太极之静。又曰此个道理。便会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一动一静。莫非太极之所为。而太极无不在焉。此言一阳一阴一动一静。莫非太极之所为。而太极无乎不在焉。要人即其阴阳动静。就气看理。溯流而求源。非为兼言气而发也。是以周子太极图。由太极而五行。以至于气化形化。分做五层而緫名之曰太极图。其意谓阴阳五行之经纬错综。莫非此理也。到得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亦莫非此理。而器亦道也道亦器也。故合而名之曰太极图。其意若不专主太极。而幷气为言则阴阳圈以下。宜各以阴阳五行男女形气。各立殊称。而不复独以太极一名以该之矣。而朱子之解剥图说也。亦宜以理气双行。互为体用为说。而不必以造化发育之具。莫非无极太极之妙。精粗本末无彼此说去也。盖太极之理。即事即物。虽无声臭之可言。而太极无不在焉。老庄诸子皆说属形气去。不然则把太极做事物顶头玄妙底物看破。日用云为做粗浅底看。判道器为二物。故周子建图立说。发明至理。以为阴阳动静万物万化之经纬错综。生生不已者。莫非一太极之所为也。此周子发明易有太极之语而说得有功处。愚故曰太极图说。主理而不主气云尔。若曰不言气则非愚本意。而有不能尽乎人言者矣。

来辨曰以来谕观之。则是气质之性之外。别有本然之性。然则性固有二耶。

性离气禀不得。若就气禀中剔出而言本然之性。则本然之性固一而已矣。以本然之性气质之性两下说去。则谓之有二途。亦无不可。若细分之。则气质之性有千般百种之不同。岂但有二途而止哉。

来辨曰程子之言性。即不离乎阴阳之谓。

朱子所谓程子兼言气质之性云者。性即气气即性。善恶皆天理。才有善不善等语是也。若所谓性即理也。才说性时便不是性。极本竆源之性。其本真静等语。与子思孟子之言性一般。若以程子之言性。为必兼气质而言则有害。此亦不可以不知也。

来辨曰。孟子之言性。即不杂乎阴阳之谓。图之第一圈是也。程子之言性。即不离乎阴阳之谓。图之第二圈是也。

此段。前既发其端矣。凡言性。当就诚复成性处说起可也。若就此图言之。如退溪先生就妙凝始可也。又上阶就阴阳凾太极圈中。剔出而言本然之性。兼指而言气质之性。亦不为无理。若第一圈之太极。特挑出第二圈之太极。以明第二圈阴阳中之太极。虽在阴阳之中。而实不杂乎阴阳之义耳。今将本然之性。属之第一圈者。其于位置。无所当矣。明仲丈分配一节。吾固已疑之矣。

来辨曰。水之性非金之性。木之性非火之性。五行各一其性。则非气质之殊者乎。

金木水火土者气质也。其性则太极也。以其在金而和金之气。故为金之性。在木而和木之气。故为木之性。水火亦然。而其性则一太极也。正如月映万川。个个皆圆。川虽派别为万。而月则一月而已。若以金木水火之各为一物。理不相通而认为气质之性。则仁作义不得。义作仁不得。遂谓仁义礼智为气质之性乎。

来辨曰。太极之书。明道体之极致。亦以明造化发育之具。其为言气之证。较然明甚。

太极图书。本为发明太极之理。若夫阴阳五行之经纬错综。男女万物之类聚汇分。实太极之所为。君引以为言气之证者误矣。盖一阴一阳。一阖一辟。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生人生物者。是孰使之然哉。能为阴阳五行万物万事之本。而不囿于阴阳五行万物万事之中者太极也。其所以必因阴阳说出许多道理。而所说之理。皆不离乎阴阳者。盖缘所以为阴阳者元本于太极。而不可离器而言道故也。故其言太极一分为二。二分为五。五散为万物万事。而复溯流而竆之曰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举一篇之旨。归之于一太极。所以著明一太极散于万物万事。各为一太极。而万物万事之太极。复浑为一太极。分而为万而非有欠。合而为一而非有馀也。大抵太极乘气而动。而机气一动则流荡纷纶。一任阴阳衮将去。阴阳虽是理之所生。而理反管他不得。朱子所谓如父生子。子若不肖。父亦管他不得者也。于是乎有人物偏正刚柔善恶之不齐。向非圣人一天下之动而有以检押相率。而趋于中正仁义之科。则人极不立。而违禽兽不远矣。然自天地言之。太极本然之妙。无精粗之间善恶之殊。阴阳五行之运。男女万物之生。随其气质之所禀。莫不各有一太极。而天下无性外之物。子思所谓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朱子所谓那个满山青黄碧绿。无非太极者。此之谓也。而至其终篇。又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此言太极在天则寓于阴阳。在地则寓于刚柔。在人则见于仁义。而其立处则一太极也。又引大哉易之一言。以明夫子易有太极之义。愚之所云太极图说主理而不主气云者。恐非戾于周子之旨也。

来辨曰。朱子云太极和阴阳滚说。可谓不言气乎。

朱子所谓周子说太极。和阴阳滚说。易中便抬起说云者。其意以谓周子之言太极。初未尝离阴阳而言。似未分得孰为先后。易中言太极是生两仪。则有先后之意。二说若有不同。故朱子复曰其理则一。此可谓言理之证。君认作己助。恐于文义有未通晓也。

窃观来辨往复曲折。多所发明。如指其理气不相离者而言之。太极之在阴阳之中。与此性之在形气之中无彼此。此数语精当无病。而必欲以本然与气质两性。分配于第一第二圈者。恐非的当符合之论。君之笃信申丈之说。诚有过者。至于太极图说主理主气之辨。吾亦非不知太极一篇。只以两个阴阳。括尽天下万物之变。而以谓太极之书主理而不主气者。以其一阴一阳者。乃太极之所为。而又不可更于阴阳外求理故也。盖太极是藏头物事。常撘于气而行。阳动而在阳动之中。阴静而在阴静之中。未尝有无阴阳而独有此理之时。张子所谓两在故不测。朱子所谓道外无物者。可谓当矣。惟其如是。故古之圣贤指示此理者。以此理无形可指。故常就气而为言。如中庸鬼神章。发明鬼神之德。鬼神是形而下之器也。遂谓鬼神章为言气乎。鸢鱼章。鸢鱼之飞跃。彼二物之潜显。是气使之然也。遂谓鸢鱼章为言气乎。张子曰由气化有道之名。遂谓气化为道乎。子在川上而发如斯之叹。彼水流而不息。往过而来续。皆阴阳之著见者。而程子以为发明道体者何也。盖此理无形。若离器而言道。则是道外有物。又无以形容此理之实故也。观者见其然也。以为兼指理气而无彼此宾主之辨者。其亦不达于理矣。凡所云云。非故为强辨。以蕲胜于人也。积年从事之馀。似若见此道理影象。故不觉缕缕至此。然自具眼者观之。又未知以为如何也。幸见察焉。

答从侄寅焕问目壬子[编辑]

先妣祠宇。久废晨谒之礼。今则衰服已除。以禫服行之。莫无害礼否。

来示恐不背。

祥后势当仍奉设殡之所。禫后入庙。而入庙时恐无许多节次。禫前一日。只以酒果告由。行禫后即奉主入庙耶。

似然。

三年废祭之馀。急于正祭。禫后月当即举行。竆家事力不逮。势当迟待秋成。而禫后月有先妣忌祀。自此家侄当主祀。虽未及改题。祝文亦当以显祖妣孝孙称之耶。

闰月在练祥则不计。在禫则计。今此禫祭当在六月则六月非正祭之月。当依逾月则七月当行吉祭。第右月是新旧未接之际。当此大凶。无以供粢盛。正祭之仲月又近。而彼时粢盛可办。无宁退行于正祭之月之为便顺乎。家礼祔祭条。遭丧者若是宗子则称孝子。以此推之则虽未改题。称孝似有所据。既称孝则显字亦似无不可。尝记葛庵叔父遭处变之节。易显字以先字。如有未安底意。依而行之如何。

侄妇之丧虽在外。所系是子孙之丧。葬前遽行吉祭。未知如何。既于所祭服尽。主祭者又无服行之。无害礼意否。

葬之迟速。不可预定。所祭服既尽。主祭者又无服。及时行之。恐未大害于礼。人有禀遭父母丧。未禫而遭重丧者行禫与否。退溪先生费辞以答。终未为决定。不可行。此则虽系子孙之丧。服尽矣。主祭者又无服。若在可祭之科。如何如何。

家有二殇妹。一则下殇。今当据礼废祭。而一则中殇。兄嫂虽在。妇人既不继世。则情理虽有所不忍。亦当废祭为是耶。

礼制有限。何可违也。以情而行。人家永无递迁之事矣。

亡弟既冠成人。此则改题时。当以显叔父秀才书之耶。

秀才之称。加于所尊似未安。未知何称而可合也。冠而未娶。无为人父之道。府君之称。亦未妥帖。或书处士字。犹愈于秀才耶。不敢质言。问于知礼者。

仲兄未及立后。故以亡子书神主。既立后始成人于庚戌春。故亦未暇改题。今当一时改题。书以所后子之名。而既在一庙祔位之列。告由之节。长侄似当主之。未知如何。

前时以亡子题主。祔于先妣之傍。今则事体已变。且既立后。则改题祭告等事。为子者当主之。宗从兄不可以祔在祖庙而代主之也。改题祭告时。嗣子当出主厅事而行事。然必孙方遭妻丧。妻丧自具三年之制。葬前固不可行吉祭。虽葬后杖屦在。岂有杖屦凶服而遽行吉祭乎。待得练后或祥禫之后。似合于礼如何。

侄妇之丧。于仲兄为冢妇之丧。若于葬前行吉祭。则或似未安。而既统于尊。行之亦无妨否。

祔在祖庙之傍。正祭时似难独阙。随所尊腏享。恐无大害。

侄妇之丧。出于其本家先山下。方当痘患大炽之日。无返柩本家之势。不得已而权葬山麓。只以魂箱返家成殡云。既失礼意。然来头返葬之日。当于发引之前。移奉魂箱于权葬之处。而移奉之际。似不可昧然无事。或因当日朝奠。口告移殡权葬处。仍归葬夫家之意。未知如何。

本领不是。礼无可据。依示为之。似合权宜。

返葬之日。当直到山下。不过一两日而窆。则遣奠祖奠等节。未知行于何处耶。既不还家。且到山下不多日而窆。则似当行于权葬之处。而但到山下。似亦不可无告由之节。未知何以为之。

当于彼中釐发之日。行祖奠之礼。及到墓所。想殡处与葬处不甚相远。因前告不必再烦。如殡在山下。更有载轝发引之事。则或有更告之节耶。

寄子天焕辛卯[编辑]

书至忻悉。做况安胜。甚慰恋怀。读书之法。不必㥘㥘咿嘤。惟在专心玩味。期于有得而已。吾向来读书之日。不免有此病。到老终无所得。故不愿汝效之也。惟望圣贤之言。著实体验。不徒记诵而止。动静云为之际。常令此心存在。以为凝道诚身之基。否则虽有见处。只是说话。与吾身心不相干涉也。竆达有命。不必汲汲然也。

寄子天焕丁酉[编辑]

数日不通信。佥眷安未。家中凡干。悉委于汝。应酬之馀。实无暇及于书册工夫。然使有志者处之。犹有念及于此。而汝徒见彼之重。为不可少缓。不知此之尤重。而不可少缓者。有甚于彼也。诚可叹惜。世间凡事。不进则必退。九仞之功。终亏于一篑之未覆。使汝美质。竟不能有所成就。静言思之。咎实在余。又为之仰叹俯愧而已。节祀年年阙行。实为未安。何以为之。曾见栗谷书。三年内朔望奠。移行于墓所云云。退溪先生亦谓三年都无事于墓。而丧毕之后。始行祭墓之礼。无乃有求神于所无之嫌云云。不记全文。大意如此。如此则汝所遭之事。自与寻常墓祭不同。一番朔奠。权停于殡宫。移行于墓所。此实暗符于古人祭祊之遗意。而元不干于疏远丰昵之嫌。来月望奠。移行于墓所为可。更禀于汝叔父前也。吾意先墓亦不必以壶榼浇奠。依前所云。移殷奠以行如何。今作书禀于仲氏前。不知何以见教也。

寄子天焕,猷焕。[编辑]

日间安未。怀哉怀哉。旱馀雨降。百物忻忻。吾人意思。亦与之清鬯。一气故也。菊丛采送为望。而既已长大安土。恐遭见𪾢憔悴之患。幸赍故土。不露根脚。不使有移徙之苦如何。此菊最于诸品。而绽英苦晩。遭霜而摧为可叹。然江干阳气异于山间。庶可见其凌霜操耳。雨后山明沙净。窗前苦竹。又有起色。惜不与四弟共偿耳。惟冀频惊光景。汲汲做书册工夫。

寄子侄己亥[编辑]

坐在千里外。遥想故里来。令人不禁依依。会试在彼闻九日。此来乃知十日也。十三当发去。未知能臻数畹黄花烂熳时节否也。咸兴居朱炯远甫中司马试。适与同舍迎见甚款。间及北方风谣。令人有感叹不能已。处在京师。逐日所接。只是流俗人。安知高山极北之地。有瑰奇杰特之人而无所用于世。而伏而不出耶。汝等须激昂。不欲作今时人也。荀子曰弟子勉学。天不忘也。勉之勉之。彼世上浮荣灼然于一时者。诚不足控搏也。

寄子天焕[编辑]

日间为况如何。幼孙及小娘辈俱无𧏮否。起念家中爻象。令人怛然。然世间人所遭。寔多般㨾。不独汝也。而更有甚于汝所值者。幸宽遣。勿伤损神用也。延平先生曰每思古人所遭有甚于此者。持以自譬。则颇觉省力。朱夫子举似于门人以为始者甚卑其说。以为何至如此。后来经历过。乃信其言之有味云云。今不记其全文。而大意如此。故奉告。望加意焉。箕城之行。仲氏有命。势不得不陪往。然汝年已卅馀年矣。人生有几个三十年乎。愿除却闲汩董。屏却杂思虑。幷心于问学。勿太锐勿遽迟。期于有成。至望至望。汝忠信笃厚有馀。惟文学不肯慥慥。若于此一事紧著心来。子弟中不易得如汝来也。有资地如此。而不能效周处之果断。深切愍叹。

寄子天焕,猷焕。[编辑]

安未。吾亦好在。无虑也。大学或问。向也忘不送副。今才追付。幸熟读成诵也。黄山谷有言泛滥百书。不若精于一书。朱子亟称之。朱子又曰年齿向晩。却须择要用须。沉潜玩索。究极至处可也。又曰读书之法。只是刷刮净了那心后去看。又曰今人一边去看文字。一边思量外事。只是枉费工夫。又曰读一遍了。又思量一遍。常教此心在上面流转。又曰读书之法只是熟。以上数语。正学者读书之要法。书以告汝。幸致意也。家中凡事。虽不可不理会。而不如此事之紧且大而远也。亦望毋大费精神于蹇浅也。家间如有不可于意者。亦当从容开喩。日夕薰聒。自然有见化训之效。若加以刚梗讦直之道。则终不能入人而反成睽乖。不可不知也。大槩为一家之长者。以爱人为心则几矣。

寄侄子文焕[编辑]

日垫水之灾。惊心惊心。未知能免添出别患否。悬忧不已不已。吾与四弟及两儿竟到彼。遂达观而占定其安宅处。他日似可为终老之地。而事力单薄。是以为悯。然古语曰人欲天从。此计终必有遂耳。惟时深恨汝未从也。后日或与儿侄辈重来共相耶。吾则不惮再往也。四弟家婚日渐近。身在外而心㫌常驰往于彼耳。凡有力可及处。与儿辈共补助之也。其他不一。

答侄子䌹焕,台焕。癸卯[编辑]

向者之见。有如电倏。憷恅之心。不比他时。诚如所喩。见询柩衣用袷。自是礼中所有。力又可及则为之。乃为悦乎心也。而直用纯色则于礼无之。曾见愚伏集中有答或人丧礼之问。正论此事。而外用玄色而𫄸其里。其家依用之。今且准此行之。犹有意思。若使在内又非𫄸色。则大违于礼也。然愚翁自是手里变化来。故被沙溪来炒便不敢必守己见者。以彼据礼言之故也。盖柩衣即礼所谓侇衾。侇衾即上玄下𫄸。意古人平时衾裯皆上玄下𫄸。故侇衾亦从平时之制。今人之衾制。与古殊制。而柩衣独从古制。亦似太拘。愚翁之自下转而为里。不至甚戾于礼。而沙溪过之太苛。然上玄下𫄸。自是古礼。又先人所行。遵而行之。若事势郞当如所示。则从愚翁之说。不至大不可也。土主来吊。受吊仪节。未见其灼然可据者。然丧大记云士之丧。于大夫不当敛则出。又檀弓曰大夫当事而至则辞。贾疏曰谓小敛之事。无事则尚为大夫出。未袭之前。惟为君命出。其馀则不出。又丧大记殡后受吊条。大夫士既殡。君往焉。出俟于门外。见马首先入。大夫君不迎于门外。疏曰大夫之臣。称大夫为大夫君。更不言大夫吊于士之礼。解者但云互考。今以已上数条比附而言之。大敛小敛之际。主人哀深痛剧。而犹且为大夫出。既殡之后。土主特吊。则岂可等视凡平人之吊乎。主人以下。可且不出大门外。只于殡门外出俟。见土主入门。先入位于西阶下。土主出。主人以下拜送于门内。反入殡宫哭而出。似合处变之道。然此是臆见。亦未知如何。

杂著[编辑]

桑村金先生遗迹跋[编辑]

桑村先生忠孝节行。首尾始终莹澈无瑕。而其铲迹销声。使人无得以称之者。更加人一等处也。然麟以绝迹而表奇。松以在壑而益儁。先生又恶得避是名哉。一时记事之袭谬曲说。鹤沙,愚川,苍雪诸公。辨误阐幽。极其精当。而吾友裴君君实甫又裒稡之。装成一册子。幷附以自家心评。使疑孟之人。一寓目而释然。其于崇德尚贒之道。用心可谓至矣。抑又有一说。辨析众言之嚣乱。不如质诸当人文字之为确。窃读先生之绝命词。其尽其成仁取义之道。而无慕乎其外之意。至今烂然于言句之外。会使人不觉酿泪于百载之下。又奚待架叠他人之言哉。彼曾氏,季路易箦临死之言。不过一举起一言语之发。而先儒以为与圣人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同心。愚窃不敏。亦以为绝命之词。虽寂寥数语。而出言吐气。便自不同。不可将作第二义看。未知知言之君子以为如何也。丁未二月上瀚。安陵李槾谨识。

奉谕诸生文[编辑]

盖自天降生民。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惟其气禀所拘。物欲所蔽。丧失其本心。甚者至于决性命之正。以徇情欲。其所以违于禽兽者不远。而人道或几乎熄矣。然其本体之明。则初未尝息。日用应酬之际。道心之发见于人心之间者。无时不有。而特其欲炽情荡。理义之心。卒无以胜其人欲之私矣。又况国家之所以取士。父兄之所以教诏。师友之所以训迪者。一以葩藻记诵决科荣身之事为务。一世多少英材。几被汩没了身心。又其每下者。则惟货色是徇。口体是养。率是而往。末流将无所不至。然而犹父父子子兄友弟悌。五常大伦。不至全灭者。由其秉执之天。自会发出。终殄灭他不得也。人性之善。岂不信哉。如使不失其本然之善。而充之以学问之工。良贵在我而义不可胜用矣。秦汉以来。学绝道废千有馀年。醉生梦死。一时豪隽之士。各以资质之美力行之功。能成专门之学。惠及后人。而其于格致诚正之工。尊性问学之事。槩乎其未闻也。及至赵宋。洛闽诸贒。上接洙泗之统。明道淑人之功。于斯为盛。吾东虽僻处一隅。而列圣之振作。儒先之辈出。实与宋朝比并。而退陶先生又集厥大成。有觉其徒。或出或处而相与发明斯道。人物之出吾岭为尤盛。至有家程户朱之说。不幸数十年来。无人主张起来。风颓俗靡。日以益甚。人欲肆而天理灭矣。然而向所谓仁义之根于心者固自若也。此心一有所觉。则介然之顷。本体已洞然。端緖蔼然而发。正如积阴淫潦之中。日月之光皦然照物。苟能因其所发而日日新之。则复性之本。亶在于此。而吾未见其力不足者。然道之浩浩。何处下手。惟求放心。为可据之地。所谓求放心。非如鸡犬之放。必求之而后得来也。才觉便在。犹臂之屈伸。犹手之反复。即此而在矣。求之甚易而甚迩。程子所谓一操便存。朱子所谓一操字已是多了者此也。求放心之法。当以敬为主。而所谓敬云者。非直谓兀坐澄心。不接事物之谓也。静存动察。常跨过两头用其工。不独于无事时索要敬。不如是则失一半而不足以为明体适用之学也。果能勤紧收拾。则朱夫子所谓一二日便可见效者。诚有其理而不可忽也。呜呼。富贵荣华。不过热碗鸣声之顷。而又有分存焉。不可幸而必得。仁义忠信。是吾身固有之物。未有求之而不得者。则诸君子何苦舍其梧槚而养其樲棘哉。诸君子于内外轻重之分。既明其取舍。而日用动静之间。更加存养省察之功。至于吃一盏茶时。亦要知其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无时无处而不用其力。则不患不到高明广大之地也。槾也以滓贱。猥蒙巡相之擸掇。责以训迪之事。学陋任重。栗栗危惧。敢效管窥之见。非曰能之。愿与诸君子共勉焉。诸君子倘不以为迂远而辱与之反复。则请继此以进焉。

学䂓[编辑]

吾乡学校废弛。儒风沦丧。渐入于泯泯棼棼之地。私窃慨然以为今时不复得见盛世气像。何幸贒巡相及明府。眇然深思。知簿书财用之外。化民成俗之事。有大于此者。既以身率之。又恳恳申之以文告。其言甚大。其意甚美。德风之加民。岂有不偃者乎。不佞本以滓贱。枉得儒士之名。而学未适用。又乏为人手段。而猥蒙上位者敦责。滥厕训廸之任。诚恐重贻诸君羞辱。然既不得免。则开觉后进之责。虽欲辞之。不可得也。诸君幸不以卑鄙。愿与胥教诲胥训诂。以毋负贒巡相明府诚至之意。不胜幸甚。举行条目。具列如左。

一。讲会之日。诸生前期来至。翌日行师生相揖礼。礼毕升堂设讲。师生之间。虽地德无以相逾。而相敬之道。似当如法。兼之揖让进退之节。亦至理所寓而游艺之一事也。

一。面训长以月朔即其本院。就诸生曾时所习之书。讲问所疑。兼习小学,家礼,三纲二伦图等书。以为培养根本之地。如有愿学者。则不拘选士。虽童蒙亦许令入参。

一。都训长洽满二朔之后。大合一府选士。团聚一处或黉堂或书院。而惟时面训长各统本面士子。一齐来会。就讲所习之书。论难反复。以究圣贒吃紧为人之意。而务要精熟。如有记性不牢者。不必尽要背讲。

一。制术工程。亦不可全废。时时肄习。所制之文。面训长考定高下。优等者转送都训长所。以为上报巡营之地。

一。诸生相会之时。勿以无实驳杂之戯相加。亦是养德之方法。窃覸世之人。虽贒人君子。以为所行之事。若不差爽。则一场娱戯。可且恁么云。而其实害人德性。所关不赀。故横渠张子初以为惟戯无伤。后来点检来。以为德之不进。多由于此。于是当下克去。遂作东铭。其勇于迁善如此。后学可法也。幸诸生加意焉。

一。近来学绝道废。不惟为士者不强于为善。为上者亦视学为笆篱边物。下焉者固无论。上焉者惟以听讼象刑为急务。至于民俗之淆漓世道之污隆。以为非我职事所关。漠然不加意念。今幸遭此贒相贒矦。振举百馀年来所无之盛事。诸生若不明白一心。奔走于贒矦贒相率仁之化。不宁得罪于贒矦贒相之政。亦自牿于上帝降衷之懿德也。此事体大。非独脚可做。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诸生丽泽相资。观善辅仁。以蓄其德。用工之际。时加奋迅。战退人欲。如匹马单枪做将去。然后辅以完养工夫。则今人何遽不及于古人哉。诸君莫将第一义。让与别人。甘伏退产之科也。勉之勉之。不佞虽老矣。愿随下风而左右之。

朱子注参同契论科作[编辑]

或有问于余曰。朱夫子平日训于学者。以四子六经为言。其著书立言。又尽从这里做去。其傍及而注解楚辞。考异韩文者。虽若迳廷于吾人中正之道。而毕竟屈子是忠之过者也。而韩子于此学颇有所发明故也。其他非关于斯道斯文者。则非惟手之所不书。亦口所未尝言。矧乎参同一书。纵横捭阖。盗启玄命。别为异端之尤者。而曾谓朱先生而为之乎。是必好事者敢托于圣贒之训。藉以为口实。如阴符经之窃附于黄帝。麻衣易之𭆘名于华山。其误学者知见不少。不可以不辨。余应之曰否否。只缘后世学者心量窄狭。领略圣贒不下。故有此疑。余以为此分明是朱子是正。而不可移端如南山矣。噫先生寓怀于此书。其意盖亦微乎微矣。固不可以寻常浅见所得而隐度也。余观参同之书可异焉。一篇之中无非窃造化逆天理私一己之见。若在所辟者。而其爻画位置洽合无馀欠。其妙处实从交易变易中流出。而不容些私意智。若移彼专一之学。反观于吾易而有得焉。则其于画前之意。诚有所取者。而其与子云之太玄。焦贡之易林之穿凿傅会。奇零添斜者。有不侔矣。此朱子之有取。而既与蔡季通讨论其归趣。又尝说与门人弟子而惓惓不已也。昔先天后天两图。久为方外之士阴相密付。以为左道之用。至希夷,康节反之于易而遂阐羲文之蕴。朱子之意亦犹是也。而况举一世荡情恣欲伐性伤生。丧其天年而不自知。噫性命之奥固不说。其于一身利害粗处。犹且迷昧沈溺如此。良可哀怜。而是书也蝉蜕人欲。培固天精。使戕贼躯命之人。就而读之。恍然而悟。惕然而觉。回思前日之为。亦且有懔然而寒心者矣。前者胡翼之先生聚学者。先教以素问。俾学者认得此身之不可残毁。然后乃施以德行孝悌之科。朱子尝举似于学者而亟称之。前辈之善开发人者。非后贒之所当法乎。而其亦圣贒衰世之意也。愚于此想得先生济人进学汲汲之本心而有悲焉。不独此也。庆元初载。群贒斥逐。海内奔波。身远江湖。心悬北阙。尝语其门人曰天下治乱。帖在某头额上。乃注离骚。隐然以寓自家忠愤。其末也又解驳此书。以和屈子远游之意。又变其姓名曰邹昕。以示其荒凉惨憺之意。一书之中。三致意焉。千载之下。读而味之。如承声韵于武夷芦峯之颠也。不知者以为先生有右袒仙侣底意思。知之者以为此书有补易学。使先生忧深虑远忠诚恳恻之心。郁而不伸。甚矣圣贒之难知也。愚故曰不可以寻常浅见所得而隐度也。虽然此书旨意。终非法门所训。食肉不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也。学者姑倚阁此书而专意于四子六经之文。则庶不失朱子吃紧为人之本意云。

傅说为列星论科作[编辑]

夫学者载籍极博。而必考信于六艺。虞夏诗书之文。既无征焉。则虽传以为圣人之言。不足凭信。况出于荒唐之寓言。而揆诸理而无据者。其皆以为出于古记。而遂为綳定底说话。则其反经背道。矫诬古之圣贒。为不少矣。愚于傅说死为列星之说。未尝不嗤其言之诞。而重慨世人之不讯其理而判断他不得也。噫人之为道也。生则为人。死则为鬼。生则有形而可见。死则无物而不可见。此犹夜朝之必然而恒物之大情也。圣贒于其中存养得完厚。无物欲之累。而清明在躬。志气如神。故生则能全天地之正气。而与造化相为流通。死则必乘天地之正气。而与阴阳合而为一。岂有死而不化。而其气之精。别为一物之理乎。且天地之间。日月星辰。元有此数。各有躔次。各有分野。傅说未生之前。列星犹有觖齾处。直待傅说降生。俟其落魄而后。为能备其数耶。此必无之事也。说者谓麒麟之生。异于犬羊。圣贒之生。异于凡夫。昔高辛氏有二子。其死也实为儓贻实沈之星。共工氏司土。列山氏主山。斑斑见于信史。古今若此类甚多。傅说之为列星。亦其类也。此又不然。传所云云者。本谓其有功于此地此山。而后之人配而祀之云耳。非谓前此元无是物。而要数子生来。始有此物。如死为列星之说也。朱子不云乎。如其言之不合于理。则虽出于圣贒之书。不可径信。如其言之合于理。则虽出于妇人孺子之口。不可遽舍。矧其杂出于传记百家之书。而初不足必信者乎。玆乃惟书是信而百世之下。不复分其真𭆘。则岂不害理而正犯孟子不如无书之戒也。其不然明矣。说者又谓凡人之禀得许大精神者。其殁也未应遽化。如崇伯之化为黄熊。圯翁之死为黄石者。古人之言分外明白。傅说之事。不可独委之脱空底事。尤为不然。大凡天地间。有一种保赛真精形离不化之徒。做此一段关捩耳。曾谓傅说之贒而有之耶。假饶有之。则上古圣贒之生多矣。如三皇五帝群圣人。其贒远于说。殁之日其精之大。又进此而为日月矣。又进此而为天地矣。其馀贒人君子皆不失为山川林木矣。而数千年间来来去去之际。所谓贒人君子之鬼。将逼塞天地间。不容他物事矣。而全不成造化矣。全不成道理矣。天下安有此事乎。不独此也。此说本出于南华诙诡之科。其惊天动地宏阔胜大底气味。所以驯致得因果循还之术也。苏氏既不免匍匐而归之。又以其言为可信而笔之于书。若可以垂世教者然。故愚不得不辨。而必曰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云尔。

谩录[编辑]

朱子语类。或问存养多用静否。朱子曰不必然。孔子都就用处做工夫。或又问正心诚意二段。只是存养否。答曰然。又曰洒扫应对进退。此存养之事。又曰存养是静时工夫云云。尝观退溪先生曰存养专以静言。涵养兼动静言。愚伏郑先生难以为存养是存心养性之谓。存心养性。岂专为静时工夫耶。不记全文。大意如此。按愚伏说与朱子一说合。退溪说又与朱子一说合。殆未知的从何说也。窃意单说存养则可兼动静说。若以存养省察对待立说。则存养是属静一边工夫。正如人心单说时是好底物事。若以人心道心相对说。则为危底物事也。随处活看。庶免执一之弊也。

朱书。有比较祖父年甲语。退溪先生文集。释之曰谓将我祖父年甲。此较彼人之祖父年甲云云。曾考朱子语类。有曰爷年纪固大于我。祖年纪又大于爷云云。此言不待计较论量而可知云尔。窃恐退溪先生偶未照勘也。

沙溪金公有辨仪礼上于东阶则先左足。上于西阶则先右足之义。曰近阶之足先升。其说差误。殊无情理。彼时一边人建请沙溪从祀文庙。柳谘议后章甫草疏。把持此说。攻他们不知而作之病。其说是也。然其所辨核。皆从自家手分中说来。不得据古昔先民之言。未足以摧沮其右袒者之口也。尝观朱子语类。有曰如上东阶则先左足。上西阶则先右足。上东阶而先右足则背却主人。上西阶而先左足则背却客云云。惜也柳公不复援引此说。以破彼说之非也。沙溪礼学溥洽精勤。无所不考。而独此一条出于语类论易条中。以谓无事于考礼之用。故不及照勘。柳公亦然。信乎天下之书。不可不遍观。而朱子所谓除白纸外不可不看者。正为此也。然论人者当辨其学术之纯駮邪正。曲礼小节之误释。何足为轻重哉。

京行杂录[编辑]

甲午秋。余及柳子猷大时,金上舍振伯圣铎俱中乡解。十月二十四日。为再试吏部之期。故是月初八日。三人同时发行。行过洛水。余于马上。因自思汉时策士之文。犹能敷陈义理。指言时政。董子天人三策。由此其选。而吕东莱犹以为硕大宏博之材。要非科目所能得。以至李唐。所谓博学宏辞科。当时豪杰之士。迺怀惭而不欲进。陵迟至于标季。其虚肨装缀之态。正如小儿之翌瓦屋。而经千百年。未有易其途辙。仕进之路。舍此更无门。故从古英博之士有不免焉。韩子所谓所用非所养者。诚可愍焉。

欲入梧川村秣马。家家皆冒托士人家。拒不纳。不得已退入迂溪书院。院即李艮斋俎豆所也。振伯因问李老学行所至。余曰此老笃实君子人。而不幸悖子坠其家教。所谓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者也。余又问曾看李老记善录否。振伯曰观之。余曰此老记退溪先生言动。细大不遗。至录其如厕有时节。太似猥屑。且便旋或因病因食。难可以立定时节了。夫以乡党一篇。画出一个圣人动作。而犹不记似此节拍。此老有子夏笃信圣人底意。而阙却曾子反求诸己之学也。振伯曰虽然何伤乎。因此得知先生闲慢底行止。却不害也。孔门弟子记孔子食脍精细之事。若为后人之记。岂不可疑而或贻争端耶。余曰不然。礼始诸飮食。而况圣人行之则无非至道精义之发。岂与此同窠而论哉。兼不厌字称停得极好。正孔门弟子记言之妙也。振伯不复言。

发昌乐驿。抵竹岭。左右重峯。嵯峨耸天。中间坼开为路。是脊脉。又西南行数十百里为鸟岭。凡岭之南朝宗人物及赋𥠡转输之殷。皆由是两路。两路实为国家要冲。龙蛇之变。倭人由鸟岭犯阙。两岭古所谓百二之险也。而幷无城守拒塞之备。鸟岭则顷自朝家筑山城。而其制草创。无经久利便之策。此处则元无措置事。其于设险以待暴客之道。犹有所未讲也。尝闻西厓先生欲置镇管于岭下。合顺兴丰基为一州。号以顺丰云云。可谓为国家长远虑也。窃料自朝家罢营将。就两岭下建镇管。使兼兵农之任。无事则课农训武。有事则各率所带兵。或战或守。其与别差将帅苍卒赴闘者。功相万也。虮虱微臣。无路献芹于天门。为之一吁也。

当天地闭塞之辰。见道傍有草绿青。剩带生意者。余谓振伯曰竆阴剥阳之日。而此物独保生生之意。用此推之。到酉戌之会。朱子所谓无道极了者。特以大胜者而为言耳。仁善之人。实未尝无也。振伯以为然。因曰虽竆阴之节。一元之气。未尝停息。不然无论动物草木。亦有冬时发生者。此足可验矣。余谓此言甚是。正如恻隐之心贯乎四端。此理最可玩索。振伯气质甚美。又留意此学。他日所就。未可量也。

宿长林驿。翌日登道。惟时璿源奉安使入觉华寺。其归也。由奉化,宣城,安东,荣川地。将由竹岭。王子君寔陪其行。故各邑厨传送迎之盛及道路修治之殷。大臣之行不如也。移关列邑。某日当到某所云。而到底留连。旷日不发。各邑支待驲骑及官吏驿隶。趁期奔程来。傒于境上。或淹至四三日。凭陵喝䝱。征索酒食。道傍居民及所当驿馆。疲于供亿。至有鬻田破产者云。彼王子生于富贵。长于豢养。固不闻小人之劳。而近来星轺行次。大率类此。可叹可叹。曾闻鹤峯先生未尝先期行移。常于马头送先文。各邑支待才到境上。而使行随至云。可以取法焉。

到丹阳郡。余素闻是州山水之胜。及瞩来。果如所闻矣。沿江数十里。秀峯奇石。错立碁置。山岚水色。气像难侔。区区此行。到此亦不为虚矣。尝见退陶先生文集。土亭李之菡栖龟潭。先生尝承召入洛。历访于龟潭。有左拍右挹之言。今其行事有程。不得往寻其幽躅。近者丁法泉翁所住精舍在玉笋峯下。途中犹能指点焉。余谓振伯。此翁平生高则高矣。迹其行止。不几于玩物而丧志乎。振伯曰拟于圣贒仁智之乐。诚如所谕。若比之世界干没者。不翅加人一等矣。黄勉斋尝云今世当扶竖沮溺一等人。此翁恐未可容易少之也。振伯因言此翁事曰翁住此时。尝乘兴拄青藜杖。鲜衣皓首。注目玉笋而立。适少宰金公澍过候之。望见翁缥缈若仙界人。不觉清气袭人。少宰公迺屏徒从。独步以进。翁犹凝立不知也。公扬声报来。翁始回头视之云。奇哉奇哉。此翁果不可少哉。

宿黄冈驿。至振伯所舍。语及此心难操之事。余因说自己病痛曰不佞气禀駮杂。甚于他人。心志常扬在腔子外。初未必没巴鼻底恶念。而只此飞扬不体帖。便是大段罪过。只今四十年。尚在这里鹘突了。振伯曰大学诚意工夫。已过得善恶关头。既是善念。不必大着排去。今尊所用工处。正在正心上事云。余之所失。正在知未至而意未实。何遽上一阶。理会正心上工夫耶。振伯之意。盖出于诱进之义也。

过忠州数里馀。有一麓在大野中。即弹琴台。壬辰申摠兵覆军之所也。环山柞栎翳荟。当冬木叶尽脱。而寄生枝枝附着。青翠如绿叶㨾。与他林薮特地差异。无乃尚带得冤气来耶。试指点其形势。则大江环其左背。自鸟岭出源之水。又南来注其前。三面皆清涨。独以一面控制贼兵。实古所谓先据之地。不可见噎而废食也。呜呼。申将军好去鸟岭据守。大功不月可办。而玆乃无端引贼入内地。失着此一关。已自做了败形。倭兵未逾岭以前。犹有内顾之虑。既逾岭则有前死一尺。无退生一路。虽使韩白当之。殆无以为计。矧惟申之躁率乎。且也以升平百年。不识兵革之氓。闘百万日滋之竆寇。岂申将所能格乎。非其地利之不善也明矣。

发横桥幕。安星卿亦同行。行数十里。星卿指山而谓曰此所谓双岭。丙子岭南勤王之师所陷没处也。因思当日事。堪可于邑。大驾既入南汉山城。城中有积粟饶水木。汗虽豪䧺。孤军万里。难久留。又闻三道勤王之师次第而至。内怀惧心。先遣候骑数千。觇其强弱。其时兵使自生恇㥘。一道之兵。一时溃散。遂蹂践以死。诸道将士闻风挫抑。至使至尊辱城下之盟。举国带左衽之羞。所谓死有馀罪者。而朝家犹录其死事。施及子孙。庸非过典乎。余犹及见其时赴战之士得脱者。道当日事颇详。兵使许某择精兵自卫。使老弱在先。而又令军士放火炮者。每放一炮。每受火药于将帅处。一放一受之际。举措烦扰。虏骑抢掠直进。且其布阵处在下。虏在其上。大号驰下。我师遂歼焉。军士一人举许帅上马欲走。帅体肥大。又恇㥘。辄堕马以死。其本心欲走而不能。非其不旋踪死敌明矣。当时有营将一人忘其名。请上高而阵。帅不听。营将迺自率其所带。设阵高处。颇能龃龉。势不敌而死云。

久留泮村。时进馆仆。讨闲谩说话。偶及城中居人户多寡。答曰城内可七万馀户。城外亦且三之一。人物之殷。于斯为至云。余因自语于心曰邦畿千里。惟民所止。此之谓也。升平之世。万民环视内向。国之所以依焉者。实在于民。而危乱之际。为人上者轻弃其民。民之所以騈首于涂炭者。多由于此。甚非君国子民之道也。往在壬辰。李镒尚州之败。弹琴陷没之报。前后继至。京城大震。至尊苍黄出城。城中民庶痛哭曰主上何遽舍我辈而去耶。号恸之声。振动京城。由此观之。当其时主上诚能发号出令曰祖宗世守之地。百万生灵之寄。固当背城血战。效死勿去。惟我二三子。其克一乃心力。以登乃辟云尔。则教令一下。喑聋疲躄之人。莫不挥泣奋臂。争冒白刃。自可萦带为城。张拳为兵。况八道兵力如故。两南忠义之士不日蜂起。可以坐镇王城。绥定士民。分付猛士。迅扫丑类。则去邠行色。不窘于鸭水之边。天兵数万。无劳于辽山之东。惜乎当时未有以此义仰陈于听聪之下。遂使虏贼毁家作筏。扬扬渡江。如入无人之境。数百年生聚之民。肝脑涂地。积骸成观。可胜叹哉。窃料国家脱有不幸。若复蹈前辙。则甚非济大事。以人为本之义也。一介微臣。虽有愿忠之心。而韩子所谓自进诚独难者也。

忠州居李用汝喜济倾盖于京邸。极致款曲。与之语。尽可人也。亦下第而归。归路因同行。用汝于马上。举近思录横渠闻生皇子喜甚。见饿殍食便不美。难余曰此是常人所勉强。不是大难能事。而何故以为张子盛德事。表而录之耶。余寻常未晓者也。余曰常人之心。欲动情胜而有所偏系。不能随感而善应。故之其所喜而不能实其心之所发。之其所哀矜而不能尽其心之当然。惟张子识得仁体。实有诸己。故随其所遇。蹶然动于中。非勉强所能。非思虑所及。而自然各当其则。此即西铭之意。而自非大贒以上。固不能之。用汝深以为然。因谓余曰惜不得相处。以益闻其所不闻也。尝看濂洛诸书。多有识不破处。满肚疑难。向谁处商量来。间或举似于人。反遭非笑云云。余所卞说。偶契于他心。故猥见奖叹如此。亦可见此学之为世弁髦而世道之日下也。

到利川邑内秣马。用汝谓余曰前县监李公栻住此。此人于人伦甚笃。礼学又精。尝执贽于丁法泉。法泉甚重之。君可往见之。余如其言造焉。自是敬信底人也。然尝闻此人立论以为体用。有隐体用。有显体用。尝举以质于法泉云云。余未知全篇归宿之意是如何。法泉之批诲是如何。而只此隐体用显体用之说。大故差异。分明误以释教机权而论圣贒之学者也。程子既曰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则即体而用在其中。言显而微不外是。盖一体一用。虽有动静之殊。而实非有两事。况此体用之外。复有所谓隐体用哉。世之无意于此学者已矣。有志者亦差却正知见如此。中庸之鲜能。今已久矣。

自可丘取路酉谷。午刻到青岩亭。候权荷塘,苍雪丈及诸亲友。荷塘丈固要宿留。余辞以定省久旷。丈又曰不过迟一日子耳。不听去。遂留焉。丈因历举古今事亹亹焉。偶及丙午邦礼岭南儒疏事。丈曰历观其时疏文。你叔父葛庵翁文字明白疏畅。可以开悟天聪。当时楝疏之人。乃反遗却不用。甚可叹也云。又论及古圣贒造道有浅深。余曰汉儒有言禹入圣域而不优。朱子亦云颜子胜于禹。又云禹工夫犹有麁底。盖尝思之。大禹言语行实。只载禹谟益稷篇而他无槩见处。则朱夫子之论禹之所造处。不过以禹谟益稷篇而知之也。两篇何处验得禹不及颜子及工夫麁底来。不佞尝思而得之。颜子之无伐善无施劳等语。合物我为一理。而其言浑然无此疆彼界之迹。禹之因孜孜之义。历叙他治水勤劳之绩。以寓警戒之意者。初非有矜伐之心。而其迹著其言露。似不及颜氏之浑然。且舜之教廸顽愚谗说也。既施匡直振德之功。而必继之以橽记书识之威。而禹则以为帝德光天之下。则谁敢不敬应。舜之复禹。则以为廸朕德。是乃功惟叙。而又以为皋陶象刑之施。终不可废也。窃以舜禹之言契勘称停来。则禹之心下。似不及于舜之明察也。盖天地以生养之德肃杀之威终始之。然后岁功成。圣人以明明德于天下。而又以其所谓刑罚之精华者象之。然后治功著。以此而推之。禹之欲舜全弛鞕朴之威而务广文德者。岂若舜之德刑幷举而本末兼尽乎。所谓禹犹有心麁底者。可得以知之矣。荷塘抚手而谓曰不易看得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