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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洲遗稿/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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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龙洲遗稿
卷十二
作者:赵䌹
1703年
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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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金氏先世事迹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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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金善述录其世系、宗支,且记其事迹,凡上下篇。既属李副学观海公为序引,又谓余不可无一言。余惟故王者之后,吾东之以姓著者,莫先于,而子姓之蕃而显,亦莫如。世所称为三韩甲族之首者,其不信然?

之际,设谱局修《姓苑》,其于族氏传世承继,至密无漏也。当时之公卿大夫数其世代者,能记五六传者鲜矣。以欧阳公之深博,作谱图,而八世外无述焉。苏明允之谱,只详于高曾数世。今善述之籍,上溯敬顺以上三十馀代,下及上洛公以下二十馀代,号名行业,班班胪列,可指诸掌,夫孰云吾东之不足文献也?善述之于斯业,可谓至于斯极者矣。

金氏味邹新罗,历三国高丽氏,入我朝,五百馀载,衣冠而朝者,十望八九,与带砺之盟,前后踵相接,咸称“味邹之后,何其盛哉?”敬顺以国易仁,虽笑于顽,而生民以宁,不可谓不仁者矣。上洛公则为将不行妄杀,临祸不畏义死,诚无愧于古之仁人君子者。天之委祉其世万子孙,其必以此。

善述为此举,深得乎尊祖敬宗之谊,譬如葛藟之庇其本根。不庇其根,条叶何泽?善述晩有男子子三,头角异凡儿,吾知金氏之福犹未艾也。善述所称元谱,即故监司金公亿龄与聘君判书公实上下议论,付剞劂氏者也。后七十年,乃有善述能推广元谱而大之,奇哉奇哉!

冠岳寺古铜罏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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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辰夏,大楼子栖于冠岳佛圣寺,识寺僧大乘师,师知余好奇古也。一日,引余入于佛殿,阅寺中古器,得一器焉。盖其任则佛前香罏也。其长约数尺。于其半而上,则形如腰鼓,其圆约数围,圜以其巓,如鼎铉焉。铉上凸以一寸铜,又圜以立焉,即罏吻也,其内则仅容灰一斗。于其半而下,则承上之底而为下之始也。于其交,三屈戍而渐杀焉,形如鸱夷柄者咫有寸焉。趺以其末而圜屈焉,形则如伏盂,其围则视上铉而稍狭,故能安植也。

大都其形如此,而其文其质者,则于腰鼓处,刻以梵字者四,皆用银以塡焉。又每于一字,圜刻以银者再。又于二字不合处,又镂以云气,亦用银焉。于三屈戍处,或镂以云气,或镂以荷叶。至于如鸱夷柄处,而其终也,又加镂以蜿蜒状。至于如伏盂上盘屈焉,无非用银也,其极奇巧可见也。又边于覆盂处而圜刻字者,盖用功于铸器时人名位姓字也。虽其字画班班可见,而余不审其人之闻于后若今也。其器之古,亦可审矣。

迺问于师曰:“异哉是器!铸自何代?传自何人?居此几年?非百年,必世也必矣。”师曰:“岂特百年哉?”遂示余其底所刻纪年,则胜国之至正也。吁!可异之大者也。夫物之传于后而久于是者,何限?然皆非宝于国,则为其重难用与无用于人也,如锺鼓、大吕、圭璧者是已,如九鼎之挽九万人、如石鼓之顽然为一石者是已。今是罏则不然,宝不能为国宝也,重不能如九鼎也,顽不能如石鼓也。其重则一夫可举,其大则一橐可容,其铜之可破为财,其金之可取为利也。

至于今,几年于兹?而不为寇盗资而灰烬灭,宛然如昨日铸者,其孰传而孰守之耶?况曩者壬辰之岁,海寇生毒,毒痡我邦,火烧我庐舍,掘株我财宝,寺刹伽蓝亦不得免焉。龙象之金,塔庙之藏,丹青之饰,靡不刀刮而爪攫之,其独于是而遗之耶?抑浮屠之能以死保之,如苏内翰所谓惟简之于菩萨版者有耶?抑师其人耶?

师笑曰:“是非是寺之素蓄者,向有一村夫卖之者,遂为寺僧之有也。”余又曰:“是则尤异之大者也。不常于寺之藏,不常于僧徒之有,而之于野夫,则其无传守而爱护之,可知矣。且方其野夫之得之也,其不窃取于寺,则偶然于道涂间者,亦可知矣。如使窃取,则安知不利其金爱其铜,拊击之破毁之,以灭其迹也?如使偶然于道涂间,则又安知不利其金爱其铜,拊击之破毁之,以制其用也?假令免是二患,野夫之不于𬬻锤者而卖之,不于射利者而卖之,不于都邑富好者而卖之,迺于幽蹊绝迹人外之境而卖之,是孰使之哉?无其或者鬼物呵护而全其器,且诱野夫之衷而斥其器之不当处,还其可处耶?噫!为器于二百年之前,不过藏于名山之一刹,则山之陵谷变迁,刹之废兴存亡,不知其几于二百年间,而独能离之,幸之一也。能免乎壬辰海寇之灰烬而搜抉,则幸之二也。能不为𬬻锤之破,射利之有,则幸之三也。能使野夫斥于此寺,而竟得其所,则幸之四也。夫幸者一则固也,庸必其再乎?幸而至再,庸必其至三至四乎?可异也已。”吾闻浮屠人善幻,是亦浮屠器也,吾未可知已。

万历丙辰夏五月,大楼山人跋。

《竹窗集》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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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佞少与竹老阿咸鹤年氏游,闻竹老好读书,性也,父母恐其生疾,禁之不得。昼则渴飮饥食辄忘于怀,虽馨香嘉味在前不顾,心目唯在简篇上;夜则竭心力置继晷,悬髻屋梁以御睡,心固奇之。

其后与今畿伯公同采龙喉,益闻所不闻,亡论盛壮事,逾七之后,恒诵二典、《大诰》等篇,《史记》大者八九传,日课读为常云。余迺起而叹曰:“古之业文之士,穿木榻服熊胆,此必血气方强时事。今竹老髦期之日,告存不暇,暇于伊吾,嗜读真性也。求之于古,亦未见其伦,盖古若今一人哉!”其为诗若文,奇逸悲壮。序跋尽矣,吾何騈拇焉?

戊申杪秋,谨跋。

《周礼》重刊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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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绳以来,载籍极博,然学者考信,必于六艺,《周礼》即六艺之一已。文中子曰:“《周礼》,其敌于天命虖!”朱子又曰:“《周官》布濩周密,乃姬公运用天理之书。”仲淹一言,固足信矣。况火后,六经同异真赝,至朱子而咸归其正者哉!二家之解,中垒父子之疏通证明,于是乎不诬。《冬官》之若缺若补,自是诸儒求售刺猴以夸世也,于《周礼》何病?要之《周礼》,圣人制作,日月不刊之书也。

吾东坐隐居东海,荐绅缝掖,号专门讲《周礼》者盖寡,不幸一经龙蛇兵燹,经籍散逸迨尽,经生蛾子不识《周礼》面目作何状。迺者圣上右文,文籍稍稍复古,通邑大都长弟剞劂经史,至于武力语难之地,亦能印出古文,前后相衔,矧惟校书馆,素称一国石渠署,梓印书籍,乌可已也?

不佞承乏,从今大宗伯青松沈公提衡其署,则公问所宜印书于不佞。不佞以为:“书不可一二举,印书之法,宜先今世所鲜,鲜孰如《周礼》?”公曰:“诺。”遂相与鸠工鸠字鸠榖皮若干数,皆馆素所隶所储者,无毫发烦他有司若外也。始事于今年正月,讫事于仲夏。进御如干册,藏之玉堂、春坊、礼部如干册,本馆藏如干册,其他闻风而赍油素图印者亦多,可谓盛矣。

噫!姬周八百年绵历之本,在于一部《周礼》,《关雎》、《麟趾》又为用礼之本,信乎是书运用天理之书也。理安有古今殊?惟我国家重煕累洽,至于今日者,何非天理是务之效欤?然则《周礼》之印而广布,奚亶挟䇲士助方闻?如备筵席硏讲,公孙硕肤,广大心量,常在睿想中矣,讵不增光?郁郁乎文哉!

上之廿六年戊子五月下浣,资宪大夫、议政府右参赞、兼弘文馆大提学ㆍ艺文馆大提学ㆍ知成均馆事ㆍ同知春秋馆事ㆍ世子右宾客ㆍ校书馆提调赵䌹谨跋。

《东湖修契图》后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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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浦宋措大承贤氏,以《东湖修契图》誊本,示不佞曰:“此距今百有馀年前词苑盛事也。绘事则没于兵燹,独禊中诸贤氏籍、名号、甲支,斑斑可考不诬者如此。”承贤曾大父秋坡公,即契中第三人也。其有是籍者,十省堂严典翰之孙也。故以至孝名云。

噫!龙蛇之变,流血千里,旧家世族能保其一二子孙亦幸矣,况保其青毡旧物乎?此修契帖,固青毡外物也。非其子孙以身守之同死生者,讵出于今日而无恙乎?不佞薰盥而瞷焉,乃我宣陵中叶后事,而中国嘉靖肃皇帝时也。至今天下之人吃吃称道人才之盛,必以为首;吾东右文之化,亦必以英庙为首。地果有夷夏之别,海果有外内之殊乎?济济克生,蔚乎相望,炳乎相照,讵不伟哉!

大凡赐暇读书,始于庄宪王朝,盛于显陵。然叩其当时学士,被选者要不过或三人或六人,今见是图,则十有三人也。亡论辈出之多于前,其后致位卿相,黼黻皇猷者有之;戴豸朝端,坐触邪视鼎镬如饴者有之。况退陶先生接将堕之緖,为东方理学之宗,《圣学十图》启人主心学之要,至如湛斋金先生,忠赤贯日,至今闻其风者,爽然有立。大哉!列圣作成人才之道,何谢三代?下而稷下之五经博士,瀛洲学士,之秘书省,苟求其崇儒重道之实,则敖而无足数者。先儒以许敬宗厕于十八之选讥,与是图之李洪男累,其间何异?呜呼嘻噫!

《康靖大王御笔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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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元年戊辰冬,以病请急于朝,退处于娥林县之小野。邑宰申君君辅以其家宝育第一帖,即我康靖大王御书人诗近体五篇也。

则盥手焚香,再拜奉翫讫,仍仰而言曰:大哉!我先王出治之本,其在是欤!是宁与徒工于翰墨者等视哉?自古帝王之业翰墨,工而至于艺,艺而至于神者,何限?若简文孝武,若太宗,若,可不谓工于翰墨者乎?然以观其书,则豪者恒不足于重,伟者恒不足于庄,流者忘返,往者太刻,浓失于弱,劲偏于瘦,是皆艺而未达乎道也。

今我康靖大王之为书,异于是,重以持其豪,庄以行其伟,流而止,必止于法,法而必入于宽,骨肉必均,肥瘦相称,从容乎大中之域,无一画一字不出于正,此非柳公权所谓心正则笔正者乎?此非相传“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乎?于是深信乎道无乎不在,而见圣人之于事物百为,无精粗大小,而无少或怠其心之正也。心正如是,其所治化之隆,可知也。

恭惟我朝列圣治化之迹,无不比隆三代,而至今妇孺儿童歌咏不忘,必以世宗成宗之世为称首,累百年不衰者何哉?其盛德湛恩之沈浸汪濊,薰人骨髓,刃不毕屠者,必有大过于前圣王者矣。然而后之人若论成庙之世,则但知津津乎四方无事,金革不用,民安物阜,鸣鸡吠犬,太平气象而已,焉知其德之所自修乎?纵知其德之所自修,焉知其圣人存心之正若此之密也?微夫人也,虽如者,得窥是帖而后始知先王心学之严至于是也。然则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皆不若是帖之见也。国史氏金柜石室之庄实录累万言,皆先王之尘垢糠秕也。畴及于是帖之一寓目而得先王之心法也?是宁止君辅一家之所私而宝畜者哉?谨志。

晦斋先生《大学补遗》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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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乎!《大学补遗》,即晦斋先生泽畔所著也。先生既殁,其书乃出。始则退陶先生占毕,于行状中曰:“可以见先生之学精诣独得之妙。”稣斋卢先生亦曰:“自受读《补遗章句》,奉之如神明。”且举儒贤之见与先生不谋同者,备订之。至今百有馀年,经生学士,畴不欲操缦而安弦哉?顾褊心者不能无惑于发朱夫子未发之旨。故或彷徨乎岐路,不能趣于一者有之;或簁篱眯眼,惝恍玄珠者有之;或全没见识,唱唆为事者有之。噫!世道交丧,为士者,类不能慎思明辨如是哉!

善乎,方正学之言曰:“经传,非一家之书,则其说,非一人之所能尽也。语虽异于朱子,然异于朱子而不乖乎道,固朱子之所取也。”此大中至公之论也。曾谓以是为逊志异于朱子欤?晦斋倘于逊志欤?岁之相后,几乎半千;地之相去,几乎万里,所见之同,若合左契然,先生可谓豪杰之士者非耶?吾东自被父师八条教来,历,不无辈出之彬彬,而著书立言之任,惟先生与退陶先生先后之。呜呼盛哉!列圣之以宁也。

不佞自中岁得方正学集中论《大学》发明致知格物之非阙,又得晦斋先生《大学补遗》,合以观之,虽未得昭旷之原,窃自叹两贤只眼之见。今先生远裔弘气手先生与忘机堂书,庄盥而读之,尤有以起余者,赘以窥管之见。

题《急难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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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四年辛未,不佞以罪绌于鼂,宰于龟城县。于时商山苍石丈人亦畸于时,家居。壤,不佞得暇日谒苍石丈,仍抵其长公所,接其友于间和乐之色,不自知心之醉而膝之前于席也。谈卒,苍石丈出一编,授不佞曰:“此吾兄弟《急难图》也。子恶得无言?”不佞迺盥手阅之,跽而称曰:负重,力也;越峻险,勇也;弯弓虚喝,以弱为强,知也。岂其容粥粥如长公,能办此者哉?抑壮衰异时,今之长公,非昔之长公耶?

噫!长公,一书生也。平生之业,外诚无佗长,力勇与知,非所论也。今夫举千匀,力之重也,而过千钧,则力不胜其任矣。超十乘,勇之至也,而过十乘,则勇不胜其任矣。知亦有大小之限,而有时而穷矣。若乃诚之为道,则异于是。莫高者天,而诚可以格;莫厚者坠,而诚可以彻;莫难测者神明,而诚可以通。金石之坚刚,诚以贯之;夷狄、禽兽、草木之冥顽不灵,诚以感之。大哉诚乎!诚何处不入?诚何物不动?此长公所以用不能缚鸡之柔,拥树乎天伦,挫豺狼之毒喙也。吾于是益信圣贤之诚之为贵也,吾于是益叹长公思诚之道至于斯也。况诚不积不厚,不悠不久,长公之诚,其几乎厚而久哉?

方创残饿羸之馀,高山在前,白刃在后,肿哙深墨之形,气力荣卫之动四支者几何?而迺能背负病弟,腾凌若神,迺能关弓执矢,大号向贼,苟非诚意之积于中,而视吾弟犹吾身,视患难犹平日,无有一毫利害心敓之者,能是乎?其诚专,故其气不伤,其格天地也速,其感神明也深,其何奴之敢逼?长公急难之道,其在斯欤!其在斯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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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窗先生佯狂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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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读郑北窗诗集而悲之,其悲之何?悲北窗之大孝。上有顽父,下有忌弟,不能烝烝乂不格奸如虞舜,而托于清狂而逃也。

其父顺朋以己卯士类,反与元衡血士类于仁庙殡殿之下,先贞后黩,不足言也。方顺朋之往忠顺堂也,有趑趄之意,问曰:“大人何不速决狱事?”顺朋答曰:“今日之事,我不欲后元衡,而我冠带而立,则汝兄必涕泣攀冠带而谏者数矣,此不忍拒也。”乃曰:“大人何不用石碏之道?”其必欲杀兄之心,岂在傲之下?

噫!大舜之事瞽叟,人伦之至难事,而唯大舜能不以为难。若北窗之于顺朋,其难实有难于大舜者,何也?瞽叟不过冥顽之匹夫也,谋盖都君者,亦安有分寸知识也?若顺朋则读书谈道之人,才艺出众,时无与敌者。道其父以图一时之富贵,顺朋不忍加害于北窗,特纯黑之中寸白之闪也。其偏听之毒舌,以常人爱少子之心,甘心陷欲火之中,为北窗者,号泣而随之而已,更有何道?然终使顺朋免添一恶杀子,则北窗之佯狂,有以致也。此箕子佯狂之同一道也。

今观诸贤序跋其集之文,皆以安期羡门之道归北窗。神仙之术,岂北窗所欲哉?唯谿谷称逸民中权,则近之矣。禀天地间精英之气,或岁星之降彩,如东方曼倩,则前世或有说者,天下岂有神仙?尽妖妄耳。此千古公案,北窗岂蹈妖妄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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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子难,温阳有校生救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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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子难,温阳有校生年可十七岁者,与其母为贼所虏。生乞哀于胡“母老不能行路,愿舍母,我则从行惟谨”。胡不听,催驱而行。生审视之,我国人被虏者,无虑数百,而间一百馀,胡骑仅一,逦迤而行,先者与后语,声不相闻。生即奋杖击所领一胡,坠马辄毙。我国人即高声我人杀胡,仍有欲杀生者,生谕之曰:“我欲活吾老母而杀贼,尔等其忍杀我乎?我自此逝矣,尔等独无意逃去乎?”众乃止。时会暮,生与母投林薮而免。其后事定,郡选壮,里父老以生应,生入郡庭言曰:“当时母子俱罹虎口,朝夕且死,故出万死之计,白手杀胡,非有一毫勇力也。若以是应募,则不几于冒虚而幸名乎?”郡守然其言而退生。惜乎!郡守但知有勇力者击胡,而不知义烈激于中而为勇力也。彼被虏数百人中,勇力百倍生者何限?知有母而不知有身,孝也;宁一死而不忍污贼,烈也。夫如是,宜其一着而母子俱全也。为有司者已索生于勇力之内,而不求生于勇力之外,小哉。

瘗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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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己亥十月,李矫致白鹤一只。十一月,李之馨又致白鹤一只。圆吭长胫,差不及前者,而丹顶相上下,清唳知时戛戛,驯扰亦不淹时,盘舞赴节,犹胜于前者。园丁号以小鹤,性殊脆弱,与之粟粒,颇被大者攘夺。然自放笼之后,任其散去飮啄。至今年,或飞下前川,或轩腾上山,朝暮时其食时,呼之则辄相和鸣叫而至。读苏长公《放鹤亭记》譬之,殆无以过此也。每值邻翁、野客至,余虽咄噤,寒温后自不觉夸嫮驯鹤之语出诸口也。两之助我黄发清翫之兴者,何如哉?

及秋七月交,禾稼方熟,农者大以两鹤恣意踏藉啄食为患。儿辈以为:“吾稼不足惜,奈侵及邻人之稼何?况昔者吾家豢鹤去吾家,远而游,为猎夫弋杀。岂但损稼?祸反及鹤。今可作牢隙地以处鹤,如始养之为,庶几物我两得矣。”如是者堇数旬,少鹤忽无故自毙,使群僮抚遍全体,绝狐狸之𬺈龁、毒虫之伤吻,直胸胁骨立。

噫!是余之过也。夫泽雉之不愿樊笼,孤豚之甘眠粪壤。今鹤虽驯养于人久,一朝得而自放,则夫岂知牢栅之可恋?不意挫抑以禁飞腾之势,又使𫘤奴守之,残料不能救其饥,勺水不能沃其渴。热柴于中而肉脱于外,渐渐就尽,而人不觉不知,归咎何处?鹤虽微物,物中清修,莫如鹤,故高人、逸士多称道之。以吾作世外人,得此二鹤翺翔山水间,兴复不浅,今失一只,能无嘅然于怀?教园丁埋之净散一席地惟谨,遂叙其事,以续古人瘗鹤之铭云尔。

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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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洲赵子金齐休游,齐休病,赵子问曰:“子恶之乎?”曰:“然。”曰:“何恶?”齐休嚬蹙曰:“眠食失其节,坐卧不得宁,心惽惽若有失,吾何得不恶?”赵子笑而言曰:“子知天地日月星辰草木乎?”曰:“知之。”曰:“子知天地日月星辰草木亦有病乎?”曰:“不知。”

曰:“天有时崩,地有时坼,日月相食,星辰失躔,草有螟螣之虫,木有痈肿之形,此将非天地日月星辰草木之病乎?而况人受天地之气,以血肉身,处两间,齿裸虫者,其得无风雨霜露之感、阴阳之贼乎?疾病之来也,虽仁圣贤人君子,亦不得免焉。于传有之,武王遘疠虐疾,子路为夫子祷,周茂叔有暴卒更苏之病,朱紫阳有终身重足之痛。其他刘桢之卧滨,张良之素多病,公孙弘之感霜露,杜甫之三年疟疾,张文昌之脑脂,柳子厚之病痞,何可殚论也?然二圣、二贤顺其遭而已,有何恶乎?不惟圣贤为然,虽诸君子,亦何恶乎?圣贤君子虽不得免焉,而病非圣贤君子之所恶,则病果有伤于圣贤君子之身乎?

天有崩地有坼,而古今天地也。日月食既而复,星辰离而复躔,古今日月星辰也。螟螣者反茂,痈肿者天年。武王孔子濂溪晦庵俱享遐龄,子房诸人,亦未闻以其病致毙也,病果无伤于天地日月星辰曁仁圣贤人也。天地日月星辰有不得免焉之病,仁圣贤人有不得免焉之病,何独至于子而疑之?有不得免者存,则推于彼而置之可也,安于心而顺之可也,有何生心恶之乎?

曲偻发背,句赘指天,犹曰其心闲而无事。矧子之病,耳目无变于前,肌肉无变于初,匕箸尚甘,行步尚健。非知而见之者,皆以子为佯。子何恶乎?恶而不已,则将为惑为狂,偃然一风汉也,不然明矣。吴质以长愁养病,有客以杯弩以致病,此非惑欤?十年抱病,羸瘁骨立,或竭睡而待朝,或木强而难俯,谷暗口呿,若不支朝夕者,吾尝折肱而尚且为人于世,而今除疾也。子何恶而患焉?人之有德慧术智者,恒存乎疹疾,乃孟子之言也。子虽素称好古者,而所不足者术智也。无乃天欲长子之不足者而有是疾乎?”齐休于是笑而起,更无恶病色。

通川海尺飘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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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瑄以楫来言,在通川时,见一海尺以钓大口鱼为业。一日,与同业者五人乘月上舟,入海收网未半,大风振海而起,壮浪接天,飘舟而去,柁楫无所施,五人匍匐于舟中,呼天乞命而已。翌朝,舟忽阁于岸上,五人俱下船,立则水堇没腰。水边有人家,皆似盐幕,无虑数十馀家。不忍饥渴,突入一处,有妇女六七人来看,长二三丈,形容麤厉可愕,以秫粥盛于木器馈之。俄而其男子者数三至,号怒,手执渠中二人拉杀,若猫裂雀儿状。馀三人逃入于牛马牢中,牛小如犬,马皆是大马。溲勃中度夜,天未明,其妇女驱其牛马而出牧。三人随牛马后出牢疾走,到渠舡泊处,即乘舟向东放舡。回望初到处,麤壮男子成群寻逐,舟已入海远矣,无奈何,号怒而已。渠等阅数月,泊于北青界,旧时主人皆不识渠等,而其形容变化可知也。然而不至饿死者,岛中处处类薤韭者多,故采以为粮,食之不饥。渠等试思之,所飘泊地方,必是曰介部落也。三月飘风,及还家则秋八月云。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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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列邑守宰及卿大夫、避乱人等同兴义旅,以讨虏贼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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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皇天不吊我国家,逆胡猖獗,无故豕突,曾不数日,奄迫京城。庙社颠倒,乘舆播越,三里孤城,守卫单弱。会稽之栖,无加耻矣;奉天之围,无加急矣。此正忠臣义士忘身殉国之日,投袂赴难之秋也。而四方勤王之师,尚未闻一旅至我城下者;环王圻数百里内,尚未有一人之纠师倡义者。岂二百年教养之泽,不足于一日缓急之用欤!言之气塞,不暇痛哭。

洪惟我国家至诚事大,实是祖宗家法。康献大王班师鸭江,昭揭大义,自是厥后世庙成庙克承践迪,大被皇朝之宠章。至我宣庙大王,尤有大焉,强如秀吉一发借道之语,则严辞斥绝,虽遇壬辰刳兵之祸,不少悔焉。

今我主上益敦斯道,丁卯之年,横挑虎狼之怒,生民糜烂,两西丘墟。而奴之无礼,欲劫我以斥绝天朝,则宁以国毙之教乃出于圣主之独断,天下之人相传道之,称颂不衰。式至今日,奴之悖乱,至于僭号。圣上断以大义,辄绝信使,辞旨凛凛,耸人耳目。夫岂不知我国之弱小也?夫岂不知暴奴之肆毒也?夫岂不知兵火之猝至也?然则我国今日之被寇,实天下万世君臣父子者定。凡我东方食土血气之民,宜各自感激我上之义,悬胆而尝,枕戈而宿,誓不与此贼共戴皇天。死固不足为患,亡固不足为忧,灭固不足为耻,强弱非所论也,利害非所言也。况此贼俟我不虞,孤军穿塞,遇坚城则不顾,过巨防则潜师,外挟媾好之语,敢逞深入之计,良由帅臣之非人,实非虏人之兵强也。

凡今旬有馀日,整居都城,横缀南汉,腥膻污我圻服,匈炎及我鸡豚。今日掳掠果川,明日掳掠衿川,又明日掳掠广州,又明日掳掠杨州。虔刘我父子者几何?污蔑我妇孺者几何?鸟散鱼烂之民,嗷嗷林薮之间,母哭其女,夫失其偶。杀气弥天,冤氛匝地,三精失曜,宇县飙回,夷狄之祸,古未有也。至若献陵松柏,首先震惊,马足遍于巷堂,寝钥碎于毒手,神人之痛,尚忍言哉!

噫!时当涸阴,雪虐风饕,山蘸寒日,气像愁惨,刁斗彻于紸纩,军幕交于玉寝。蒭茭之乏,糇醪之竭,日焦于圣虑之中,内外隔绝,庙算无何。天步艰难,有如是耶?拥强兵制方面者坐享荣宠,不知奔问之义;授齐钺启十乘者缩伏山垒,不能窥虏左足,虏何惮而不封豕长蛇荐食我也?乘轩建节,一生肉食,而既不足责以急难,则曺刿之请战,雍丘之起义,宜出于草莽下位之臣也。

君臣之义,性也。有若葵藿之倾阳、江河之必东,沛然谁能御之?惟我诸君子,或从迩列而出守,或由世禄而分忧,其于赴国家之急,必异夫人。而其他读书而知义理者,翘楚而登虎榜者,精悍出丑类者,毅行称乡里者,类待夫国家之命兮,而后召集义徒,以救君父在之急欤!矧惟父子兄弟妻帑咸被系累,或婴锋刃,头颅僵仆,膏血注野草者,家自为怒,人自为仇,岂足道哉?

者十年经幄,偏沾渥恩,常欲粉身碎首以报国家,素所畜积也。而适会家居之日,坐失执靮之从,进迹献陵之下,血涕瞻望,徘徊而不忍去者二日,几遭俘掳之厄数矣。遂与前县监金坰重茧夜行,来倚果川县监金念祖于守土之地者,盖为激劝平日所善义士,乘机进退,剿击往来南汉之贼,以分虏势也。不幸果县当贼路要冲之最,酷被侵毒,仓实拨掊,人民鸟兽散以尽,二三残病官吏,救命不暇,宁论其他?然而金君,乃心王室者也,辞气慷慨,足以动人。金君,抚字素著,不失吏民心。境内若干义勇,必有闻风而自窜伏中来集者矣。如得诸贤之相应,则事何患不济?请以此贼之多寡、出没、情伪、变态,目见而耳闻者,一二言之,以备诸君子胜算焉。

伊贼实不满万,而变幻衣服,循环出入,有若后阵之继至者然,此愚民之见之者谓贼无数也。伊贼所恃者马足,而十贼之中,骑胡马者仅三四,馀皆敓骑我马者也。伊贼为兵器者,只是革弦木箭,而十步之外,中者不伤。伊贼以坚甲为名,而其实将帅之外卒伍,则青布油甲者,亦不能居半。大都甲兵器械,皆不及我国之精利,而特以虏之狡计出于猝至故,我国之人莫测其端倪,而苍黄奔溃,任虏乘便也。

今则虏与我相杂弥日,奴之凶狡,几尽露矣。故林薮间窜伏者亦或出而扑奴得其马,山僧亦有关弓而向奴,奴不敢逼,则此时人心之恇劫,可谓少瘳于始至之日也。诚于此时,纠合义兵,分屯要害处,昼则攻剿侵暴之贼,夜则击杀伏兵之贼,今日如是,明日如是,则贼势自戢而我势自壮,南汉城守,危而复安。为人臣尽节,其不在斯?然则为今击贼之策,不须多兵,务精而已。

窃料南汉之东,则骊州利川阴竹竹山也,合四邑之兵,为一军,埋伏于傍近,以行剿击。南汉之南,则阳智龙仁振威阳城安城,合五邑之兵,亦如之。南汉之西,则南阳水原安山富平仁川金浦通津凡七邑,凡七邑分为二军,一军出于清溪冠岳之间,一军出于杨花幸州之间,如东南之为。仆等虽驽,亦从之后,以从事焉。凡我诸君子,尚慎旃哉!

且觇伊贼乘胜生骄易我甚,始之创掠郡邑阎闾也,日出而出,未暮而还阵。今则或一二骑,或三四骑,自在往来二三舍外,或犯二三更,虽山谿险阻,亦不惮牵马而步行,此正埋伏剿击之时也。难得者时,易失者几,救焚拯溺,间不容发。凡我诸君子,勿以我言为妄,毋失此机会也。

汪踦,童子也,能执干戈,卫社稷。李惟简属也,七与贼斗,以赴唐室之急。矧我士君子之食君衣君、国亡与亡、国存与存者哉?昔人歼戍,吾夫子著之《春秋》,作传者曰:“以亡之人,能歼强之戍,夫子特书于经者,盖为使强者知所戒而弱者知所以自强也。”我国虽弱,岂不善于人之微乎微者哉?君父安在,社稷安奉,今日为臣子者,安敢怀一刻全躯保妻子之计也?洒血为书,书不尽意。伏愿诸君子勉哉勉哉!

公清道监兵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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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逆胡逞凶,孤军深入,不数日奄迫都城,主上苍黄,径入山城。宗社存亡,不朝则夕,而四方勤王之师,无一人至者,于今十有馀日。凡有血气之切齿腐心,不在于贼,而在于我国之藩翰也。今闻公清道军兵来到水原城中云。感激诸公投袂之义,欣抃噎呕,不觉继之以泣也。天之助,其不在斯?

等俱以沐浴恩泽之人,重茧百里,未及从卫,来投果川冠岳山。盖欲与主倅金念祖共起平原之兵,以作南汉蚁子之援也。不幸小县当贼路要冲,人民不被杀掳,则窜伏林薮间,从何以激之以义?此等日夜瞻望南汉,洒泣长痛者也。然而是邑介于南汉汉阳之间,贼之情伪、变态、动作,颇能入于耳而谙于心,可谓虏在吾目中矣。贼兵之数,不过数百若干,而骑胡马者,什仅二三,馀皆敓骑我马者也。贼一而持马八九至十,且作虚夫以充军数,眩乱人目。又闻鸡鸣后则贼必就睡,睡则虽疾风烈雨,不得或闻,此则被掳逃还之人众口一谈者也。昨又谍诇,则贼之在者,尽渡,逦迤而向南汉,此必贼欲于诸军未及时肉搏山城也。

诸公诚于此时夜衔枚来据此山之险,仍以相机进退,行埋伏夜斫之计,蔑不济矣。若曰提偏师敢前,斯杀此贼,则固难矣。鸟散云合,利伸否蟠,则虽怯卒,可以成歼贼之功矣。诸公勿以我言为妄,虏箭及于御床,社稷危于一发,为人臣者,敢怀一刻全躯之念哉!倘或小迟一日,则虏必全意仰攻,诸公后必噬脐。勉哉勉哉!

移留都大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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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愚不能量事势可否,窃自以为不能执羁靮以从于,当纠合圻内义士,出入献陵之间,或剿零贼,或行夜斫,以为南汉蚁子之援也。不幸来依之地先刳于兵,人民不杀掳,则鸟兽散,从何以激之以义?此等之朝朝登冠岳,瞻望南汉,号泣于皇天者也。日昨,窃闻道路之言,节下起都中首鼠之兵,掩击留屯之贼,炮声震天,不胜欣抃,继之以涕泗涟濡也。节下诚能因此声生势长之时,夜衔枚入据献陵,则贼必不敢全意南汉,而圻内窜伏之壮士,必有闻风而影附者矣。诸道勤王之师,能不愧欲死乎?李西平渭桥之功,节下虽欲让人,不可得也。然等闻成大功者,不自用其智,而集众人之智以为智,乃所以大也。迂儒一得之愚,节下殆不可忽也。

平原易地,则以轻车、材官当之,古今不易之论也。等窃料南汉城下虏阵之所,固是我国之平原易地也。今日制此虏之策,无出于车战,而物不素具,何以应卒?惟念城中内外及江干牛车数,不下三四十乘,其制度虽不合战车,衡竿轮辐,固所自有矣。或一轮或二轮或四轮,惟其所便而损益增减之,防排篦篱,亦略仿古制施之,古之战车一乘用甲士二十四人,盖车大也。今可亦称车大小而用甲士推转焉,车上射炮,亦可量宜载之。夜中潜师行之时,则众舁而行,入于郑古万郊,乃始放诸虏阵,则铁马无所事其冲突,而车上射炮,可以歼贼。然则用车数乘之功,必善于用步千人之中矣。何惮而不为车战乎?步不当骑,骑不当车,李纲之言也。数十乘纵横方羊之侧,虏阵虽坚,安得不溃而乱?因其乱而鼓噪从之,则虽弱卒,以一当十,不足言也。节下其亦有意于是耶?

城中蒭茭方乏,而士无宿饱,主上与东宫亲巡干掫云。于斯之时,握兵之将,方面之臣,无一人投袂赴乱,二百年礼义之邦,将变为禽兽之域欤?令人肉奋肠蚀。节下须假麾下一节,督咸镜南道军,倍道以进,如有逗绕之形,则即斩大将之头以徇,则诸将知所惧而我军用命矣。八道何非勤王之师?而等独以南道为言者,南道之兵,素称生女真,而非南道之兵,不能当此贼矣。节下勿以鄙言为迂,且勿执狐疑以失此机会也,幸甚幸甚。等白。

岁甲申维月若日,府尹为行《吕氏乡约》,文告于乡大夫、校ㆍ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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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东被父师之化,风俗之美,轶而及于古,逮至我朝,列圣笃专儒术,痛刮磢丽朝杂佛之俗。则不唯京都辇毂之下学士大夫、鼓箧蛾子,礼让之风,彬彬可观,虽遐裔委巷之间,莫不浸灌序庠党塾之教,入而事其父兄,出而事其长上,尊师亲友,盖莫不然,故数千里林林总总之众,咸有所式,整齐协固,雍雍气象,奚逊三代

于斯时也,人才之出,十望其九,皆在于湖南岭南,则所谓“人才,畴出于孝敬祥顺之外”,而因是而湖南风俗之淳,亦可想已。独奈何日丙子之乱,湖南一道,化为龙蛇,争挟嚆矢,恐喝长吏,掊锁扩门,尽攫仓实?灰烬之惨,刳兵两西,犹不克半。是虽可诿曰骄兵、悍卒与吏之狐而冠者,若乡风不坏,则胡宁有此?岂非乡父老、乡先生之所羞哉?乃者不佞猥承上命,尹兹完山,宣布德意,使一州人士回心而向道,移风易俗,迺其职也。安敢干没于刀笔筐箧之役,而文辞避法而已乎?

窃覵《蓝田吕氏乡约》一书,条理节目,约而且尽。加以朱夫子损益之,则《大戴礼ㆍ乡飮酒》之义,实寓于其中,诚振敝俗之良方也。《乡飮酒》首章曰:“君子尊让则不争,絜敬则不慢。不慢不争,则远于斗辨矣;不斗辨,则无暴乱之心,君子所以免于人祸也。”此实乡约之项上脔,有味乎其言之也。不知乡父老、乡先生于不佞言,其有合诸?愿毋谓古道之难行,而深念丰沛之乡寖入不条之域也。

四十一面,乡聚颇多,都约正数人,难以兼总。事体宜亡拘员数,亡惮大吏、名官,惟齿德是推,乡父老、校ㆍ儒生,须会于一处,遍为圈点,以重其事毋忽也。若夫乡约节目次第之举,其惟在都约正哉!其惟在都约正哉!

拙疏愠于群小问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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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三年辛丑,自春至夏不雨,野无青草,农民嗷嗷。上减膳避殿,幷走群望,犹未得雨,又下求言教,辞旨恳恻。四月二十日,余遂朝起草应旨疏。时子威凤、侄威明皆从仕在京,不暇招来,使稚孙仁长正书,书甚欠精致,封疏授抱川县吏。二十一日,疏入启,还出给政院。于未入启前,相与弩眼鼓齿,逐段攻击,铦锋闪铄,掩蔽旒纩,黑白乱于大阳之下固也。

或问于蛰曰:“子之前年抗疏,其意专在于救三江迁客耶?子与有宿分否?”答曰:“退伏田野,目见旱灾之惨,一年加于一年,此必万姓饥而塡壑,邦命杌陧,其必由是矣。我虽垂死一物,沐浴三朝恩泽,异夫人者,中夜不寐,当昼忘食,为国深念,唇焦口燥。窃惟妄意,惟天惟祖宗,理无二致,照临下土。随一人之德否,而降祥降灾者,天也;佐事上帝,察我子孙之怠忽而谴责之者,祖宗也。今之议礼之儒臣,不肯以宗统、嫡统,钦奉孝宗大王。璇源继体之道,乖乱如此。虽曰孝庙宽仁执谦,幽明无间,其上列圣,其不谴诃于冥冥中耶?英宗濮安懿王典礼未决也,天降灾异,公私庐舍被坏,杀人害物,极其惨酷。当时直臣吕晦诸贤犹引天灾以咎典礼之失,况此天秩之倒行逆施者,何如也?愚意妄以为今日大旱,必非流行天灾也。惟天惟祖宗,不可诬以非道也。今上事天事祖宗,当用诚敬,乌可一遵迂儒之谬议,使我先王久失当承之正统乎?老物唯欲及时厘正,冀幸纳吾君于无过,而尊宗祊之昭穆也。岂有私于一尹善道也?吾于善道,本无征逐之分,酸咸大殊,好恶不适,而其所疏章,亦多过当之语。然其主意则愤孝庙十一年正位之君,降为次子之列,不得嫡统之传也。当此之时,吾以老髦癃病之人,废伏田野,曾不得豫闻外庭末议,况闻服制典礼等事乎?及后许穆之进服图,善道之远谪,始得耳剽典礼失当,而嫌于出位,甘为喑蝉。适值上下同离之旱灾,又承求言之教恳恻切迫,诚不忍漆室之忧,以进瞽言。若以公心人见之,则引善道者,不过枝叶之末,而反复欲吾君笃尊祖敬宗之义者,一一立见矣。”

或曰:“子疏有曰‘善道以宗统、嫡统为孝庙左袒,以为妄发深文’,果然乎?”余答曰:“当时议宗嫡也,两自主张昭显为长子,孝庙为次子,善道独以不可,举礼经卞明,非为孝庙左袒而何?左袒之说,虽始于太尉南北之时,而其后左袒斯文云者,岂为有右袒斯文者而言也?其意只为尊重斯文而立语如是也。宋时烈上疏自明以为:‘于孝庙希世际遇,而其为右袒耶?’曾谓以时烈读书之人,不知不以辞害意之训耶?大抵时烈之论服制宗统,不可谓无失,而终无显然自首迷复之语,无乃自恃所见,执而不化否?礼文繁蔓,所执各殊,此古今通患,以韩忠献欧文忠,犹有议之非,于宋时烈,何足多责?嘻嘻!吾本一科目中人,不学无术,滥蒙累朝荣宠,追省愆尤,不寒而栗。至于拯身馁虎之喙,优游田野之间,秋毫皆列圣之赐也。欲报之德,虽灰身沈族,所不辞也。凡人之于朋友,苟见其失,犹曰‘君子爱人,以德责之’,况亲北面事之者乎?今吾上崇奉先王之道之失,诚如日月之过也,及其更也,人皆仰之,不待言矣。举朝之臣徒欲讳日月之过,而务胜不齐之口,百道拥蔽四聪,断置正统于真赝之界,不欲明卞垂后之图,移攻善道之兵于我,辱言詈辞,无所不用其极,至谓阴惨不正,其他附丽吠声者何限?”

或曰:“公之胤子,无职经年,而政目无一举名,何也?”

吾答曰:“罚不及嗣,之世也。今虽圣明在上,赏罚之公,岂可遽以皋陶望之哉?书名三府,禁锢终身,之法也。吾父子得免法足矣。”遂相与一笑而罢。

策问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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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曰:孔子曰:“礼本于天,殽于地,列于鬼神,达于丧祭冠婚朝聘。故圣人以礼示之,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所谓本、所谓殽、所谓列、所谓达者,其各有分别之可言欤?礼自天叙而缘人情,则有天地后,三代以前,宜即有礼,而夫子独举之所损益,何欤?高帝起于马上,始命叔孙生绵蕞野外,其礼果合于本天殽地之义欤?武帝开明堂,封泰山,造皮币,当时之制曰“以礼导民”,其亦得于列鬼神达丧祭冠婚朝聘之礼欤?宇文周之尚礼,开元帝之定礼书,柴世宗之兴礼乐,亦皆有见乎圣人以礼定天下国家之遗意欤?三代以后,吾道之盛,莫如,而贤如太祖仁宗,未闻有制礼之事何欤?

惟我祖宗彬彬制作,可与三代侔矣。不幸屡经大乱,人心大坏,上下尊卑之礼变为杂乱,敬鬼事神之礼变为谄淫,居丧之礼变为原壤之登木,祭先之礼变为伊川之被发。有行三加之礼,则世必笑为泥古;有行合巹之礼,则世争尚其奢侈。朝服待朝者,未见于会朝之礼;不挟贝玉者,未闻于修聘之礼。其他细民之犯分侵礼,指不胜屈,三百年礼义之俗,骎骎然渐入于贸贸之域。予用是惧,其自忝位以来,窃有意于以礼为国之道,其于接下应事凡百用作之制,未尝不加意焉。而旧染污俗如膏濯衣,令之不行,禁之不可,礼让扫地,廉隅不立,朝无让贤,野无让畔,道无让老。人怀放纵自私,是事是学,不知其他,将予以身教者不足而然欤?抑有关于世道之升降而然欤?如欲行正天下国家之礼,其道何由?子诸生其各悉心以对。

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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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曰:火之后,圣经贤传错乱刬缺,儒修补,盛失厥旨。幸而至,二朱子相继而出,厘革讹舛,定著章句,使圣贤载道之书晦而复明,无有馀欠。而当时诸儒所执各殊,王安石以《系辞》非圣人之文,余焘上书言《洪范》有衍文,《箨兮》、《狡童》,朱子定为淫女之诗,而真德秀则以为指祭仲。“宰我子贡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朱子注以虽污下不至阿其所好,而苏洵则以为知足以知圣人污为句。至于后世,异议纷挐,或以释折支为折草木之枝为非,或以经文无阙补亡为误,或以亲民新民非也。如此之类,难以殚举,不知此说亦或一理耶?朱子于注释可疑之处,必曰以俟后之知者,后学之不惮立异,抑有见于此耶?

自予忝位以来,有意讲明经学,式遵旧规,屡开经筵,而吐释谚解,肇自先朝作一断案,进讲之臣,习其音义句读,而莫有指摘微辞奥旨,警益寡昧者。以此度之,则一世之讲读可知也。何以则使圣贤述作本意常如日月,注解以为济河舟筏,无有䗖𬟽巫步于其间耶?子大夫诵法孔子者也,其各悉陈。

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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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春秋》,夫子因史而笔削之书也。君子曰:“《春秋》,六经之案断。”所谓案所谓断,可得闻欤?程子曰:“《诗》、《书》,载道之文,《春秋》,圣人之用。”夫子始作《春秋》,则夫子以前,圣人之用,见于何书耶?受端门之命者何义?伤获麟而绝者何理?抑纵与夺进退显微,可得详言之欤?左氏三家立传,而辞旨详略不同何也?胡毋生董仲舒,史称言《春秋》,而其说不大传于后世,亦何也?韩愈何氏注外不见他书,以下为《春秋》之学者不为不多,而独何氏之注盛于,则馀皆泯灭而不传欤?胡文定专袭伊川之说立传,传之至今,以为定论,可谓日月不刊之书也,人至以《春秋》之商鞅讥之,何所见而然欤?

方今九县猋回,万品失序,人欲肆而天理灭,万倍于衰之时。文献之莫征,不足言矣,衣冠礼乐之风,唯我东方守而勿失,则《春秋》事业,虽不敢妄议继作,讲明圣人之经,硏究先儒之传,使尊君父讨乱贼辟邪说正人心之大经大法,了然于心目之间者,岂非学者之急先务乎?何以则《春秋》之学大明于世,上而朝廷之上,下而韦布之士,处大事决大疑之际,无权度毫发之差耶?诸生其各悉心以对。

御敌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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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古人御敌之策,必善观敌之所难者,以为吾兵甲器械而当之,鼂错兵略所以分中国、匈奴之长技者此也。若论历代已然之迹,则力牧之擒蚩尤者何术?方叔之伐𤞤狁者何策欤?李牧之备边,韩信之战,可得闻其详欤?为武刚自环者谁也?立鹿角为城者谁欤?人之三伏,诸葛之八阵,亦有成败之可言耶?吴璘为帖阵而全得全,岳飞创背嵬而人大崩,其故何欤?今我国家北备奴贼,南控奴。奴以铁骑为技,以炮剑为技,此则我国之所习闻而知者,终不得为乘其所难而当之,抑何故欤?壬辰之寇,丁卯之侵,我国八路卒不为不多,而曾未得一交其锋,至今瞋目而语难者皆曰:“御炮剑莫如藤牌狼筅,而我则昧之,制铁骑莫如炮火车战,而我则违之,宜其遇敌而必败也。今若专攻此等技艺,积有年纪,则何奴不摧,何倭不却?”此果合于古人料敌之所难而为制胜者耶?抑别有舍此而他求者乎?曺刿之远谋,恒在草野之间,愿诸生吐尽平日所蕴,将以转闻于上。

西川府院君谥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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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领议政西川府院君郑公崑寿,即宣庙朝勋贤臣也。其弟文穆公以一代宗儒,状公文行事业,不渗一语,方欲上诸太常,值昏朝时不果。无何文穆公下世,且公子姓零替不振,请谥之举迟而至今。斯岂独郑家之不幸?其实有歉于盛朝显忠遂良之道也。自毁龀,稔闻西川君竭诚壬辰事,不啻目擩耳染。今考文穆公状则良然,兹不避不韪,托名状末,敢请所以易其名者。

清难碑阴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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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侯命雄,字挺而,自弱冠,先辈咸许以政事才,擢天启丙寅文科,内历华显,外践县邑,由卑而巨。出入谏长、方面,俱有严明声著。其为政,以彰善瘅恶为劝惩,急至州,首访清难事刻之碑,未卒业,病卒官次。公卿大夫士相吊于朝,侯卒后某月某甲,州父老遂相与建斯碑,庸卒侯志云。

节孝先生孝门铭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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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州晋士李君某踵余门,致其乡父老之语曰:“永乐年间,吾乡有节孝先生,先生之孝行,载在《三纲行实》中,先生旌闾之铭,实占毕金先生笔,先生事迹之传世行后,亦良足矣。顾先生殁殆二百馀载,尚阙维树之石,且也节孝之孙,有濯缨公,有三足堂,而当占毕时则濯缨尚少,况曾孙三足堂乎?二先生之不见录于其文,固也。乃者吾乡人士谋刻孝门铭,以寓吾乡恋德之诚,如又举濯缨三足,补诸显刻,奚亶于节孝有光?吾乡之小子后生咸知节孝之有此孙而濯缨三足之有此祖也,相率而戒子孙,砥行立名,世世无怠,兹岂非吾乡之一大功令也?汝其走京师,谒荐绅先生文,敢以请。”

余逡巡敝席,逊不敢当。李君退而复来者再,观其意,不得文不返乡也。余遂感其坚恳,按其所操状,节孝先生生丈夫子六人,知名者四人,第二郞即执义生三子,俱有文行,次第取甲乙科如拾芥。长骏孙,官直提学,是生三足堂。季驲孙,即濯缨先生也。濯缨受业于占毕斋,早以文鸣,成庙朝阐大对,世所称中兴策者,其文汪洋放肆,若注江河,所著《濯缨集》行于世。性简亢棘棘,其秉史笔也,直书不饶邪佞,竟以此被东市之祸,至今人读《戊午录》者,无不泣数行下。

三足堂大有,字天祐中庙初尚儒,委任赵文正公。公建议行贤良科,清道郡以先生推上,擢拜地部郞兼春秋,至正言,皆辞,后宰漆原。己卯冬,祸作,群小诬罢荐科。仁庙末,命复科。先生与李滩叟延庆申翰林遵美不就,物论多之。迺入云门山,筑室于愚渊上,号三足堂,以寿卒。曺南溟题其墓表曰:“办局宏深,勿勿乎其仁也;言论激昂,僩僩乎其义也。”可谓画出三足堂人禀者矣。其他群行灼灼,于荐目详云。

噫,节孝先生之孝,感物之孝也。物之盭者莫如虎,虎且感其诚孝,驯如畜狗。况昭昭之天,其不降监于是而与之百禄哉!多男至于六丈夫,六丈夫才且贤也,则天之报施善人,验矣。又况在孙,濯缨先生出焉,在曾孙,三足堂又出焉。天地精英之气,发毓于金氏一门,至于三世,奇哉奇哉!或以濯缨之不得死,三足之不尽展布,归憾于天与时,为金氏食报之歉,此则不然。吾夫子不云乎?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沟壑丧元,君子何病?随所遭而为吾所当为,固濯缨三足之能尽吾所受于天之理者在,讵不韪哉!一时一身之不幸,虽若天之薄乎贤者,万世之名永长存,与天地不朽,则其厚何如哉?芝兰焚而后香闻,宝剑埋而后气腾,吾于濯缨三足亦云。道州之士既俎豆此二先生,越百年如一日,又修前辈之未遑事以警一乡,俱可书也。

上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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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川新居无名斋上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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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圣之《道德》,贵乎无名;得潘岳之《闲居》,可以自隐。盖头容膝而已,华扁美额乎哉?主人樗栎散材,江湖弃物。放身名教之外,寄乐逍遥之中。拔杞梓牧楛梱,何有于我;上玉堂倚华省,推而与人。神游几蘧羲皇,梦断蜗角腐鼠。顾恨半生鸠拙,未谋一枝鹪巢。僦屋而居,岂但晏婴之湫隘;圜堵之室,有甚原宪之蓬蒿。几年任其飘蓬,今日得此静散。山林畏隹之所,宽闲寂寞之滨。右冠岳清溪,螺鬟剑戟之森列;下安洋德水,蛟龙鱼鸟之飞潜。荡胸母鸭之烟霞,游目江灵之原隰。依然谢鲲之壑,正是李愿之盘。天作地藏,造物者有待乎主;龟从筮协,经营之无失于时。遂迺借锸而夷高,课奴而供木。杂椳𫔶店楔,焉用匠氏之能;舍规矩准绳,不待般尔之巧。樵斧是斲,免张老砻椽之讥;苇索为资,挽燧人构木之世。不侈不陋,苟美苟完。减一间乐天三间,增数壁相如四壁。无方位面势,鬼神莫知;有门户周通,日月皆照。耐为生白之室,是曰无名之斋。意匠不形,真似混沌之未凿;风雨攸祛。亦合斯干之有诗。开阖玄孔之门,呑纳神明之舍。远岫闲云,长天倦鸟。帘户观瞻,梧桐明月。杨柳清风,庭除景色。何必方丈山蓬莱岛方住神仙?惟彼平泉庄绿野堂未免富贵。其谁羡郑子真耕谷?实迺是谢自然遗墟。山雨啸檐,恍闻笙竽之馀韵;松花落地,拟拾龙虎之灵丹。壶里别天,人间何世?谁谓一室小?载赓尧夫之吟;不如万事忘,有味冲虚之道。可作隆中孔明之龙卧,岂但彭泽陶潜之吾庐?聊将騈俪之一篇,用和儿郞之六伟。伏愿上梁之后,紫芝产柱,幽桂长春。武陵桃花,不随流水而出洞;庄生散木,长与大春而争年。上堂宁亲,寿昆仑之积核;有酒醑我,会大丘之德星。虎豹远而蛟龙藏,地祗安而神官卫。隐几南郭,抚弦北窗。

峄阳新院上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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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微收芒,丘园扫耿介之迹;诸生恋德,乡井立芬苾之祠。党塾交辉,龟筮并吉。惟公性本醇粹,学有渊源。鼓箧从师,何休兴操戈之叹;焚香入幕,斯立让摘髭之名。梦鹿何心?回逸轨于为己;哺乌有味,咏寸草于上堂。游泳葛川之波,上下蓝溪之水。小山丛桂,结情田而淹留;空谷幽兰,输琴操而芬馥。萧洒出尘之想,静散卜居之深。洞曰峄阳,碧梧老凤凰之栖;山为德裕白云埋龙虎之睡。逍遥得乐,一室有馀;典坟颐情,三公不愿。左,寻正派于倒澜;北梓南桥,严炯戒于易箦。斯后学之山仰,故一同之风兴。懿行闻于四聪,旌宅既举;潜德合于五祀,妥灵载营。压旧庐而财基,枌楡动色;溯前川而流柹,童耋耸观。工斲云委,章甫雾集。不侈不陋,施君子之中庸;以几以筵,遵古礼之弘度。松楹柏板之秩秩,粉墙丹柱之持持。辟缁帷于春风,如闻謦欬;揭华扁于昼日,改炤泉途。排闼青山,宛对武夷之画;循除流水,欲奏昭文之琴。千秋蛾子之伐柯,今日儿郞之唱伟。伏愿上梁之后,斋庖常修,弦歌不绝。地灵呵护,虎豹遁而蛟龙藏;胤胄盛多,松柏茂而芝兰秀。一变邹鲁,永镇溪山。

谥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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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宗大王谥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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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以治方中既完,复土之期在即;节壹惠为谥,尊名之册肆陈。难模日月之晖,秪申崇奉之悃。恭惟大行大王殷忧启圣,佳气发祥。吾世当兴,季历太王之命;至性无间,东海阐重轮之明。讴歌历数之归,社稷人群之主。齐齐勿勿,克敬宗庙之烝尝;怡怡愉愉,单诚长秋之温凊。

服膺精一之训,见羹墙;时展伯叔之亲,分周宝玉。长枕大被,交映花萼之中;盛色奸声,远屏凝旒之下。修齐之道已洽,治理之具毕张。不明求衣,抚单赤于衽席;思贤如渴,驰束帛于丘园。游心三代之前,讲学五经之奥。正己而率物,务实而恶华。婴茆责躬,时雨洗螟螣之害;菲食忘口,海邑绝蛤蜊之供。置鼓设旌,嘉言罔伏;则壤成赋,仁政是先。四野息鸿雁之歌,三面解蛛蝥之网。蔼然好生之德,庶几比屋之封。觐文耿光,犹不自足,扬武大烈,妙而无方。羽林字孤,修明建元之制;神策储将,出入山西之良。众心成城,奚假猛士之守;太平有象,可见诸福之来。何意光武之勤劳?终致烈考之厉虐。行百里而半九十,远图焉凭;以大德不得中身,天道难问。冬冰夏火,干隧之𪟝宅心;旱舟水车,计然之策示掌。成算孔韪,厌世何忙?空留鼎湖之弓,虚设华玉之几。深山穷谷,若丧考而哀号;禁旅儒冠,日环阙而攀哭。

顾惟小子,敢承丕基。目窅窅而其凝,望如不及;哀㷀㷀而在疚,求切无形。今则祖载有涓,涂宫方撤,式遵古与,爰荐大名。合一国之公,非子议父;原百行之孝,念始靡他。谨遣臣议政府领议政郑太和,奉玉册上尊谥曰宣文章武神圣显仁,庙号曰孝宗,仰惟圣灵,俯赐昭格。茂膺显徽之礼,扬光帝庭;阴骘下土之民,流祉后裔。呜呼哀哉!谨言。

竹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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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孙册封竹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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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曰:君子抱孙,礼经所载;大统正嫡,宗法所先。此义通于古今,介福关于家国。粤予凉德以承緖,恒惧天命之靡常。幸赖列圣之垂庥,乃有元良之锡羡。咨尔元孙某,神气外朗,胚胎前光。教让之年已盈,成德之期何远?倾耳拭目,可见百姓之心;定号命名,宜副群工之请。是用命尔为王世孙,尔其幼志是屏,玩好是防。敬恭父母之傍,说绎忠正之训。鸡鸣衣服,学问寝于龙楼;蠹简纵横,仿亲师于鹤禁。孝悌而已,习惯自然。於戏!丰水歌诗,诒厥之谋由祖;赤爵呈瑞,兴之庆在。诞敷彝章,备书简册。故兹教示,想宜知悉。

教书不允批答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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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中外大小臣僚、耆老、军民、闲良人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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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曰:储嗣得贤,荷祖宗之积德;嫡孙已长,系臣庶之颙望。爰举典章,诞告遐迩。粤余践阼以后,恒若深谷之临。仰惟三后之在天,思致万叶之永世。必须宗统之先定,人心有归;必须前轨之克遵,宝命无坠。推緖之道讵缓?诒厥之谟宜弘。正号行封,务本垂训,先朝故事,永乐宏规。元孙某器量洪深,体貌奇异。未离阿保之手,已现岐嶷之姿。语默日就于自然,温文实得乎天性。扶床坐膝,予心之驩喜何如;总角垂髫,孺子之威仪不忒。大臣听舆人之诵,礼官告龟筮之从。迺于本年二月十八日,品服斯陈,明命乃锡,册封为王世孙。兹事体大,盖关社稷之灵长;纯嘏朋来,可无雷雨之霶沛。於戏!在历代而罕者,于吾身而见之。祖以孙尊,古人之言匪诞;生有圣德,周家之庆在兹。故兹教示,想宜知悉。

教中外大小臣僚、耆老、军民、闲良人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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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曰:胪圜丘于一阳,爰举祀典;晋徽号于四祖,式昭孝思。喜溢燕京,恩加区内。惟我封之一域,久奉蓂朔于大邦。恤小之德如山,千里妥帖;扬武之烈动地,四海来归。柔北剜南,事有光于前代;反始报本,礼则隆于昌辰。三钱之库已封,十行之札斯降。左昭右穆,森罗于凤函之中;日君月妃,照耀于鳀岑之外。望洋厖鸿之盛举,眩眼锡予之便蕃。纨,色射扶桑之晓旭;滮池星罼,泽浸涸辙之枯鱼。奚亶一方自私?实是普天同庆。於戏!帝有大赉,我迺用休。瑕咎灭磨,不独小人之幸;眚灾原赦,将见君子之庸。故兹教示,想宜知悉。

不允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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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何恙,请急之章至于再耶?卿之秉心之公,余知之矣;卿之矫弊之志,余知之矣;卿之为国任怨者,余知之矣;卿之卓然自树立,不为流俗所移者,余知之矣。余之知卿者,可谓周而深,卿胡不思坐镇之道,而遽效匹夫悻悻之迹耶?噫!余自忝位以来,刺见朋党之可恶,必欲罢之,必欲塞之。廷臣之微有偏心者,欲发而罪之;政事之或徇私意者,欲举而革之,俯察臣邻曰:“其谁能体余意,以正我朝廷?”卿于是作余股肱,而无一毫或贰予极者,余之罢朋党之计,庶几十八九成矣。余之任卿之专,倚卿之重,其不在兹乎?虽有人言之百车,胡得焉?矧今骄虏窥圉,汉将主我,事几之变,朝夕而万千。卿可执小谦一日退身,不顾备边之筹耶?呜呼!身都相位,不能檄召一微官以责其非,及余觉之而后乃言,无其或歉于持重之体耶?凡百臣邻之有罪无罪,惟余在,卿无惮嫌,余言不再,卿遄视事,所辞宜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