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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艳丛书/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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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心符 唐 于义方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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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妻不能御,一家从可知。以之卿诸侯,一国从可知,以之相天子,天下从可知。盖夫夫妇妇而天下正,正家而天下定矣。“惟女子小人为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论语》之教也。“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书》之训也。“无由遂,在中馈”,《易》之戒也。“能循法度,则可以承先祖,共祭礼”,《诗》之劝也。威公纵文姜,丧躯而几亡鲁;高祖畏吕氏,召乱而几亡汉。文帝牵制于独孤,废嫡长,立致大业之倾。高宗溺惑于武媚,故失威权,阶大周之僭。万乘尚尔,况庶人乎?又况讲再醮,备继室,既无结发之情,常有扶筐之志,安得福祥,免祸幸矣。闵家以芦絮示薄,许氏以铁杵表酷,其事历历可见。为夫者,耽少姿,入巧言,房箦之间,夜以继日,缠爱纽情,牢不可拔。妻计日行,夫势日削。如钳碍口,噤不得声;如络冒头,痴不得动;如纽械被身,束缚囚系,不得自由。而至寒热饥饱,在彼不在我;出入起居,在彼不在我。使为不信惟命,使为不义惟命,使为不忠惟命,使为不慈惟命,使躬行夷狄犬彘之所不为惟命。呼令杀人,则恨头落之迟;呼令自杀,则恐刀来之晚。极口骂辱焉,迎以笑嬉;尽力决挞焉,连称罪过。数以犯再拜谢之,役以事健步办之,曰舐吾痔诺而趋,曰尝吾便跪而进。上不知有亲,知有吾妻而已;下不省有幼,省有吾妻而已。人方以为古不闻,今不见,彼尚且流汗积踵,吐血逾胸,悚惧慞惶,战栗振掉,惟恐妻语之厉而色之庄也。

  其效伊何?有家则妻擅其家,有国则妻据其国,有天下则妻指挥其天下。令一县则小君映帘,守一州则夫人并坐。论道经邦,奋庸熙载,则于飞对内殿,连理入都堂,粉黛判赏罚,裙襦执生杀矣。世虽晚犹有是非,俗虽浇犹分善恶。有臣如此,君必乱之;有朋如此,朋必绝之;有闾里如此,世邻必去之;有民如此,官必刑之;有子如此,父母必号泣而摈之;有同气如此,兄弟必纷纭而舍之;有父如此,有祖如此,有叔伯如此,子孙侄如此,必色变心移,东西南北而避之。妇人遂启口为云雾,发喉为雷霆,展身为电,转身为风,诬春为秋,改白为黑,指吴作越,号女作男。无力龃龉,喜不自胜,喜在其间,愚以度日,坐以待尽。或十年,或六七年,或二三年,齿发且哀,寿命且尽,货均彼卷而怀之,则联秦合晋之事萌,而请媒通聘之迹见矣。昏丈夫,君已不用,友已不齿,乡已不录,兄弟不亲,子孙不集。人非高于泰山,鬼责深于沧海。其家虚矣老方悲,其墓臭矣死尤辱。妻而继焉有格言也。就夫言之,乃并枕于菟,连盘野葛;就子孙言之,乃通心钻,彻骨锥;就朋友亲族言之,乃一轮车,四墙屋。甚者至于杀夫首子,祸绵刀锯,冤著市曹,祭礼绝而门庭芜。然世人恬为之,悟且畏者无有也。

  吾年六十,目见耳闻,不可算数。今训汝等,有妻固所不免,当待之如宾客,防之如盗贼,以德易色,修已率下。妻既正,子孙敢不正乎。万一不幸,中道鼓盆,巾栉付之侍婢,盐米畀之诸子,日授方略,坐享晏安。又或无嗣孤单,则宜归老弟侄,以心与之,孰敢不尽。若更重婚续娶,定见败身殒家。至时亲友不欲言,子孙不敢谏,兼己惑已误,难信难处,岂知吾熟谙而预言之。高抬贵手在前,无复缕缕,立石中寝,永戒来裔。稍越吾言,祖先明神,共赐诛殛,百世循之,真万金之良药也。

  〖《颜氏家训》云:江右不讳庶孽,丧室之后,多以妾媵终家事。疥癣蚊虻,或未能免,限以大分,故稀闺阃之斗。河北鄙于侧出,不预人流,是以必须重娶,至于三四母,年有少于子者。后母之弟,与前妇之兄,衣服饮食及婚宦,至于士庶贵贱之隔,俗以为常。身没之后,辞讼盈公门,谤辱彰道路,子诬母为妾,弟黜兄为佣,播扬先人之辞迹,暴露祖考之长短,以求直已者,往往而有。悲夫!自古奸臣佞妾,一言陷人者众矣。况夫妇之义,晓夕移之,婢仆求容,助相说引,积年累月,安有孝子乎?黑心符微伤大雅,要自伤弓惊饵之言,留之为颜氏下一注脚。于义方,莱州右长史。〗



竹夫人传 宋 张耒文潜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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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竹氏,其族本出于渭川,往往散居南山中,后见灭于匠氏。武帝时,因缘得食上林中,以高节闻。元狩中,上避暑甘泉宫,自卫皇后以下,后宫美人千余人从。上谓皇后等曰:“吾非不爱若等,顾无以益我,思得疏通而善良,有节而不隐者亲焉。”皇后等谢曰:“妾得与陛下亲,沾渥多矣。而不能有以风陛下,罪万死。”于是共荐竹氏,上使将作大匠铦拜竹氏职为夫人。既进见,夫人衣绿衣黄中单。上笑曰:“所谓绿衣黄里者。”初,夫人家久见灭,上曰:“尔灭亡之馀也。”夫人谢曰:“妾之灭亦大矣。”然夫人未尝自屈体就帝,帝每左右拥持之,上有所感,时召幸后宫宠姬,而夫人常在侧,若无见焉。而诸幸姬等,皆相谓曰:“是所谓善良者,安能间吾宠。”由是莫有妒之者。是时上方郊五畤,祠太乙,以致神仙,率常斋戒,自祓除而暇,每召夫人。有所游幸,诸将军幸臣等,更为帝扶持夫人以行,帝亦不疑也。上幸汾阴,祠后土,济汾水,饮群臣,作《秋风辞》,归未央,坐温室,夫人自此宠少衰。上谓夫人曰:“而第归,善自安,明年夏,吾当召卿。”至期,果复召夫人。夫人见上,中不能无小妒,由是罢之。复遣将作大匠,别选他竹氏,使加职焉。夫人居后宫,至孝成皇帝时,犹无恙。是时班婕妤失宠,作《纨扇诗》见怨。夫人读之曰:“吾与若类也,然尔犹得居箧笥乎。”至王莽败,汉军焚未央,夫人犹自力出,赴火而死。

  〖予大父贞之公,尝命题《竹夫人》诗云:

  悲秋已过又伤春,待得郎归荷叶新。

  守节碎身终不改,知名一似管夫人。

时予年十岁,今读是传,先得我心。痛大父之不及见也,掩卷呜咽者久之。〗


汤媪传 明 吴宽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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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媪之先金姓,少昊之苗裔也。夏禹治水功成,别锡之氏。世有从革之德,载《周书?洪范》篇。穆王时,有金母,实生媪。媪少遇为燧人氏之言者,授以水火相济之术,善养气,能吐故纳新,延年不死。人异之,昼窃观其所为,块处室中,腹枵然,及暮,惟饮汤数升而已。人因扣之曰:“媪何以寿?”对曰:“汝独不闻冬日则饮汤之说乎?吾术止此,他无以告子者。”因号曰“汤媪”。

  媪为人有器量,能容物,其中无钩钜,而缄默不泄,非世俗长舌妇人比。性更恬淡,贵富家未尝有足迹,独喜孤寒士,有召即往,藜床纸帐,相与抵足寝,和气蔼然可掬。唐有广文先生,知其名,召之。媪至,让抑居下坐,广文揖而进,媪曰:“足下虽冷官,妾则妇人,岂可与公比肩哉!”广文多其让,与语。至夜半,颓然就睡。偶以足加其腹,媪亦不怒。天明,更与语,倾倒殆尽。自是广文非媪,寝不安席。尝曰:“和而不流,清而不激,卑以自牧,即之也温。惟媪能兼之。”人以为知言。

  媪复知医,思以济世,人谓其满腔子,皆春意也。有贵介公子,犯寒疾,独卧别室,迎致之。媪初不欲往,或曰:“此正媪行仁之秋也,何以拒为?”不得已行视,其疾已在骨髓。循其经络起足厥阴,曰:“是非铁可加,法宜用汤液。”从其言,体温温自下起,若饮姜桂然。及视其剂,则其平日所饮者也。公子奇其效,欲留侍终身。诸姬患之,相与谗于公子曰:“媪虽知医,然昼伏夜见,踪迹叵测,其殆鬼物耶,公子尚慎之。”媪闻而愠见曰:“吾生平号能容物,至是不觉使人热中。”卒骂曰:“家世非寒族,幸自温饱,无求于世。若辈粉白黛绿,专以色媚人,鬼物真自谓,吾见若辈之杀公子也。”竟去。及接他人,终不失和气。公子亦遂疏之,诸姬更进御。未几,疾复作,竟死,如媪言。媪同时有夫人竹氏,与媪每春秋时,辄为人弃置。相会默然无怨言,叹曰:“人生出处各有时耳。”

  媪自周历汉唐至宋,已二千馀岁,人谓其犹处子也。阅人虽多,无可以当意者。闻涑水司马公,有清德,欲依之。公得媪恨晚,家有侍妾,不一顾。其夫人亦贤,乃盛饰之以进,卒挥去。既而公拜相,夜则思天下事,往往达旦不寝。媪进曰:“公幸不弃,处我布衾之下,愧无以报德,惟公尽谇事国,貌日加瘠,幸为天下自爱。”公惊曰:“吾久不闻媪言,媪言甚爱我,愿卒闻媪之所以处世者。”媪曰:“昔在周末,犹及见老子,教予曰:‘汝惟知足,知足不辱。’予谨受教,以至今日。”公悟曰:“媪殆谓我也。”即谢事,退居于洛。后薨,朝廷因有温国之封。媪后寿益高,虽云得异术,要其先世从革之德所致,不可诬也。

  〖汤媪其来已久,喜孤寒士,而不附势趋炎,器识诚足尚矣。篇中指出鬼物媚人,能枯骨水,孰若此媪善施汤液,为功涌泉,人安可不务静摄乎哉。〗




周栎园奇缘记 清 徐忠以斋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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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周栎园先生亮工为滁牧,莅任时州民共观之。以公少年科第,貌秀雅,咸啧啧称羡。官署前有银工钱氏女者,年及笄矣。生而美丽,性聪慧柔和,素自负,不肯偶俗流。一见公,心动焉,退而卧不起。母疑其疾也,问女何苦,女曰:“儿之苦,母所不能解也。”母讶之,走语父。父致询,女不言,与之食,不食,如是日馀。钱独女无子,夫妇爱怜甚,百计诱之,言曰:“女自念惟一死耳”。因堕泪云:“天生我貌,复少假之才,即当生我名族中,纵不得作显者妇,不失为士人妻。今不幸父业贱,以类为偶,逆计异时所适,不出一银工而止。”曰:“然则儿何欲?”女曰:“儿不言亦死,言亦死,儿欲得事人如新牧周公品貌科第者。”父曰:“痴妮子,彼赫奕若此,甯尚无妇,纵未有妇,肯婿汝家耶。”曰:“儿岂不自揣,第得为侍妾,死不恨。”父曰:“小儿女,全不晓功令,渠为民父母,敢妾治下女乎?”女遂不言不食如故,竟成疾。父母忧甚,延医葛生理焉。葛为滁国士,应酬官衙,得出入于周公所。视女无他疾,惟中怀郁结耳。父母不能讳,语之故。葛素有侠肠,曰:“小姑毋自苦,吾且设策为汝媒,倘有天缘,幸而成不可知。宜自爱,勿使憔悴。”女遽起,叩头谢。居数日,公延生入视脉。生按视良久,状出神,似别有所思者。公曰:“吾食饮日稍减,无恙乎?”生不答,他视而笑,公复云,生终不答,笑自若。公怒曰:“汝目中无我耶?胡语汝,若不闻?”生请罪,曰:“某见公,不觉触一事,殊可笑。故失对。”因问:“何事,可共闻乎?”生故不敢言。公云:“第言之,何害?”曰:“公勿责也。署之前有钱氏女者。”既言复止。公问:“钱女若何”曰:“曩者见公之玉貌,且耳熟公少年科第,才出群,女自负素有姿,工女红,颇知书,誓必人如公者始事之,为妾不辞。又度势万不能,将饿以死。生哀其志,悲其遇,而嗤其妄也,是以笑耳。”公曰:“世有女子怜才若此者乎?情不可负也。今与君约,明晨吾当出谒客,君语彼,倚门俾我见,果适我意,我微作首肯状以定情,当曲成之,不可则速已。”生语女,女自信曰:“吾事必谐矣。”晨起,略事栉沐,裙布钗荆。公于舆望之,不禁首肯者三,众不觉也,女郎入。公归,思所以动夫人者,曰“世间不虞之誉,有出人意外者,吾与卿抵此未久,外间何所闻,乃有银工女某者,谓夫人大家女,贤淑世无比,彼不幸为小家子,未娴教诲,若得朝夕侍夫人,学闺范,虽为婢,有荣焉。是不亦痴乎?奚所慕而若是。”夫人曰:“宁有此耶?”公曰:“我何由知,医生某笑其女,为我述之云尔也。”夫人召生,叩其详。公已预白生,生即宛转曲为之词以悦夫人。夫人曰:“有志女子也。顾其貌如何?”则以中材对。夫人曰:“吾为取之,成若志。”公佯斥之曰:“君谬甚,独不畏物议,玷官箴耶。”夫人曰:“吾筹之详矣,自有处。”即托以治首饰,呼钱入,畀之百金,与订婚。令徙南都,无处吾境。居久之,公当诣省,夫人出钗铒币帛之属,使往娶焉。既成婚,公入房,女却曰:“妾愿执箕帚,今得侍大人,何幸!第未谒夫人,不敢奉衾枕。”公爱其有礼,勿强也。洎归,见夫人,公以前言告,夫人喜。是夕公入室,女又推曰:“大人远归,夜宿夫人所,妾不敢当夕。”公怅然而去,夫人闻益喜,手秉烛送公来曰:“妹尊我,意甚善,吾已具知之。今夕佳夕,无负吉期,此吾命也。”女乃从,自此女奉公与夫人,如妇事舅姑,惟谦益自下,事必谘禀而后行。坐不敢共,走不敢偕,饮食则食夫人之余者,曰:“妾心敬慕夫人,夫人所余,食之若更有味也。”夫人乃爱之甚于公。公小有龃龉,夫人必愠曰:“人舍父母而来事公,且其德性如此,公尚有不足耶。”嫡庶相处若姊妹,欢然无间言,各生二子。后公官成,既老,夫人子归河南,钱氏之子寄居于滁,至今子孙家焉。此滁人骆遇安舟中,为馀详言之也。

  〖贫家小女纵有才色,然以资格所限,卒为庸夫偶者,何可胜数。古语云:“红颜薄命”,不诬也。钱氏恃才色,而妄希贵游,矢愿既坚,痴情终遂,可谓有志者,事竟成。至若委曲周全,温柔和顺,使公与夫人绝爱怜之,是其才更有足多者。〗



彩云曲(有序) 近人 恩施樊增祥云门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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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彩云者,苏州名妓也。年十三,依姊居沪上,艳名噪一时。某学士衔恤归,一见悦之,以重金置为簉室,待年于外。祥琴始调,金屋斯启,携至都下,宠以专房。学士持节使英,万里鲸天,鸳鸯并载。至英,六珈象服,俨然敌体。英故女主,年垂八十,雄长欧洲,尊无与并。彩出入椒庭,独与抗礼,尝偕英皇并坐照象,时论荣之。学士代归,从居京邸,与小奴阿福奸生一女。学士逐福留彩,浸与疏隔。俄而文园消渴,竟夭天年,彩故与他仆私,至是遂为夫妇。居无何,私蓄略尽,所欢亦殂,仍返沪为卖笑计,改名曰“赛金花”。苏人公檄逐之,转至津门。虽年逾三十,而艳名不减畴昔。己亥长夏,与客谈此事,因记以诗。先是,学士未第时,为人司书记,居烟台,与妓爱珠有啮臂盟。比再至,巳魁天下,遽与珠绝。珠冤痛累日,竟不知所终。今学士已矣,若敖鬼馁,燕子楼空。唱金镂者,出节度之家;过市门者,指状元之第。得非霍小玉冥报李十郎乎?余为此曲,亦如元相所云,甚愿知之者不为,而为之者不惑耳。

  姑苏男子多美人,姑苏女子如琼英。

  水上桃花如性格,湖中秋藕比聪明。

  自从西子湖船住,女贞尽化垂杨树。

  可怜宰相尚吴棉,何论红红兼素素。

  山塘女伴访春申,名字偷来五色云。

  楼上玉人吹玉管,渡头桃叶倚桃根。

  约略鸦鬟十三四,未遣金刀破瓜字。

  歌舞常先菊部头,钗梳早入妆楼记。

  北门学士素衣人,暂踏球场访玉真。

  直为丽华轻故剑,况兼苏小是乡亲。

  海棠聘后寒梅喜,侍中居外明诗礼。

  两见泷冈墓草青,鸳鸯弦上春风起。

  画鹢东乘海上潮,凤皇城里并吹箫。

  安排银鹿娱迟暮,打叠金貂护早朝。

  深宫欲得皇华使,才地容斋最清异。

  梦入天骄帐殿游,阏氏含笑听和议。

  博望仙槎万里通,霓旌难得彩鸾同。

  词赋环球知绣虎,钗钿横海照惊鸿。

  女君维亚乔松寿,夫人城阙花如绣。

  河上蛟龙尽外孙,虏中鹦鹉称天后。

  使节西持娄奉章,锦车冯嫽亦倾城。

  冕旒七毳瞻繁露,盘敦双龙赠宝星。

  双成雅得君王意,出入椒庭整环佩。

  妃主青禽时往来,初三下九同游戏。

  装束潜将西俗娇,语言总爱吴娃媚。

  侍食偏能餍海鲜,投书亦解翻英字。

  凤纸宣来镜殿寒,玻璃取影御床宽。

  谁知坤媪山河貌,祗与杨枝一例看。

  三年海外双飞俊,还朝未几相如病。

  香息常教韩寿闻,花枝每与秦宫并。

  春光漏泄柳条轻,郎主空嗔梁玉清。

  祗许丈夫驱便了,不教琴客别宜城。

  从此罗帐怨离索,云蓝小袖知谁托,

  红闺何日放金鸡,玉貌一春锁铜雀。

  云雨巫山枉见猜,楚襄无意近阳台。

  拥衾总怨金龟婿,连臂犹歌赤凤来。

  玉棺书下新宫启,转尘玉郎长己矣。

  春风肯坠绿珠楼,香径还思苎罗水。

  一点奴星照玉台,樵青婉娈渔童美。

  穗帷犹挂郁金堂,飞去玳梁双燕子。

  那知薄命不犹人,御叔子南先后死。

  蓬巷难栽北里花,明珠忍换长安米。

  身是轻云再出山,琼枝又落平康里。

  绮罗丛里脱青衣,翡翠巢边梦朱邸。

  章台依旧柳鬖鬖,琴操禅心未许参。

  杏子衫痕学宫样,枇杷门榜换冰衔。

  吁嗟乎!

  情天从古多缘业,旧事烟台那可说。

  微时菅蒯得恩怜,贵后萱芳都弃掷。

  怨曲争传紫玉钗,春游未遇黄衫客。

  君既负人人负君,散灰扃户知何益。

  歌曲休歌金缕衣,买花休买马塍枝。

  彩云易散玻璃脆,此是香山悟道诗。


后彩云曲(并序)  (近人)樊增祥 撰

  光绪己亥,居京师,制《彩云曲》,为时传诵。癸卯入觐,适彩云虐一婢死,婢故秀才女也,事发到刑部,门官皆其相识,从轻递籍而已。同人多请补记以诗。余谓其前随使节,俨然敌体,鱼轩出入,参佐皆屏息鹄立。陆军大臣某,时为舌人,亦在行列。后乃沦为淫鸨,流配南归,何足更污笔墨。顷居沪上,有人于夷场见之,盖不知偃蹇几夫矣。因思庚子拳董之乱,彩侍德帅瓦尔德西,居仪鸾殿。尔时联军驻京,惟德军最酷。留守王大臣,皆森目结舌,赖彩言于所欢,稍止淫掠,此一事足述也。仪鸾殿灾,瓦抱之穿窗而出。当其秽乱宫禁,招摇市黡,昼入歌楼,夜侍夷寝,视从某侍郎使英、德时,尤极烜赫。今老矣,流落沪滨,仍与厕养同归,视师师白发青裙,就檐溜濯足,抑又不逮。而瓦酋归国,德皇察其秽行,卒被褫谴。此一泓祸水,害及中外文武大臣,究其实一寻常荡妇而已。祸水何足溺人,人自溺之。出入青楼者,可以鉴矣。此诗著意庚子之变,其它琐琐,概从略焉。

  纳兰昔御仪鸾殿,曾以宰官三召见。

  画栋珠帘霭御香,金床玉几开宫扇。

  明年西幸万人哀,桂观蜚廉委劫灰。

  虏骑乱穿驿道走,汉宫重见柏梁灾。

  白头宫监逢人说,庚子灾年秋七月。

  六龙一去万马来,柏灵旧帅称魁桀。

  红巾蚁附端郡王,擅杀德使董福祥。

  愤兵入城恣淫掠,董逃不获池鱼殃。

  瓦酋入据仪鸾座,凤城十家九家破。

  武夫好色胜贪财,桂殿清秋少眠卧。

  闻道平康有丽人,能操德语工德文。

  状元紫诰曾相假,英后殊施并写真。

  柏灵当日人争看,依稀记得芙蓉面。

  隔越蓬山十二年,琼华岛畔邀相见。

  隔水疑通银汉槎,催妆还用天山箭。

  彩云此际泥秋衾,云雨巫山何处寻?

  忽报将军亲折简,自来花下问青禽。

  徐娘虽老犹风致,巧换西妆称人意。

  百环螺髻满簪花,全匹鲛绡长拂地。

  鸦娘催上七香车,豹尾银枪两行侍。

  细马遥遵辇路来,袜罗果踏金莲至。

  历乱宫帷飞野鸡,荒唐御座拥狐狸。

  将军携手瑶阶下,未上迷楼意已迷。

  骂贼翻嗤毛惜惜,入宫自诩李师师。

  言和言战纷纭久,乱杀平人及鸡狗。

  彩云一点菩提心,操纵夷獠在纤手。

  胠箧休探赤侧钱,操刀莫逼红颜妇。

  始信倾城哲妇言,强于辩士仪秦口。

  后来虐婢如虺蝮,此日能言赛鹦鹉。

  较量功罪相折除,侥幸他年免缳首。

  将军七十虬髯白,四十秋娘盛钗泽。

  普法战罢又今年,枕席行师老无力。

  女闾中有女登徒,笑捋虎须亲虎额。

  不随盘瓠卧花单,那得驯狐集城阙?

  谁知九庙神灵怒,夜半瑶台生紫雾。

  火马飞驰过凤楼,金蛇舕舚燔鸡树。

  此时锦帐双鸳鸯,皓躯惊起无襦袴。

见古乐府。

  小家女记入抱时,夜度娘寻凿坏处。

  撞破烟楼闪电窗,釜鱼笼鸟求生路。

  一霎秦灰楚炬空,依然别馆离宫住。

  朝云暮雨秋复春,坐见珠盘和议成。

  一闻红海班师诏,可有青楼惜别情?

  从此茫茫隔云海,将军也有连波悔。

  君王神武不可欺,遥识军中妇人在。

  有罪无功损国威,金符铁券趣销毁。

  太息联邦虎将才,终为旧院蛾眉累。

  蛾眉重落教坊司,已是琵琶弹破时。

  白门沦落归乡里,绿草依稀具狱词。

  世人有情多不达,明明祸水寨裳涉。

  玉堂鹓鹭愆羽仪,碧海鲸鱼丧鳞甲。

  何限人间将相家,墙茨不扫伤门阀。

  乐府休歌杨柳枝,星家最忌桃花煞。

  今者株林一老妇,青裙来往春申浦。

  北门学士最关渠,西幸丛谈亦及汝。

  古人诗贵达事情,事有阙遗须拾补。

  不然落溷退红花,白发摩登何足数。




苗妓诗 清 吴县贝青乔子木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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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人谓夜郎之桑濮,在黄丝驿以东归化营,风俗淫谬,固亦不减古所云也。客有嫪恋于此者,暇日从而往观。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失笑遄返,杂缀成诗。

  异样烟花亦惹愁,岑云孖雨结绸缪。

  宛从魔母窥淫室,却在夭家问野楼。

  锦带缠胸交十字,银环押耳妥双钩。

  鬼竿影里呵交去,赢得槟榔一笑投。

  苗谓山之高者曰岑,水之分流者曰孖。夭苗一名夭家,云出自周后,故多姬姓。女子十三四,构竹楼野外处之,苗童聚歌其上,情稔则合。黑苗谓之“马郎房”,獠人谓之“麻栏”,獞人谓之“千栏”。田山姜《黔书阳》载:苗妇锦服短衫,系双带于背胸前,刺绣一方,饰以金钱。以予所见,双带斜作十字形,交于双乳间,背缀小锦一方,负物则横贯其中以为纽。耳环大如钩,下垂至肩,富者多布以珠贝,累累如璎珞。春时立木于野,男女旋舞以为乐,獠人曰“罗汉楼”,龙苗曰“鬼竿”。呵交,谓饮酒也。狆女飨客,以槟榔为上品,咀之辛香满口。盖水浸令软,石贲灰裹蒌叶藏之,昵者始出赠焉。

  问是盘瓠几派分,踹堂欢舞一群群。

  桶裙低露双趺雪,鬃髢松堆半笠云。

  ■⑴菜登柈腥欲避,刺黎酿酒啐成醺。

  恰逢蝎子花开日,嫭扒芦笙宛转闻。

  盘瓠,高辛氏之蓄狗也。衔犬戎吴将军头献阙下。帝酬其功,妻以少女,盘瓠负女入南山,生六子六女,自相夫妇,此群苗鼻祖也。详见范史西《南夷列传》。唐宋以前,曰蛮曰獠而已。前明就三苗地设府县卫,支派遂分。花白青黑红,以色名。宋蔡,以国名;龙仲韦谢,以姓名;马镫狗耳锅圈,以饰名。又有■⑵犷、木老、紫姜、郎慈、八番、九股、六额子、僰秾、猺狪、■⑶、■⑷之属。种类虽蕃,风俗略同,故注中杂引诸书,不尽区别之。每以令节,男子吹笙撞鼓,苗妇随之,婆婆进退,疾徐可观,名曰“踹堂之舞”。苗女不履不袜,徒跣而行,围峒锦于腰,重叠百褶,旁无襞积,谓之“桶裙”。仅及膝者,谓之“短裙苗”。拖至地者,谓之“长裙苗”。长裙苗,即狆家也。敛马鬣杂人发束为髲,大如斗,缀于顶前,上覆竹笠,旁以五色药珠为饰,贫者以薏苡代之。此系盛妆,惟跳月时始用之。 凡渔猎所获,下至蚳蝝蠕动之属,咸麇于一罂,俟其螂蛆腥臭。始告缸成,名曰“■⑴菜”,珍为异味,愈久愈贵。问至富,则曰“藏■⑴桶几世矣”。刺梨一名“送春归”,干如蒺藜,多芒刺,葩如荼蘼,红紫相间,鲜艳夺目。他省名“野玫瑰”,皆花而不实。惟黔中实如安石榴,而差小。味甘,微酸,酿酒极香韵。然不耐饮,虽大户不及一升,便头岑岑欲吐矣。饮无杯斝,或用牛角,或插竿于瓮,蹲而啐之。只宜冷饮,热则其臭刺鼻也。黔粤山壁间,三四月多黄花,蕊吐赪绒,蒙茸如绣,许鹤沙《东还记程》作蝎子花,闵鹤臒《粤述》作屈子花。自予观之,即藏草中之金石斛也。根如兰,叶如柳,茎多节而丛生。《黔书》谓苗俗不娴音律,而芦笙之制,六管、比栉如羽,独合于古。余取视之,六管如环,并非排列,惟长管冒匏,短管置簧,稍异耳。跳月时,笙梢悬一葫芦,中贮水,吹久则簧燥,须时时以水润之。滇僰间谓好曰“嫭扒”,见杨升庵《奇字韵》。

  跳花坡抱月场南,拉得春阳月十三。

  解语略嫌音带鴂,劝餐还怕蛊藏蚕。

  佯牵芦被情何昵,偷结瓜球性亦憨。

  作戛恐防归路晚,补笼药箭半林岚。

  孟春合男女于野以择偶,名曰“跳月”。即马郎房麻栏杆而合成一会,此苗俗大礼也。归化苗家,恒以教场坝为月场。其南月峻岭,名跳花坡。自正月初三至十三,皆跳月之期,两男对跳,四五女联臂围之。满场凡数百围,男跳易乏,须互换也。笙声沸天,两相谐,则目成心许矣。十三日跳毕,男吹芦笙于前,女牵带从之,绕场三匝。相携入丛箐间,先为野合,名曰“拉阳”。然必有娠而后得嫁,否则越岁复游牝于牧矣。父曰包,母曰咪,兄曰皮,谓华人曰条,官曰朦,亦曰瞎,一为序,二为瘦,三为大,四为布,五为目,六为逆,七为索,八为遮,九为梭,十为完。艮挫,朝饔也。艮林,再饭也。艮乔,夕餐也。鸡曰■⑸,鸭曰阿,马曰虐,犬曰磨,豕曰拜,牛曰批,亦曰啇讹,凡此方言。与《黔书》、《说铃》诸书略同。然有音无字,但以华字译之而已。苗家造蛊,每于端午聚蜈蚣虺蜴于一器,而咒之。积久启视,留其一则为蛊,取其涎矢以毒人,奇病百出,即数年后千里外无得免者。予尝夜宿苗寨,见空际如流星闪电,问之,则曰放蛊出饮也。长者为蛇蛊,圆者为虾蟆蛊,而以金蚕为最毒。蓄蛊之家,洁净无点尘,投宿者,恒以此为趋避,盖一寨中辄有两三家也。中其毒者,急服白蘘荷汁,犹可解。蘘荷叶如芭蕉,根如姜芽,喜阴木下生,潘岳《间居赋》所谓“蘘荷根依阴”是也。或曰“刺猥能擒蛊”,见陆云士《峒溪纤志》。苗俗无卧具,恒掘地为炉,爇柴而拥以炙,虽隆冬亦裸体相枕也。近岁间以芦絮为被,若木棉则仅有矣。跳月时,取绿巾结为小圆球,视欢者掷之,名曰“瓜毯”,亦曰“绣龙”。蔡苗会亲属妇女,椎牛歌舞,名曰“作戛”。黑苗兼以赛神,名曰“吃牯脏”。红苗则间系铜鼓,名曰“调鼓”。诸苗恒用药弩,夜伏丛莽间猎鸟兽,杜诗“莫猺射雁鸣桑弓”是也。药必市诸狆家。狆家凡三种,一曰补龙,一曰青狆,一曰卡尤,皆五代楚王马殷自邕管迁来者也。治药之术,甚秘,必得粤西所产毒母名齁者合入,始灵。

  梅花瘴起火红边,绘蜡春衣结束鲜。

  莫谓更苴干甚事,应教耐德见犹怜。

  调和蒟蒻三升酱,屏绝芙蓉一枕烟。

  间与歹鸡谈往事,伤心姻娅侍皇仙。

  黔瘴霜降而息,明春梅花开始发。予以腊月抵黔,阴霾如入云雾中。一月无四五日晴朗,误疑为瘴。久乃知为罩子,非瘴也。盖城市皆无瘴,惟阴僻之区,或数年一发,或数十年一发。初起丛灌间,灿烂作金光,下坠如丸,渐飘散若车轮,非虹非霞,五色满野。陆剑南《避暑漫抄》所谓瘴母其气香烈,触之者始如病疟,旋成黄疸,半载莫救矣。其或数十百里,人民鸡犬,靡有孑遗,归化营凡辖十三支,而火红支地气最热,故瘴亦最酷。近年燔山木而髡之,得少衰。时或一发,击以火器,亦即惊散。用蜡绘花于布而染之,既去蜡,则花纹如绣。芦鹿苗自蜀汉济火从武侯征孟获有功,封罗甸国王。世长其土,最贵者为更苴,次则慕魁、句魁、骂色,以至黑乍,凡九等,曰九扯。群苗有讼事涉官者,其长兼理之。耐德,正妻也。 汉武帝因唐蒙言蒟酱,而用兵西南夷。梁武帝啖之而美,曰:“与肉何异?予以为必异味也。”抵黔后,遍访之不可得。久乃于苗寨见之,花如流藤,叶如毕拨,子如桑椹,沥其油酰为酱,味亦辛香,而不甚可口。杨升庵《丹铅录》所考非谬矣。或取其叶裹槟榔食之,亦可辟瘴,呼之为蒌,即蒌蒻也。黔人呼罂粟花为芙蓉,故鸦片一名清芙蓉。自清镇以西,弥望皆是。华种攒瓣如芍药,惟夷种单瓣,故结实尤大。薄暮劙其外皮,越宿浆溢如膏,收而熬之,即鸦片,不必配以他药也。凡妓馆中,每以此烟媚客,而苗妓独否,盖其酋固能严禁也。歹鸡,犹华言并坐也。嘉庆初,南龙妖妇王囊仙据洒洞,合七绺须以叛,自称皇仙娘娘,归化石寨苗酋班搰金,令妻么香率男妇八百人往应之。后威勒侯勒保,计擒囊仙,槛送京师,馀党皆骈戮焉。

  狐媚何堪掩袖时,凌波照影斗芳姿。

  娇临猛已场边路,欢闹家亲殿里尸。

  抱子招延巫设祀,避寅先谢客窥篱。

  招摇禾落坊前过,翠带红巾悔乱披。

  苗女亦饶姿色,惜多狐臭,不可近,昵者每掩鼻就之。余于焦溪■⑹溪间,每见苗女三五成群,栉沐于清流急湍之上,颇怪之。后阅通志,知其性喜照水,恒顾影以取媚也。归化在万山中,数百里无巨溪阔涧,故遇水益低徊不忍去云。赶场曰“猛已”,亦曰“拜其”。馀自盘州抵归化,历龙场、兔场、狗场、鸡场诸寨。初不解命名之义,及询诸土人,始知逐日赶场数百里间,按十二辰为一周也。苗女麕集其间,固一秽墟云。亲死,刳木以敛,置诸崇崖峭壁间,不施蔽盖,旁立木主识其处,名曰“家亲殿”。初殡,集亲戚男妇笑歌跳舞,是为闹尸。明春闻杜鹃声,举家号哭。曰“鸟犹岁至,亲不归矣。”女在室蒸报旁通,淫奔无忌,即跳月后,许有家矣,亦必结好数人,名曰“野老”。聘夫就之,强相合而已。有子始告知聘夫,延师巫结花楼礼圣母。圣母,女娲氏也。亲族男妇歌饮二日,名曰“作星”,自是有犯,夫遂得以兵刃从事矣。五月寅日,墐户伏处,夫妇异寝,亲族不相往来,有犯者,谓必遭虎厄。苗俗近渐丕变,妇稚竟有以节孝称者。道光十二年,麟方伯庆采访五人,请于朝,以旌之。孝子二,日喧噶,曰贾香,节妇三,曰扁招,曰禾落,及其子妇曰噶。六月六日为换带之期,群女裸浴于溪涧中,人或薄而观之,赠以裙带,则尤喜,嗤者或不得带归,而父母以为耻,野老亦以多为荣。私一男,则髻上蒙红巾一方,斜叠若巾,愈高而愈自得,有积至数十层者,同伴咸啧啧称羡云。

  海雪畸人梦一场,相逢莫是亸云娘。

  羞他送子烦瓜嫂,懒去迎神祀竹王。

  鉴齿纵教随犵狫,埋香忍使殉鸳鸯。

  要留阿妹相思曲,水曲从伊唱几章。

  明季邝湛若号“海雪畸人”,为苗女执兵符者云“亸娘记室”,著有《赤雅》一编。舒铁云题《赤雅》诗,即“亸云骠雪都无价”句,侧用“云、亸”二字,姑从之。凡无子者,亲友于中秋夜,饰艳妇抱瓜送于其门。称为瓜大嫂。此系黔俗也,苗妇亦效之。昔有女子浣于遁水,见三节大竹,剖视之,得一男。归养之。长而雄武,众立为夜郎侯。汉武元鼎六年,举国内附。后以事诛,群苗思之不置,请为立侯。牂柯太守吴霸以闻,乃立其三子为侯,因相沿立竹王祠。至今群苗,犹岁时奉礼勿衰云。犵狫种有五,曰花、曰红、曰剪头、曰猪豕、曰打牙。打牙尤剽悍,而女子颇纤好,将嫁必折其二齿,否则恐妨夫家。蔡苗死夫,必以妇殉,妇所私挟众夺去,乃免。苗曲有“妹想思”“妹同庚”之名,率淫奔私昵之词。宋时牂柯蛮入贡,令作本国歌舞。一人吹匏笙为蚊蚋声,数十人宛转旋舞,以足顿地为节,名曰“水曲”,见《宋史》。

  〖吴下诗伯,首推贝子木。子木少负奇才,足迹半天下,穷愁寞落以终。所著《半行庵稿》,多忧时感世之作,沈雄坚卓,慷慨激昂,洵吴中之老名士也。稿中有《苗妓诗》六章,足补陆次云《峒溪纤志》所未备,爰钞存之。春草吟庐主跋。〗



  〖注:■⑴,酉+音,yìn,用密闭浸渍发酵法酿制食品。 ■⑵,犬+羊,yáng。■⑶,犬+今。■⑷,犬+水,yīn,旧称中国之苗族。■⑸,大上步下。(无读音)■⑹,氵+舞,音武,与𣲘同〗



十国宫词 清 长洲秦云肤雨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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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

  巨烛球场到晓钟,杨花飞作雪花浓。

  君王堪笑为苍鹘,臣下空教梦白龙。

  平日羽衣耽自服,当年玉册究谁封。

  丹阳宫里来衫笏,肠断攀髯痛九重。

  南唐

  谱出提鞋乐府词,风流锺隐此何时。

  书藏玉轴蛾眉掌,曲奏金铃凤管吹。

  缁服空勤披梵策,红罗岂惜作宫帷。

  娥皇醉舞瑶光殿,敌国量江竟不知。

  前蜀

  兔子金床阿父空,醉妆嫔女玉颜红。

  每教狎客陪欢宴,更选良家入后宫。

  檀板霓裳歌未罢,彩球锦障乐无穷。

  白衣旋见牵羊出,降表词臣草撰工。

  后蜀

  观灯恰值上元辰,步辇香风碾画轮。

  栀子献来留野老,牡丹开出赏君臣。

  鸳衾孰得专房宠,犀带堪悲去国陈。

  两袋河山能几日,红颜愁作宋宫人。

  南汉

  侍中冠佩拜琼仙,神语虚传帐幄前。

  碧水池迷莲叶色,红云宴醉荔支天。

  绮罗争斗花千种,土木空夸赋几篇。

  北去刘郎羞执梃,明珠一炬散如烟。

  楚

  风景名园尽日娱,赋诗陪驾侍臣趋。

  九龙殿起伤民力,五马歌成启霸图。

  画障偏工摩女侠,金经底事诵浮屠。

  空闻礼佛深宫里,免得他年杀运无。

  吴越

  陌上花开满路香,宫车缓缓返红妆。

  弄儿漫说看银鹿,得子先闻献玉羊。

  塔建黄妃夸壮丽,楼名青史更荒唐。

  当筵愁听琵琶妓,金凤歌残国已亡。

  闽

  水晶宫里喜勾留,几日西湖翠辇游。

  玛瑙杯寒天子醉,鸳鸯花暖美人愁。

  大床长枕销魂乐,艳舞娇歌转眼休。

  何事宝皇无策救,任他边镐下潭州。

  荆南

  风光春锁渚宫深,绣闼朱甍照碧浔。

  海内千金求宝马,殿前十伎奏瑶琴。

  华筵频会中朝使,锦段难欢上国心。

  井底香魂花欲泣,宋师惆怅一朝临。

  北汉

  厩中三品饲黄骝,爵赐将军宠待优。

  颁物叔皇来玉带,工书嗣主学银钩。

  兵围枉自封函告,师败还闻得疾忧。

  当日青宫多养子,刘家早已失金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