鲒埼亭集 (四部丛刊本)/外编卷第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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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编卷第二十八 鲒埼亭集 外编卷第二十九
清 全祖望 撰 清 董秉纯 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原刊本
外编卷第三十

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九

           鄞 全祖望 绍衣

 题跋

  跋庚申外史

姚江黄氏南雷书目载有庚申君大事记元答禄与权

著予博访之未得也今盛传于世者惟太行山隐士权

衡庚申外史其中尚有可疑者方至顺时谓庚申君非

明宗子黜寘江南虞道园实草诏已而庚申践祚未悉

前事召诸老臣赴上都道园与焉马伯庸以宿憾发之

于是有皮绳马尾之逮其事错见于元史本传续资治

通鉴纲目叶盛水东日记诸书今依外史则伯庸亦同

草诏者按是时奉诏书其事于脱卜赤颜者翰林学士

承旨阿邻帖木儿奎章阁大学士忽都鲁笃弥实而播

吿中外之诏道园草之不闻有他人也且使伯庸预闻

是事方且株连是惧掩讳不遑更何暇为道园下石况

中丞并非𬖂笔之官大抵为传闻之失也若闲中今古

录又以大事记为刘尚賔作或者别有一书俟更考

  书翦胜遗闻后

野史之妄不足信者多矣偶阅徐中行翦胜遗闻有曰

中山王徐达北征追元顺帝将及之忽传令班师常遇

春大怒驰归告帝曰达反矣达引军归帝时方盛怒戒

阍吏曰逹入慎毋纵之达既入未见帝疑必有变乃拔

剑斩阍吏夺关而出帝因使释其罪令谒达不允帝不

得已视之舟中达曰达有异图不在今日临江鞠旅亦

能抚有江淮顾弗为耳且吾不擒元顺帝亦筹之熟彼

虽微也亦尝南御中国我执之以归汝曷治焉天命在

尔已知之矣顾达何人敢以自外帝重感悟结誓而去

古之臣子未闻有得与君相尔汝者况明太祖之严乎

斩关杀吏是何语也

  跋甲乙倭变录

张侗初甲乙倭变录虽所志止松江然多足与其时督

抚诸公传相参证者其载明初吴淞一带海防则百世

之案也所载四辨士蒋洲陈可愿为吾鄞产而华锦之

遣出于周述学乃越产皆在浙东三江固多奇人哉

  读全黔纪略

李公茂屿全黔纪略一卷毫无自矜之语亦无所归咎

于人但于按臣史永安有微词耳可谓君子之言吾乡

先正当明季不愧封疆之臣者一为公一为高公守郧

功其事相等李公功为奄党所攘史永安乃奄党而高公为陈

演所抑俱不蒙上赏明之赏罚颠倒如此

  国史唯疑跋

晋江黄相国东厓国史唯疑黎愧曾尝见之云有一尺

许周栎园许为之刻而不果相国殁后愧曾访之其子

知章云经乱散失不全矣李化舒曰三山高云客钞有

副本雍正壬子予从同里范太守笔山家钞之祗四册

殆亦非足本也

  跋勺中志略

予家旧藏勺中志略原稿为刘若愚手写本其中涂窜

颇多与近本闲有不同而黑头爰立伎俩一卷载冯涿

州通奄事迹较近本更详予闻涿州再起恶熹宗实录

害已遂焚其书是两朝从信录所由补也然涿州能去

大内之籍而不能杜名山之藏姑无论东林遗老史笔

成冢即𠛬馀如若愚其所著述有终不可得而灭者则

何益矣噫

  题东江事迹

凡杭人无不诉毛文龙之冤者其昧于乡里之私而所

见如伧父可一哂也文龙绝无可以牵制辽事者而但

以鞭长不及自大跋扈恣睢有取死之道此了然者惟

是崇焕亦尚无恢辽之定算足以自信者而汲汲以杀

文龙为先著则已疏矣是时即少置文龙亦无害于恢

辽之计也既杀之矣其所以为东江善后之计者又未

尽以致有异日之祸是则崇焕之无所辞咎者尔方文

龙交构经抚其罪即可死不待是时而是时反失之骤

者以崇焕所处言之也至于将死而叩头乞免斯则文

龙之所以为文龙矣或曰文龙之死由于华亭陈仲醇

授意于钱阁学益属妄言

  题雪庐焚馀

雪庐焚馀一卷赵维寰所著也不足称史学惟其中论

袁襄愍斩毛帅事得其平襄愍地下亦当心服者也当

采之入明史

  蘧编题词

福清叶文忠公蘧编盖其年谱也而足以证国史其中

述党事甚详当时诸君子多咎文忠盖亦责备贤者之

意文忠欲收西涯之功而不得者也岂可以阿附加之

哉编中极言魏忠节公受吏科之非尢为详悉忠节若

不受吏科之命可以免阮大铖之毒噬矣斯则老成明

哲之言也

  跋甲申十九忠臣事迹

十九忠臣孟公有子附焉故为二十而南都又益以陈

侍御纯德则二十一矣

世祖所赐谥无纯德此必有说今明史仍以二十一人

入列传尝闻之黄先生曰甲申之难陈侍御在俘戮之

列而杂入之意者以此不预乎是时大乱抢攘未敢遽

信一家之说而芟之然亦不可不存其说

  跋明崇祯十七年进士录

呜呼此结有明一代之局者也高皇帝三百年鼓钟之

泽烈皇帝十七年梦卜之诚于是乎熸是科以边警阻

隔贡士之副计车者不能前诏书特改试期于秋仲倥

偬释褐未及题名太学而国已亡通州阁学由庚辰进

士第二不三年遽大拜又骤越同事三相副井硏阁学

主省试盖遭遇之最隆者鼎湖之役井硏已赐归徘徊

阙下偕通州蒲伏贼营以遭戮辱而相传是科馆选流

贼密令山西巨商主之凡求读中秘者巨商即招致之

为纳赂于宦者无不得及城陷牛金星大言曰新翰林

尢宜速报名诸人始悟前此来招致者之为贼也内负

疚而外畏祸逡巡而出尽污伪命第一甲三人无论已

三十六庶常不得免者三十四呜呼是馆阁未有之耻

也以是知君子之守身必无可夤缘幸进之理而当时

苞苴之诡如此亦不可谓非亡国之君矣予尝得流贼

所授降臣官簿一册颇与诸野史所纪不同金坛周钟

以劝进撰表得检讨最幸夷陵黄灿纳货五千得编修

华亭朱积引见同年得检讨西乡杨栖鹗得直指丰城

史垂誉霑化李呈祥并得礼仪从事嘉善魏学濂得戸

司务晋江杨明烺得顺天安抚晋江张元琳得关门防

御遂平魏天赏得两淮运副东莞张家玉大兴史可程

怀宁刘馀谟真定梁清标安福刘肇国山阴鲁栗昆明

龚鼎韩城李化麟晋江王九云会稽王自超新喩万发

祥皆以庶常留馆下此则尽改为县令南昌罗宪汶得

迁安番禺刘廷琮得内江麻城傅学禹得长安𣏌县何

𦙍光得井陉阳城白𦙍谦得南郑淄川高珩得襄陵掖

县张端得仁寿项城赵颎得大名武陵胡统虞得曲沃


清苑张元锡得武功大名成克巩得华阴崇德吴尔埙

得苍溪就中惟张家玉不入朝捕至不拜缚端门者五

日释之遂投书喻贼贼又临以刃不动贼必欲授以官


家玉忽逊词受之人皆疑焉不知其以此乘闲而逃也

万发祥则为耳聋且毁面贼怒夹之亦逃去吴尔埙诈

为将之任者得逃其后家玉殉于増城最烈发祥殉赣


关尔埙殉江都盖三十四人中之孤凤也魏学濂亦终

死要不失为晩盖其馀则皆已矣幸得不预者二人达


州李长祥其后闲关戎行累起累蹶事败行遁不知所

终最称完节而其一亦不终散官则全椒吴国龙得待

诏宜兴吴刚思得礼仪从事清苑王尔禄得戸从事无

锡秦⿰氵幵 -- 汧得礼司务井硏胡显得中书常熟归起先得西

京留守经历安邑吕崇烈得屯田防御鄞县徐家麟得

山东防御泾阳武愫得淮阴防御安邑王道成得青州

防御宛平杨璥得扬州府尹掖县姜金𦙍得ቜ州府尹

全椒吴国鼎得济宁令津江程玉成得山西学正而如

吉水锺性朴之降于路者尚不在此数焉龚鼎程源再

乱滇中呜呼有明中秘礼绝百僚而甲科亦最重于流

辈一时丧乱士失所守竟攘攘至此悲夫南中解尚书

学龙再定六等逆案传闻不甚有据如家玉发祥反误

入之而得脱者甚多后世将何所信焉予之详录而不

讳也殆以为百世之戒虽或触孝子慈孙之恨而不恤

也虽然莫谓是科之人止此也泽州孟章明随其父𠛬

部侍郞兆祥殉京师清苑张罗俊与弟光禄卿罗彦殉

保定三原石崑以佯狂死南中之亡歙县凌𬳶殉河南

孟津陈爊殉洛阳鄞县周志畏殉江都无锡龚廷祥殉

江宁江都梁于涘殉万安昆山顾咸建殉钱唐其起兵

者掖县刘允浩殉建昌溧阳史夏隆殉吉安乌程温璜

殉休宁华亭李待问殉华亭嘉定黄淳耀殉嘉定宜兴

卢𧰼观吴江吴易殉太湖而长洲刘曙亦以谋起兵死

闽中之亡江都郑为虹殉仙霞广安欧养素南昌熊纬

殉汀州行营晋江郭符甲殉晋江其守赣而死者京山

杨文荐钱唐姚奇𦙍南昌龚棻而休宁吴闻礼殉永丰

南昌周定礽殉广信浙东之亡吴江王景亮殉三衢海

宁兪元良殉海宁钱唐徐复仪殉会稽监国鲁王入闽

莆田林嵋海宁汤棻殉兴化侯官林垐殉福清而闽县

林之蕃亦以谋起兵死粤中则山阳朱日昇家居以通

表事泄死孙贼之难嘉定罗国𤩽殉䖍南晋江郭承汾

殉贵阳而宜兴吴贞毓亦以孙贼死滇中之亡广安邓

思廉殉缅甸其遁入海岛而死终不食周粟者慈溪冯

元飂同安沈佺期嘉兴谭贞良也此外如云南杨永言

会稽余若水青浦张若羲山阴金廷诏鄞县周齐曾馀

姚李安世遂宁吕濳嘉善钱默顺天李孔昭皆固守残

山剩水之节以终其身呜呼观于前此四十馀人十五

宗之所飮泣也观于后此四十馀人亦足以一雪死者

之耻矣

  跋绥冦纪略

陈令升曰梅村绥寇纪略不类其集疑非梅村所为然

舍梅村亦莫能当此者令升盖心疑之而不敢质言也

及见林太常茧庵所答先赠公帖子谓此书原名鹿樵

野史出一遗老之手梅村得之遂以行世然其中为不

肖门生邹漪窜改十五遂无完本太常每言及漪辄切

齿以为吾同谱邹木石何不幸生此无赖子专为辗转

降附之张缙彦出脱按漪所作明季遗闻以出脱缙彦

曾被萧震参纠者也而万征君季埜则谓其中亦有可

节取者今观其议论附见绥寇纪略者又颇为李明睿

粉饰盛称其请南迁之疏同符吉水几得施行而为光

时亨所阻亦子虚也三垣笔记明睿在

本朝尝为礼部拟进怀宗谥法寻罢官南归呈身阮大

铖幕中其人盖不足称故阎征君百诗谓邹漪生平之

坏坐受缙彦之贿明睿之嘱

  跋彭仲谋流寇志

前太常林茧庵先生曰彭仲谋流寇志但凭邸报流传

全无实据凡启衅养乱徙薪溃痈以至督抚贤否将士

勇怯剿抚乖宜胜败失律始末曾未抉出至叙陷贼诸

人讹以承讹更多诞妄如左良玉于崇祯癸未秋避贼

南下大肆焚劫陪都震动南枢部熊明遇束手无䇿适

李忠文公被召便宜定乱庄烈帝面谕有江南赖卿

定之语而彭氏但称南枢御乱功斯何说也蔡忠襄公

抚军山西流寇至境令巡按汪宗友守太原而身以兵

控平阳宗友自求脱身乃请晋王连檄促之归平阳遂

陷宗友反以轻弃平阳劾蔡此山西人所不平者而彭

氏竟谓蔡公不听宗友之言以失平阳不巳谬乎有明

成例几皇子十龄方出封崇祯已卯封皇三子为定王

至甲申年十五辛巳封皇四子为永王至甲申年十三

而彭氏谓定王年五岁永王年三岁则不知典礼之故

也河南大将陈永福曾射流寇中目后因孙督师阵亡

同左光先降贼贼不修旧怨永福感恩颇为尽力而彭

氏以为战败杀死济南府推官锺性朴癸未进士易代

后为山东督学而彭氏以为殉难是以失节之人为死

绥也翰林方以智为都御史孔炤子陷贼不屈南归阮

大铖诬以伪命入之六等举朝大哗乃止而彭氏以为

降贼授庶常戸部主事介松年与前商邱令梁以樟避

兵松关松年病死当时或讹传其陷贼以樟力辨其冤

而彭氏以为官给事而降保定是以无罪之人为从逆

也周奎降贼虽被拷掠然未尝死其于北太子一案尚

预廷谳而彭氏云流寇责令挑水数日而绝阎尔梅参

史阁部军事乙酉以还刊章名捕合肥龚鼎孳救之而

免而彭氏云毙于伪防御武愫之手亦以生为死也兵

科顾𬭎虽非殉节然以搒掠绝命而彭氏入之劝进之

列幷不知南都曾有节愍之谥也盖其失实尚难枚举

太常三朝遗老史学极博桑海见闻尢其身历其所辨

正甚多惜其身后子孙式微无复收拾之者因阅彭氏

之志不禁为之慨然乃述其绪言为跋尾

  题戾园疑迹一

凡论南都事而以王之明为真者如杭人吴农祥辈皆

然甲乙纪略尢甚其实王之明之伪无疑即据纪略所

言其出狱入宫之后遣人持敕封南都狱神为王则居

然自以为天子矣其愚而妄何如当此大乱时符丕刘

𦙍之材不能有济况其下之甚者乎然则便令非伪亦

必无成者也张怡曰闻之贼中人太子被害于通州之

东门外其说近是

  题戾园疑迹二

乙酉以后东宫二王之踪迹杂岀皆流传无据之词也

南伪太子则近似乎东宫北伪太子则近似乎永王其

浮屠一鉴则近似乎定王而定王尤多当王之明未至

之前已有定王南来被沈之说故左良玉檄中既沈其

弟又杀其兄盖指此其后又多称朱三太子者皆以为

定王耳不知其皆非也或妄谓南伪太子乃

新朝所遣以眩惑南中者尢悖善乎摄政王之言曰太

子果真不过封以一王而巳此言可以解天下之愚矣

既系成方遂之徒安得不诛若如钱鳯览者其心则可

原而惜其不达于事理也

  题戾园疑迹三

太子伪永王伪定王伪斯不足深怪者若福王亦伪则

见于所知录而予见林太常茧庵集中较之所知录尢

详则益奇矣堂堂留都以史大司马之定䇿且名贤林

立其闲而使卜者王郞辈践天子位焉岂非怪事于是

有伪先帝伪福王之父恭王伪妃童氏又有伪太后乃

马士英之母房氏若伪齐王伪潞王之弟郡公伪皇姑

者不足道矣天降大乱怪异百出欲国之不亡得乎

  题蝗蝻录

世皆言阮圆海志在一官若当时借边才之说𢌿以远

方开府或豫或黔其志满矣不至如后来决裂也予则

以为不然小人之欲无厌试观其一起即夺贵阳之枢

枋寻觊其黄扉一席矣妄得饱彼腹乎且以为豫抚耶

是导之使北降也以为黔抚耶亦不过称臣于孙可望

而已谁更能挽之反正者

  题南都杂志

野史最多妄言如史阁部入兴平军中为其所制其后

兴平渐为阁部所感而跋扈之气一变乃曰阁部微服

为道者始得脱赖靖南助之何其妄欤靖南固忠然于

阁部始终以兴平之憾不甚为用安得此言

  题江变纪略

巨源谓袁公继咸预于晋阳之甲当时江左诸公皆有

此说李映碧曰朝中虽万公元吉亦云然莫能明也今

明史力辨之予观袁公乃厚德人必不预其事一时被

劫无由自脱而袁左故相睦故有疑之者但何不死于

左梦庚投诚之时更烈烈耳当时江左一督为公一抚

为张公亮二公盖皆思为何公腾蛟故隐忍待之而张

公不待入燕而死校袁公倍了洁也

  再跋

巨源深讥姜公燕及谓其不知人而预事也然设身处

地则姜固有甚难者当金王突起托名故国奉近旧辅

而谓可以扃戸而力拒之其凶锋不容姜之肥遁也且

立死矣是时之死甚无名此姜之所以不得不出既出

安得复归祇有一死殉之耳儒者据正谊以立言责备

贤者非不当然终非局内不如事势之难自由也

  三跋

金王定非能成事之人然使当时赣州不梗则李成栋

之兵下庾关直扺江上外援未绝虽终非官军之敌而

围城未易遽下且尚有退步也天特假高进库以厄之

以是知大命之有归也夫

  跋棃洲先生行朝录

行朝录中桂藩纪年一卷最多讹错盖当时道远不免

传闻之殊也先赠公遗书中有同时诸公帖子论此书

者不下十纸予取而序次之为跋尾周顺德齐曾云方

公以智从亡梧江盖丁亥也是年桂藩以阁衔召之入

直方公知事不可为力辞所谓十召不出即指此也是

年桂藩走武冈以智入天雷苗中犹未为僧也庚寅始

为僧今录云丁亥三月以智弃妻子入山为僧盖失考

也万征君斯同云丁亥刘承𦙍以武冈降桂藩踉跄疾

驰遇两宫眷衣食都乏古坭口总兵侯性远来迎驾SKchar

给上下服御膳品俱备桂藩感其功甚厚口授商邱伯

今录云商邱伯侯性迎驾晋封祥符侯不知何据钱侍

御肃图云金声桓之叛归粤中也降表以豫国公自署

诏改封昌国公声桓自以反正有功朝廷辄违所署意

颇怏怏致书粤中大臣请还故封卒未之许今录云封

声桓为豫国公又一舛矣闽中降将郭天才旧属声桓

部下其语此事甚详悉宗征君谊云明金陵历闽中历

及会稽长桓舟山诸历其与新历竟有不同如粤中历

以庚寅之十有一月置闰而新历则辛卯二月是也瞿

张二公以庚寅十一月初六日被执以闰月十七日正

命今录云被执明日遇害何也瞿公浩然吟流传于世

亦未之考耶德清胡处士渭云潘枢部骏观归安诸生

以已丑春闲道入粤庚寅扈从堕水而死今录云戊子

以骏观为枢部不知尚未至粤也此系吾同乡姻眷更

无可疑周顺德又云何吾驺以已丑三月宣麻入直

久即去甫去而黄士俊至代之庚寅亦去今录云已丑

何黄同入内阁庚寅同罢非也陆处士宇燝云陈邦

驻浔州焦琏驻平乐从前一最跋扈一最恭顺其后一

叛一死两人判然不同今录中连类而书不为别白此

失之大者叶处士谦曰滇中争王封一案是最大节目

首辅严起恒以此为孙可望所害投之水中一夕虎负

其尸登岸今录中于起恒不及片词何也盖自起恒死

而桂藩入安隆予思以棃洲先生见闻之博又亲与钱

飮光金道隐诸公交尚有此失况他人乎是时吾乡人

多仕闽中而粤中最少以道梗也故先赠公颇费考索

  再书行朝录

大冲先生从亡海上累官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其后晦

迹南归虽庭诰中亦讳其事世遂鲜有知之者惟行朝

录已丑师次健跳大学士沈宸荃刘沂春礼部尚书吴

锺峦兵部尚书李向中戸部侍郞孙延龄左副都御史

其职方司郞中宋飬时戸部主事林瑛从亡按录中凡

书某皆先生所自纪温哂园作南疆逸史不审其即为

先生乃袭此文而不改则失之矣

  题所知录

棃洲先生亟称所知录之可信然录中多袒五虎盖田

闲翁与刘湘客厚尢与金堡厚也其谓金堡所以不死

桂林之难盖欲收葬稼轩则可发一笑矣岭表纪年则

谓高必正留严起恒是日金堡大约朝臣共排张孝起

田闲亦在其列堡啖之以修撰兼御史故也然则田闲

正不独以与湘客厚而左袒之盖𤍠中于进取耳嗟乎

是何天子是何节度使尚求进不已乎

  题也是录

邓都督也是录质实无虚语但其责李定国似太苛定

国毕竟是流寇岀身故其罪在不能杀马吉翔耳若欲

其以一隅而抗

王师挽邓林之落日是非所能也要其始终为桂王百

折不降至于旁皇交阯境上祈死而竟得死是则天鉴

之矣屈大均过李献武王祠曰从来赐姓者只有晋王

贤谓定国也今明史桂王传于王死后大书曰李定国

卒其子以所部降而后终卷然则定国之卒关于王者

大矣定国亦可以瞑目矣

  残明东江丙戌历书跋

乙酉秋九月职方主事权知馀姚县事王正中表曰伏

以上天下泽颁朔以定民心治历明时纪年以垂国统

知大明之昭然斯馀分之不作臣正中诚惶诚恐稽首

顿首窃自高皇洗湛昏之日月颁之夏商列圣承复旦

之乾坤分其经纬岂意天崩地裂玉改鼎沦幸遇主上

飞龙会稽援戈江左而日官失御天学无传虽百务未

遑姑次第夫典礼乃一统为大将肇始夫春王一雁不

来竟是谁家之天下千楳欲动难慰避地之遗民臣正

中博访异人亲求岩穴有黄宗羲者精革𧰼之学任推

算之能爰成大明监国鲁元年丙戌大统历一卷谨缮

写随表上进以闻又别状曰宗羲系馀姚故监察御史

赠太仆卿尊素之子思宗皇帝所赐荫今方以里社子

弟从军在左佥都御史孙嘉绩部有诏优答宣付史臣

次年二月录宗羲从军之劳并造历功授职方主事寻

与正中并为御史予从野史得此表而家藏故有丙戌

历书一卷因附录之于后盖自甲申五月

世祖章皇帝入主中原而山海未靖四王迭起其自为

正朔者尚十馀年节气正闰晦朔互有不同是亦榷史

者所不可略也黄氏最精历学会通中西顾于沧海横

流之际一小试之以瓯越之弹丸当山河之两戒其亦

可悲也夫

  读使臣碧血录

左萝石侍郞之烈不待言矣其卒杀陈洪范于身后虽

渉于怪亦可以吐人不平之气者也 国初凡三案一

则侍郞再则钱凤览之杀谢陞三则黄靖公之偕诸国

殇杀田雄或曰是皆遗民造为此言曰然则司马宣王

亦受此言而通鉴不之非何也亦人心之公也

  幸存录跋

夏文忠公幸存录有二本其一稍详且志阮大铖语曰

此敝门生钱谦益也而一本无之愚疑前一本乃足本

若芟之者乃丙戌以后东㵎之客代为洗雪而削去之

耳呜呼此公之瓦裂虽灭去此一语亦不足以自盖也

  续幸存录跋

世以续幸存录为夏淳古作若非淳古固不应用此名

也然有可疑者其自称内史以越中尝命为中书舍人

也似矣顾其序南都众正之任用而曰先人备位小宰

此何所本文忠官考功耳乃以为小宰乎其时小宰则

吕公大器也淳古不应昩于官制若此

  汰存录跋

黄先生指幸存录为不幸存录以其中多忠厚之言不

力诋小人也录中于浙党齐党有恕词又棃洲最恨者马士英夏氏稍宽之巢先生因

而序以证之谓是录出于文忠身后盖冒托其名者然

慈溪郑平子曰棃洲门戸之见太重故其人一堕门戸

必不肯原之此乃其生平习气亦未可信也予颇是之

  跋三垣笔记后

映碧先生三垣笔记最为和平可以想见其宅心仁恕

当时多气节之士虽于清议有功然亦多激成小人之

祸使皆如映碧先生者党祸可消矣其中力为弘光洗

雪言其娈童季女之诬至于主立潞藩诸臣皆绝不计

及又言其仁慈胜而决断少当时遗臣中不没其故君

者有几人欤于龚鼎孳直书其垣中之过不少贬更人

所不尽知也其中记甲申死难诸臣有李国桢记乙酉

死难诸臣有张捷杨雄垣则失考也至郑鄤一案当主

棃洲先生之说而笔记所言太过耳

  题宦梦录

黄太穉宦梦录言魏藻德之骤进由于冯铨其言足补

明史然藻德之福命逊于铨多矣但太穉与李建泰善

极称之则失人也建泰本有时名故夏文忠公幸存录

亦称之及观其当大难时特庸人耳太穉颇讥兴化受

督师之命而惰然兴化之才远在太穉之上其督师非

惰也实当事不可为之时耳

  题高中丞存汉录即守麋记略也

王光恩入

本朝为襄阳总兵存汉录中载之甚明其后以反而死

见于高公之子宇泰所著雪交亭集光恩以反死其弟

光泰入郧阳十三家军中亦见雪交亭集而明史列光

恩于高传之尾曰以功名终误矣雪交亭集流传不甚

广若存汉录则送入史馆不应亦未之见也斯言盖误

本于卢宜

  题朵颜三卫宗支

明之朵颜三卫今之蒙古喇尔沁也其前事见于明史

朵颜本传后事则皆见于

累朝诸实录是册盖职方之底簿也在韩江马氏藏书

中读史者考证力不及此然如有仿辽史之例作部落

表则是册不为无用也东人之长曰土蛮曰黑失炭曰

长秃曰纳木歹曰那彦兀儿西人之长曰把都儿曰辛

爱曰安滩北人之长曰纳林其所属多矣今之喇尔沁

凡三国一曰杜泠郡王札世一曰镇国公吴特巴拉一

曰多罗贝勒札木殆幷为大部也方

太宗伐明时喇尔沁以军从曾上书庄烈帝请罢兵修

好书中犹称三卫自陈不得已之故今明史失载当补

  题潭西草堂忆记

记言宜兴欲复涿州冠带而已阻之事在辛巳冬次年

六月始入阁然则今明史本传谓冯尚书元飚劝宜兴

引兴化入阁共成涿州之事兴化入而背初说二辅因

之构隙其说不可信矣兴化果如此此小人矣兴化自

记历历言前为井硏所阻后为所中其于宜兴似无隙

也兴化自以才为上知明史不知何据坐以此说讥其

始进不正吾未之敢信也

  再题

思陵宰相以庶寮破格用者兴化之才为第一及其受

督师之命而不前讥之者多矣虽同官黄景昉亦云然

其实不足以咎兴化也天下岂有无一兵一将而令其

以宰相之虚名击贼者甚矣其谬也史公可法论救之

疏其足以雪之矣

  题天南逸史

是书殆瞿留守族人所为故多称先太师又闲称稼轩

而述留守之言称之为弟又言在留守幕府为之理钱

局事则亦尝仕于桂矣而予考庚寅桂林百官簿无其

人也其自称是年图入蜀不果又往来恭城颇与永国

公曹志建善且自言乙酉几死于詹世勋则是预于太

湖集师之役者也按岭表纪年曰已丑守辅瞿式耜同

族瞿其美到粤亦海上来也明年题授行人则是书殆

即其人所作其所志留守身后事有御史姚端有杨艺

有阳羡浮屠清凝今明史但有杨艺耳可采以补其阙

  题岭表纪年

是书未知出于何人之手似有憾于稼轩与别山者其

谓稼轩元随周文顾成之横至比之江陵之游七岭外

大臣唯于元晔鲁元藻不为之屈馀虽别山不能免周

文死顾成官至锦衣佥事后为稼轩孙昌文缢杀之于

桂林稼轩不应至此别山亦不应至此又言别山与元

晔争为督师激稼轩怒收回成命果尔别山非贞士矣

又言稼轩亦标榜五虎不免勋镇习气疑出自爱憎之

口明季野史家极难信以二公之大节可保其必无此

然士大夫亦正不可不以此为戒也

  再题岭表纪年

鲁尚书元藻仕桂王盖章旷之亚而出堵𦙍锡之上事

去洁身不辱亦难能也明史不为立传乃阙事岭表纪

年载其于已丑冬疏请召录诸贤时则杨廷枢已殉节

赠侍读而召张自烈为检讨且以沈寿民刘城康范生

为给事杜如兰金光豸为礼兵二部郞张之陞金光旻

为行人当此匆匆而以收罗遗逸为事亦见有明三百

年养士善政未替也明史杨廷枢传亦失载

  题庚寅桂林百官簿

宁士仕于岭外者甚少以是时道断也考之百官簿祇

三人其一曰余御史鹍起其一曰任太常斗墟皆鄞人

其一曰陈工部纯来奉化人太常豫于安隆十八先生

中最烈矣工部不知所终御史左明史附见何公腾蛟

传中曾以监军下湖南有劳而其后失其事予里居访

之诸余乃知为故通政使本之后今亦绝世无可考近

始得其始末太息其从亡勤事而晚节为曹志建所误

为可惜乃附志之曹志建者亦鄞人也字光宇世袭沧

洲卫官以 大兵故曹氏合门死王事者凡十有三人

志建不知何以得起于楚官至巡按已而得道郴诸州

二十馀县驻龙虎关桂王封之为保昌侯晋永国公加

太师堵𦙍锡者初为长沙守与志建善后亦为阁部方

招抚忠贞营以为用率之入卫忠贞故流贼志建畏其

抄掠以兵袭之得𦙍锡志建恨其左袒忠贞也欲留而

杀之𦙍锡逃入富川监军佥事何图复寨志建索之不

得以兵围之图复善抚SKchar2獞得其死力志建累败益恚

而图复已送𦙍锡入朝矣志建乃欲杀图复而御史故

于志建为中表兄弟又累立功幕府为人所重志建用

之以诱图复竟入其寨指天日为誓力言曹兵无他愿

释甲合从以报国而志建已解兵去图复稍信之于是

入关见志建志建厚礼之请以为郴桂道尽移其家守

关既至一夕杀之阖门无遗仅二子脱入SKchar2峒时人大

以之咎御史而御史次年暴卒于梧志建自是亦不振

竟为 大兵所灭其兵败时犹疑图复之子导SKchar2兵以

报仇云或曰御史实为志建所欺非有心于诱图复者

然终莫能明也初予议祀甲申以后诸忠节范生鹏问

予以御史何故不豫其时予尚未深悉其事未敢答今

范生逝矣呜呼志建亦忠义之后卒以悍不终而御史

受其累乃知文山幕府列传中未易厕也

  粤中版授官簿跋

粤中版授官簿一册予见之仁和赵氏审定为桂王庚

寅年所辑盖稼轩别山以庚寅之冬桂林陷死节而桂

王已丑开科亲取诸庶常今是簿首列稼轩部臣中列

别山而诸庶常皆列焉其为桂林未陷时物明矣闽南

诸遗臣皆列名而浙之石浦翁洲诸人一不得预则以

鲁王犹未通问故耳其中人物予所知者止十之六七

惜不得起独漉诸公而问之

  题海上遂志录

郑成功之在海上

世祖曾以海澄公招抚之成功亦上表但不肯薙发而

止不肯薙发则非真降矣然其多此一表是不能不愧

于王保保者也故

世祖尝曰成功若果忠于明岂不善但彼实尝投诚上

表岂非反复之徒大哉

王言成功亦当内惭矣世之论成功者誉之或太过要

其人自是雄儿幸而死于壬寅使天假之年至于三逆

抗命之时是大患矣是则

圣朝得天之厚也

  题桑郭馀钤

桑郭馀钤者谓桑惟翰所法为郭汾阳而明季之吴逆

又似乎师桑然其说不甚核也吴逆进退俱失无所置

辨至谓其以陈沅故叛闯则亦近乎下流之归据杨宛

叔言与沅同见絷于刘宗敏既而沅为宗敏所挟去不

知所往则国难时沅尚未归吴也其亦安所考而得其

实乎

  题视师纪略

谢三賔视师纪略一卷盖其自登莱还时所为也三賔

非有将才幸遇朱公未孩得成功遂加太仆犹以不得

旄节怨望而不知其干没贼营金数百万不遭愆尢已

属万幸矣其富既耦国遂有以吿流贼者甲申之难其

子于宣方官行人以此被拷独酷致死晚年求用于

新朝总仗此多金欲以贿杀六狂生不克竟杀五君子

以为进取之路而

新朝终薄其人不用也然所杀吾乡之正士则亦多矣

甚矣此多金之为厉也三宾知嘉定时以贽列钱受之

门下为之开雕娄唐诸公集其后与受之争妓柳氏遂

成贸首之仇南都时受之复起且大拜三宾称门下如

故其反复如此而所拥多金至戊子以后为海道孙枝

秀勒取殆半三宾忿甚赂大府劾去枝秀以报之所费

亦不赀于是其金渐耗遂蕉萃以至于死








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九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