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北盟會編/卷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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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宣和七年十二月十日丁未盡十五日壬子

十日丁未，斡離不陷燕山府。

《陷燕記》曰：十日，金人立旗幟城上。十二日，斡離不邀蔡公已下官當日於毬塲相見，令東向拜，傳言曰：「大金皇帝赦大朝官。」乃議與斡離不相見之禮，公曰：「本朝之禮，羣臣見皇太子，旅拜，太子答拜。金國與本朝講好累年，靖等視太子猶本朝太子也。」傳言者曰：「大學士拜於階上，餘官拜於階下，太子答拜，兩拜而止。」明日，斡離不、蟾目國王、王汭、蕭三寳奴、張願恭來，謂蔡公曰：「二太子言今破燕，得一賢官，欲用之，如何？」蔡公對曰：「靖為天子守燕山，已壊了。金人得靖，安用之也？又待將金國壊了耶？」願恭曰：「大學士豈不知百里奚愚於虞而智於秦乎？」蔡公曰：「百里奚愚於虞者，以虞不用耳。靖䝉天子擢用，致位兩府，非不用也。今已將燕山壊了，所謂愚人也，金國得之安用？」汭等大笑，又曰：「二太子言大學士之身已屬金國，㑹得否？」靖曰：「靖之此身實屬金國，生之殺之，皆在太子。然靖之心卻不屬金國，靖心在本朝，豈太子所能制耶？」汭等亦笑，已而又曰：「太子果用靖，惟有死爾。」汭笑，良乆乃退。十四日，宣和門外，蟾目國王令藥師取呂頤浩、李與權、沈琯、杜時亮、陳傑，以隨軍。初，斡離不與劉彥宗、蟾目國王議，欲取蔡公隨軍，已而謂彼難商量，遂已。十五日，斡離不大軍南向，是時涇州守郁中正為金人所囚；景州守吳震由海道而遁；薊州守髙公幹、倅曽評，率牙隊南奔；檀州守徐傑、倅黃文，相繼亦遁；順州守林良肱、倅路擴，趨燕山；涿州守葛逢於此先遁；易州守黃烈墜城，折其左足，人又折其右足而死。初燕人本無思漢心，乃和詵、侯益唱之，童貫、蔡攸輩和之，朝廷既以為然，遂遣馬擴、王瓌由海道通金人，金人攻契丹，連年用兵，及倂契丹，以燕山府遺我，皆童貫之始謀也。由是金人輕中國，謂有徳於我，故觖望焉，遂致燕山之禍雲。余嘗思之，失燕人之心者三，致燕人之寇者三，童貫、譚稹首惡，沈琯次之，王安中、詹度又次之。何謂失燕人之心者三？一、換官；二、授田；三、鹽法。換官失士心，授田失百姓心，鹽法並失士人百姓心。換官者，初自燕山之朝廷，又自朝廷之燕山，復自燕山之太原宣撫司，困苦於道路者相繼也，官司人吏，又沮格之累年，不能結絶，此曹怨望，往往遁歸平州，將京師事體，中國虛實，一一報之劉彥宗，彥宗遂教金人有窺中國意。授田之事，內則屋業，外則土田，悉給常勝軍，而燕山土著洎平州遁還之人，悉無居止，無生業，而常勝軍所至豪橫，四鄰不能安居，此燕民之尤怨者。鹽法，舊虜中每貫四百文得鹽一百二十斤，提舉官都不念新附之民，貪功生事，毎斤至二百五十文足，或二百八十文足，仍引其親舊，密借官引，令興販牟利，上下通同，如黃友、張遐舉、莫模〈闕〉伾、陳念四之徒數十人，於新、倉、洺、沽、河間絡繹成市，是數人者，本空手而來，至此豐富，有至鉅萬者。伾等賭博，敢將通貨塲錢一二千緡出采和合，燕人以為口實，余嘗親見此曹，自相詆誚，謂官有緡三十萬墮燕中，是時〈闕〉司刁柄、易倅黃演皆同之。何謂致金人之侮者三？一、張瑴；二、燕中戶口；三、嵗幣。張瑴之事，啟於詹度而成於王安中，金人已破平州，獲上皇所賜張瑴御筆手詔，曰「吾當與汝滅女眞」，洎得燕，乃於藥師處取所賜御詔對之，紙札一同，此金人所以怨讟也。初，宣和四年春，金人既擁燕中戶口，過平州，瑴邀其歸，大敗之，𫉬金國宰相四人，殺之，戶口悉遁還燕山，後金人決欲得之而不能聽，所以至是也【元約土地歸中國，戶口歸金國】。嵗幣銀絹，較之饋遺契丹者，幅尺色額，不逮逺甚，彼國漢兒，有收異日契丹所得金帛者，是所以不可欺也，余去秋嘗被㫖，差接伴金國告慶使李用和、王永福等，至韓城，取所與嵗幣驗之，誠為紕薄，又銀亦低次，遂具此意，並幣五端、銀五斛，達之蔡公，遂聞之朝廷，已而得㫖，莫州置勘焉，於後三數月閒，小使往來者，何啻數十人，金人之為詞者，大率不過此三事而已，安中方且奏嘉禾生，甘露降，慶雲生，使童貫、譚稹怖畏震恐，心知其非，口不敢言，遂緘黙，養成大患也。蓋金人性本貪婪，毎使人自京師回，必誇其盛麗華侈，北賊垂涎，決意來犯，期在攘取，況劉彥宗輩皆漢人，各銜中國搆金人破契丹之怨，遂教其猖獗如此，又入燕士大夫，爲買珠玉錦罽等物，相髙低至十數倍，一日，金字牌來，令置玟瑰一百斤，嵗以為例，此唯一僧善造，僧曰：「往日天祚於春水秋山外，以此擾民，今又如此。」金人已得燕，則鹽法盡仍舊，常勝軍屋業田土盡給前主，燕人歸心焉，此譚稹、沈琯之徒所以悞朝廷，不下童、蔡也。

《北征紀實》曰：宣和末，金人謀入寇，藥師亦㸃集常勝軍，貫既在太原，惟仗藥師，謂必能與之抗，不足憂也，故內地畧無防禦，亦屢有人告變，又沿邊巡檢楊雍者，得其通金人書，繳上之，皆不省。及斡離不以兵入，藥師亦出師，未戰而張令徽先降【先是藥師以城降，朝廷寵異之，藥師至自以為功，因忌令徽，毎抑之，同於彪官而已，二帥亦以首降藥師也，故不甚禮令徽，令徽由是怏怏。及凱還，又留令徽備燕，而以藥師來，其後亦知令徽之負氣不平，始加之承宣使，分薊、景，俾領之，終不得其心矣，故金人來而先降】，藥師因亦降，遽回燕山，囚蔡靖等，迎金人投拜，是以中國束手無措。初，靖揣藥師與常勝軍之情，故常勸以忠義，及知金人㸃集，將寒盟，屢奏，皆不報，靖無如之何，故因其出師，乃餞於野，對其大軍，設案望闕，焚香拜舞，始語藥師曰：「對諸軍在此，今日之事，相公豈可負趙皇恩耶？願勉旃。」藥師亦領畧，然無益矣。

沈琯《南歸録》曰：宣和七年十一月，臣以經制平貨職事至河間府。二十七日，據燕山府鹽塲官申，金人擁重兵壓壊鹽塲，臣即時發騎北去。十二月二日，出涿州，見知州葛逢，言金人已破檀州，或勸之還。次日，行三十餘里，逢傳宣內侍張克愈於馬鋪，言金人又破薊州，執接伴使及官吏，其鋒不可當，去必被執，再三強拉臣回，臣與之食而告之曰：「某忝預一路使者之列，豈亦可聞難而回？義當以死守。」定遂行，四日，至燕山府，見蔡靖、呂頤浩、李與權、梁競，議修城壁，分布官兵，同為守禦之備。七日，郭藥師、張令徽、劉舜仁領兵於白河東，日午，有人馳報令徽先歸，在東門之上，臣與靖等登南城望之，見兵馬向西馳去，靖率監司議事於南門內，內有人建言，欲擁取敢戰二千人，開城門而遁，靖曰：「此事且須熟議。」獨臣以為不可，靖曰：「試與家中商議，先遣骨肉南歸。」頤浩與競取家屬在南門，欲去，靖與臣同歸衙，聞靖告其妻兄許採，及其子松年：「今日衆人慾宵遁，如何？」採與松年俱曰：「不可。」臣直入靖室，採與松年在側，大聲告之以「大學士為守臣，豈可聽衆人之語，幸堅守不去」之説，大學士以為然，少頃使臣報漕司吏卒約一二百人，直叩南門出，請亟令使臣持刃止之，曰：「敢有紛挐而出者，斬之。」方定，是夜，臣宿於靖之學院。八日早，靖率監司見藥師，說言昨日之戰，藥師以騎兵大敗之，追逐三十里，金人走，至申未閒，回視，步軍不戰，爲已敗也，遂馳歸，後聞乃是令徽不戰先退，步軍隨之，爲金國太子所追，直至潞縣，太子見其軍不繼，亦向東而遁，今且收入，軍兵入城矣，俟至城下，出兵盡死一戰，或不勝，則擁兵而南，以俟救兵之至。令徽曰：「大朝有兵來乎？」或對曰：「必無。」又曰：「糧可運乎？」或對曰：「不能至。」頤浩曰：「師敗退兵，古亦有之。不若至雄州，以圖後舉。」令徽曰：「常勝家屬近十萬口在燕城，如何得出，若率之去，是速其亂。」藥師、舜仁皆以為然，藥師曰：「大學士既以死守，藥師是帥臣，亦當以死報趙皇。其餘監司要去者，自去。」或欲告藥師，乞常勝軍百人䕶其家以出，藥師曰：「常勝軍不可遣。」靖曰：「當以死守，諸公何如？」臣告以「某聞難以來，義不獨去，惟有一死，某與大學士同之」，遂同歸府，視衆人猶欲遁，靖與臣皆曰：「若監司帥臣皆遁，常勝軍以此為辭而叛，必有赤族之事。」臣又曰：「走有生之道，而未必不死，守有死之道，而未必不生。」與權戲臣曰：「謹對。」臣又曰：「某雖孤寒，今族中食祿者尚十四五人，若一身死於此，則衆族可以仕，如或不然，則全家不可復仕宦矣。若出城之後，為金人所殺，或常勝軍執之回時，其辱又愈甚。」衆皆無語，靖大然之，曰：「靖今日得入忠義傳，公膽大，將身而來，不畏死，亦當附吾傳矣！」午後，藥師遣人請議事，靖等至藥師居，纔相見，藥師言令徽初無戰意於金人，已敗走出界矣，令徽作降表，盜用印，使追之乃回，旦夕再至，曰：「大學士不得已，莫且降否？」靖曰：「以死報君，是豈可爲？」乃取佩刀，欲自刺，藥師與軍官趙鶴夀等急捉其肘，衆軍官分散拽定，頤浩欲出外，藥師曰：「不須。」如是共閉於藥師宅。九日晩，傳金國太子至城，藥師率官逺迓之，回言太子有令，南朝官並不殺，令出城降，靖言：「既就拘執，何必更降？見時用何禮數？若少有屈辱，必死。」靖告藥師：「靖若死，舉家骨肉告相公縊死，一坑埋之。」並戒子松年以不屈。衆禱藥師，免見太子，藥師言必要相見。至十一日，遣使人蕭三寳奴、王汭、張願恭來見靖及諸監司，云：「太子傳語，切不要驚恐，今日之事，蓋因南朝失信。」語及張瑴並納叛人、嵗幣事，其閒有指斥太上皇之語，非所忍言，靖答之以「趙皇，堯舜之君，為臣下所誤。」王汭云：「御筆所在。」靖曰：「安知非詐耶？」願恭曰：「既為堯舜之君，何故不知人？」靖曰：「知人，堯舜以為難。」臣從而助之曰：「堯舜尚用四凶，至於罪惡顯著，方同天下誅之，此雖堯舜猶以知人爲難也。」王汭曰：「大學士，南朝之賢臣，行將大用。」靖曰：「使南朝之臣，各盡臣節，乃太子之賜，使靖等盡臣節，亦所以勸金國之臣也。」願恭曰：「大金入燕，得大賢人而不能用，豈不見笑於天下？要當相隨入汴。」次言及趙延壽留守之事，意以此動靖，靖曰：「如靖不能守燕，正可謂大愚矣，安可用？」願恭曰：「百里奚愚於虞，而智於秦，顧用與不用矣。」靖曰：「百里奚愚於虞，不用故也。靖一書生，𫎇趙皇帝不次擢用，致位宰執而不能守一路，豈非大愚哉！」願恭無以答，遂退。十二日，使人來請靖與監司出南門外，先議相見之禮，雲須望闕拜，靖曰：「兩朝結為弟兄，使靖等奉使以往，亦當拜，望闕之拜，所不敢辭。南朝執政見太子，對拜，百官皆列拜，而太子答拜。」使人先往與蟾目國王議，國王先請靖相見，云：「恐見太子不拜成煩惱。」往見國王聞論事甚詳，不得而知，靖出，藥師曰：「大學士與監司拜於㕔上，衆官拜於堦下。」靖猶未肯，呂頤浩曰：「昔廣平王拜回紇於馬首，請東都如約，有此故事。」靖曰：「若太子肯議講和，靖不惜兩拜。」遂出見，靖居前見，監司在次，衆官在後，望東北四拜，傳金國皇帝令放罪，又兩拜訖，靖與監司升堦，衆官皆立堦下，導者令跪，靖及監司不跪，久之，太子云：「且休。」呼靖，使前，不知問何事，既退，使王汭來傳語，靖云：「講和事將取文字來。」十四日，國王來請靖及衆官至府，及南門外，令靖、競留燕山，差軍官押頤浩、與權及茶鹽司勾當官杜時亮、從政郎鹽稅陳傑五人同行，雲前路要使喚，或得州府留用，餘官並依放遂，便令臣等歸，少待與靖告別，某云：「自到燕山三年，不謂與人如此相別，前路使人招誘州軍，或留以為用，乃琯死所，但盡死節，守燕終始不忘者，惟大學士與琯。大學士他日得見主上，當與某明之，若某先得見，亦然。」是晩，出門，行三四日，將臣等分在諸營：頤浩——國王營；與權——太子營；臣——留守營；時亮等——都統營。

《北征紀實》曰：金人既得虜地，因分兩道，燕山之東，平營一帶，斡離不主之；雲中之地、西北，則粘罕主之。既欲犯盟，自秋徂冬，探報甚密，中外多不知也，蔡靖上密奏凡一百七十餘章，至言朝廷若不以為實，則乞賜轉行編置，然終不報，彼中㸃集，藥師亦㸃集，金人之賀天寧節人使還，送伴官奏雲【不得其人，亦悞國迎合者】：「藥師㸃集，威聲甚振。鄉兵在道者，皆全副披帶躍馬而行，逼大金使人衆輜車，鄉兵於馬上以槍直取其羊羜，掲之而去，金人莫敢較。又有鄉兵遇人使者，徑自前，大金行人，便為之恐悚，斂馬避道。」於是愈益謂強敵之畏我，而藥師之可倚也。是年十一月冬祀禮畢，至尊纔下壇，而犯界密報至。十二月初，欲恭謝，而大兵入界報又疊至，皆秘之，亦無他，但曰恐壞卻恭謝，其實懼內外觀聽爾，宰相實不知也，凡五日，報益急，二丞相【白時中、李邦彥】因共請奏聞，燕山有急報至，乞降付外議之，十二月九日也。恭謝以是日而後畢，此報一出，人情寖已惶惑矣，然二相、執政共匿之，則又七日，外但見都堂聚議，毎抵暮而歸，人頗疑焉，及十六日，報童貫自太原遽回，於是中外泮然，知為北方事作矣，又二十有四日巳時，報郭藥師降金人，羣小惡人聞知，匿之，但曰藥師被圍，方議降㫖除藥師永清軍節度使、燕王，張令徽郡王，割燕地與之，使世守不替，無及矣。

《秀水閒居録》曰：燕山初為金人所侵，契丹金吾將軍郭藥師率萬衆來附，即授承宣使，未㡬殘虜號四軍大王者，遣人招之，藥師不從，表上其事，四軍以兵來，藥師又擊敗之，遂加節龯，専付兵柄，三四年閒，所領常勝軍等至十萬，皆給家口食，河北諸郡收市牛馬殆盡，至四萬餘騎，朝廷竭力應副，自京師漕粟，泛大河，轉海口以給之，內地所遣戍兵，初亦數萬人，衣糧既為常勝所先，皆饑寒失所，或逃或死，不能久駐，於是藥師一軍獨擅邉柄，藥師本𠒋狡叛歸，雖久不改左袵，日肆暴橫，漸露逆節，議者謂必復叛去，不可獨任，惟燕帥王安中、副帥蔡靖、監司呂頥浩、沈琯、黃翼等，蔽匿之。有張令徽者，亦契丹將，舊官藥師之上，至是反為副，居常怏怏不平，言行乖惡，藥師亦憚之，宣和七年秋，安中召還，無所論奏，但薦令徽，遂除節度使，至冬，金人寇邉，藥師率兵去燕城七十里，與令徽分軍以禦之，既接戰，藥師猶與之馳逐，令徽則仆旗㓕鼓，望陣而降，大軍遂潰，藥師馳還，盡執羣僚，並刼其家以降，金人與之合從犯闕。

《金虜節要》曰：斡離不寇燕山之境，其松亭闗、韓城鎮、符家口、石門鎮、野狐闗、古北口把隘官軍，望風而潰，檀、順、景、薊，聞聲皆潰叛，藥師出常勝軍，屯於燕山之東，白河以待賊，金人既至，戰不利，藥師以燕山降，涿、易繼叛。女眞本如禽獸，不顧生死，久處窮荒之地，乍入富庶之域，爲利所誘，所向爭先，初非有拓地開國之志，但欲殘殺以報宿怨，虜掠以慰私心而已，無何適當遼主失馭，國人離怨，無事之日，不親兵革，往往遇賊望風而潰，及好亂之徒，相率而歸，由是賊勢愈張，禍心愈生。阿骨打弄兵之始，成敗未保，惟恐失人，茍有歸者，莫不待之如親，用之不疑，樂則同處，苦則先登，攻守之計，進退之理，人人可得而陳之，故利之至小，害之至㣲，無不聞焉，倡其作亂之策者，恣其虜掠，不奪其所得，故貪婪輕生之徒，聞風四起，多殺守將，據郡邑，脅軍伍以應賊，以至渤海酋長大撻不也、髙永昌，契丹副都統耶律章奴、耶律余覩，亦率衆而歸之，於是賊勢如大廈已仆，洪流已決，莫能禦焉。先是，遼主天祚數起燕雲之人，遼水、長春等路討賊，自累戰敗，多爲金人虜之，不得西歸鄉里，及金人於宣和五年驅燕山士庶，多有歸中京遼水者，雲我與中國約同取燕雲，中國得其地，我得其人，故被擄失業之人皆歸怨於朝廷，及金人已立漢兒劉彥宗，時立愛為僞相，二人皆燕人也，以墳壠田園親戚之故，愈勸賊入寇，契丹舊臣降金人者，如余覩、諦里、特離不、犒里鐸刺〈盧達反〉、乙信、毛特可、阿魯、三寳奴、九哥、馬五、耶律暉、蕭慶、王汭、楊天吉、蕭廷珪之徒，已得用事。又雲二太子之妻——余輦公主，乃遼主天祚之女，粘罕之妻，乃遼主天祚元妃，各因閒可入，內外勸賊南寇，隂報朝廷助兵攻遼之隙，仍四來番漢烏合之眾，蟻聚蠭起，紛紜雜沓，猖獗之氣正銳，犬馬之力未疲，虜掠之路方起，貪婪之心未厭，上下詾詾，嘗欲入寇，是時賊方以聚眾爲急，知附己者本非義合，誠爲虜刦，若遽止之，必生變亂，又燕雲陷賊之人，皆欲乗之西歸鄉里，賊知勢不可遏，故陷賊之人，驅率犬羊，假以平州張瑴為名，叛盟入寇，時藥師所統常勝軍，復多遼水之人，亦欲因賊歸鄉里，故金人之入寇也，長驅乗勝，貪忿之徒，乘契丹報怨之勢，燕雲陷賊之人，奮力以謀西歸，藥師常勝之軍，因之欲圖東去，當是之時，燕山之失，其理必矣。

又曰：阿骨打既死，粘罕専於軍亊，乃遣女眞萬戶嗢敦郎君、蒲盧虎、賽里郎君、契丹都統馬五，東寇居庸闗以應之，慮居庸闗難取，遂分兵由紫荊口、金坡闗入寇易州，即出竒取鳳山治皇太妃嶺道以寇昌平縣，則返頋居庸矣，於是居庸亦潰，彼賊遂入居庸。初藥師之備金人也，嚴於東北而弛於西，何哉？葢東北乃金人來路也，燕山之東，以韓城鎮為界，東北以符家口為界，韓城、符家去燕山皆四百餘里，斡離不既寇，東北探騎、潰軍絡繹而來，燕山得預聞之，故藥師出常勝軍屯於燕山之東，白河以待，西則居庸闗為絶邉，去燕無百里之逺，但閉闗而已，更無他備，不意賊取居庸，一夕寇城，故預無警報而弛備焉，設若白河之戰，藥師茍能全勝，追逐而東，西亦爲粘罕乗虛矣，況戰復不利，何以禦之？

斡離不既得燕山，與粘罕分東西兩路以入。

《節要》曰：東路之軍，斡離不主之，西路之軍，粘罕主之，虜人呼作東軍、西軍。東路，斡離不建樞宻院於燕山，以劉彥宗主院事；西路，粘罕建樞宻院於雲中，以時立愛主院事，虜呼東朝廷、西朝廷。

十五日壬子，斡離不自燕山舉兵南寇，令郭藥師將千騎為先鋒。

金人初疑藥師，止令帯一千騎為嚮導，藥師辭以兵少，不肯行，又益以千騎，令雲所過州縣，不得擅行誅戮，藥師暗自帯數百騎以行。